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br> 季時嶼氣笑了。</br> 不知道為什么,程焰也跟著笑了。</br> 兩個人對視片刻,他低頭吻住她,手撐在她身側,克制地侵入。</br> 她倒好,嫌棄他睡衣布料不舒服,扯了扯,撿著空隙問:“要不先脫了?”</br> 季時嶼:“……”</br> 剛醞釀的那點兒情緒,倏忽就散了,他扯了扯唇角,確認了句,“脫到哪步程度?”</br> 這下輪程焰無語了,干脆回了句,“你把褲衩脫了都行。”</br> 季時嶼裝作沒聽出她口中的揶揄,沉默脫了睡衣,全脫了。</br> 程焰一個沒防備,別過眼去,語氣不自覺結巴了一下,“你,你怎么這樣。”</br> 季時嶼嗤笑一聲,“不是你說凡事好商量?那商量一下,我現在能脫你衣服么。”</br> 程焰一腳踹在他腿上,卻被他扯了一下,兩個人在床上滾了半圈,程焰半壓在他身上,緊緊捂住他的嘴,“你不許再說話了。”</br> 好氣人。</br> 季時嶼躺平,隔著她的手含混不清說:“你先招惹我的。”</br> 程焰這會兒都忘了害怕,瞪著一雙眼看他,倒打一耙,“你怎么這么難伺候。”</br> 季時嶼:“誰伺候誰?”</br> ……</br> 最后演變成一場小學生吵架,程焰都忘了自己在說什么,只記得爭辯累了,趴在他身上隔著床去拿空調遙控器,夜半突然起了風,窗戶留了縫,吹得窗簾妖嬈起舞,程焰險些罵出一聲國罵,扯著被子把自己和季時嶼同時蓋進被子里。</br> 黑暗里,季時嶼似乎嘆了口氣,“你不是科學主義接班人嗎?正義的準人民警察?你膽子這么小以后出現場怎么辦。”</br> 程焰為自己狡辯,“事有輕重緩急,現在有個小偷爬進來,我照樣能起來把它揍成半身不遂。但你不能阻止我在沒有正事的情況下,出自本能的恐懼反應。”</br> 季時嶼點點頭,“那咱倆干點兒正事吧!”</br> 程焰:“?”</br> 季時嶼掐著她的腰把她掉了個兒。</br> 再有什么,程焰已經不太記得了,只記得他抱她很緊,還警告她:“疼了跟我說,別動手。”</br> 很熱,接吻接了很久,抱了很久,他的體溫一向偏低,可這會兒卻有些燙,她幾次確認,“你沒發燒吧?”</br> 季時嶼壓著聲音求她,“別氣我了。”</br> 口干舌燥,程焰覺得嗓子疼,意識昏昏沉沉地做著夢,夢很破碎,什么也記不清,就覺得不舒服,醒過來的時候還是皺著眉頭,一臉苦大仇深。</br> 季時嶼已經起了,倒顯得心情很好似的,從外面進來,端了一杯蜂蜜水。</br> 程焰挪蹭著坐了起來,靠在床頭,季時嶼坐在她旁邊,喂她喝了一口。</br> 季時嶼扯著自己領口給她看,“鎖骨都被你掐青了,你倒是一臉不情愿起來了,體驗感這么差?”</br> 他捏了下她的臉,“不至于吧?”</br> 他知道不是,只是逗她。</br> 程焰那張臉皮厚得不知道害羞為何物的臉上,泛起了一絲可疑的紅,她吞咽了口唾沫,然后才說了句:“你閉嘴。”</br> 季時嶼笑了聲,不逗她了。</br> 公寓里沒食材,冰箱里空蕩蕩的,甚至于一點零食都沒有,熱水壺都是季時嶼剛剛才拆封的。</br> 叫了外賣,過了半個鐘才到,程焰還沉浸在別扭的情緒里。</br> 吃過飯,程焰暖了胃,心情才明媚一些,拉著季時嶼去逛超市,打算給他新家添置點東西當做賀禮。</br> 季時嶼推小推車,程焰挑東西,一扭頭,少爺揮霍慣了,什么都往里面放,程焰皺著眉又把一些放回去。</br> “這個剛剛拿了另一個牌子,你要這個多囤著產崽啊?”