唐糖的動作很快, 回去不過一個小時就回來了,手里拎著大包小包的一大堆, 整個人走路都快不利索了, 臉上因為吃力而憋得通紅。
季宴看得心疼又生氣,“你怎么又拿那么多東西,不是說了不急嘛, 干什么非要一次性拿過來,這么重你怎么拎得動!”
“你別動別動!”唐糖看季宴想起來接她手里的東西,忙快步跑來把東西放著, 又著急地按住他, “你別動,我能拎動, 我現在力氣可大呢。”
“你力氣我不知道?”季宴拉開她的手看了看, 兩只手都被勒出深深的紅印子了, 不由在上面輕輕地揉揉, 心里面其實很愧疚,家里都沒個人能來幫她一把,什么事都要她自己來, 這樣下去她怎么吃得消。
唐糖看他又皺眉, 故意搖搖他的手分散注意力, “真的沒事的, 咱們吃飯吧,再不吃就涼啦。”
說完抽出手,將小桌子放到床上支起來, 把帶來的飯菜放上去。
唐糖整整做了兩大食盒菜,一道排骨湯,一道可樂雞翅,一道上湯娃娃菜,一道花姑火腿蒸雞,還有一道酸甜藕片,然后還配了兩種主食,米飯和白粥。
米飯是給孩子們吃的,粥和素菜是特意做給季宴的。
食盒一打開,瞬間一股誘人的香味在房間里彌漫開來,引得人食欲大動,不光季宴抽了抽鼻子,就連隔壁床的孫毅都抽起了鼻子,目光不由自主朝季宴這邊望來,當看到餐桌上那豐富的飯菜時,剛剛還覺得不餓的他立馬就咽了咽口水。
好香啊,怎么季宴媳婦帶來的飯菜跟他的差這么多啊.......
唐糖先拿了一個碗出來盛了一碗湯,又單獨用個干凈的盤子從每道素菜里夾了一些菜放進去,然后端著菜和湯送到孫毅那邊,“孫大哥,這是我自己做的,順便多做了點,你也嘗嘗吧,不要嫌棄啊。”
孫毅沒想到竟然還有自己的份,雖然剛剛在咽口水,但哪好意思搶人家的飯菜啊,所以飛快地擺手,“不用不用,我有午飯的,你們自己吃吧。”
唐糖直接把湯和菜給他放到床上的小桌子上,“沒關系的孫大哥,我特意多做了,你不吃也吃不完,所以你就不要客氣了。”
“這.......”孫毅不好意思地看向季宴。
季宴笑笑,“你就別客氣了,一起吃吧。”
孫毅也不是扭捏的人,見此也就沒有再推辭了,“那謝謝弟妹了。”孫毅說完立馬就開動了,他現在是真餓了。
當第一口湯下去,孫毅不由暗暗“唔”了一聲,這湯味道真好啊,跟在食堂打的就是不一樣。想著,他三兩口喝完了湯,又去夾盤子里的菜,這一嘗發現味道更好,干脆端起旁邊的白米飯就著吃了起來,吃得速度相當快,一點也不像是生病的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軍營里頭呢。
唐糖看他吃得習慣,眼里帶了點笑意,這才走回季宴身邊,把還在呼呼大睡的兩只小家伙抱起來,一只胳膊摟一個輕拍,“乖寶寶們起床啦,咱們要吃飯嘍。”
溫諾迷迷糊糊地用小手揉揉眼睛,睜開一點縫隙糯糯地喊:“姨姨~”
“哎,姨姨在呢,諾諾快起來吃飯。”唐糖親了小丫頭一口,轉而去看另一只手里的季小濯,這家伙依然睡得死死的,小呼嚕都快打起來了,讓她不得不在這家伙肉乎乎的臉蛋上咬了一小口,“快起來了,不然大灰狼要把你的臉蛋咬掉了!”
諾諾在旁邊呵呵呵笑了起來,可事件的主人公季小濯同學依然不為所動,睡得黑天暗地的。
唐糖無語片刻,下了狠心用力晃了晃這個小胖子,把他身上的肉肉都晃得直震動,并大聲喊:“寶寶快起床啦!”
