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遲笙沒第一時間接過獎杯。</br> 沈靳知也不放手,單單看她。</br> 他的祝賀聲極輕,只有兩人聽得見。</br> 他們兩人的對視卻盡收在鏡頭里,被打上般配的標簽。</br> 他們就在鏡頭下僵持,喻遲笙不接沈靳知就不放。最后還是主持人打圓場,沈靳知徑自把獎杯推進她懷里,禮貌地讓出位置,站在麥克風一旁。</br> 他在世人面前一向斯文,禮節做得滴水不漏。</br> 喻遲笙也不去理會。她一手抱著獎杯,一手握住話筒,臉上笑意淡淡:“很榮幸能得到這個獎項,很感謝《過界》導演對我的栽培,也感謝我的搭檔——謝吟川。”</br> 喻遲笙的發言言簡意賅,話里感謝了所有《過界》的工作人員,甚至特地挑出來感謝了謝吟川。答案不言而喻,全場都開始沸騰。</br> 而身旁的男人也不再說話,只是沉默地用余光看她。</br> 也是這時候,他才發覺喻遲笙變了很多。</br> 她開始用他教她的模樣來對待他。她面色平靜如水,話也說得冷靜有條理。</br> 他忽地想起《過界》的首映禮。</br> 結局時所有人都像是沉浸在里邊出不來,唯獨喻遲笙她平平靜靜地看完,又平平靜靜地起身,像是演習了無數遍。</br>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真的變得越來越像他。</br> 像是在告訴他,他那副模樣有多討厭。</br> 厭棄自己果然是最容易的事。</br> 很諷刺不是嗎?</br> 以前的喻遲笙總想著去靠近他,去與他般配,他卻從來沒想過只要他朝她再邁一步就足夠讓世人信服。</br> 他回頭看時也不知不覺開始討厭自己了。</br> 沈靳知桃花眸微垂,視線朝向臺下的卡座,何林琪依舊坐在那,低頭拿著手機拼命在確認什么。</br> 再確認,結果也在眼前了。</br> 他說過,屬于她的就屬于她,誰都拿不走。</br> 他又去看喻遲笙,她抱著獎杯在光影里亭亭玉立,讓人挪不開眼。</br> 他忽然想,成年人說成全之前是不是也經歷了這一幕。</br> -</br> 何林琪還在不甘心地向主辦方確認時,《過界》劇組早已開始慶祝。</br> 《過界》拿下了最佳影片和最佳女演員的獎項,林導早就在劇組群里發了話,要開個慶功宴。</br> 作為得獎的最大功臣,喻遲笙也應該是慶功宴上的焦點。</br> 不過喻遲笙酒量不好,喝了幾杯就求饒似的說自己要休息,大家興致正盛也沒強求她。</br> 一整場慶功宴她就坐在角落邊上,看著他們鬧。</br> 她時不時打開手機看看,何林琪那條短信就在最上邊。她絲毫不懷疑是因為沈靳知主辦方才會把內定給何林琪的獎項給她。</br> 在臺上,沈靳知像極了以前的樣子。</br> 他微垂的眼,沉靜得像一片湖。</br> 可他眼里有沒有她還重要嗎?</br> 她嗤笑,笑自己還是天真。</br> 玻璃桌上許多沒人碰過的酒,喻遲笙垂眼用手夠了一杯過來。</br> 果汁調酒,五光十色的樣子,在燈下看起來欺騙性十足。</br> 喻遲笙嘗了一口,才發覺是用最烈的伏特加混的。</br> 她皺了皺眉,又猶豫地把果汁酒放下,不碰了。</br> 沒在一起之前,沈靳知其實見過很多次她喝醉的樣子。</br> 她酒量不好,偏偏在這方面防備心對沈靳知總是輕。</br> 沈靳知來接她的時候,還頗為語重心長地跟她說,總不能每次成了醉鬼都得麻煩他吧。</br>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她最無助的時候出現在身邊的總是沈靳知。大概那時候她潛意識里全都是沈靳知,也只想麻煩他。