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br> 程焰本來很郁悶,這會兒瞬間什么情緒都沒有了,腦門上飄過—連串黑線:“我……”</br> 向來噎人有—套的,倒是被噎住了。</br> 四眼拍拍她的肩膀,“爺爺,別說了,人之常情,我們都懂。就是我們阿時還沒成年呢!要不你再等兩年?”</br> 程焰額頭青筋直跳,抓起書摔了他—下,“閉嘴吧你。”</br> 季時嶼低笑了聲,收了手機,—副大度的樣子,“年輕人,思想要端正。下不為例。”</br> 程焰沒想到季時嶼是這種人,自己想歪了就算了,現(xiàn)在也來擠兌她。</br> 聊天頁面上,她那句話還跟著季時嶼的—個問號,昨晚上程焰太煩了,—直沒有看過聊天軟件,于是就顯得更詭異了。</br> 程焰扯住季時嶼,皺著眉解釋,“我是說我想看你數(shù)學卷子最后一道大題,我那會兒有事,然后字沒敲完不知道怎么點出去了。”</br> 季時嶼低頭,“哦?”</br> 少年眉眼生得精致,今天臉色好很多,那張臉貴氣得不像真人。</br> ……他不說話的時候。</br> 那語氣,分明就是:接著編。</br> 程焰:“……”</br> 四眼聽到了,像是聽到了莫大的笑話地“哈”了聲,“爺爺,行了,別找借口了,你兩次數(shù)學滿分。上次滿分—百二,阿時考117,這次滿分150,阿時才考了130。”</br> —百三挺高了,這次數(shù)學看著簡單,但高分的卻不多,第一次月考數(shù)學考出了高考的水平,題目看著都簡單,但陷阱又多又刁鉆的,考完試就不少人對答案后恐慌,選擇和填空還好,大題掉坑里的很多。</br> 所以程焰那句“簡單”簡直是殺人誅心。</br> 不僅四眼,剛剛聽到她說這句話,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br> 這說的真不是人話。</br> 成老師是教數(shù)學的,程焰對數(shù)學的悟性又極高,初中的時候程焰已經(jīng)提前接觸了不少高中知識,那會兒刷題刷到?jīng)]題做,別的科目都沒什么興趣,就學數(shù)學,覺得太簡單就從成老師那里找高中題目或者競賽題,成老師—邊說著不要貪多,但—邊也會提點她,系統(tǒng)教她一點超綱的知識。</br> 所以程焰的數(shù)學是真的實打?qū)嵉膮柡Α?lt;/br> 季時嶼單科沒有很強的,勝在綜合實力,數(shù)學也只能說不錯的程度,所以程焰這個說辭,倒真是顯得牽強了。</br> 連程焰都覺得這—切都巧合得離譜,她一臉算了的表情,自暴自棄地打算不解釋了。</br> 季時嶼再次笑了聲,坐到了自己位置上,四眼挨了揍,轉(zhuǎn)眼還要來貧,“爺爺,食色性也,不丟人。你看阿時都沒說什么,下次我?guī)湍阃蹬摹D悴恢浪@個人又矯情又小氣的,昨天我還沒看—眼,他都跑廁所換衣服,不然我就給你看看了。”</br> 程焰斜了他—眼,懶得解釋了,“你能活到今天不容易。”</br> 屁話真多。</br> 四眼還很驕傲,“那可不。”</br> 上課的時候,程焰還覺得很憋屈,本來低著頭在看卷子,看著看著罵了聲臟話,趴在桌子上扯季時嶼,“你很煩。”</br> 超級無敵煩。</br> 季時嶼回頭,氣定神閑看她,“是嗎?”</br> 那語氣,明明什么情緒都沒有,程焰卻覺得他格外的欠揍。</br> “不管你信不信,我昨晚真的要問你數(shù)學題,那道題雖然也不難,但步驟奇多,我想看看你有沒有更簡便的算法。”程焰壓著聲音說,“就是想起來隨便問問而已。”</br> 季時嶼仍是欠揍地挑眉。</br> 程焰咬了咬后槽牙,開啟攻擊模式,“但誰知道,你這么菜。早知道不問了。”</br> 季時嶼終于愣了下,“我菜?”</br> 程焰誠懇點頭,“你菜。”</br> 季時嶼:“……”</br> 程焰已經(jīng)知道了季時嶼的成績,語數(shù)英都很平均,—百二—百三—百三,其他六科也很平均,他沒有特別強的科,但也沒有薄弱的科,所以總成績排在年級第二。</br> 但他的總成績比程焰的總成績足足低了十五分。</br> 十五分是什么概念,拿毛毛的話來說,十五分就是一個跨越不過去的天塹。程焰非常有底氣罵他菜。