“別鬧呀~我還要睡覺呢。”季小濯動了動身子,揮揮手想趕走打擾自己的人,然后一個轉頭又睡過去了。
在場的人:“......”
唐糖苦惱地嘆了口氣,這小家伙前一段時間熬得狠了,這兩天就成睡神了,怎么也叫不醒。
見唐糖苦惱,諾諾搖搖她的手讓她別惱,然后慢慢把手放到季小濯的腳底下,輕輕地撓了下他的癢癢。
“哈哈哈,好癢!”剛剛還睡得跟個小豬一樣的季小濯瞬間彈了起來,抱著自己的小肥腳哈哈大笑。
就這么醒了?這么容易?唐糖眨眨眼,不可思議地看向諾諾。
諾諾也跟著眨眨眼,眼睛里出現一絲狡黠,突然湊到她耳邊說了一句悄悄話,“姨姨,小濯哥哥怕癢癢,一撓癢癢就醒。”在幼兒園午睡她都是這么叫他起床的。
唐糖恍然大悟,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家兒子竟然怕癢,一撓癢癢就能醒來,她都不知道呢。
季小濯哈哈哈笑了半頭,等笑夠了也徹底清醒了,這才疑惑地看看大家伙,又瞅了瞅自己的腳,聰明的小腦袋立馬明白發生了什么,不由鼓著嘴怒目看向諾諾,“諾諾!你又不乖!”
諾諾不好意思地笑笑,突然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親親你,你不要氣了。
季小濯剛剛還鼓著的嘴一下子就被親癟了,消氣了,裝作不耐煩地擺擺手,“哎呀你們女人就是煩,我不跟你計較了。”
諾諾露出個開心的笑。
季宴挑挑眉,第一次看見自己兒子的新操作,這又是從哪學的啊?
唐糖不好意思告訴他這是季小濯教人家小姑娘的道謝和道歉方式,她怕小家伙被打爛屁股。
一直看著這一幕的孫毅被逗笑了,指著季小濯對季宴豎了個大拇指,“季宴,你家小子有前途啊。”
季宴捂了下額頭,哭笑不得。
季小濯醒了,唐糖把飯盛給兩個小家伙讓他們自己去吃,然后把季宴的床搖高一點,盛了一碗湯坐到他身邊,“老公,你現在還不能吃油膩的,先委屈一下,喝點湯后再吃點粥,這些素菜也能吃點,等過兩天你能沾油葷了我再做給你吃好么。”
季宴看她跟哄孩子一樣哄自己,覺得好笑,不過心里卻很開心。有她在一旁照顧著,他就是天天喝白粥也行,哪來的什么委屈。
心里甜著,季宴伸手去接湯碗卻被她阻擋住了,“你別動,萬一牽扯到傷口了怎么辦,我來喂你喝。”
“……好。”季宴本想說吃飯還是沒問題的,可看著她擔心的眼神又把話咽了下去,算了,讓她喂吧,雖然當著戰友和孩子們的面有點不好意思,但臉皮厚點也就過去了。
唐糖用勺子舀了一勺試了試溫度,還有點燙,又輕輕吹了吹,這才送到他嘴邊。
這一系列動作特別像是媽媽在喂自己還不會吃飯的小寶寶,細心體貼已經做到了極致,但真正的小寶寶們此刻正在旁邊自己拿著勺子努力吃飯,而他這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卻正被人伺候著吃飯。
季宴輕咳了一聲,耳根子有點紅,從他有記憶以來還沒人喂過他吃飯呢,沒想到長到三十多歲了反而體驗了一把,還是被自己的媳婦親自喂的,真是有點不好意思,但不得不說,感覺還挺幸福的。
誰說只有女人被男人寵的時候才會幸福,男人被自己的女人寵愛心疼的時候,同樣很幸福。
季宴盡量忽略旁邊孫毅那驚訝驚詫不可置信等到一系列難以忽略的復雜目光,面上淡定地張開嘴喝了湯。
唐糖又舀了一勺吹了吹,“你現在要吃的清淡點,所以我少放了點鹽,淡了很多,你將就一下啊。”
“不淡,很好喝。”季宴說的是實話,湯的確很好喝,不存在什么將就,“你做的東西都好吃。”
唐糖立馬抿嘴小心地笑了起來,像個得到夸獎的羞澀小姑娘,喜滋滋地又把粥和菜端過來喂他,“那你多吃點,吃多多的身體才好得快。”
被唐糖這么一笑,季宴頓時忘了身邊還有其他人,情不自禁地伸手捏捏她的臉,覺得自己的媳婦太好哄了,什么都不要,夸她一句就能美上天了,怎么就這么好養活呢?
