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懷抱熾熱,淡淡的煙草味微不可查,木質調緩入鼻息。</br> 那陣心跳聲就像他本人一般強勢,毫無預兆地直接占領了她的領地,從耳膜進入,輕摩過骨,直赴心尖。</br> 她腦海里的那點想法,全都被這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鬧成了空白。</br> 他沒有用力,她輕輕一動,就能從他懷里掙脫出來。</br> 鹿聽晚眼底沒有什么多余的情緒,剛被淚水洗滌過的眸子干凈,還帶著點軟。</br> 她一時間也沒說話,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br> 言璟喉結滾動了一圈,“怎么了?”</br> 他不太能從她的目光里猜出什么多余的情緒來,也不知道這小奶貓是聽懂了沒有他想說的。</br> 第一次喜歡人的懵懂心思,不上不下的吊著。</br> 有些期待,也有些難受。</br> 鹿聽晚頓了會,腦海里的想法十分之簡單,“你的心率是在正常取值范圍內嗎?”</br> “?”</br> “……”</br> “我記得一般的十二歲以上的成年人,正常心率60~100次/分。”鹿聽晚思考了一下,關切道,“不舒服的話要去醫院看一下哦。”</br> 言璟被氣笑了,“你真是——”</br> 然而鹿聽晚完全沒察覺到他想說的,以為他是不開心,解釋道:“這是關心,忠言逆耳。”</br> “……”</br> 言璟嘖了一聲,直接就著這個話題和她理論,“阿晚,你知不知道特殊情況下,心率也會跟著波動增加。”</br> 鹿聽晚點頭,有些不明白,現在不是沒有什么特殊情況嗎。</br> “什么情況?”</br> “比如受到驚嚇,比如——”少年懶懶地拖長了語調,一字一頓,“喜歡人時的心動。”</br> “……?”</br> 心動什么。</br> 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啊。</br> 喜歡她的心動?</br> 這個想法短暫的在腦海里停了一秒,便被鹿聽晚飛快地甩了出去。</br> 喜歡又或是其他什么,對她而言,這些就像是一陣風——</br> 抓不到,摸不著。</br> 吹過了,便罷。</br> “唔。”鹿聽晚難得嚴肅了些,貓眼里的淚光淡了幾分,“你可能是前者,驚嚇過度。”</br> “啊。”少年語氣里帶著點漫不經心,“可能是吧。”</br> 鹿聽晚收拾著桌上的藥瓶,叮囑道:“我這個只是簡單處理,明天你記得去醫院重新檢查包扎一下,記得放在心上。”</br> 言璟嗯了一聲,不像是聽進去的樣子,“阿晚,如果是后者呢。”</br> 從窗簾邊進入的風悄然彌漫,少年五官上落著一層似有似無的月影,密長的睫毛像是羽扇,眼尾自然而然地上揚,天生勾著情意。</br> 好看得像是個妖孽。</br> 屋內的氛圍一下變得有些曖昧不明,像是在悄然氤氳著什么。</br> 后者。</br> 喜歡人的心動。</br> 鹿聽晚蓋上醫療箱,話語很輕,篤定的意味明顯。</br> “我覺得是前者。”</br> “啊。”言璟聽懂了她話里的意思,也沒有再逼著說。</br> 他伸手揉了一下她的發頂,語氣繾綣而又溫柔,“聽你的。”</br> 鹿聽晚微微晃神,匆忙地推開他的手。</br>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他是想說些別的什么……</br> 言璟說:“走吧,我送你回家。”</br> “唔。”</br> 鹿聽晚有被提醒到,剛才她意外睡著了,板報還沒有出完。