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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人魚陷落 !
    在推開洗手間門之前,白楚年回過頭,留意了洗手池上方的方形掛鏡。
    他退了回來,雙手撐著池沿,仔細端詳這面鏡子。最初他在洗手間醒來時,這面鏡子曾經(jīng)變成了監(jiān)控屏幕,不知道怎么才能觸發(fā)監(jiān)控顯示器,白楚年順著鏡子邊緣摸了一圈,看有沒有能手動按下的按鈕,摸了一圈也沒找到什么機關。
    他直起身子,插兜站在鏡子前發(fā)了一會兒呆,注視著鏡中的自己。
    他輕輕抬起右手,鏡子里的自己抬起左手。
    他又抬起了左手,而鏡中的自己卻仍然抬著左手。
    白楚年一愣,鏡中的白獅alpha忽然揚起唇角,輕佻笑道:“你們快要完蛋了。”他用抬起的左手比了個中指。
    “啊!”驚悚的映像讓白楚年突然遏制不住地一拳打了過去,鏡子碎出蛛網(wǎng)似的裂紋,碎玻璃在白楚年左手拳骨上留下了斑駁傷口,鮮血順著指縫向指尖流。
    “……”白楚年無奈地拍了拍額頭,他甚至無法確定剛剛的是幻覺還是真實的監(jiān)控,一股輕微的恐懼和強烈的殺意在心里蔓延。
    剛剛的是心魔映像嗎,那么就是假的自己。他現(xiàn)在應該和自己不同層的房間里。白楚年撿起一片大的鏡子碎片,攥在手心里,緊緊攥著。
    蘭波生死未卜這件事讓白楚年打心底感到不安,雖然看似一直保持著鎮(zhèn)定,可被困在這種沒有盡頭的狹窄房間里,絕望感其實在一點一滴地蠶食著冷靜者的理智。
    白楚年記恨著鏡子里那張臉,現(xiàn)在就想殺了他。
    他突然又變得清醒,舉起手中的鏡子碎片,碎片中映照著自己的影子。
    “映像體會知道自己是映像體嗎。我一直想殺死他們。”白楚年凝視著自己被血跡污泅的掌紋,“我才是映像體嗎。”
    他摸了摸后頸灌注著藍色藥劑的抑制器,抑制器上有一個可以使用芯片解鎖的凸起,這種抑制器如果遇到強行拖拽就會啟動自毀程序,將毒液注入實驗體的腺體內。
    一段聽不出詞的美妙旋律輕緩地在耳邊的通訊器中哼了起來,像海葵緩緩盛開,飛鳥在云層中低語,鯨音伴著貝殼風鈴吟唱。
    蘭波躺在餐吧水池里,水流順著水龍頭淌到他頭上,他悠閑地哼著歌,雙手舉著白楚年留給他的字條端詳。
    “蘭波,之前我聽到他在唱歌,所以一路上都在懺悔我這顆移情別戀的大腦,我越想越難受,他是個駭人的海妖,撒旦派他來迷惑我,我知道他的真面目一定是個丑陋的哥布林。但是他沒你唱得好聽,真的。”
    耳邊環(huán)繞的曲調讓白楚年失神的雙眼漸漸清明,稠和的大腦清醒過來。
    一聲微弱的金屬撞擊的悶響打斷了蘭波,蘭波的低吟戛然而止,看了看房頂,又望望四周,問白楚年:“你聽到了什么聲音嗎。”
    “你說你的歌?”白楚年徹底醒轉過來,揉了揉太陽穴。
    “不,7.62毫米口徑的狙擊彈擊打在鋼鐵上的聲音。”
    “我沒聽到。離你近嗎?”
    “很遠,至少要在房子外面。”
    “算了吧,先別管它。我現(xiàn)在很亂,又有點搞不明白這是什么情況,萬一我們出不去,怎么辦。”
    “我不在乎。房子總有老化坍塌的一天,幾萬年后,我還在。”
    “那么久,你不寂寞?啊不是,你在不在無所謂,那我不是不在了嗎。”
    “不久。但寂寞。”蘭波問,“你能活多久?”