在旁邊默默吃飯外加全程觀看的孫毅:“........”你們特么的這是在虐狗么?
孫毅突然覺得剛剛吃下去的飯菜有點消化不良,默默地地放下碗筷,然后默默地躺下,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的半張臉,企圖遮住那股酸臭味。
他還是睡覺吧。
唐糖和季宴一個忙著喂一個忙著吃倒是沒注意孫毅那邊的情況,等季宴吃完后唐糖給他擦了擦嘴,這才把剩下的飯菜端過來自己吃。
唐糖本來想喝季宴沒喝完的粥的,但季宴卻阻止了她,“你別喝粥了,多吃點飯和肉,你看你瘦的。”
唐糖囧著臉,低頭看了眼自己細瘦的手腕,郁悶地嘆了口氣,默默地把粥放了回去,把飯端了過來,一口氣夾了好幾塊肉進碗里大口開吃。
她的確要多吃點了,之前好不容易長胖點好看了點,結果全白費了,現在又變丑了,這樣下去她都不好意思走在季宴身邊了,太給他丟臉了。
估計人家戰友看到她都在心里疑惑季宴怎么娶了個這么挫的媳婦吧。
不行不行,不能給季宴丟臉,必須得長胖!這么想著,唐糖又多吃了幾塊肉,還特意吃了幾塊肥肉。
季宴看她一口氣吃了不少肉,這才放了點心,眼里帶著笑意,就這么看著她吃飯。
吃完午飯,唐糖把帶來的東西收拾好,重新搖下病床讓季宴躺下,“老公你午睡一會,多睡覺對傷口好。”
季宴看了眼蹲在地上一起拼模型的兩個孩子,道:“你把他們兩送回去吧,兩個孩子在這里都沒有地方玩,你也回去休息,我這里不需要時時看著,有什么事我按鈴叫護士就行了,等晚飯的時候你帶孩子們再過來就行了。”
“可.......”唐糖一百個放心不下季宴,可兩個孩子可憐巴巴地蹲在地上玩也怪讓人心疼的,而且孩子們玩不可能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很可能吵到季宴和孫毅兩個病人午休,于是只好答應,“好吧,我帶他們回去休息一會,晚飯我早點做帶過來給你吃。”
看她滿眼都是不放心,季宴捏捏她的手,“不用那么早,別急著過來,護士會隔兩個小時就來看一下的,我這里不會有事。”
唐糖點點頭,可眼里的擔心一點沒少,把他的手機拿出來檢查一下還有沒有電,確定沒問題這才把手機放在枕頭邊,“手機就放在這里啊,有什么事找不到護士就立馬打電話給我,我很快就過來,你不能自己硬撐著知道么?”
“好,我跟你保證。”
唐糖說無可說,又看了他一會,確定沒問題了,這才帶著兩個孩子回了租住的房子。
等到房門終于被關上,一直用被子捂著臉的孫毅這才慢悠悠地將被子拿下來,轉頭幽怨地看著季宴。
季宴剛把視線從門上收回來看到的就是這么個眼神,疑惑,“你沒睡著啊?”不是早就睡下了么。
“這樣的情況下我要是能睡得著就怪了。”孫毅自言自語完,突然對季宴說:“我這下相信你和你媳婦是自由戀愛了。”
突然來了這么一句讓季宴摸不著頭腦,他和唐糖肯定是自由戀愛啊,有什么不相信的。
孫毅的眼神越發幽怨,“我這下也知道你為什么看上你媳婦了。”太特么溫柔賢惠了,太特么愛老公了,這樣的女孩子原來還存在著么?