反正都已經這個點了,漢唐庭也沒有人在等她回家,倒不如直接畫完再走。</br> “我還有點沒畫完。”鹿聽晚眨著眼眸看他。</br> 言璟嘖了一聲,有些不悅,“你都因為這個破事失蹤一晚上了,還想畫完再走?”</br> “明天要交的,畫不完不好。”鹿聽晚輕聲。</br> 她似是知道這個想法有些過分,率先服了軟。</br> 水霧蒙蒙的眸子看著他,像是無聲地在撒嬌,“就一會兒,一小小會,一小小會。”</br> 言璟覺得好笑,“你以為跟我撒個嬌,我就能讓你留下來畫了?”</br> 鹿聽晚湊近了一點,小心地拉著他的袖子,偏頭看他,尾音上揚,“不能嗎?”</br> 少女的手秀氣修長,手背上白皙得近乎透明,冷白地泛著粉,手背上還能看見淺淺的青色,跟個小奶貓似的,牽著他的袖子就不愿意放手,還在半空里輕輕地搖晃著。</br> “……”</br> 這他媽。</br> 言璟氣笑了,“現在知道怎么鬧我了是吧。”</br> 鹿聽晚眨著眼睛,“要不……”</br> 言璟揉了揉太陽穴,“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內完事。”</br> “Ok!”鹿聽晚興奮地點頭。</br> 桌上擺著不同色些的水粉和丙烯,畫面有些凌亂,像是顏料亂落在了桌面。</br> 鹿聽晚的作畫習慣一向不好,隨心所欲的,想到什么就是什么。經常容易廢稿,所以調色也是亂著來。</br> 教室里的燈光實在是太暗了,鹿聽晚根本就看不清桌面上的具體顏色色。</br> “言璟,幫我拿個手電筒。”</br> 言璟從座位上站起來,這會懶懶散散的,看著就沒個正經樣,“小奶貓,你現在使喚我可是越來越熟練了。”</br> 鹿聽晚:“這為了班級榮譽,輪到你貢獻了。”</br> “我對班級榮譽沒興趣。”言璟打開手電筒的光,光線亮起的那一瞬,還能看見漂浮在黑暗里的顆粒物。</br> 他看著她,目光不掩侵.略,似笑非笑的,“想知道我對什么感興趣嗎?”</br> “……不想。”鹿聽晚移開目光,“言璟同學,你別說話了。”</br> “行,阿晚同學說了算。”言璟低笑了一聲,也沒有再逗她,拿著手電筒安心地給她打光。</br> 沒了他的妨礙,鹿聽晚的進度明顯快了許多。</br> 少女拿起畫筆和調色板,首選了檸檬黃色作為主色,用畫筆加上白色調,一點點的調勻暈開,直到顏色的明度變高。</br> 言璟對色彩這塊沒有研究,看不出她想要做什么。</br> 小奶貓的動作嫻熟,斂著眸的樣子自信又撩人,淺淺地勾著唇,還能看見臉頰邊兩個小小的酒窩痕跡,笑著的時候像是涵著一整片星光。</br> 是真的喜歡。</br> 才會有這樣的笑。</br> 言璟舔唇輕笑,胸腔里的心跳像是要躍出來的那般。</br> 他可真是有夠出息的。</br> 她就是站在那里調個色,他都能給看心動了。</br> 言璟問:“調這個顏色要做什么?”</br> “簡單的亮度提升,短時間內找不到熒光色,只能按照現有的顏色調個明度高點的出來。”鹿聽晚邊說邊介紹,將調色板遞給他看,“這個顏色會比之前的亮很多,用來做板報的小設計。”</br> 她調色的時間短,像是對色彩擁有極高的敏感度高。</br> “好了。”鹿聽晚拿著調色盤,站到黑板前,大概給言璟指了個位置,“光停在這里就可以了,你別靠太近,容易看不清。”</br> 言璟后退了兩步,就這那個高度和位置,在給她當著移動地打光機器。</br> 光源映在黑板的一角,形成了一個通亮的光暈,像是打開了個神秘的匣子,光影所匯集的地方,靈動了起來。</br> 少女的畫作基調偏向磅礴大氣,色彩簡單卻透著精致,看似隨意落下的筆鋒,每一筆都極為鮮活。</br> 版報上深藍色和黑色作為主題基調,大面積地鋪墊在了整片黑板上。黑色勾勒出了幾個淺淺的輪廓,與深藍色疊加暈染。