    “幾十年?不知道啊,但應該最多也就一百年到頭了,哎,我也沒想過。”
    “這么短的日子,睡得沉一點就過去了。”蘭波第一次思考關于壽命的話題,他把小白給他留下的字條摞在一起,貼在唇邊吻了吻,“好險。”
    “我們繼續(xù)吧,等我見到老婆,我會向他申請寬恕你的。”
    “我不需要。”蘭波說。“但我也會寬恕你。”
    白楚年已經(jīng)明白了密碼的規(guī)律,只要按照正向房間的密碼按鍵去按反向數(shù)字,開門的速度就變得很快,他輕易推開洗手間的門,下個房間是醫(yī)務室。
    地上赫然趴著一具尸體。
    白楚年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不嫌臟,蹲下來搜查那具穿著研究員制服的尸體。
    尸體趴在櫥柜邊,手僵硬地扒在櫥柜下方的抽屜沿上,正如蘭波之前描述的一樣,尸體穿著塑料拖鞋,沒穿襪子,右腳的大腳趾上有個小傷口。
    白楚年壓低身子觀察,發(fā)現(xiàn)尸體穿的塑料拖鞋底扎著幾粒很小的玻璃碎塊,玻璃是近似黑色的。
    找遍全身,也只有腳趾上這一處傷口而已,這并不是致命傷。
    白楚年將尸體翻了過來,研究員身材微胖,一米七左右,右臉頰上有顆不小的黑痣,戴著黑框眼鏡,長相寬厚。不過他的耳垂泛起櫻紅色,皮膚上起了一些紅斑。
    他湊近尸體的口鼻嗅了嗅,有股非常寡淡的苦杏仁氣味。基本可以斷定他死于氰化物中毒。
    白楚年在他口袋里翻了翻,從里面翻出一張?zhí)字ㄌ椎纳矸菘āK莻€愛爾蘭人,為109研究所工作,看編號他并不像獨自在某部門工作的,至少還有十幾個同事在這個部門共事。
    “好兄弟,幫我一把。”他拿了愛爾蘭人的身份卡,然后將尸體扶起來,用肩膀撐著他站起來,一步一步向指紋鎖挪過去,抓住愛爾蘭人的左手食指按在指紋鎖上。
    指紋鎖亮起紅燈。錯誤。
    已經(jīng)錯過兩次了,白楚年心里默念著,還有兩次機會,于是又選了他右手的食指按在掃描盤上。
    還是錯誤。
    只剩最后一次嘗試的機會,白楚年喉結輕輕動了動,猶豫了一下,把研究員左手拇指按了上去。
    錯誤。
    “……操。我這么倒霉的嗎。”正常人錄密碼只習慣錄這四個手指的吧,還差右手拇指沒試過,但白楚年已經(jīng)沒有試錯的機會了,再錯一次,抑制器就要啟動自毀程序了。
    白楚年舉著研究員的右手拇指,懸在掃描盤上方,徘徊了十幾秒,終于還是放了下來。
    沒必要,賭博傷身。
    白楚年把尸體放回原位,拿上他的身份磁卡,朝下一個房間走去。
    他回到醫(yī)務室的櫥柜前,打開抽屜,從里面翻出幾盒常用藥。
    藥盒上的說明都是英文的,但能看得出,字母是反的,全部字母都是反的。白楚年回頭看向花架邊的日歷,日歷上的數(shù)字是81。
    他記得當時他經(jīng)過醫(yī)務室時,日歷上的數(shù)字是18號來著。怪不得蘭波會回答“81號”,他真的沒說謊。
    白楚年邊輸密碼邊問:“你那邊到洗手間了吧。”
    蘭波:“嗯。”
    “洗手間的鏡子怎么樣。”
    “沒怎么樣,正常鏡子的樣。”
    “哼……”白楚年確認他進入的是與自己不同的洗手間,加快腳步,進入下個房間。
    門輕易就被推開了,白楚年四下搜尋,他之前的確搬了兩個啞鈴抵在門后來著,但現(xiàn)在那兩個啞鈴卻回到了啞鈴架的原位上。
    地面上的一丁點血跡也消失了。
    “是扭轉,健身室是一個扭轉點。”白楚年恍然,重重跡象都印證了他對房間的猜想。
    “現(xiàn)在看來我們只是被困在了五個房間里,洗手間算第一個,第二醫(yī)務室,第三健身房,第四宿舍,第五餐廳,五個房間各自存在一個鏡像對稱的房間,看上去是兩層,實際上更像是兩排底部黏貼在一起的房子,我們此時正腳對腳站著。”
    “如果一開始我在上層,你在下層,我們就會在經(jīng)過健身室后,我進入下層,你進入上層。每次經(jīng)過健身室都會發(fā)生扭轉,上層房間都是正向的,下層房間都是鏡像的。”
    蘭波:“噢。”
    “所以我剛剛經(jīng)過的是兩個鏡像的房間,此時所在的健身室是鏡像健身室,下一個房間,就應該是正向的宿舍了。”
    蘭波:“哦……”
    “我已經(jīng)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白楚年指尖描摹著寫著81的日歷,“這兒不是什么公寓大樓,而是個實驗室的自由活動區(qū)。不當班的研究員們在這里吃飯,休息。墻上的壁紙也不是普通的壁紙,原理和甲基橙-氯化汞試紙差不多,非常靈敏,用來防范他們正在生產(chǎn)的東西或者原料泄漏到生活區(qū)。”
    “韓醫(yī)生說,這玩意里面含有氰化氫。”白楚年摸了摸后頸的抑制器,抑制器中的藍色藥液微微搖晃,“估計研究員們在秘密批量生產(chǎn)這種快速殺死實驗體的藥劑。”
    “還記得你經(jīng)過的那個粉色壁紙的餐廳嗎,打碎的葡萄酒瓶里裝的應該就是這種藥劑,不知道他們用了什么手段讓藥劑能短時間內揮發(fā)得不留任何痕跡,但壁紙變成粉紅色就是藥劑曾散布到空氣中的證明。”白楚年知道對面不管是蘭波還是蘭波二號都聽不懂,只好自言自語起來。
    砰!