季宴挑挑眉,這下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笑了起來,那笑容里說不出的驕傲與自豪。
孫毅看得眼疼,默默地轉過身去背對著身后的人,眼不見為凈。
唐糖帶著兩個小家伙回家,結果剛走到醫院門口,季小濯突然拉住她的褲腿不走了,在她疑問的目光下指指不遠處一輛停著的路虎,小聲道:“媽媽,那是太爺爺的車。”
唐糖一怔,順著他指的看向那輛車子,車子又高又大,通體漆黑,就連窗戶都是黑漆漆的,從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任何情況。
“寶寶,你怎么知道那是太爺爺的車?”該不會是認錯了吧?
季小濯非常肯定,“沒錯的,那就是太爺爺的車,六個五嘛,太好記了。”
唐糖這才發現那車子的車牌號的確是清一色的數字五,看來小家伙真沒認錯。
唐糖有點猶豫,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去打個招呼。之前她和對方沒有絲毫交際,連認識都說不上,季宴也和對方沒有來往,按理說她是不該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去和老爺子攀關系的,可她又不由想到季宴受傷那天晚上的情形,威嚴矍鑠的老人在手術室外突然間彎了腰,整個人仿佛瞬間老了一般,那雙深沉的眼里出現的著急與心疼是怎么也掩飾不了的。
她能夠從老爺子的眼睛里看到對季宴深深的在意和疼愛。
季宴在重癥監護室期間,老爺子雖然沒有湊上來,但每天天不亮就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等著,吃飯都不會離開,就捧著飯盒坐在椅子上吃兩口,然后繼續靜靜地坐著。她知道,老爺子同樣在守著季宴。
這樣的老爺子讓唐糖很是猶豫。
見她踟躕,季小濯拉拉她的手仰頭看她,“媽媽,咱們去跟太爺爺打個招呼吧,太爺爺以前經常偷偷給我買玩具還有帶我去吃好吃的呢。”
唐糖聞言,終于點了下頭,去打個招呼也沒什么的吧。
拉著兩個孩子朝車子走了過去,在車窗上敲了敲,車窗立馬降了下來,露出一個青年的臉來,唐糖認識,這人是老爺子的警衛員。
警衛員看到唐糖三人驚訝了一瞬,立馬打開車門下了車,以為是季宴有了什么情況,著急地問:“是季宴有什么事么?”
“不是不是。”唐糖知道他誤會了,趕緊解釋:“我們是看到老爺子的車在這里,想著過來打個招呼。爺爺在不在?”
警衛員松了口氣,看了眼車后座,小聲道:“首長在里面,不過剛剛睡過去了,這幾天他都沒怎么睡,身體有點撐不住了。”
“那怎么在這里睡啊?你帶老爺子回家去睡吧,車里怎么能睡得好呢。”盡管不知道季宴跟老爺子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老爺子為了季宴的殫精竭慮她看在眼里,有點看不過去這么個老人家這樣受罪。
警衛員眼里是深深的無奈,“我也想帶老爺子回去睡覺,可老爺子太固執了,說什么也不回去,頂多只愿意在車里休息一會。這幾天他吃得也不好,每頓只吃兩口就吃不下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這么下去也不知身體能不能受得了。”
“啊.......”唐糖擔心地皺起了眉頭,“老爺子年紀這么大了怎么受得了這樣呢。”
“誰說不是呢。”警衛員嘆了口氣,“他心里放心不下季宴呢。”
唐糖抿抿唇,在心里猶豫再三,道:“不如讓老爺子跟我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在這附近租了套房子,到家里休息也能休息得好。”
“這......”警衛員有點意外又有點心動,但想起老爺子的固執和死要面子又泄了氣,這老首長死要面子,肯定不愿意朝季宴低頭,也就不會愿意接受季宴媳婦的好意。
看警衛員的神情,唐糖明白了點,彎腰湊到季小濯耳邊對他輕輕說了幾句話,下一秒,季小濯點點頭,在唐糖給他打開車門后呲溜一下鉆進了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