</br> 畫面中間是一條蜿蜒的小徑,位于黑和深藍之間,將兩個板塊分割開來。</br> 小徑如立在懸崖峭壁邊,深藍之下,簡單的筆墨描繪出黑暗不明的人流。</br> 有人仰望于小徑,有人行于小徑之上,也有半途而廢。</br> 小徑之下是阻撓和渴求。</br> 小徑之上是孤獨和落寞。</br> 板報所描繪的情景,深淵和死氣沉沉,給人的感覺像是壓著喘不過去來。</br> 言璟忍不住皺眉。</br> 他忽然腦海里飄過四個字,曾經聽過的一句話:“畫隨心生。”</br> 所以她。</br> 為什么會這么絕望。</br> “阿晚,板報的主題是什么?”</br> 鹿聽晚斂眸,全身心的精神都放在了畫畫上,連著指尖什么時候染上了水粉都不知。</br> 她回答的反射弧有些長,大概是過了兩分鐘,“你剛才問我板報的主題了嗎?”</br> “嗯。”</br> 鹿聽晚筆尖的動作一頓,“少年夢想。”</br> /</br> 原定的畫畫時間是半個小時。</br> 鹿聽晚對細節的把控實在是太過變.態,一點的問題都需要細細勾勒上一會,時間加倍。</br> 不過好在他也沒催她。</br> 鹿聽晚把畫筆放下,她半瞇著眸打量了一會,貓眼總算是出現了名為滿意的情緒。</br> “好了。”</br> 鹿聽晚往后退了兩步,站在教室最中央的地方去觀察板報的成品。</br> 對比起先前的黑暗,現在的畫面像是遇見了光。</br> 墨藍色的畫面沒有經過調整,不過是在黯色里的增了了幾盞螢火,畫面里蟄伏著的危險和恐懼驟然減少。手電筒光影落著的地方,明黃像是能反著光,栩栩如生。</br> 小徑蜿蜒著的尾端,星星點點的孔明燈騰躍于半空之上,像是燃燒灼亮了黑暗。</br> 雖在深淵,亦能見光。</br> 言璟:“為什么畫這個?”</br> “唔。”鹿聽晚輕輕彎唇,“符合主題。”</br> 那條立于深淵的小徑,最初黯淡無光,而盡頭滿是燈火。</br> 那像是夢想最開始的地方。</br> 曲折坎坷,黑暗莫測。</br> 鹿聽晚:“追夢的路上,總不是那么容易的。”</br> 那條擁擠或是孤獨的小徑,黑暗或是明亮的盡頭。</br> 有人在那成長。</br> 有人在那沉默。</br> 言璟:“為什么改了。”</br> 鹿聽晚笑,“十六七歲,該是熱血澎湃的。哪怕輸過一次,也有從頭再來的勇氣。”</br> 他們年少輕狂,滿懷赤誠。</br> 他們無知無畏,不懼深淵荊棘。</br> 鹿聽晚看著盡頭內處的燈火,“總是會有人能走到最后的。”</br> /</br> “叮——”言璟的手機響了。</br> “接吧,謝書云的電話。”言璟把手機給她。</br> 鹿聽晚說了聲謝謝,滑動屏幕,把電話接了起來。</br> 謝書云那邊顯然也是很擔心,她電話剛接通就是一陣哭聲。</br> 鹿聽晚耐心哄著她,“沒事……手機沒電關機了。”</br> “沒受傷,言璟找到我的。”</br> “嗯,真的沒事。”</br> “……”</br> 少女溫聲軟語地說話,清甜的像是含著糖的味道。</br> 可惜。</br> 不是在哄他。</br> 嘖。</br> 言璟瞇了瞇眸,有些不耐煩。</br> 他伸手敲了敲桌面,鬧出了點細微的動靜以示提醒。</br> 鹿聽晚察覺到他的動作,“剛剛才受傷,你別鬧。”</br> 言璟懶洋洋地啊了一聲,身子往后靠,跟個大爺似的,“阿晚。”</br> “嗯?”</br> “該掛電話了。”</br> 電話接通還沒有三分鐘,謝書云那邊的情緒有些激動,還沒哄好。</br> “等——”會。</br> “乖,掛掉。”</br> 鹿聽迷茫,“手機沒電了嗎?”</br> 言璟用沒受傷的那只手勾著她臉頰上的碎發,親密又自然的動作,將那縷柔軟的碎發別到她的耳后,指尖撫過她的耳垂,“有。”