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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044

    44.</br>  李妄咬著根棒棒糖,進來的時候,“臥槽”了聲,他剛離開了不到五分鐘,怎么就多了個人,還打起來了。</br>  馳睿正推了程焰一下,沒推開,皺著眉說:“你他媽能不能搞清楚,是他打我,我動他什么了我?”</br>  程焰看他發青的眼窩,以及下頜的破皮,似乎終于想起來,季時嶼除了臉色蒼白倒是沒傷。</br>  但她并沒有覺得抱歉,仍是冷嗤了聲,“沒有最好。”</br>  李妄旋即笑了,無視墻邊的兩個人,歪頭看著季時嶼,“關系已經進展到這一步了?”</br>  沒頭沒腦一句話,但李妄知道季時嶼能聽懂。</br>  是說他和程焰已經到了程焰愿意為他出頭的地步。</br>  季時嶼也還沒從愕然中回過神來,他指尖仍發著顫,卻是真情實感地帶了些笑意,“少扯淡。”</br>  他也沒想到程焰會來,不過并不擔心程焰會吃虧,以她目前的怒氣值,單挑馳睿,馳睿估計沒什么招架之力。</br>  他伸了下手,李妄手里提著個塑料袋,里頭放了些棒棒糖,就是李妄吃的那一種。</br>  季時嶼皺了下眉,李妄挑眉,“怎么,不行?”</br>  “看起來不怎么好吃。”他有些嫌棄地說。</br>  李妄“嘖”了聲,丟給他,“真是少爺病,低血糖還挑剔,你愛吃不吃。”</br>  程焰力氣松了些,馳睿終于推開她,按著胃,慢慢弓下身子,罵了聲,“你他媽有病啊?”</br>  程焰沒理會他,只是扭身看著季時嶼,確認道:“低血糖?”</br>  季時嶼抬頭看了她一眼,笑道:“嗯,消消氣。”</br>  這里是地下車庫,馳睿上下學騎一輛山地自行車,自行車一般停在車庫里,車庫挨著電梯,電梯旁,是安全通道。</br>  此時幾個人就在安全通道里。</br>  季時嶼靠坐在臺階上,馳睿在入口不遠處。</br>  李妄最先來的,放學他就聽說高一A部十三班那倆又打起來了,李妄沒去湊熱鬧,思考了片刻,就過來蹲馳睿了。只是沒想到季時嶼也會來。</br>  這會兒更沒想到,程焰會跟過來,還不由分說就動手。</br>  李妄體育課的時候就心情非常復雜,從季時嶼那里離開,靠在角落里給母親打了個電話,他媽媽季錦云是季恒初的姐姐。</br>  季錦云常年在省外,做研究的沒什么空,不大回江城。</br>  李妄是因為爸媽都沒時間照顧他才被送回江城來的,跟著爺爺奶奶生活。</br>  他跟舅舅季恒初關系不差,但也不算親近,季恒初這個人長輩架子足,小輩都不大能跟他說得上話。</br>  電話里,母親難得空閑,噓寒問暖片刻,他忍不住酸道:“您還記得我這個兒子啊?”</br>  季錦云笑道:“好了,少擠兌你媽,等這一陣忙完了我就跟你爸回去看你。”</br>  李妄出神的時候忍不住想,如果季錦云把他關在地下室里好幾年,他會不會原諒她?</br>  并不太能想象出來,即便他把母親想到最壞,也想不出來這種行為。</br>  人是很難做到真切的感同身受的,但他依舊覺得如果是真的,阿時挺可憐。</br>  畢竟他是一個得不到母親重視都要鬧脾氣的人。</br>  “你對周慈慧了解多少?”李妄問了句。</br>  季錦云:“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個?”</br>  “我懷疑周慈慧小時候虐待過阿時。”李妄向來不大正經,跟母親說話也不著調,但季錦云卻從兒子語氣里聽出了認真和嚴肅,于是忍不住問了句,“誰說的?”</br>  “阿時自己說的。”李妄思考了片刻,還是交代了,這件事沒什么可以隱瞞的,阿時這些年的陰沉和冷戾,誰都看得見,大多都覺得他性格孤僻,沒教養好,被慣壞了,得益于季恒初逢人就說:“怪我從小太溺愛他,讓他越來越任性了。”</br>  外人只看得出來季恒初的付出,對比之下,阿時真的是有些性格差。</br>  但這件事阿時說是告訴過舅舅的,如果季恒初一開始就不相信自己兒子,那么對于阿時來說,無異于另一種傷害,一件淺薄得不能再淺薄的事,到現在才露出點痕跡,真是荒唐又可悲。