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聞雞鳴,一片漆黑的星空下,大地上重新恢復了生機。
早起的人們起來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婦女進入柴房準備朝食,男人們在屋外劈柴或是拿起扁擔準備摸黑挑水。大人有大人的責任,小孩們則有睡懶床的權利,貪睡的小孩兒們由于沒什么事情可以睡到東方泛白。
樸素的年代,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人們盡管身份有所不同,但有一個習慣卻是相同的,那便是早起早睡。
富貴的人因為很多事情需要忙,他們是迫不得已才進行有規(guī)律的作息時間。
平頭老百姓呢?他們?yōu)槭裁丛缢渴紫仁且驗樾枰缙鹈β担诙菦]有娛樂,更加重要的一點是燈油太貴,沒人會去浪費燈油,晚上除非必要不然一兩個月沒點油燈的家庭更多!
當人們從睡夢中起床勞作時,那個因為有人從長久的沉睡中醒來的家庭,家中僅有的兩名成員卻是一夜沒有休息。
經(jīng)過一番哭泣,發(fā)泄心中委屈與郁悶的柔娘精神卻是很好,可以把這個現(xiàn)象理解成為一種精神上的亢奮,腦細胞太過活躍使人產(chǎn)生的興奮。
他們沒有過多的交談,有的只是互相依偎,偶爾對視時從彼此的眼眸里看見不同的意思。
雞鳴聲響起,柔娘習慣性地想去做每天需要做的雜活,可她擔心陳宗澤剛剛醒來需要有人照顧,而如果不干活一天之計肯定沒有著落,這使得她陷入兩難之間,神色自然而然出現(xiàn)了猶豫。
當東方泛白世界有了光亮時,陳宗澤終于如愿以償看清楚柔娘的容貌,他驚訝柔娘的年紀,看去這位有著一張瓜子臉,顯得很是小家碧玉型的女子絕對不會超過十五歲,然而就是這么一位不足十五歲的女子,她照顧這個半廢的家庭足有半年之久!
陳宗澤眼中的柔娘因為心情起起伏伏再加上一夜沒睡,在那一頭沒有光澤且顯得有些凌亂的長發(fā)下顯得更為憔悴。他現(xiàn)在的心情有些兒奇特,絕不是色心或是什么,生活在現(xiàn)代物質社會的他絕對很難明白古時候孝子喪母的心情,他有點怪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拖累了一個家,完全沒有顧及家中另外一名成員的感受和負擔。
有了光線之后,一直在觀察的陳宗澤發(fā)覺到了柔娘臉上的猶豫,沒有經(jīng)歷過古代生活的他根本不明白柔娘是在著急一天的生計,他只當柔娘在憂愁債主逼債。
陳宗澤想開口安慰“沒事的,會有辦法還上債主的錢”,可這么一副身板安慰人太沒有保證了,現(xiàn)在給予一名憂愁女子沒有擔當?shù)目陬^承諾等于是在雪上加霜,他猶豫良久才開口問:“怎么了?”問出去馬上后悔了,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
果然……
柔娘張了張嘴唇頭往下低去,低聲說:“沒、沒什么……”,她不會說“家里沒米也沒有水了,不知道該怎么辦”,目前的情況下她只會孤單地承受生存的壓力。
陳宗澤嘗試身體發(fā)力,他試圖從床上坐起來,不過一發(fā)力全身說不出來的酸痛,那感覺就好像有人在扯自己的筋,無數(shù)螞蟻在身上爬啊爬,幾乎呻吟出聲。他心里懊惱臉上不敢表達出來,由于太過難受,臉上的笑容很牽強,像哭更像是在笑,整張臉都扭曲了。
所幸柔娘依然低著頭盤算什么,她沒有看見陳宗澤臉上痛苦的表情,不然不知道又該是怎么一番牽腸掛肚。
柔娘在想:“只好再找黃大嬸幫忙,不然宗澤哥剛剛醒來不吃東西不行的……”
借米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而且柔娘也不是第一次向人借米了,不過借水倒是有些奇怪,可這有什么辦法?
“娘子,扶我起來。”
柔娘抬頭奇怪地看著陳宗澤,心里感覺不奇怪那是不可能的,心想“怎么又喚柔娘叫……叫娘子?”,不過她沒舍得表現(xiàn)出來,以為那是陳宗澤睡糊涂了。她勸道:“宗澤哥身子虛,還是躺著。好么?”
陳宗澤哪里肯,他必須快點好起來,無疑多走動走動對長久沒動的人更有好處:“沒兒事,起來走幾步好得快。”
就這般,陳宗澤在柔娘的攙扶下終于在三個月后第一次站立起來,他們走得搖搖晃晃,像極隨時都有可能兩人倒地上滾葫蘆,不過總算還是站起來了不是?