</br> “但是不想看你哄別人。”</br> 鹿聽晚張了張唇,下意識的捂住了手機的聽筒,她沒明白,“嗯?”</br> 言璟斂著眸看她,漫不經心地答:“掛掉,嗯?”</br> 通電話時手電筒被鹿聽晚關掉了,月光不知是在何時悄然淡去,教室里的光線昏暗。看不清的時候,其他感官就會更靈敏些。</br> 少年的氣息低低的沉在耳畔,他握住她的手,中間隔著一段距離,只是指尖的觸碰,微涼的溫度一路從著手背蔓延。</br> 鹿聽晚的動作慢了幾秒,很顯然那邊的謝書云已經聽到了,已經震驚得連哭聲都停了,“小晚,你在……”</br> 謝書云后面說了些什么,鹿聽晚完全沒有聽見。</br> 少年略帶粗糲的指腹像是有意的在她的手指尖細細摩挲,溫柔碰觸,不緊不慢地輕輕點著。</br> 他沒說話,卻是一貫的強勢。</br> 無聲的催著她掛電話。</br> 鹿聽晚有些惱,“言璟,你別老是鬧我。”</br> 少年笑聲低啞,從她手里接過手機,“怎么這么不禁逗啊,小奶貓。”</br> “……”</br> 她可能有一天,真的會和言璟打一架。</br> 鹿聽晚朝他伸出手,“電話,給我。”</br> 言璟沒把電話給她,自顧自地接起了電話,例行公事式的說話,冰冷又淡漠。</br> “阿晚有事,掛了。”</br> 鹿聽晚:“……”</br>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她自己有事。</br> /</br> 周一。</br> 昨晚實在是折騰到太晚,鹿聽晚到家洗漱完都已經到三點了,加上耗費心神的一天,她一覺睡得非常熟,也很完美地錯過了今天一早上的課。</br> 直接睡到了下午。</br> 如果不是劉姨叫她起來的,鹿聽晚很懷疑,她能一覺睡到晚上六點。</br> 鹿聽晚靠著車窗,眼神里還有沒散的困倦。</br> 司機王叔從后視鏡里看過來,不免感慨兩句,“小晚最近這么累啊?”</br> “有點。”鹿聽晚迷迷糊糊地應著。</br>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就睡了好幾個小時,反倒越睡越困。</br> “要好好休息啊,讀書總要也不能只有讀書啊。”王叔問,“對了,你爸今天要回來了,你知道這事兒嗎?”</br> 提到鹿父,鹿聽晚清醒了些,她點頭,“知道,他跟我發微信了。”</br> 王叔:“這次回來也能休息一段時間了,你們父女倆總算是有時間能相處會了。”</br> “嗯。”鹿聽晚不咸不淡地應。</br> 回了江城也一樣,只不過是換了個地點忙。</br> 而已。</br> /</br> 鹿聽晚一般都會讓王叔把車子停在校門前的一個路口,再自己走進去。</br> 她從車上下來,理了理自己身上那件藍白色的校服,大步邁走進六中校門,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br> 她剛走進校門沒多久,就被人喊住,聲音偏潤,“聽晚。”</br> 鹿聽晚側頭去看,是言欽。</br> 他身上的校服穿得整齊,外套的拉鏈扣到了最上面,校服上幾乎是看不出皺褶的痕跡,薄薄的鏡片投過來的眸光,有些讓人看不清。</br> 言欽走在她的身側,話里帶著關心,“早上怎么沒來上課?”</br> 鹿聽晚對于不熟悉的人,還是有那么點人設的,也沒有直說,“有點事。”</br> “現在還好嗎?”言欽看著她問。</br> “嗯,沒事了。”</br> 兩人同班,這一路也是順路的。并肩走在一起,言欽也不是會找話題的人,兩人除了開頭說兩句,中間都有些沉默。</br> 鹿聽晚昏昏欲睡的,也沒有想要多說話的心思。</br> 下午的課,學生都會比上午精神許多,不少人走在校園里閑散似地聊天。