</br>  這件事遲早是要讓季家和周家的人知道的。</br>  季錦云思考片刻,“當初你舅舅要娶周慈慧,家里就不大愿意,但是他鐵了心,最后婚還是定下來了,倒是周慈慧拖著不肯辦婚禮,硬生生拖了快一年才把婚事辦了,婚后剛開始還好,后來周慈慧就經常鬧脾氣,怎么都不對。最后你舅舅也受不了,跟她離了婚。聽說周慈慧去找他那個初戀了,不過不常回來,她家里都覺得管不住她了,后來都放任她不管了。”</br>  很長一段時間里,季錦云都已經忘記周慈慧這個人,突然有一天家里來了消息,說周慈慧回了江城,還涉及到了一樁案子,是說她那個初戀男朋友,是個犯罪分子,甚至還對她打罵,導致她出現了精神失常。</br>  她那時候還唏噓片刻,唏噓過后又聽說,周慈慧有個孩子,是季恒初的。</br>  季錦云背后沒少罵周慈慧,懷了孩子既不打掉,也不告訴季恒初,自己偷偷生下來,還不能帶好。</br>  那小孩剛回來的時候急躁得很,見了人就瞪眼,跟只發瘋的狗似的。</br>  那會兒周慈慧精神狀態更差,經常打罵他,精神醫生說,她是把自己受過的傷害投射到自己孩子身上了,所以周家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不得已把孩子送還季恒初了。</br>  季家人是不樂意的,不是不喜歡孩子,只是覺得周慈慧這事做得膈應。</br>  季恒初卻直接應承下來了,甚至解釋說,周慈慧就是太天真了,不過是被人騙了,也不是故意的,既然已經付出了代價,外人也沒有必要再苛責。</br>  那時候爸媽還活著,沒少敲打他,說周慈慧不是個省油的燈,叫季恒初不要再頭腦發昏。</br>  季恒初只說了句不會,為了安二老的心,還娶了徐靜,徐靜家里沒落了,但好在知書達理是個好孩子,季家二老對徐靜還算是滿意。</br>  季錦云和二弟季本初都不如季恒初有出息,所以下意識聽季恒初的,雖然心里不大認同,但后來也就沒再嘴上說過周慈慧的不是。</br>  周家對這件事不知道是覺得丟臉還是怎么,一直嘴巴嚴得很,周慈慧身體一直不好,深居簡出,后來干脆進了療養院一直住著。</br>  這會兒提起來,季錦云才恍然想起了一些舊事,“周慈慧那會兒精神失常就是急躁、失控,暴躁易怒,胡言亂語,還妄想。阿時有段時間跟他媽媽很像。”</br>  所以季恒初才認為阿時說他母親把他關在地下室里,是夸大妄想。</br>  李妄心里有點不是滋味,季恒初對周慈慧一向抱有憐憫心,覺得她是遇人不淑,才會叫自己淪落到這種地步,至于阿時,只能說運氣不好罷了,但并不覺得周慈慧本意就是要傷害自己兒子。</br>  但這一切都是基于周慈慧是離婚后才發現自己意外懷孕了不得已生下來了孩子。</br>  而照阿時說的,如果他年齡真的比戶口說的要早幾年,那就意味著,周慈慧在跟季恒初婚姻期間就生了孩子,并且沒讓季恒初知道,偷偷藏了起來,并且之后面對季恒初的時候,還撒了謊。</br>  更甚至,李妄突然想到,那時候季恒初認為阿時是心理出了問題之前,有沒有去找周慈慧求證過?或者說,讓阿時去看心理醫生的同時堅定地認為阿時是在胡說,到底有沒有周慈慧的原因?</br>  如果這一切都有周慈慧的影子,李妄不敢想。</br>  不說阿時,他作為一個外人,都有些恨她了。</br>  周家也是一地雞毛,馳睿的父親周平起跟馳宛青離婚又復婚,各自都沒了感情,卻因為利益干系賭氣似的又復婚,復婚后各自都憋著一口氣,動不動吵架,難聽話互相往對方身上砸,馳睿一身暴躁的性格,多半也是因為父母,倒是離婚那兩年,他跟著周慈慧,仿佛才感受到了一點母愛。</br>  那時候周慈慧身體還沒那么差,照顧馳睿的衣食起居,事無巨細,溫柔耐心,馳睿覺得周慈慧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br>  但是這樣一個人牽掛著自己的兒子,卻被兒子一再冷眼相待,馳睿便覺得心疼。</br>  最開始也沒有跟季時嶼一見面就掐,反而關系好過一陣,季時嶼偶爾會去周家一趟,周慈慧的父母都是秉性很好的人,對自己這個外孫多少帶著些愧疚。</br>  馳睿最開始和季時嶼套關系接近后,便開始循循善誘,希望季時嶼能和周慈慧冰釋前嫌。</br>  但季時嶼反應很大,多次直白警告他不要多管閑事。