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靳知從來都是波瀾不驚的樣子,即便是這般臉紅心跳的情話他也能說得平平淡淡。</br> 她真懷疑,即便他的懷里不是她,沈靳知也能說出同樣的話。</br> 只不過現在,她慶幸是她。</br> 是她發現他不為人知的溫柔。即使這溫柔一觸即斷,經不起考驗。</br> -</br> 喻遲笙醒來的時候,沈靳知已經離開了。</br> 沈靳知從年頭忙到年尾,難得睡一次懶覺,他總是對自己自律得過分。</br> 昨晚書桌的狼藉也早被清理,不見痕跡。</br> 喻遲笙緩了緩神才下床。</br> 剛開機,無數消息彈出來。多數是魏瑩的。</br> 喻遲笙沒說,昨天趁沈靳知洗澡的時候,她把手機關機了。</br> 她總是怕。</br> 怕這丁點不平靜破壞她得來不易的夢。</br> 她沒有回魏瑩的消息讓魏瑩好好數落了一頓,并且再次提醒她是收養的這個事實。</br> 她不是喻家的孩子。</br> 她是小時候被喻家收養的。</br> 換句話說,她現在的一切本來都不是她的。</br> 昨晚喻遲笙離開得太早只跟周微說了一聲,后邊副導演才想起來問她,周微又發了條消息提醒她。可沒等喻遲笙回復,周微又著急忙慌地發過來一條微信。</br> 【學姐,你昨天...是不是和男朋友一起啊?】</br> 喻遲笙回了個嗯。</br> 周微那頭猶豫了好久,一直是正在輸入中的狀態。</br> 喻遲笙又問:【怎么了?】</br> 周微這才認命地發了過來,附了張照片:【學姐,你被人拍了。這圖發論壇里了。】</br> 周微發過來的圖是在高檔會所門前,沈靳知為她撐傘,在說完小狐貍之后。</br> 她因為聽到沈靳知那句“是因為你喜歡小狐貍”突然愣住了。</br> 她從沒覺得沈靳知是個會去刻意記別人喜好的人。相反,他不愛去了解別人。對他諂媚的人,他從來不看在眼里。他的冷淡,全都取決于他愿不愿意。</br> 而他那句話,像是說我愿意了解你。</br> 也像是說,你是特別的。</br> 喻遲笙沒掩飾住自己的失態,急著避開沈靳知的眼神往前走,往前是樓梯,她沒踩穩,下一秒反被沈靳知拉進懷里。</br> 傘傾落,雨打濕他左肩,他卻在看她。</br> 周微那張圖正是她摔倒后被沈靳知抱在懷里的畫面,隔著微薄的雨幕,看起來曖昧得很。</br> 他們前邊停的是輛黑色賓利。</br> 很明顯,看起來像是她故意去勾引沈靳知。</br> 但慶幸的是,沈靳知的臉被打了碼。</br> 喻遲笙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慶幸。</br> 周微又小心翼翼地發過來問她:【學姐,你..沒事吧?我是真的不相信他們說的你被金主...】</br> 周微的顧慮喻遲笙理解,周微不相信喻遲笙會故意去勾引什么金主,但同樣不太敢相信喻遲笙那個忙得不見人影的男朋友會是圖片里那個人。</br> 沈靳知那樣的人,即便是天天吵架,大概也會有很多女孩不情愿和他分手。</br> 周微是個急性子,她還是沒忍住又問一句:【所以圖里是學姐的男朋友嗎?】</br> 喻遲笙在落地窗前站了會。今天是個好天氣,陽光穿透玻璃窗,照進來,卻感覺不到暖意。</br> 往遠些看,一眼就能注意到高樓大廈中最優越的存在。</br> 那是百影,沈靳知在那。</br> 喻遲笙回神,思考了會才發過去:【嗯。但是微微,你能幫我保密嗎?】</br> 周微有些不理解。</br> 明明有一個那樣的男朋友很揚眉吐氣,喻遲笙反而讓她保密,還任由外界對她議論非非。這種默不作聲仿佛應了他們的猜測。</br> 這張圖還沒過中午就傳遍了電影學院。</br> 喻遲笙回學校的時候,身邊多了很多打量的目光,像昨晚包廂里的那些人。目光里毫無尊重,□□裸的。</br> 她積累下來的好感、同情全在這一刻煙消云散。</br> 以前的喻遲笙也許受不了。但在沈靳知身邊久了,他波瀾不驚的藝術,喻遲笙覺得可能自己在他身上學得還挺好的。</br> 一年半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原來已經足夠留下一個人的痕跡。</br> 沈靳知依舊是沈靳知,但她卻不像是她了。</br> -</br> 輿論發酵,大家對那張圖里的金主議論更加過火,不過論壇也有人夸喻遲笙眼光好,連釣金主都能釣到這種水平的。</br> --真不是我說,喻遲笙看著文文靜靜那么乖巧,選金主的眼光還真毒。</br> --上面的姐妹,你說得對!西裝是英國高定春季限量,傘是意大利手工定制,你細品。</br> --不是吧,這么夸張,而且雖然這金主的臉被打碼了,但身影就能看得出根本不是油膩大叔啊!這斯文敗類的氣質絕了。</br> --我算是明白了,這種天花板男人也喜歡喻遲笙這種身材好,脾氣好,臉天真得像妖精的女人。</br> --其他我贊同,脾氣好不好這另說,上次我不小心撞到她跟她說對不起,她不但沒說沒關系,看都沒看我一眼,直接走了。</br> --我去,原來喻遲笙是看人下菜碟的,心機怎么這么重啊。