</br> “臥槽,這一期的板報你們看見了嗎!!高二A班的那個板報簡直就是神了!美到我無法呼吸!”</br> “板報不就那樣嗎,有這么夸張嗎??”</br> “你去紅榜上看,現在已經拍照貼出來了。真的美,實物比畫還要好看上很多!很多!很多!”</br> 高二A班,她在的班級。</br> 說的是她親手畫出來的板報。</br> 鹿聽晚停在紅榜前,最上面貼著的是她期中考的成績,不管是單科還是總分,全都是年段第一。</br> 貼得有些高,也是一眼能見到的位置。</br> 少女站在光下,柔順的長發束成了馬尾,露出一截瑩白似玉的脖頸,藍白的校服彰顯著青春氣息,靈動的貓眼里盛著光,讓人移不開眼似的美。</br> 言欽耳朵有些紅,移開目光,“怎么了嗎?”</br> “唔。”鹿聽晚輕聲道,“沒事。”</br> 有人看見鹿聽晚,熱情地打招呼,“學神好。”</br> 鹿聽晚在年段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氣溫柔,加上本來就是無辜清純系的顏值,無論是認識不認識,走在校園里,一路上都能遇上那么幾個和她打招呼的。</br> 鹿聽晚禮貌道:“你好。”</br> 那人說話時眼神往兩人身上來回掃動,語氣曖昧易懂,“你們……”</br> 學校論壇一直是個討論八卦的第一線,關于鹿聽晚這種校園女神,不少人有過投票,比如那個最火的帖子“學神最有可能和誰談戀愛”。</br> 其中就是言欽的得票最高。</br> 同為學霸,同班,同榜,有時候還同臺競賽,可能性簡直達到了百分之八十。</br> 鹿聽晚沒明白,“什么?”</br> 言欽的動作往前了一步,想是下意識的護崽,回答也十分簡短,“不是,同學。”</br> 這下意識護著人的舉動,怎么都不像是對待同學。</br> 那人小聲曖昧,“懂的懂的。”</br> 他是懂了,鹿聽晚什么也沒懂。她全然不在意地看著紅榜上的信息。</br> 午休的學生多,來打招呼的人也不少。</br> “學神也來看板報嗎?”女孩子語氣有些激動,“這次的板報真的好看!有好多人來拍照了,據說當時評比板報的時候,正好美院的老師來了,她看了這個板報都說絕。”</br> 鹿聽晚找到了板報的位置,似是這次真得了美院老師的賞識,板報的圖片放在了正中央。</br> 深藍靜謐的深淵小徑里,燃著星火明燈。僅僅是一張照片,卻像是鮮活地呈現在了眼前,夜空和星星,前進和勇敢。</br> 與生俱來的靈動感,不過是簡單的幾筆暈染,也能恰到好處地過了出畫的氛圍。</br> “真的美啊!難怪美院的老師會說,‘這是老天賞飯吃的手’。”</br> “是好好看啊啊啊,這是哪個神仙太太畫的,能約稿嗎?我要去認識他!”</br> “你沒看見嗎,底下那個署名,高二A班彭雪帆同學……”</br> “唔。”鹿聽晚迷茫地眨了眨眼睛。</br> 可能是還沒睡醒,反射弧有些長,頓了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目光掃到右下角的署名信息,——高二(A)班彭雪帆。</br> 言欽見她疑惑,解釋道:“早上評選出來的,彭同學這次畫的確實好,直接入選了優秀板報的一等獎。”</br> “啊。”鹿聽晚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聽不出情緒。</br> 言欽:“她說是登高望遠的意境,要趁著少年盡力登高望遠。”</br> “不是這個意思。”鹿聽晚皺著眉說。</br> 是哪怕位于深淵低谷,也從未放棄的少年勇氣。</br> 是歷盡千帆,仍以少年熱血無畏奔波上路的狂妄。</br> 言欽扶了一下眼鏡,“嗯。