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太太被從搶救室推了出來，所有人都一窩蜂似的涌了上去。
    “媽，您怎么樣？”
    “奶奶，您沒事吧？”
    “媽，您能聽到我們說話嗎？”
    “各位家屬冷靜一些，先讓我們將病人送回病房，還有，你們大家不要一起欺上來，這樣會對病人造成影響，都先靠一邊讓一下?！?br/>     等到老太太被送進(jìn)了病房，所有人都守在了病床前。
    林薇不停的抹著眼淚，握著老太太的手。
    “媽，我們大家都在這呢，醫(yī)生說您沒什么大事，掛完點滴我們就能回家了，沒事的，您放心啊。”
    裴司臣站在床頭的另一側(cè)，身側(cè)雙拳微握，面容緊繃，薄唇緊抿，脖筋隱約浮現(xiàn)，可見他此刻的壓抑著的情緒。
    老太太的另一只手被裴老爺子緊緊握在了手里。
    “老婆子，我們一會就回家，別怕，老頭子在呢。”
    老太太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將至，視線掃過這一屋子的人，兒子兒子，孫子孫女，還有自己的老伴。
    可當(dāng)她的視線落在門口的時候，老太太眼中的光芒仿佛都聚攏到了一塊，老太太盯著門口的方向，有氣無力的問道。
    “是婉清嗎？”
    頓時，所有人都扭頭看了過去。
    “婉清是不是在這？我老眼昏花，是不是看錯了？”
    穆婉清站在病房門口，右邊牽著湛兒的小手，心里頓時百感交集。
    “是婉清來看您了，媽，婉清來看您了。”林薇說著就轉(zhuǎn)頭看向她道：“婉清，你走近點讓奶奶仔細(xì)瞧瞧你?！?br/>     穆婉清點了點頭，然后才慢慢靠近了病床，幾人給她讓出了距離，她就站在裴司臣的身旁。
    當(dāng)她看到老太太憔悴蒼老，了無生機(jī)的面容時，心臟仿佛都被揪住了。
    眸光閃爍不已，腦子里閃過過往的畫面……
    無疑都是老人家待她好的畫面。
    一時間，所有的千言萬語似乎也總歸成最簡單的一句話。
    “奶奶，我是婉清……”
    裴老太太看著他就露出了笑容，動了動自己的手，似乎想要去握她。
    林薇察覺到后就放開了自己的手，轉(zhuǎn)身牽起她的手放進(jìn)了老太太枯骨般清瘦的手里。
    穆婉清看著這雙布滿老年斑，骨瘦如柴的手，心口處的窒感開始蔓延。
    “奶奶……”
    裴老太太的看著她欣慰的笑了笑。
    “婉清啊，奶奶臨走前還能見你一面，奶奶很滿足了……”
    這句話讓穆婉清建立起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雙眼瞬間變的通紅，可她卻不敢落淚，也不敢哭出聲來。
    “對不起奶奶，這么多年我都沒有回來看您，對不起……”
    但是她真的不知道奶奶的身體已經(jīng)糟糕成這樣，如果她早知道，她一定會早點回去看望她老人家。
    沒有人告訴過她這件事……
    不對，桑桑曾經(jīng)和她提起過，只是她沒想到奶奶的心臟病真的嚴(yán)重到了這個地步。
    裴老太太一雙老眼微微彎了彎，視線在她和自己的孫子臉上轉(zhuǎn)了轉(zhuǎn)，而后又落在一臉稚嫩的湛兒臉上。
    “湛兒，過來，讓太奶奶瞧瞧……”
    湛兒乖巧的上前一步，趴在了病床前，“太奶奶……”
    穆婉清松開了老太太的手，向后微微退了一步，偏頭似乎抹了下眼淚。
    老太太摸著湛兒的小臉，思緒都有些混亂了。
    “小臣啊……”
    裴司臣眸光一凝，身體已經(jīng)半俯了下去。
    “小臣，你是哥哥，可不要欺負(fù)妹妹啊……”
    所有人都是一怔，可是隨即便反應(yīng)過來，老太太這是糊涂了，將湛兒當(dāng)成了裴司臣小的時候。
    裴芷芊忍不住的哽咽出聲，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淚更是流個不停。
    林薇靠在裴均的懷里，夫妻兩人雙手緊握。
    裴老爺子一言不發(fā)的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目光卻從未從老太太的臉上移開過。
    老太太笑了笑，眼睛一張一閉的幾下，最后將目光定在了穆婉清和裴司臣的身上。
    “婉清，小臣，你們兩個過來，奶奶有話和你們說……”
    裴司臣和穆婉清對視一眼后紛紛彎下身。
    “奶奶，您要說什么？”
    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氣，張了張嘴，“奶奶沒，沒有……”
    只是這話還沒說完，身旁的儀器便發(fā)出警告的聲音，顯得非常刺耳，令人惶恐驚懼。
    很快，醫(yī)生就沖了進(jìn)來。
    “都讓開……”
    穆婉清向后退了一步，差點被絆倒，身旁的人伸出手臂將她攬了過去，她整個人都靠在了他的懷里。
    “媽，媽！”
    “嗚嗚，奶奶，奶奶您別走，奶奶嗚嗚……”
    穆婉清的腦袋有些懵了，就這么愣愣的看著醫(yī)護(hù)人員開始實施搶救，一旁的生命監(jiān)護(hù)儀一直發(fā)出滴滴的聲音。
    一直到雙臂傳來一陣痛感，才讓她驟然回神。
    還不等她有任何的反應(yīng)，頭頂那道克制低沉沙啞的聲音已經(jīng)響起。
    “帶湛兒出去?！?br/>     聽到他這句話后她才乍然響起湛兒還在這里，她立刻低頭去看，只見湛兒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看樣子似乎有些被嚇到，一言不發(fā)。
    她心口一沉，連忙將湛兒抱了起來，轉(zhuǎn)身快步走出了病房。
    可是即便關(guān)了門，依然能聽到醫(yī)生焦急的聲音。
    “媽媽……”
    穆婉清將湛兒抱緊，掌心放在他的腦后安撫著他，“媽媽在，湛兒不怕?！?br/>     湛兒緊緊的抱著她的脖子，將臉埋進(jìn)了她的頸窩。
    “媽媽，太奶奶是不是要離開我們了……”
    聽到湛兒的問答，穆婉清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不知過了多久。
    里面慌亂的聲音才徹底消停了下來……
    穆婉清驀然轉(zhuǎn)身，一手抱著湛兒，一手握住了門把，剛剛推開一點縫隙，醫(yī)生滿是抱歉的聲調(diào)響起。
    “裴總，非常抱歉，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老太太已經(jīng)去了……”
    病房里充斥這一種詭異的安靜，只有儀器發(fā)出長滴的聲音。
    穆婉清只覺得整個世界突然變暗，視線模糊了，心臟也變得異常沉了，心跳的速度都緩慢了下來。
    “媽！”
    “嗚嗚，奶奶，奶奶！”
    悲痛的哭喊聲從病房傳了出來，緊接著就是醫(yī)生從病房出來。
    穆婉清終究還是沒有進(jìn)去，而是退到一旁，無力的靠在了墻上，淚水模糊了視線。
    “奶奶……”
    您要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