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br> 程焰進教室的時候是從后門進的,季時嶼肩上挎著兩個人的書包，一手非常粗魯地拎著程焰的袖子,程焰表情因為走路不便而非常不爽。</br> 倆人都一副要去干翻世界的冷戾樣子。</br> 不知道的還以為兩個人有仇互相挾持暗戳戳準備弄死對方。</br> 簡直愧對幾十雙投射而來的曖昧目光。</br> 四眼原本還有點兒憂愁又有點兒興奮，此時忽然翻了個白眼，團了一個紙團隔著好幾排的距離砸向某個散播謠言的人，“牽你妹的手牽手！”</br> 一屋子安靜的人，突然爆發一陣哄笑。</br> 一件事經過三個人以上的轉述就能面目全非，結果一手轉述都能如此離譜，果然謠言不可信。</br> 以四眼的話嘮程度，程焰屁股剛沾上凳子，就聽到了全過程，頓時翻了個白眼,“無聊。”</br> 她要是和季時嶼手拉手上學，估計是相約一起炸學校，慷慨赴死。</br> 四眼沖程焰抱拳，“大哥，你好拽，你這樣不會經常挨打嗎？”</br> 程焰捏著拳頭在他面前晃了下，“我挨不挨打不知道,但我覺得你很欠揍。”</br> 四眼瞬間坐直，給自己的嘴巴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br> 他想起那天程焰揍沈霧那個朋友的場面，四眼覺得以后見了程焰要繞著走，太兇殘了。</br> 他從沒見過一個女生可以這么狂。</br> 那天去書店的不少九中的人，季時嶼抱程焰去路口叫車的時候,碰見不少九中的人，他們可能不認識程焰，但季時嶼不可能不認識,也很難不注意，有人拍了照片，上傳了校園論壇，據說還是季時嶼親自聯系刪除的。</br> 這事本來也沒什么，校外打架學校知道了頂多留意下，不至于去追責，以前也沒少人討論季時嶼，他向來都是不理會的，罵的也好夸的也好，甚至有女生表白，他都懶得說一句，不當著他面一切都好說，所以他聯系人刪除這件事，本身就詭異。</br> 程焰下課的時候去衛生間，四眼主動站了起來，“大哥，我扶你。”</br> 程焰斜了他一眼，對于他稱呼亂叫已經懶得理會了，只是無語了句，“你覺得合適嗎？”</br> 四眼撓頭，“你覺得不合適嗎？”</br> 程焰嗤了聲，自己扶著墻走了。</br> 四眼遲疑看著她，然后就看到兩個女生手挽著手相約去衛生間。</br> 好像的確有點兒不合適。</br> 程焰從廁所出來的時候，碰到了夏天，女生戴著眼鏡，低馬尾一絲不茍，渾身上下都透著嚴謹和板正，看見程焰一瘸一拐的樣子，忍不住問了句，“我扶你回教室吧！”</br> 程焰沉默片刻，夏天笑了下，“我以前也骨折過，很不好受的。”</br> 夏天很自然地扶住了程焰的胳膊，程焰便沒有再拒絕，“謝了。”</br> 夏天個子不高，只到程焰的下巴，扶著她有些拘謹。小聲地說著話，“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可以叫我。”</br> 程焰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之間不知道回答什么，只好說了句，“嗯。”</br> 夏天沒再說話，去教室的短短幾步路，途經兩個班級，誰見了都要瞅一眼，然后小聲議論，說這女生好硬，先懟了秦明月，又踢了周思言，跟馳睿還說上了話，聽說周末的時候還跟隔壁明德私立的沈霧打了架。</br> 到了教室，夏天扶著程焰坐在了座位上，然后才回了自己座位，因為路上耽擱了時間，老師已經到了，全班人都安靜了下來，她從后排一路跑到前排，被十三班的人挨個注視過去。</br> 她低著頭，快速地坐在了座位上，江雪若正扭頭看程焰，江雪若覺得程焰很過分，自從程焰來這個家里，她就覺得程焰和這個家格格不入，遇到事情從來不說話，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每天擺著一副別人欠她八百萬的臉，明明媽媽很努力地在照顧她的情緒，關心她的一切，她好像從來都不領情。</br> 前天她受傷了，媽媽推了工作去醫院接她，她仍是一副冷淡的樣子，自己去問她要不要幫忙買資料，她說不用，問她需不需要幫忙，她也說不用，就連早上她下樓吃早餐，都聽孟姨說，她已經走了，被一個男同學接走了。</br> 那時候母親還沒走，有些擔憂地問她，程焰和那位男同學，很要好嗎？</br> 江雪若只是搖搖頭，“我不清楚。”</br> 看起來也不像是很熟的樣子，畢竟剛開始季時嶼沒來的時候，季時嶼那群朋友似乎一個也不認識她，甚至差點動起手來，如果熟悉，不應該是這樣的，季時嶼那群兄弟基本影形不離，父母輩互相都有交集，所以關系很鐵。</br> 尤其周思言，和季時嶼是發小，周思言在走廊里嚷著要弄死程焰的時候，那表情可是真情實感的。</br> 倒是季時嶼那句“求你”顯得異常的詭異，江雪若初中三年離季時嶼的班級都異常遙遠，所以基本也沒見過幾面，但關于季時嶼的話題卻從來沒斷過，無非就是帥，酷，目中無人，家里有錢，身邊都是校園名人，別人都給他面子，而且成績還好。