為了不使陳宗澤著涼,柔娘找來了一件外掛。所謂的外掛等同于現(xiàn)在的保暖外衣,只是那件外掛雖然干凈,卻有著不少補丁,這也再一次表明這個家庭不樂觀的狀況。
陳宗澤也還算爭氣,他沒將全身的重量往柔娘身上壓。走出屋子后,他發(fā)現(xiàn)家里空蕩蕩,別說放東西的柜子,就是桌子也沒一張,只有一條長板四角椅子橫在墻邊。家里除了剛剛待的那間屋子只有一間柴房,不是大廳的大廳,它最深處的角落里,土疙瘩上面擺著一個靈位,由于光線不足看去有點兒詭異。
柔娘見陳宗澤在看靈位,她十分害怕剛剛醒來的陳宗澤又再悲傷昏過去,嘴上說著“柔娘每天都有清掃娘親的靈位”,卻是想帶陳宗澤到門邊坐坐,至于出戶那就別想了,受涼那可就是想折騰也沒得折騰了。
“好女孩啊!”想想現(xiàn)代那些需要爸媽伺候女人們,再看看如今這位,穿越人士心里不止一次這樣贊嘆了。他還沒來得及感嘆什么,兩人在木門前停住。
柔娘想一手扶住陳宗澤的腰一手伸過去解開門閂,可事實上這是很難辦到的,那根橫在門前的木栓不大但靠得很牢固,由于陳宗澤靠在自己身上,她試了幾次不成功不由有些著急……
陳宗澤并不笨,事實上如果不是身體拖累,身軀趕不上智商,他有信心通過努力改變這個家庭的現(xiàn)狀。他說了聲“我來開”,伸出手去解開了門閂抬上去。
柔娘只感覺自己身上一重,耳邊傳來木的的磨擦聲,突然一聲重物落地聲響起,那是陳宗澤追究沒拿住門閂給掉到地上。她嚇一跳不由沒扶穩(wěn),結果使得陳宗澤脫離她的掌握往墻壁上靠去……
陳宗澤倒沒被嚇到,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借勢往墻壁上一靠站住了,不給柔娘驚呼和自責的機會,笑說:“我沒事,開門,然后把那條椅子拉過來,咱們在這坐會,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柔娘根本顧不得去開門,她早在陳宗澤說話的時候靠過去,確定陳宗澤的確沒事才松了口氣,提起來的心總算落下。
門被打開了,溫溫略帶著一些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那感覺對于一個醒來就時時刻刻聞著帶有藥味空氣的病人來說實在太美妙了。
穿越人士帶著好奇向外面看去,他觸眼可及的地方先是看見一片菜園子,這片菜園子不大,里面栽種的東西不多,可以想象柔娘照顧病人和維持生計都夠困難的了,哪里還有什么余力做太多事情?隨著視野的延伸,他看見了幾座房屋。
房屋對于首次看見這種格局樣式的穿越人士來說十分奇特,那是一座用木柵圍欄圈起來的空間,他們照樣有著自己的菜園子,與自己家相比,別人家的菜園子里面種類雖然并不是很豐富但卻是一片綠色。
各家的菜園子不一般大小,唯一相同的是菜園子后面同樣是一個進庭,有的人家在菜園子旁邊有一個用木板釘架起來的小屋,估計那不是柴房就是防備有人偷菜的戶外休息場所。
四面黃泥墻構成一座房屋,窗戶一般不大,而且都是選擇放在比較靠近屋檐的位置,一個倒型三角形的稻草架子就是建筑物的屋頂。每家每戶必然有一個露在外面的煙囪,這時可以看見個別人家的煙囪在冒出炊煙。
陳宗澤好奇地觀察完民居后再向更遠方瞧去,那是一座籠罩在清晨霧氣里的山,海拔不是很高,但是由于離得太遠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什么東西,唯有那模糊的,有些淡淡的綠色十分賞心悅目。
如果心情好,這位穿越人士很想吟幾句“山不在高”什么什么的,可此情此境,看著別人一家子忙忙碌碌朝氣十足,想起自己這家子的生存壓力,他吟的出來嗎?
“呼……”陳宗澤吐出一口渾氣,轉頭看著柔娘,“娘子,有什么苦往為夫這邊倒,說出來會好受許多。”
柔娘神色一呆,臉上不由自主地出現(xiàn)紅暈,那模樣瞧去像是迷惑更像是難為情,她期期艾艾:“宗澤哥,你……你說什么呢!我……”說著站起來,“柔娘做點東西給宗澤哥吃……”說完逃一般地小跑開。
陳宗澤自己也有些發(fā)怵,“難道這個年代不是稱呼老婆為娘子?那該稱呼什么???”他完全就沒往柔娘是自己義妹的方向想,因為若是姐妹不管什么年代都是只稱呼“哥”“哥哥”絕不會在‘哥’前面加上名字,這點是再簡單不過的常識了。
“唔……!有空再問問,現(xiàn)在首先是要想怎么還了欠下的債務!”
剛想個開頭,外面卻是傳來了聲響,他轉頭看去,屋外圍欄的木柵門被一位大約三十許的婦人推開,那名婦人看到自己坐在門旁邊露出驚訝的表情,走路的速度不由自主地加快。
陳宗澤想“有客來,主人該起身歡迎才是?”他都還沒站起來,耳邊卻是一陣噼里啪啦的教訓聲了。聽著婦人不斷罵“不負責”“沒擔當”“害苦柔娘”一系列責難的痛斥,他根本沒有回嘴的機會,呆呆地想:“這是哪位啊?這么兇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