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得從縣衙門改成成縣政府以后說起。

　　麻匪兄弟們從山下劫持了一隊富貴人物，小細胡子的馬老爺，尖嘴猴腮的湯師爺，風韻猶存的夫人，金子、銀子、鴉片煙一樣不少，還有一口沾著豬大油和火鍋料的鍋。
　　張牧之問馬老爺姓甚名誰從何而來，被五花大綁的男人眼珠子亂轉，說自己姓湯，是個過路的富商，做買賣的。張牧之拿出從那人身上掏出來的委任狀，上面寫著馬邦德的大名， “那么湯老爺，這是什么？”
　　“這是銀票。”
　　張牧之咧開嘴笑了，燦爛得嚇人。
　　感情這人以為當土匪的都不需要文化。
　　時代變了，世道不好混，任何行業都需要競爭力。
　　先從這口鍋入手。
　　“劫口鍋回來？”張牧之飛起眉毛另起了一個話題，一手插著腰一手轉著槍，問老二。
　　被五花大綁像三只畜生的人質面面相覷，敢情我們還沒有一口鍋重要？
　　“大哥，六子說他想吃火鍋了，我就順手。”老二嘿嘿笑著。
　　“六子想吃還是你想吃？”
　　“六子。”
　　張牧之扭頭問六子：“六子，你想吃嗎？”
　　“爹！我不想！”六子回答得鏗鏘有力。
　　“別別別，別扔，大哥，是我想吃，是我想吃還不行嗎！”老二差點就撲上去抱著老大的腿了，張牧之這才放下了高高舉起的那口鍋，拍了拍老二的臉，問道：“那邊的那位說自己姓湯的兄弟，人與人之間最重要的是什么？”
　　突然被點名的馬邦德愣住了。
　　張牧之微笑著看他，下巴上的小胡茬根根分明。
　　“是……是信任？”
　　“對嘛，信任。”張牧之把鍋丟給了老二，“想吃火鍋就說想吃火鍋，不能說不想吃火鍋，也不能說是六子想吃火鍋，你信任我，我信任你。”
　　“是，是。”馬邦德陪著笑，“英明。”
　　“我英明嗎？”張牧之滿臉驚喜
　　“英明，英明。”馬老爺冷汗唰唰往下淌。
　　“我英明嗎六子？”張牧之又扭頭。
　　“爹！您英明個蛋！至今還是老光棍！衣服還得我給你洗！您的腳太臭了，上次……”
　　張牧之抬起來就是一腳差點踹了六子一個狗吃屎。
　　這腳不臭。

　　馬邦德是新上任鵝城的縣長，官是從四川成都一個叫“綠蔭閣”的地方買來的，那里生意連通山西錢莊，甭管你想做縣長、局長、處長、科長、校長，也甭管你有錢沒有錢，一處借錢一處買官，做了官之后刮來的錢還了錢莊剩下的都歸自己，如此亂世，實屬發家致富的良法。
　　抓來的人，男的斃了，女的放走。
　　張牧之覺得自己也能買個縣長當當。
　　算是個讀書人的老七首先提出了反對：“大哥，你要當縣長我沒意見，可是至少你得知道怎么寫告示看狀子吧，你還得知道鵝城的基本情況吧。”
　　張牧之擺手道：“簡單，明天你和六子下山再給我搶個師爺回來。”
　　“行。”老七滿口答應了下來，想了想不對，又問，“大哥您有啥要求嗎？”
　　“為人正派，肚子里有點東西就行。”
　　“好嘞。”
　　當年有人要給張牧之說媒，問他有啥要求，他說的也是這兩點。
　　沒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