</br> 季時嶼的成績在年級里都是能排的上號的，但他身體似乎不太好，要么就不去學校，要么就缺考，成績表跌宕起伏。</br> 程焰和季時嶼什么關系，誰知道呢！</br> 江雪若有些憋悶，回頭的時候，忍不住嘀咕了句，“她沒兇你吧！”</br> 夏天已經把書掏出來了，低著頭在看目錄表，反應了一會兒才發覺江雪若是在跟她說話，于是笑了下，“沒有啊！她人其實挺好的。”</br> 夏天跟著哥哥見慣了社會上各種小青年問題少年，相比之下，她覺得程焰沒有看起來那么壞。</br> 不過她也沒什么證據，大概就是……直覺吧！</br> 江雪若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頓時皺了皺鼻子，實在沒辦法將程焰和人挺好聯系在一起。</br> -</br> 周一總是無聊的，教室里死氣沉沉，上午來的幾個老師都板板正正，一派嚴肅，基本都沒什么寒暄的，簡單介紹了名字，就直接讓打開書，語文老師費姐還問了句有沒有人有預習，教室里靜悄悄一片，費姐很失望地“嘖”了聲，“不要以為高一就可以放松，更不要覺得語文就不重要，當你松懈的時候，成千上萬的人正在你看不見的地方踩著你往上爬。”</br> 她說完，教室里更靜了，然后不知道誰嘀咕了一句，“生前哪管身后事，浪得一日是一日。”</br> 不少人低著頭憋笑，費姐拿教尺狠狠敲著桌子，“有你們哭的時候。”</br> 課間操要下樓結合去做廣播體操，全班只有程焰不用去，程焰去后勤找老師了，問后勤老師現在還可不可以申請宿舍。</br> 高三是強制住校，九中是兩年三學制，就是兩年學完三年的內容，高三一整年總復習，為了更高效的復習，所以學校要求高三生必須全部住校，不住校的需要有充分的理由，不然不予批準。</br> 高一高二不強制，因為九中這兩年擴招，宿舍不夠，新建的宿舍樓在校外，來去并不是很方便，很多人家里本來就不遠，還不如回家住，尤其高一不強制早晚自習，所以高一很少有申請住宿的。</br> 老師看了一眼她的腳，沒說什么，只是遞給了她一張表叫她填，然后說：“叫你家長給學校打個電話。”</br> 程焰皺了下眉，還是給周敏玉發了個短信，無論怎么努力避免，都很難避免和周敏玉打交道。</br> 周敏玉很快回了電話，似乎有些意外，“要住校？”</br> 程焰面無表情：“嗯。”</br> 周敏玉沉默很久，卻是說了句，“對不起渺渺，房子很快就搬了，你先忍兩天。”</br> 程焰聽不得她這種隱忍討好的語氣，很煩躁說了句，“無所謂，宿舍挺好的。”</br> 住校反而讓她輕松些，不用面對周敏玉，也不用跟江雪若那個心思九轉十八彎的幽怨少女打交道。</br> 周敏玉跟老師確認了申請，然后交了住宿費。</br> 下午周敏玉就幫程焰把日用品帶去了宿舍，發短信告知了她。</br> 于是下午的時候，程焰扯了季時嶼一下，“晚上不用管我了，我住校。”</br> 季時嶼看了她好幾秒，最后點點頭。</br> 放學的時候江雪若看季時嶼已經走了，又看程焰磨磨蹭蹭不知道干什么，于是遲疑了下，走過去敲了敲她桌子，表情十分別扭地說：“你跟我一起……一起回家？”</br> 程焰抬頭看了她一眼，不明白江雪若為什么非得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明明非常不情愿，卻每次都還來搭理她。</br> 以前程焰還以為周敏玉有交待，可現在周敏玉知道她住校了，也不至于叮囑她帶自己回家。</br> 她垂下頭，吐了句，“你回去吧！我住校。”</br> 江雪若愣了好幾秒，最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了，轉身快步走了。</br> 周思言進來的是，和江雪若差點撞個對頭，看到江雪若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忍不住挑了下眉，走過去趴在程焰桌子上，“大哥，你好殘忍啊！那么軟的妹子你都舍得兇。”</br> 程焰白了他一眼，“我沒兇她。”</br> “那她都快哭了！”</br> 程焰不耐煩，“我怎么知道。”</br> “我靠，你是不是女生，心思一點都不細膩。”</br> 程焰頓住，歪了下頭，抬眸的瞬間，眼神冷得像刀刃的鋒芒，周思言覺得后脊一緊，他立馬閉嘴，“對不起爺爺，爺爺我錯了。”</br> 程焰覺得聒噪得耳朵疼，不耐煩道：“你又回來干嘛！”</br> 周思言一副恍然大悟這時候才想起來正事的表情，“阿時叫我來送你去宿舍，他簡直詭異，他對我都沒這么好過。”</br> 程焰蹙眉，“不用。”</br> 周思言一把拉住她袖子，“我就送，我叛逆。”</br> 程焰：“……”</br> 傻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