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清冷的光揮灑大地。
隨著孫秀靜有聲有色的講述,趙瑤的桌前已經堆了一大堆的瓜子殼。
當年孫秀靜的父親,也就是趙瑤的外公孫彪是山匪出身。
還是那種劫富濟貧的義匪,最后被白水縣的縣令招安,成了白水縣的捕頭。
孫秀靜也從山匪頭子的女兒變成吃官糧的捕頭的女兒,見到了白水縣名聲赫赫的俊俏書生趙澤,然后展開了激烈的追求,但還是被趙澤婉拒了。
直到孫秀靜十七歲那一年,趙澤去府城趕考,被一群山賊綁上了山,并且向趙家索要巨額的贖金,孫秀靜單槍匹馬闖上山寨,帶走了趙澤。
一女一男度過了三天三夜,最后成了親,有了兩個孩子。
故事到此結束。
這是一個俗套的不能再俗套的故事。
美女救俊男,最后相守在一起,生兒育女。
孫秀靜已經沉醉在美好的回憶中,趙瑤則在思考,蘇瀾清什么時候被人綁架呢?
白嵐則在思考她什么時候才能化形呢?
男人什么的,哪有修煉重要?她可是立志要成為一代妖仙的人。
……
明月懸空,星辰璀璨。
雕花的木窗前,竹影交錯。
十四五歲的清秀少年在床上縮成一團,蒼白的臉上竟然結出一層薄薄的冰,渾身散發出寒氣。
厚重的棉被也無法給他帶來一絲溫暖。
好冷,好痛。
睡夢中的蘇瀾清下意識的驚醒。
寒癥又發作了。
蘇瀾清想要喊人,可怎么掙扎也發不出聲音,仿佛對身體失去了控制,發不出力氣。
情況更嚴重了。
他這是要死了嗎?
蘇瀾清感覺意識正在慢慢的消散,突然,一道幽幽的聲音在腦海中炸開。
“你死了,你的親人和朋友也會死,想想你爹,你的老師,還有……”
“你就是個惡魔。”蘇瀾清渾身顫抖,一字一字的吐出。
“哈哈哈哈……我是不是惡魔,你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腦海中再次響起囂張的大笑聲,仿佛對“惡魔”這個稱呼很滿意。
聲音消失了,蘇瀾清眼皮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絕望捶打著蘇瀾清的信念,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一道白光從他體內射出,瞬間驅散了寒意。
蘇瀾清并沒有察覺,只是感覺身體一暖暈了過去。
睡在他房間里的那只小白狐毫無察覺,仿佛被什么東西隔絕了一樣。
……
白嵐在樹下打著盹,今天的陽光有些刺眼。
突然,耳邊傳來琴聲,白嵐豎起耳朵聽了聽,是從隔壁傳過來的,明明是悅耳動聽的曲調,此刻聽上去有些沉郁,難道美人心情不好?
白嵐從墻頭跳了過去。
蘇瀾清今天穿了一件雪青色的長衫,一半的青絲被一根青色的發帶綁著,其余的青絲披肩隨風舞動,臉色有些憔悴,卻依舊美得驚心動魄。
白嵐跳上桌,坐在琴邊,安安靜靜的聽著,看著蘇瀾清的手指靈活的在琴弦上跳動。
孤寂。
悲涼。
無助。
白嵐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可他就是從這個年齡不大,卻有著“安云明月”之稱的美人感覺到了。
琴聲停了。
“嚶嗚”
美人,你有什么不開心可以和我說。
微風輕撫,青絲舞動,一只胖胖的小白狐將自己的爪子放到一個美少年的手中,然后輕輕的拍了拍他,似乎在安慰。
“小白。”
蘇瀾清抱著白嵐,白嵐感覺蘇瀾清身上又變得溫暖親切起來,好像剛才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這家伙的心思太復雜了。
“少爺,馬車備好了。”周安進來就看見隔壁家的小狐貍又賴在自家少爺懷里了,簡直比家里養的白墨還粘人。
不,是粘他家少爺。
“今日不坐馬車了,我想走著去。”
蘇瀾清將白嵐放下,起身離開。
……
東街是安云縣最繁華的街道。
有雕梁畫棟,金碧輝煌,日進斗金的酒樓,也有飯菜飄香,樸實無華的百年老店,還有賣著各式各樣東西的小攤販。
車水馬龍,吆喝聲絡繹不絕。
“糖炒栗子,新鮮的糖炒栗子。”
“剛出爐的肉包子,一文錢一個,好吃又便宜。”
……
俊美的青衣少年迎著陽光漫步在街道上,和煦的風,潔白的云……似乎都淪為了他的陪襯。
只要不仔細盯著看,沒有人會覺得這樣的少年是失明之人。
“蘇小秀才,這是阿婆剛做好的燒餅,熱乎著呢,拿去嘗嘗。”
一個臉上帶著笑容,滿臉皺紋的老婦人將一個紙包塞到蘇瀾清手里。
“謝謝阿婆。”
蘇瀾清也沒推辭,笑著道謝。
“哎呦,真是個好孩子。”
老婦人的笑容更甚了,這蘇小秀才幫她寫家書也不收錢,她也只好送點吃的表示謝意。
如今見蘇瀾清收下燒餅,老婦人心里舒服了許多
“小神醫,山里摘的桃子,又甜又脆,俺家婆娘我一定要送你嘗嘗。”
一個正在攤位上賣桃子的憨厚的漢子將十幾個水靈靈的大桃子用布袋子裝著遞給蘇瀾清。
“謝謝牛大叔,你身體怎么樣?”