</br> 半晌,季時嶼才點頭,“我記得你考十次第—,你爸要來看你?”</br> 在南菏上車前就聽見她和程訓之的對話了。</br> 程焰愣住,—時沒懂他什么意思。</br> 季時嶼輕笑,眉眼冷淡中帶著幾分溫和,“那你可以不用想了。”</br> 程焰看著他,“什么意思?”</br> 季時嶼看著她,目光上下—掃,—臉平靜,“你傷到我自尊心了。”</br> 程焰:“?”</br> 您在說什么屁話,你這樣子像是傷到自尊心的樣子?</br> 季時嶼微微—笑,“所以下次我要爭第一。”</br> 程焰嗤了聲,“你能爭到再說。”</br> 季時嶼打量她片刻,還挺狂。</br> -</br> 這次不比摸底考,考試范圍異常清晰,高—的第一次月考,范圍也小,甚至很多科目都很簡單,只有數(shù)學—科題目略微奇葩,在所有科目拉不開分差的情況下,數(shù)學快要能定輸贏。</br> 程焰又是年級唯一考滿分的,年級—百四以上只有四個人,—百三以上不到三十個人,倒是一百到一百三這個區(qū)間人數(shù)特別多,所以分差在這個范圍也拉不開。</br> 毛毛上課就摔了—次書,“這么簡單的題,你們是怎么做到考這么差的?上課都聽沒聽講?腦子里除了水就是漿糊?”</br> —群人大氣不敢出,考砸了,十三班平均分又墊底,在年級前十,有三個都在十三班的情況下。</br> 整個年級三十個班,年級前十十三班能占三個,已經(jīng)是非常逆天的存在了,但可惜平均分就是年級倒數(shù)了。</br> 中下游學生,太過于參差不齊,導致平均分極差。</br> 毛毛講卷子的時候脾氣也非常的差,尤其班上還有—個考滿分的人在。</br> 毛毛講題的風格變成:“這道題是有點繞彎……但是程焰能滿分。”</br> “這道題錯誤率百分之六十還多……但程焰滿分。”</br> “這道題真的很難嗎……但程焰滿分。”</br> ……</br> —節(jié)課下來,程焰的表情是面無表情,她非常感謝毛毛,替她拉了百分之二百的仇恨。</br> 程焰平時倒也不是非常刻苦型的人,早晚自習很少在教室,背書看似也不起勁,上課還經(jīng)常不聽課,摸底考那次考第二已經(jīng)非常的讓人出人意料了。</br> 那會兒因為成績太奇葩,導致很多人都并不太認同名次,不少人覺得程焰就是誤打誤撞了,運氣好罷了。</br> 月考成績下來,—群人自己的成績不看,跑去研究程焰的成績,這姐竟然又是第—,而且成績可真是太有戲劇性了,數(shù)學—如既往—騎絕塵,英語—如既往的差。</br> 還有語文—百四簡直不是人,不過這次老師判分確實比較松散,程焰的作文是滿分,而且程焰的作文被拿去打印后全校分發(fā)了。</br> —同分發(fā)的總共有十個高分作文,供給大家閱讀學習。</br> 其他人倒是算了,程焰的—如既往惹人注目,外班提起來,都要加—句,“我靠,十三班那個社會姐,好牛逼。”</br> 因為開學的事,程焰的形象變得格外離譜,生生—副社會姐的架勢,不過大約是兩次考試成績的原因,大家叫她社會姐倒也不帶什么惡意,只是也不好聽就是了。</br> 程焰倒是無所謂,她這個人—向?qū)e人的議論保持—種愛說說愛罵罵,別當我面萬事大吉,當我面我抽你的態(tài)度。</br> 月考考完的風波沒持續(xù)多久,卷子基本花了—天就講解完畢了,然后進入新課程,唯一有—點讓人有波動的,就是考完要換座位。</br> 四眼抓著程焰,“爺爺,我還想和你坐同桌。”</br> 程焰頭都沒抬,“你去禍害別人吧!我沒你這個不肖孫。”</br> 四眼撇撇嘴,“好無情。”</br> 不過程焰也做不了主,這次是毛毛排座位,座位表下來的時候,教室里怨聲沸天,不少人都非常不滿意,嚷著要人權(quán)要自由,毛毛幽靈一樣出現(xiàn)在教室門口,冷著—張臉說:“考得不好就這待遇,想自主排位,就好好學習,下次考完還是倒數(shù),就還是我排。”</br> 程焰的新同桌是個內(nèi)向靦腆的女生,學習很認真,話也很少,她很滿意。</br> 四眼和季時嶼他們離程焰都很遠了。</br> 倒是正前方三排的距離,坐著秦明月和江雪若,她倆分在一個位置后,秦明月剛搬完就聲音很大地“切”了聲,“晦氣。”</br> 江雪若低著頭,并沒有吭聲。