</br> 她蹲在原地,任沈靳知怎么拉都不動,像是發酒瘋,她只是一直問他:“為什么不可以呢?”</br> 她的歇斯底里總是隱藏得很深,也只有這種時候她才會說真話。</br> 她問:“沈靳知,為什么不可以呢?”</br> 她的固執總讓沈靳知發笑,但他的笑里不嘲弄也沒輕視。</br> 他也蹲下來看她,雙手扶住她肩,頗為無奈地看她:“阿笙,你要講道理。”</br> 她總是喜歡用反問句去問沈靳知,結果也只有兩個——是或不是、可以或是不可以。</br> 可世界上有太多模糊是非的事,追究不了對與錯。</br> 沈靳知不去追究她的固執,她也沒法追究沈靳知的對錯。</br> 謝吟川注意到喻遲笙只是喝了一口,他松一口氣把酒杯拿遠:“我天,小喻你運氣真好,就這杯是伏特加,你酒量不行就別喝了。”</br> 喻遲笙這回垂眼很乖地應了聲:“哦。”</br> 后邊謝吟川還說了幾句話,但喻遲笙壓根沒聽清他說了什么。</br> 她酒量這些年沒長進多少,運氣還是依舊的差,滿桌的酒她隨手一拿就是唯一一杯伏特加。</br> 喻遲笙酒品不算差,在外人面前也是一本正經的樣子。</br> 不靠近根本發現不了區別。</br> 只有離她最近的謝吟川發現她的不對勁。</br> 雖然跟外面傳的而d系不太一樣,但謝吟川和喻遲笙的確能成好朋友。</br> 看喻遲笙實在難受,謝吟川又開口問她:“要不我給你拿點解酒藥?”</br> 喻遲笙沒應,他又耐心問了好幾遍才得到回應。</br> 謝吟川特地去向侍應生要了解酒藥,回來的時候果然被大家知道,頻頻起哄。</br> 因戲生情在娛樂圈是很常見的事,何況兩人年紀顏值也般配,大家也是樂見其成。</br> 頒獎典禮后,外邊早鬧翻了天。</br> 媒體忙著發獨家,粉絲忙著磕cp。喻遲笙的感謝聽起來像承認戀情,主辦方也不嫌事大,在喻遲笙領獎時鏡頭對準了謝吟川,謝吟川竟然還對著鏡頭笑了下,落在不知情者眼里,比官宣還錘。</br> 以前也有演員情侶這樣公布過戀情,即使在這時候否認也會被當成欲蓋彌彰。</br> 時菁本來想發聯合發聲明的計劃因為這混亂場面沒能實施。</br> 謝吟川經紀人也沒好多少:“吟川這小子那雙丹鳳眼看誰都深情,這下好了,聯合聲明發了也難壓下來了。”</br> 時菁皺眉:“還有沒有別的方法?”</br> 喻遲笙是她最近的重點發展藝人,要是因為這些緋聞止步于此也未免太過可惜。</br> 謝吟川經紀人沉默了會,終于給了一個答案:“兩個人都是演員,戀情影響不太大。我看小謝和小喻性格也合適,要不我們試試合約情侶?”</br> 合約情侶有利有弊,一方面綁定了兩方的資源,只要影響積極正面那對兩方都有好處。而弊端對演員情侶來說顯然沒有愛豆來得嚴重。何況喻遲笙和謝吟川即將要合作《云水謠》,也不失為宣傳的機會。</br> 時菁最后妥協下來:“那行吧。”</br> -</br> 喻遲笙收到時菁短信的時候剛過凌晨,劇組眾人依舊很興奮,圍著她和謝吟川問個不停。</br> 吃了解酒藥后,她總算好了一點,只是覺得頭疼。謝吟川是個很有義氣的朋友,看喻遲笙難受,他就把全部八卦都攬到了自己身上,被人圍得水泄不通,追問其中的細節。</br> “小謝,你真沒和小喻談戀愛?”</br> “沒沒沒,真的沒。林導你放過我吧。”</br> 謝吟川應付到最后終于有點吃不消了,求助地看了喻遲笙一眼。</br> 怕是一句只是朋友滿足不了在場所有人八卦的心。</br> 時菁的短信恰好像救世主一樣出現,與此同時謝吟川也收到一條短信。</br> 兩人看了對方一眼,小心翼翼地打開短信。</br> 謝吟川不可置信地拿著他的手機湊到喻遲笙身邊,兩人的短信內容果然大體差不多。</br> 眾人越發覺得兩人的舉動奇怪,林導更是好奇地湊近:“小謝小喻你倆打什么啞謎呢?”