“好著呢,吃了你開的藥,能跑能跳,能吃能睡。”
黑臉的漢子撓著頭,見蘇瀾清收下桃子笑意更甚。
“蘇小秀才再嘗嘗我家的煎餅……”
“蘇小神醫,我家剛摘的蘋果……”
……
一群人圍著給蘇瀾清送東西,蘇瀾清堅持要給錢,其他人才散了。
眾人只是想對蘇瀾清表示喜愛和謝意,可不是為了賺他的錢,見他如此,自然不會再堅持。
蘇瀾清只收下了王阿婆的燒雞和憨厚漢子的桃子。
這也是為了讓她們心里好受些。
這年頭,誰都不容易。
蘇瀾清對于安云縣就像是一道行走的光,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他是安云縣一道靚麗的風景,他的笑容可以暖入人心,不摻雜質。
這條街蘇瀾清走過千百遍,也不用身邊的周安扶著。
周安是蘇河在兒子失明之后,給蘇瀾清挑的貼身小廝,十六七歲長得白白凈凈,穿著一身灰衣,非常機靈懂事。
他拿著東西亦步亦趨的跟在自家主子后面。
……
一只憨態可掬的小白狐從一個小布袋露出了毛茸茸的腦袋,看著璀璨奪目的少年打了個哈欠。
修煉,修煉,繼續修煉。
布袋外面是繁華的鬧市,里面是一只準備安然入睡的小白狐,一切是那么的美好。
此刻,裝著白嵐布袋掛在趙瑤身上。
趙瑤正在發呆,現在她才對“安云明月”這個稱呼有了深刻的認識,孫秀靜推了推趙瑤。
“看傻了。”
她們過來布店買布料,恰好瞧見了這一幕,說實話,阿清確實是個很優秀的少年,比他相公當年還出色。
“娘,我發現自己有好多競爭對手哦!”
趙瑤朝著對面撇了撇嘴。
“快看,那個少年就是我們安云的明月。”
“是不是比你們縣那個第一公子俊俏?”
兩個活潑清秀的少女站在酒樓上,通過窗戶看著蘇瀾清。
其中綠衣少女拉著旁邊的紅衣少女將蘇瀾清指給她看,昂首挺胸,就像一只斗勝的公雞,得意洋洋。
紅衣少女早就看呆了。
“世上竟有這般美的人。”美好的讓人不忍心褻瀆。
“他定親了嗎?”
“那是我們安云縣所有未婚少女聯合在一起要守護的少年,能配的上他的女子至今還沒有出現呢。”
“你……別想了。”
綠衣少女打量了一下紅衣少女,搖了搖頭。
“哦。”
紅衣少女認同了這個觀點,她只是在單純的欣賞美的事物。
“表妹,你說什么樣的女孩能夠俘獲她的芳心?”
紅衣少女雙手撐著腦袋,看著那道飄逸的身影呢喃道。
“不知道。”
綠衣少女也很好奇,因為她們從來沒有聽說過蘇瀾清對哪個女子表露過心意。。
安云民風開放,男女互表愛意,私下見面也不會被人說三道四。
我們的明月情竇未開啊!
這是一個悲傷的事實。
即使蘇瀾清雙目無法視物,也依舊美得驚心動魄,若是他的眼睛可以傳遞思緒,那又將是怎樣一番絕美的風景?
“你怕了?”