</br>  馳睿不能理解的不僅是季時嶼不愿意和周慈慧和好,更多的是季時嶼對周慈慧的敵視。</br>  李妄堵住馳睿后,先給了他一拳,馳睿眼窩頓時變青,馳睿抓住李妄的頭發,試圖回擊,卻被李妄踹翻,李妄膝蓋盯著他的胸口,俯看他,“阿時的事我勸你不要再管,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br>  李妄一向是個不守規矩的人,做事更狠絕一點。</br>  馳睿按著疼痛的眼眶,沉著臉看李妄,“他媽都要死了,他連去看一眼,服個軟都不能,你確定他這樣做是對的?將來長大后不會后悔?不會遺憾?”</br>  李妄頓時被氣笑,拍著他的臉,“關你屁事啊兄弟,你能不能清醒一點。”</br>  “我姑姑的事就是我的事。”</br>  李妄忍不住又給了他一拳。</br>  季時嶼來的時候,李妄都結束了,擦著手,不耐煩地說了句,“我說的話你最好記住。”</br>  季時嶼來的時候臉色就已經很差了,他直接坐在了臺階上,聲音冷淡平靜,“我猜一猜吧!這么多年,你這么執著這件事,真的是因為喜歡她嗎?你只是在跟你自己過不去罷了,你小時候周慈慧因為精神失常也打過你,你恨了她好幾年,你爸媽離婚,你被迫跟著她,剛開始還氣了她好幾回,她卻包容了你,耐心地開解你,所以你原諒了她,并且把她當親媽一樣愛護,你其實還是渴望父母的關愛的,你用這件事告訴你的父母,你是個怨憎分明的人,只要別人對你好,你就會對對方好。你希望你爸媽也像周慈慧一樣幡然醒悟,你覺得那樣你就可以原諒他們了。而周慈慧已經幡然醒悟了,想要彌補了,你覺得我應該知情知趣,不要再鬧了,你覺得我應該原諒她,然后一家人和和美美。”</br>  馳睿突然暴怒,“你瞎他媽猜什么猜?”</br>  季時嶼冷笑片刻,“你不是這樣揣測我跟周慈慧的嗎?把分析當事實,并且干涉我的選擇。馳睿,周慈慧不是你爸媽,我也不是你。你覺得你爸媽只要對你多一點耐心和關愛你就能原諒他們,不代表我恨周慈慧就是因為這些,也會因為這些原諒她。”</br>  馳睿反問:“所以你倒是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你知不知道她快死了。”</br>  季時嶼冷聲說了句,“無可奉告,你以為你是誰?”</br>  馳睿沉默起來,季時嶼臉色越來越蒼白,指尖發顫,李妄皺眉問了句,“你怎么回事?”</br>  季時嶼抿了抿唇,只是說了句,“沒事,可能低血糖。”</br>  “你不是隨身帶糖嗎?吃點兒。”李妄看著他的臉色,覺得有點兒嚇人。</br>  季時嶼卻搖了搖頭,“糖被沒收了。”</br>  李妄“嘖”了聲,“你們老師有病吧?糖也值得沒收。”</br>  季時嶼沒吭聲,李妄說了句:“等著,我去給你買。”</br>  離開的時候李妄指了指馳睿,“別輕舉妄動,不然我弄死你。”</br>  馳睿也不至于沒品到對一個“發病”人下手,他沉默著靠在那里,一時有些出神,沒想到程焰突然闖進來,覺得他媽的煩透了,忍不住說了句,“怎么哪兒都有你。”</br>  然后程焰就不由分說過來踹他,他第一次見有女生打人動作這么干脆利落的,手也重,他竟然連還手都沒找到空隙。</br>  程焰得知季時嶼是低血糖,忍不住皺了下眉,從口袋里把拿他的糖都掏出來,低聲說了句,“吃這個吧!”</br>  說完,把他手里剛剛嫌棄的棒棒糖拿走,塞回給了李妄。</br>  李妄挑了挑眉,“我可真多余。”</br>  季時嶼笑了笑,沖著程焰伸了下手,“拉我一下。”</br>  程焰抬手把他扯了起來,季時嶼重新按住程焰的肩膀,對著李妄說了句,“回去吧!我沒事。”</br>  李妄攤了下手,“好的,我走。”</br>  說著,看了眼程焰,笑道:“下次別沒收阿時的糖了,他就這點兒愛好了,管這么嚴格,多可憐。”</br>  程焰皺眉看著他,一副你在說什么屁話的表情。</br>  李妄笑了聲,轉身揮了下手走了。</br>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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