她所解釋的意境,并沒有畫本身表達出來的好。”</br> 兩人的對話還沒進行多久。</br> “小晚!!”</br> 謝書云從后面小跑過來,跳到鹿聽晚懷里似的,當場來了一個熱情的擁抱。</br> 那股沖撞的力道大,鹿聽晚連著后退了兩步才站穩身子,她護著謝書云的腰,無奈地笑。</br> “小云你下回在這么激動,我們倆都會摔的。”</br> “不會,摔了我護著你,給你當墊背的,”謝書云笑嘻嘻地說。</br> 鹿聽晚拉開她的手,“別,你上回這么說的時候,我好像骨折了吧?”</br> “……”謝書云尷尬地轉移話題,“那不都是年輕不懂事兒嗎。”</br> “我跟你說,你都不知道昨晚快把我嚇死了。好在大佬能去找你,不然我真的是……”謝書云說著說著,越顯得委屈,“你下回別管別人了,這樣真的是會嚇死人。”</br> “和她沒關系。”鹿聽晚說。</br> 是她自己畫晚了被鎖在教室里的,又不是彭雪帆把她鎖在教室里的。</br> 謝書云聽出她話里的意思了,嘟囔道:“你就是心軟。”</br> 兩人黏糊地聊了一會日常,謝書云才看見站在旁邊的言欽,剛才言欽是站在鹿聽晚旁邊的,被她給隔開了。</br> 言欽似是注意到了她的視線,溫和的笑了一下。</br> 謝書云也朝他禮貌地點了個頭。</br> 言欽問:“是因為昨晚,今天早上才沒來嗎?”</br> 他語氣里的探究意味太明顯,連著謝書云都能聽出來,像是青春期的那點小心思。</br> “嗯,有點事。”鹿聽晚說。</br> 言欽:“和言璟?”</br> 這么問謝書云就有些迷惑了,分不清言欽想問的是鹿聽晚怎么了,還是想問言璟。</br> 謝書云向來是個氛圍領悟的一級高手,察覺到一點不對勁,就親昵地挽著鹿聽晚的手,“小晚,我有幾道題不會做,等了你一早上了。”</br> 鹿聽晚:“嗯,我現在去看看。”</br> 謝書云抱歉地朝言欽笑笑,“我和小晚先走了,拜拜。”</br> /</br> 江城炎熱的夏季尾聲已經過去,秋風略微帶著些涼意,陽光在身上映著,倒也不不會讓人覺得冷。</br> 沒了外人在,謝書云總算能好好的抒發一下內心疑惑了。</br> “小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和大佬,是不是有點什么不為人知的小秘密!”</br> 鹿聽晚小聲道:“哪有什么秘密。”</br> “沒有秘密才怪。”謝書云說,“昨天大佬去找你的時候,真的是急瘋了,說話的語氣也是真的嚇人,就是那種‘找不到你,他就要順帶一起弄死我’的感覺。”</br> “……他不會。”</br> “那是對你不會,我感覺除了你,他對誰都會。”</br> 鹿聽晚本來想反駁,半天也找不出一句能反駁的例子,也干脆不回了。</br> 兩人一路邊走邊聊,謝書云平常就是個說起話來聽不下的姑娘,見鹿聽晚不怎么回,單口相聲說得更是精彩。</br> 謝書云蹦蹦跳跳地走在鹿聽晚的面前,她倒退著走路,音調興奮得很,“我還是覺得不對勁。”</br> 一路走到教室門口,A班午休來的人少,一般也都是些好學生愛教室里學習,這會靜得很。</br> 謝書云因為看不見,還在往后走。</br> 鹿聽晚拉住她,“小云,停下。”</br> “小晚你是不是心虛了!是不是被我戳中了少女心事!是不是有那么點小慌張!”</br> “……”</br> 鹿聽晚失笑,剛剛想張唇說話,便聽到了來自謝書云同學的另一個是不是——</br> 她和謝書云是算是從小玩到大。</br> 鹿聽晚深知謝書云同學做事的準則,那就是沒有什么準則,一向以胡來為主,沒有最離譜,只有更離譜。</br> 時至今日,鹿聽晚也不知是體驗過了多少次為謝書云強行圓場的經歷。</br> 拿最近的說,那個“腹肌上睡覺覺”,至今仍讓鹿聽晚記憶猶新。