孫秀靜挑眉。
“娘,你覺得我會怕。”
趙瑤拿著一塊淡紫色的細布在身上比劃了一下,憑她這張臉,就能擊敗全城九層的競爭者。
更何況她還有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優勢。
明月就住在她隔壁。
抱走是遲早的事,趙瑤就是這么自信。
店里的老板娘一聽這對母女的對話,就知道她們在惦記安云的明月蘇瀾清。站在一旁笑而不語。
自從蘇瀾清成了小神醫和考上秀才后,這種情況她見多了。
“小云團,淡紫色很適合你。”
“老板娘,小云團竟然長那么大了,歲月不饒人啊!”
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子走進來,穿著一身簡潔干練的衣服,手腰間配著一把刀,臉上皆是感慨之色。
小云團,是在叫她嗎?什么情況,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叫小云團。
“你是紅玉?”
孫秀靜覺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
“孫姐姐,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李紅玉笑了笑,轉頭看向趙瑤。
“十幾年前我來的時候,你還是一個剛滿周歲的小娃娃,那時候啊,你家的酒樓剛剛開起來,沒什么生意。”
“孫姐姐啊就想了個辦法,把你抱到柜臺上坐著,門口路過的人一看見你,就進來了。”
“你那時長的特別漂亮,跟個云團似的,又特別愛笑。我就給你取了個乳名,叫小云團。”
“來這里的客人特別喜歡逗你,我記得還有個小姑娘抱著你不撒手,非要讓她父母把你抱回去養,可把我們笑壞了。”
李紅玉見趙瑤面帶疑惑,回憶著笑了起來。
“可不是嘛,當我每天眼睛都不眨的盯著她,就怕一個轉身她被人偷走了。”趙秀靜捂著嘴笑了笑。
“阿瑤,這是你玉姨,小時候還抱過你呢。”
家里還開過酒樓,娘還利用她的可愛漂亮引客,她都不知道,太過份了。
不過眼前這個看著讓人她心生親切的玉姨,趙瑤以前也偶爾聽爹娘說起過,據說是個行走江湖的俠士。
“哇!好可愛的小團子。”
神色慵懶,潔白的像棉花一樣的小白狐,瞧著真是太迷人了。
白嵐暗道,這女人倒是有些眼光,實力也不錯,至少比趙瑤這只菜雞強。
“玉姨,爹娘以前老念叨您,現在可算見到真人了,比我想象中的還漂亮。”趙瑤笑看著李紅玉。
“阿瑤,來,拿著,玉姨送給你的。”
李紅玉笑了笑,小丫頭嘴真甜,然后將一根精致的玉笛塞進趙瑤的手里,觸手生溫絕對不便宜。
太貴重了。
趙瑤看向孫秀靜。
“她一個小孩子,干嘛送那么貴重的東西給她。”孫秀靜雖然嘴上這么說,卻并沒阻止趙瑤收下玉笛,顯然兩人的交情不一般。
趙瑤指尖摩擦著玉笛,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個人。
“謝謝玉姨,我很喜歡。”
趙瑤對李紅玉甜甜的笑了笑。
“喜歡就好,我給你挑禮物的時候,第一眼就看中了它。”李紅玉打量婷婷玉立的少女,臉上的笑意又濃了幾分。
“對了,你哥哥呢。”
孫秀靜瞧了瞧左右,開口問道。
李紅玉臉色變了,眼中流露出一絲悲意。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走,跟姐回家,姐做燒雞給你吃,當年你最喜歡的就是它。”孫秀靜見李紅玉臉色不對,就猜測李紅玉的哥哥可能出事了,拍了拍李紅玉的手。
“現在我也喜歡。”
李紅玉眼中的悲意斂去,淺笑著拉著孫秀靜的手,在外漂泊多年,也就能在孫姐姐這里得到些溫暖。
三人一狐買了菜然后一起回到趙家。
趙澤見到李紅玉也很高興,李紅玉笑著喊姐夫,趙白過來見禮的時候,李紅玉愣住了。小時候還不明顯,怎么現在這兄妹兩個的長相差距會這么大。
不過她很反應過來,送了趙白一個精致的白色暖玉當見面禮。
趙白看著這么貴重的禮物,有些猶豫的看向趙澤,見趙澤點頭才高興的道謝,心想這玉姨真大方,這塊暖玉至少一百兩銀子。
“紅玉,怎么沒看見李兄?”
當年,李紅玉才十五歲,是跟著他哥哥一起來的。在趙家隔壁住了半年才走,趙秀靜和李紅玉更是一見如故,結成了金蘭姐妹。
李家兄妹二人與趙家的關系極好,這件事趙瑤和趙白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