</br> “這個保質期才四十天,你拿了三個月的量。”</br> “這東西你又不喜歡,買這么大份,留著傳宗接代?”</br> “你別拿了,住手。”</br> ……</br> 季時嶼:“哦。”</br> 他很少見她買東西,還是第一次跟她來逛超市,見她這副樣子覺得很新奇,她看起來像個生活白癡,一心讀書,兩耳不聞窗外事那種。可他忘了,她是在南菏那地兒長大了,從小到大沒有養尊處優過,過的也是窮困的日子,又怎么可能十指不沾陽春水。</br> 只是這強勢又霸道的性格,也不知道從哪里養成的。</br> 結賬的時候,季時嶼拿了兩盒套子,程焰盯著看了會兒,沉默地把盒子往中間推了推,等掃完碼,又很快塞進袋子中央。</br> 季時嶼在身后笑她,惡劣問了句,“要不拿大盒的?”</br> 程焰回頭掃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可眼神里隱隱帶著殺氣。</br> 季時嶼裝得一臉無辜。</br> 回了家,季時嶼突然咳嗽起來,沒過幾分鐘,就發起燒來,程焰看到他眼皮發紅就抬手觸了下他額頭,燙得縮了下指尖,一臉不可置信加狐疑,遲疑地問:“不會怪我吧?”</br> 季時嶼:“……巧合。”</br> 程焰挑了下眉,顯然不信。</br> 季時嶼倍感屈辱,從藥箱里找來退燒藥吞了兩片,竭力裝作鎮定的樣子,以求燒快點退。</br> 這節骨眼可真是太傷尊嚴了。</br>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再醒過來天都已經黑了,屋子里安靜沉寂,他睜開眼只看到窗外遙遠處一點霓虹在閃爍,圓月高懸,滿室冷寂,不知怎么,直覺程焰不在,斂著眉,繃著一張臉去開燈,左右尋不到人,他打開手機才看到,她真的回學校了。</br> 沒來由的覺得心口空蕩蕩的,約莫是因為昨日今日太過于美好,以至于恍惚覺得像一場夢,夢醒了會發現,一切都是幻境。</br>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很多事情是永遠不會過去的,就像是陳年舊疤,瞧著好利索了,某天突然刮風下雨,才發現仍是癢痛。</br> 他耐著無盡的煩躁去看她的留言,程焰一向言簡意賅,此時卻長篇大論起來:我看你退燒了,我就先回學校了,我們不好請假,留宿打個請示太麻煩了。我給你熬了粥,在砂鍋里,你起來吃一點,醒了給我發個消息。要是再發燒記得去醫院,告訴我一聲,我請假去陪你。記得關窗戶,被單我洗了,在陽臺上你記得收一下。冰箱里的菜不要留太久。</br> 季時嶼浮躁的心情慢慢平復,抬手回了句:醒了,退燒了,知道了,真啰嗦。</br> 程焰很快回了他。</br> 一把火:你以為我愿意啰嗦。</br> 一把火:還不是你太嬌貴,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發燒。</br> 季時嶼深吸一口氣,再一次辯解:跟那事沒有關系,可能最近天氣多變,我沒休息好。</br> 程焰心想這不差不多意思嗎?</br> 于是她回了一句:哦。</br> 那語氣,顯然是不信,季時嶼身子往沙發上一靠,破罐子破摔道:是我也樂意。</br> 程焰好一會兒沒有吭聲,季時嶼笑了聲,以為她被噎到了,起身去廚房,把粥盛出來,坐在餐桌前,捏著勺子慢騰騰喝著。</br> 過了好一會兒,他又收到她的回復,短短四個字</br> ……精神可嘉。