</br> 謝吟川此刻竟然也有幾分不自在,遮遮掩掩的:“林導,真沒什么。”林導顯然不信:“沒什么,為什么不敢讓我們看?”</br> 劇組有工作人員是急性子,直接擠過去看到了只言片語:“莉姐,讓他們公開!我都說了!小謝絕對有情況!”</br> 場面一瞬間像被點了火,徹底沸騰了。</br> 因為這荒唐場面,喻遲笙也摸不著頭腦地看了謝吟川一眼。</br> 這樣一來,更是說不清了。</br> “難怪兩人一拍完戲就湊在一塊!”</br> “就是就是,還喜歡說悄悄話,有小秘密!”</br> “恭喜!恭喜!小喻人多好,小謝你可享福了。”</br> 喻遲笙正愁怎么向《過界》劇組的人解釋,她視線一挪,撞進一個人的視線里。</br> 包廂的門半敞著,沈靳知就站在門口,他唇角弧度壓直,顯然誤會了什么。</br> 喻遲笙都顧不及思考沈靳知為什么會在這里。</br> 她甚至沒和他對視幾秒,就扭頭跟謝吟川商量:“現在怎么辦?”</br> 謝吟川雖然沒遇上過這種情況,但他還是首先考慮了喻遲笙:“你趕緊先跟時菁姐說清楚,我來跟林導他們解釋。”</br> 這種情形下,喻遲笙沒和謝吟川客氣,但落入門口的人眼里又是另一層意思。</br> 包廂內喧鬧,喻遲笙匆忙拿起手包和手機,就要往外走。</br> 她幾乎沒去顧慮門口站的是沈靳知還是別人。</br> 她被沈靳知一把攥住手腕:“去哪?”</br> 他聲音寡淡,萬般情緒都克制在里頭。</br> 他像是刻意在她面前保持冷靜。</br> 喻遲笙懶得再說其他的話,另一只手按亮手機看了眼時間:“放開。”</br> 沈靳知說:“我說過,我不會放的。”</br> 包廂內似乎也注意到了門口的糾纏,甚至有幾個工作人員已經認出了沈靳知。</br> 沈靳知在頒獎典禮上的表現太過讓人印象深刻,氣度連頂流男明星都不及。</br> 喻遲笙發覺有無數道目光在打量她和沈靳知。</br> 可能他們是在心里猜測他們之間的而d系。</br> 這回沈靳知力度很輕,故意留了分寸沒弄疼她,只是限制她離開這。</br> 連同這種場合里,沈靳知仍留有分寸。在他一手造成的荒唐局面里,他竟然在怕太用力會抓疼她。</br> 沈靳知的體貼像潤物細無聲的春雨,他很少會有犯第二次錯的時候。就像他記得上次他弄疼了她,這次就不會了。但喻遲笙卻覺不出幾分沈靳知的體貼。</br> 沈靳不知道,他之前那樣讓她親自去說分手是多殘忍的事,也不知道她被人眼神打量時的難堪。</br> 喻遲笙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想聽什么?”</br> 她視線往里看,看到謝吟川擔心的眼神:“也是他們說的那些話嗎?”</br> 沈靳知攥著喻遲笙的手腕不放手,他也往里看,看見謝吟川明晃晃地站在人群之間,像那晚一樣氣定神閑面對他。</br> 而他發現喻遲笙眼里也全是謝吟川。</br> 他聲線壓得低,宛如薄寒月光:“新歡?”</br> 新歡舊愛像是對立的詞,總是見不得共處一室。</br> 她忽地想起時菁短信的內容:【今天你和謝吟川馬上一起公開說明你們是不是戀愛而d系,我給你選擇的權利,無論結果是什么我們都接受。過了明天,我會和莉姐商量合約情侶的事。】</br> 周微見到謝吟川第一眼時就說謝吟川肯定是她的理想型。那時她都差些忘了,在受魏瑩那些折磨的時候,她拼命希望帶她走出來的人,不是像沈靳知這樣清冷高攀不上的月亮。</br> 她微抬起下巴去看沈靳知。</br> 去笑自己那時候的鬼迷心竅。</br> 在眾人視線里,她輕松應答:“是啊。”</br> 作者有話要說:文案到了!</br> 我只會說打起來打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