</br> 周微直接把喻遲笙的手機搶過來,不讓她再看,有點不忍心:“學姐,你別看了。”</br> 可能那次她急著去見沈靳知沒太注意。</br> 可她明明說了好多遍沒關系的。</br> 喻遲笙看著周微笑:“沒關系,我習慣了。”哪門子的習慣。</br> 周微揭穿她,說:“學姐,你別笑了。你現在笑起來比哭還難看。”</br> 喻遲笙把笑收回去:“好吧。”</br> 周微又不服氣地問一句:“可學姐,你男朋友這么厲害,為什么不讓他替你澄清呢。明明很容易啊。”</br> 周微不像別人,喻遲笙說的她全信,認定沈靳知是喻遲笙的男朋友。</br> 她似是不理解喻遲笙這樣回避的做法,喻遲笙只是笑笑。</br> 是很容易啊。</br> 對沈靳知來說,是容易的。</br> 可她有時候也會不愿意讓沈靳知多想,她是想從他身上得到什么。</br> 他用他的手段為她解決這些,卻不代表他應當如此。</br> 也許也不是。</br> 她也可能是怕她最后才發現,沈靳知連這些都不屑為她做。</br> 所以她騙自己,要是沈靳知晚點發現,結果是不是會好一點。</br> 喻遲笙反問周微:“澄清了會不一樣嗎?”</br> 周微說不來。澄清當然是好的,但喻遲笙的確是在和一個什么都優秀得可怕的人談戀愛,那不是她們能招惹的人。</br> 如果那個人愛她如此,嫉妒會比羨慕更甚,摧毀人心里的堡壘。</br> 喻遲笙不等周微回答,她說:“那就對了,沒什么不一樣。”</br> 她起身,拍平裙子的褶皺,笑起來:“你不是說要安慰我嗎,我現在想去個地方。”</br> 周微不再說什么,拿著包照做。</br> 喻遲笙去的是酒吧。</br> 那酒吧在明大附近,其實跟其他酒吧沒什么區別。</br> 它多得是那層濾鏡。</br> 畢竟喻遲笙是在那遇見沈靳知的。</br> 喻遲笙其實不乖,從來都不。</br> 她的乖一部分拿來應付魏瑩,另一部分拿來討好沈靳知,剩下的才是她自己。</br> 她帶著周微過來,她卻只是坐在角落發呆,惹得周微差點氣急敗壞把她拉起來罵一通。</br> 她說:“學姐,你就做點什么吧。”</br> 喻遲笙說,她這不是在做嗎?</br> 周微說,不是這個。她提醒,學姐你可以給男朋友打個電話。</br> 給沈靳知打個電話。</br> 喻遲笙說:“可他忙。”</br> 周微不管,把手機推到她手里:“你是他女朋友,他再忙都會接你電話的。退一萬步,即使他真的在忙,之后也會看到的。他會看到的,你現在需要他。”</br> 周微果然是導演系的得意門生,三言兩語就把喻遲笙說得心動。</br> 她知道可能沈靳知在忙,但她依舊可以保存希望,讓他看到她需要他。</br> 她和沈靳知在一起的時間里,三之有二的時間她都在等待。</br> 等沈靳知回她消息。</br> 等沈靳知找她約會。</br> 還有,等沈靳知愛她。</br> 但偶爾她也想快點得到回應,比如現在。</br> 在她需要一點安慰的時候。</br> 在周微鼓動下,喻遲笙撥通那串連號的數字,沈靳知人寡淡,連鈴聲也是冷淡的。</br> 電話聲里是拉長的嘟。</br> 幾秒后,嘟被打斷。</br> 對面接了。</br> 背景聲很喧鬧,可以聽得出他那邊人很多。</br> 沉默中,他先叫她:“阿笙。”</br> 她欲言又止。</br> 聽到他聲音,所有委屈竟然壓了回去。原來真的所有安慰都沒沈靳知管用,所有詆毀也都沒有沈靳知更牽動她的心神。</br> 又在沉默中,她聽見,有人在沈靳知身邊說話,他掛斷了她的電話。</br> 掛斷前夾雜著的是女人的說笑聲。</br> 喻遲笙悵然若失。</br> 她苦笑:“看到了吧,沒用的。”</br> 如果有可能,周微想打死幾分鐘前讓喻遲笙打電話的自己。</br> 像那種高高在上的人又怎么會稍微停下來,仔細聽那幾秒的沉默。</br> 盡管那聲“阿笙”情深意切,但周微還是覺得喻遲笙不值得。</br> “學姐你為什么那么喜歡你男朋友啊?雖然他有那些什么有錢有勢的優點,但學姐你也很優秀啊。可學姐說起男朋友的時候總是一種很小心翼翼的表情。就好像你愛他更多,而他只是抽時間愛你。”</br> “我覺得愛是相互的。”周微繼續說,“你在意他在意的,他也要在意你在意的,他為什么就不能停一停...”</br> 喻遲笙突然打斷周微,說道:“你知道嗎?這是我和他有交集的地方。”</br> 有交集代表著她在試著進入他的生活。</br> 喻遲笙又說:“可你不知道,那天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他。”</br> 她第一次見到沈靳知,是在明大的百年校慶上。</br> 是啊。</br> 她為什么這么喜歡沈靳知呢。</br> 她一早就知道,他是她可望不可即的人。</br> 所以她才一次又一次地妥協和遷就,去騙自己。</br> 騙自己說,除了愛他,她什么都不在意。</br> 可要是有一天她不愛了呢。</br> 她還剩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