</br> 但是她是沒有想到,下一個離譜會來得這么快。</br> 教室門口,女孩子的聲音興奮,說話的聲音道最后,尾音的音高直線上升,像是在要破音的邊緣徘徊,“小晚,你是不是瞞著我偷偷和大佬搞上了!”</br> 最后那三個字音,像是魔音繞耳,“嘭”的一下,在腦海里鬧出三百六十度的循環播放音效。</br> 鹿聽晚仔細回憶了一下她說了些什么——</br> 搞!上!了!</br> “……?”</br> 搞什么玩意兒?</br> 這話說得,可太有內容了。</br> 鹿聽晚氣笑了,剛剛緩過來沒多久,抬眸正好撞見從教室里傳來的多種多樣的打量目光,一個個好學的乖寶寶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停下了筆,目光打量著她。</br> 難以言喻的眼神。</br> 有那么點像“自家白菜被豬拱了”,又有那么點像“自家豬會供白菜了”的眼神。</br> “……”</br> 噢。</br> 這是都聽見了噢。</br> 靜了一會,謝書云像是也察覺到了這過分的音量和歧義滿滿的話,她開始負荊請罪似的看著鹿聽晚。</br> “小晚,我錯了……”</br> 鹿聽晚深呼吸,沉默著告訴了自己三遍“人生嘛,都是有點起伏的,不能生氣”。</br> 她短暫地整理完表情,略過那一道道玄妙的目光,開始去找言璟在不在教室里。</br> 被這群同學聽見,遠遠沒有比言璟聽見了,更讓她害怕。</br> 那人騷起來是真的太可怕了。</br> 她視線帶著點小心翼翼,慢慢地掃過教室時,心跳的頻率都像是在往上增加。</br> 她松了口氣。</br> 還好還好,沒在教室里看見人。</br> 鹿聽晚揉了揉太陽穴,難得正色,“謝書云,你答應我,以后靠譜一點好嗎……”</br> 謝書云點點頭,視線似是看著她身后方的位置,立刻安分了起來。</br> “小晚我錯了,小晚我走了,小晚我愛你。”</br> 說完謝書云便像是看見了什么敵人一般,飛快地溜進了教室里。</br> “……你跑什么呀?”鹿聽晚被她著突如其來的一套操作弄得有些發愣,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多久,身后貼上了一陣若有似無的熱度。</br> “!!!”</br> 鹿聽晚打了個激靈。</br> 身后略帶熟悉的煙草味和木質調的味道結合,清晰可聞的。</br> 她看不見身后,卻能明確地猜出是誰。</br> “……”</br> 噢。</br> 修羅場來了。</br> 少年像是稍稍俯下了身,僅僅距她的耳畔毫米,繾綣的氣息拂過。</br> “阿晚。”</br> 鹿聽晚深呼吸,“言璟,你剛才什么也沒聽見……吧?”</br> “啊,聽見了。”他像是故意的,還補了一句,“聽得挺清楚的。”</br> “……”</br> 鹿聽晚有些惱,剛想轉身解釋。他握著她的手腕,固定著她的動作,隔著衣袖,少年灼熱的體溫蔓延了過來。</br> 鹿聽晚掙扎了兩下,偏得他就是不愿意放開。</br> 他這個動作,她就是連轉身都沒辦法。</br> 他們之間靠著的距離太近,少年低音炮般的嗓音沉在耳畔,說話時的氣音輕動。</br> “我怎么不知道,我們搞上了?”</br> 鹿聽晚本身就怕癢,即便是不用鏡子看,她都能知道現在耳朵染著紅。</br> 鹿聽晚努力抑制著動手的沖動,“……我也不知道呢。”</br> 言璟像是知道她會有這樣的反應,勾唇低笑,氣音撩過耳畔,“那阿晚知不知道——”</br> 少年松懶地拖長字音,故意似地壓低了嗓音,曖昧且撩人地問著:“我們什么時候,能搞上啊。”,,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