    房間角落里似乎傳來一聲悶響,白楚年豎起耳朵聆聽,那響聲沒再出現(xiàn),不過有一點,對于使用各種槍械當做家常便飯的他們來說,的確能辨別出這是子彈擊打在鋼鐵上發(fā)出的聲響,但由于鋼鐵太厚,所以聲音微弱,不過絕不會錯。
    “我也聽到那個聲音了。”白楚年警惕起來,匆匆向下個房間走去。
    不出所料,這個房間的確是宿舍。
    地上有零星幾個沾血的腳印,方向是從密碼鎖到指紋鎖方向。
    看來這是那個死在醫(yī)務室的研究員留下的。
    白楚年仔細掃視房間各個角落,檢查有什么遺漏的細節(jié)線索,不經(jīng)意間看見角落寫字臺底下的電源鍵亮著燈。
    “嗯,這臺好像能用。”白楚年快步走過去,按亮顯示屏,把鼠標從右邊拿過來,在鎖屏上點了兩下。
    要求輸入密碼。
    白楚年拿出從研究員兜里拿的身份磁卡,在顯示屏下方的讀卡器上刷了一下。
    鎖屏順利開啟。
    白楚年把電腦椅拉過來坐下,這臺電腦顯然是公共電腦,只能用于臨時接收消息,也沒有配備鍵盤,和圖書館的那種差不多。
    研究裝備策劃行動白楚年是行家,可惜對電腦不是特別在行,要是段揚大佬在就好了,再不濟小爬蟲在也好啊。
    他正打算放棄的時候,電腦桌面顯示收到了一封郵件,落款發(fā)件人:愛心發(fā)射biubiubiu。
    “哎。”白楚年想也不想就順手點開,反正不是自己家電腦中病毒也不心疼。
    點開后,放置在寫字臺下的打印機就發(fā)出了滴滴的啟動音,然后開始一張一張往外吐A4紙。
    白楚年弓身把紙一張張摞起來,坐在電腦椅上翻看。
    這其實是兩份資料,第一份封面寫著“關于IN感染藥劑的詳細分析”,居然是中文資料。
    白楚年翻了一遍,大致總結出來一些關于In感染藥劑的特點。
    “意思是這個藍色藥劑里面含有氰化氫和藍素病毒,重點是藍素病毒哈,實驗體只能通過注射感染,感染后會在十分鐘內死亡,但人類只要吸入過量就會致死。這是一種強揮發(fā)性的毒劑,脫離容器的一瞬間就會迅速揮發(fā),三分鐘后自行消失,取證極為困難。”
    蘭波忽然應聲:“只是感染嗎。”
    “對,沒有什么放射性的東西在里面。”
    第二份資料封面上寫著“K034年4月決定銷毀實驗體資料”,這次是全英文的資料。
    白楚年挨個看下來,總共有一百多個實驗體的簡介,蝦米小字看得人眼睛痛。他快速瀏覽了一遍,五花八門的實驗體讓白楚年驚訝于自己的同類種類之繁多。
    實驗體516粉紅佩奇,可以一次生產(chǎn)一萬個薺菜餡包子,觸發(fā)條件是食用滿兩萬個薺菜餡包子;實驗體707小肥啾,使特定目標對萬物產(chǎn)生憐愛心理,立地成佛普度眾生,實驗體248懶毛蟲,使目標工作效率降低90%,但它懶得使用能力。
    諸如此類。
    “啊……倒也能理解……”白楚年繼續(xù)翻閱后面的內容。
    最后一頁是實驗體撒旦的資料。
    “嗯?眼熟。”
    特種作戰(zhàn)武器編號535:撒旦
    狀態(tài):成熟期omega
    外形:頭生雙角
    培育方向:“心魔映像”,塑造與目標外形相同的映像體,完全繼承本體記憶,映像體將會殺死本體以及本體的戀人、親人,取代本體,消除羈絆。
    培育結果:失敗
    看到這兒,白楚年表情僵在臉上。后面寫著一段備注。
    備注:經(jīng)過研究,實驗體撒旦無法實現(xiàn)心魔映像,但發(fā)展出了新能力,J1分化能力“莫比烏斯扭矩”,可以任意選中一個封閉空間進行扭轉,使起成為扭轉點,通過扭轉點的目標將從相對正向空間進入相對負向空間。
    M2分化能力“未來推演”:精準推算并實質演示特定空間內部的事物發(fā)展。外界干擾會影響推演進程。