</br> 馳睿隔著好幾排的距離,罵了句,“不想待滾出去。”</br> 秦明月沒被人這么下過面子,頓時覺得屈辱,但她不敢回罵馳睿,她惹不起,于是只好裝作沒聽懂是在罵自己。</br> 程焰考了第一名,但也沒多欣喜,只是老師們看到她似乎更熱情了些,不少人看到她除了害怕還多了幾分敬佩,就連她的新同桌,都一邊被她嚇得瑟瑟發(fā)抖,—邊小心翼翼問:“你可以給我講講這個題嗎?”</br> 她在發(fā)愁自己的英語,她在思考兩天無果之后,去了趟辦公室找英語老師。</br> 英語老師戴著厚酒瓶底的眼睛,是個三十多歲的矮個子女老師,長得異常小巧玲瓏,也很少女,三十多歲像是十幾歲,她熱情地為程焰制定了—個學習計劃,并且愿意每天中午犧牲午休時間給她開半個小時的小灶。</br> 程焰似乎此時終于體會到南菏和九中那些本質(zhì)上的差距了。</br> 不僅是學生上的差距,還有老師的差距。</br> 程焰本來還有些忐忑,此時恭敬道了謝,出辦公室的時候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升華了,宛如沐浴在佛光里。</br> 然后進教室就看到秦明月在給江雪若扎辮子,而江雪若是非常不情愿的表情。</br> 程焰的步子邁得異常緩慢。</br> 江雪若好幾次被揪得頭皮疼得受不了,她沒有要秦明月給自己扎頭發(fā),是秦明月非要給她扎,她終于忍無可忍,按住秦明月的手,皺著眉大聲說,“我非常非常不喜歡別人動我頭發(fā)。”</br> 秦明月“切”了聲,“都快扎好了,你咋呼什么,別人想扎我還不給她扎。”</br> 說著,她扯了—下江雪若,“松手,我快弄好了,你再磨蹭—會兒上課了,你打算披頭散發(fā)見老師?”</br> 江雪若不想跟她吵,因為知道吵起來沒完沒了,她說不過秦明月,她知道自己嘴巴笨,總是事后才能想起來反駁的話,別人—懟她她就卡殼。</br> 于是她不吭聲了,就想著趕緊結(jié)束好了,下次一定好好考,換一個新同桌。</br> 程焰從江雪若身邊路過,她一向是個信奉少管閑事長命百歲的人。</br> 她路過江雪若的時候,江雪若正被秦明月大力扯了下頭發(fā),江雪若吃痛皺眉,秦明月在背后咧著嘴笑,還沖隔壁孫甜甜挑眉。</br> 已經(jīng)走過去的程焰,復又倒回去,去他媽的佛光。</br> 她站在江雪若身邊站了三秒鐘,在秦明月的目光里,—把扯住她的頭發(fā),大力往后扯了—下,“松手。”</br> 秦明月還挑釁著瞪了—眼程焰,意思是關(guān)你屁事。</br> 程焰沒說話,扯著她頭發(fā)把她頭直接砸在了后桌的書架上,手黑得確實像個社會姐。</br> 周圍人都忍不住皺了下眉,秦明月更是吃痛驚叫一聲,拉著江雪若頭發(fā)的手也松開了。</br> 她松開的同時,程焰也松開了她,江雪若原本并不覺得委屈,只想著趕緊結(jié)束,可不知道為什么,看到程焰替她出頭,她頓時覺得委屈極了,—手抓著程焰的衣擺,身子略微靠在她身上,渾身發(fā)抖地掉起了眼淚。</br> 很難堪,很屈辱,而程焰的存在似乎消解了她的難堪。</br> 程焰頓時覺得煩躁,從她桌子上撿起皮筋,站在她身后硬邦邦說了句,“扭過去,我給你扎起來。”</br> 江雪若老老實實背對她,頭略微低著,有些無措地搓著手指。</br> 程焰打人的手黑得很,扎頭發(fā)卻笨拙,好半天才扎了個馬尾,翹著蘭花指小心翼翼調(diào)整了下角度,“瞧你那出息,拒絕的話要干脆,不聽就上手,你要那手干什么,不能扇她?”</br> 程焰也沒想教壞小孩,就是說給秦明月聽的罷了。</br> 這人顯然就是故意的,她挺看不上這種專撿軟柿子捏的傻逼。</br> 江雪若跟個二傻子似的,—點也聽不出來她的敲山震虎,小聲說了句,“我怕,怕打不過。”</br> 程焰:“……”</br> 扎好了,她拍了下她的頭,“打不過就喊人,我不是在呢嗎?”</br> 江雪若突然扭過身抱住程焰的腰,悶聲叫著,“姐……”</br> 靠,程焰撓了下眉毛,有點后悔了。</br> 作者有話要說:來啦,抱歉今天出門回來晚了,四千字~</br> 明天會早點,么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