</br> 季時嶼:“……”</br> 季時嶼常常被程焰氣得半死,時常會想不通,怎么以前就沒發現,她是個氣死人不償命的。</br> 室友常見他啞口無言的樣子,一次聚會,他難得參加,男生女生俱在,季時嶼是系里公認的男神,不免有學妹八卦了句,“季學長女朋友是什么類型啊!聽說很漂亮,還是警校生。”</br> 他們腦補不出來,就越發好奇。</br> 季時嶼點頭,不喜歡過多談論私事,含糊說了句:“是我喜歡的類型。”</br> 看他還算配合,對面神采奕奕,“也沒見女朋友來找過你。”</br> 季時嶼:“來過,不多。”</br> “可以約出來吃飯嗎?好奇小姐姐。”其實學校里一直關于季時嶼有一種奇特的傳說,長得帥,又是學霸,對女朋友還專情,女朋友卻是個神隱人物,甚至都讓人懷疑是真是假,因為就連他以前的室友都說,看不太出來他像在戀愛。</br> 季時嶼低頭看手機,程焰在公寓,已經等了他幾個小時,他是臨時被拉出來吃飯,欠了人情不得不還,拖到現在還沒回家,于是他說了句:“我問問她。”</br> 程焰在家呆的無聊,便決定去湊個熱鬧,季時嶼給了她地址,順便幫她叫了輛車,只是她身上特殊磁場仍舊傍身,剛進了會所,上了二樓找房間,拐角處的房間門正關住,一個喝醉酒的男人似乎在調戲服務員,服務員驚恐無比,卻被人攥著胳膊,只能不住哆嗦著說:“先生,請您放手,您有什么需求可以告訴我,我們經理就在樓下。”</br> 門反鎖了,程焰頓住了腳步,蹙眉仔細辨認了片刻。</br> 模糊的一眼,就看見那男人一身腱子肉,身高至少有一米八,露出的胳膊上,花臂紋到手背,長得滿臉橫肉,說話粗聲粗氣的,這會兒大著舌頭在說,“人都走了,你陪哥說會兒話,好處少不了你的。”</br> 服務員再也繃不住,抗拒道:“您再不放我出、出去,我就要喊保安了。”</br> 男人嘴里罵罵咧咧的,手一直也不干不凈地在人身上碰,女生大概被他一身腱子肉嚇壞了,手一直抓著身后房門的把手,整個人都在不可抑制地顫抖。大意是怪服務員服務態度差,說自己打個電話就能讓她失業。</br> 程焰走過去拍了拍門,“你好,警察。”</br> 里面沉默不做聲了。</br> 程焰又緊拍了兩下,聲音嚴肅地重復了句。</br> 里頭女生大概是找到了空隙,擰開門奪門而出。</br> 季時嶼那間房間也聽見動靜出來,正好看到醉酒男人走出來,程焰怕他再糾纏女生,側身擋住他的去路。</br> 那男人聽見警察還嘀咕了一下,出來就看到一個小丫頭片子,長得兇是兇了點,胳膊腿都沒他小臂粗,頓時又硬氣起來,“少多管閑事,不然弄死你。”</br> 說著便過來試圖推開程焰,然后程焰瞬間暴躁,扯住他的胳膊推撞到墻上,又拉過來,一個側摔將人摔在了地上,反擰住他的胳膊,咔嚓別到身后,冷笑一聲,“我去你大爺!”</br> 季時嶼一群人正好出來,看見這一幕全都呆在原地,有種蚍蜉撼動大樹的滑稽感以及震撼。</br> 程焰個子高手長腳長,但肉眼看并不是力量型,那男人長得滿臉橫肉還跟個摔跤選手似的。</br> 氣氛短暫的沉默,一群人心里想的是,這妹子真猛啊!</br> 工作人員聞訊趕來,保安把人押走了,經理不住給人賠禮道歉,請大家繼續用餐,并表示會送幾個新品菜給大家嘗鮮。</br> 幾個人回過神來,就看見程焰朝著大家走了過來,微微點了下頭算打了招呼。</br> 一群人才愕然反應過來:這不會是……大神女朋友吧?</br>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