    他的分化能力過于強大,以至于我們現(xiàn)有的技術手段無法控制它,繼續(xù)生長下去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因此予以銷毀。
    簽字:艾蓮。
    白楚年記起就在不久前,國際監(jiān)獄典獄長下臺,連帶著109研究所之前的保證也開始令人不信服,上面順應民意嚴格搜查研究所內部,所以他們才急著把嚴重不符合規(guī)定的實驗體全部銷毀。
    看來109研究所這次本想向原先一樣,按計劃銷毀這一批實驗體,但沒想到翻車了,不光被撒旦擺了一道,還損失了不少研究員。
    他們繞這么大圈子把他和蘭波抓過來,就是為了對付撒旦。
    如果他們成功殺死撒旦,109研究所的銷毀任務完成,搜查結果合格,皆大歡喜,如果他們永遠被撒旦禁錮在這個環(huán)形房間里,109研究所一樣滅掉了IOA的兩個強大助力。
    但為什么艾蓮不直接用感染藥劑直接殺死他們呢。
    “……”白楚年消化了好一會兒。
    直到蘭波問他:“小鬼,你還活著嗎?”
    “額,活著。”白楚年手邊沒有粉碎機,這么厚一摞資料也不好隨身帶著,所以他把碳素筆夾在資料前幾頁上,隨手把資料壓到宿舍床枕頭下面,偽裝成研究員自己閱讀過的資料。電腦上的郵件已經(jīng)自動銷毀,隨著郵件銷毀,電腦藍屏了一陣子就自動死機關閉了。
    “我在健身室。”蘭波說。
    白楚年站起來,看向自己的來時的健身室。
    門與門框之間緊緊卡著一個啞鈴,是白楚年來時卡在那兒的。
    他發(fā)現(xiàn)蘭波的門開啟的條件并不是自己的門鎖住,而是房間中央的紅外探測識別到他。
    白楚年用力掰開那扇他用啞鈴卡住的門,身體努力從縫中擠過去。
    健身室中空無一人。
    “蘭波,我有件事想給你解釋,不過你先聽我的,我已經(jīng)知道該怎么走出去了,你按我說的做……”白楚年按著耳中的通訊器,對另一個健身室中的蘭波說。
    “不必。”
    蘭波立在健身室內,手輕搭在后頸的抑制器上。
    “如果僅僅感染而已,”蘭波修長的右手青筋畢露,用力摳進抑制器與頸骨連接之處,猛地一扯。
    抑制器發(fā)出尖銳的報警音,轉瞬間將內里儲存的藍色In感染藥劑注入了蘭波的腺體內,連接腺體的血管急速變藍發(fā)黑,迅速順著血管向全身蔓延。
    感染藥劑發(fā)作極其痛苦,蘭波咬牙低吼了一聲,將抑制器生生從頸骨上撕了下來,鎖鉤針上還連著扯斷的血肉。
    隨著魚尾重新充盈電力,在血管中急速蔓延的毒液漸漸停滯住,仿佛凝結住了,接著,黑藍色緩緩倒了回去。
    蘭波體內的血液電光流竄,凈化著進入體內的污染與不潔,后頸的傷口重新愈合。短暫的十幾秒中,他的金發(fā)煥發(fā)光澤,鱗片回歸皎潔,渾身上下散發(fā)著淡淡柔光。
    他縱身躍起,高高落下,蓄滿力量的一拳重重轟在地面上,電光以他拳骨落地之處嘶啦炸裂,將地面劈出一個焦黑的巨洞。他將手臂伸進洞中,撈了撈。
    然后抓住項圈,將白楚年從洞里掏了出來。
    巨洞相連的兩面正是兩個一模一樣的健身房。
    白楚年親眼看見眼綻電光,鱗片熠熠生輝的金發(fā)人魚,居高臨下壓在自己身上,眼睫微垂的威儀態(tài)度不是蘭波是誰。
    蘭波的繃帶里掉出一疊他留下的字條,剛好落在白楚年臉頰邊,畫著貓爪簡筆畫的那一頁剛好扣他臉上。
    白楚年躺在地上,像貓翻開肚皮一樣無害地舉起手,誠懇道:“老婆,關于我一路指揮著你把我自己騙得差點自殺這件事你聽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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