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平凡沒有波瀾的日子過得很快。</br>  阮素來到季家時還是夏末,一轉眼就進入了深秋。經過這幾個月的時間,阮素逐漸適應了這樣的生活,每個月的十號是發工資的日子,這天,阮素短信收到了銀行通知,發現這個月工資竟然比之前要多了三百塊,特意問過財務還有領導后才知道,因為她表現良好,提前給她加了工資……這一天,因為這三百塊,她高興得去買了半只烤鴨,又買了銀耳,最近氣候干燥,她隔幾天就會燉一次銀耳湯。</br>  在她的精心照顧之下,季明崇的氣色比以前好了一些,甚至上次帶他去醫院做各種檢查,他還重了兩斤。</br>  因為這兩斤,季母現在對她也比從前親近了那么一點點。</br>  阮素回到家的時候,毛豆已經放學回來了,季母去了鄰居家跟王奶奶學織毛衣,家里都沒其他人,她往臥室走去,聽到屋內傳來毛豆的聲音,這就及時地停下了腳步。</br>  毛豆每天都會跟季明崇說說話,有時候時間短一點,匯報一下在幼兒園的情況就溜出來看電視,有時候時間長一點,得半個多小時,那就是他在傾訴自己的煩心事。</br>  小孩子也是有秘密的,阮素并沒有探尋的想法。</br>  可房門沒關上,毛豆說的話,也傳了幾句到她耳邊——</br>  “叔叔,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br>  “其實班上也不是每個小朋友都在幼兒園過生日的,我騙小敏說我是星期六的生日。”</br>  阮素一愣,她跑到日歷那里,果然季母在后天那里畫了一個圈圈,標紅了生日。</br>  現在幼兒園都有班級群,季母并不是很會用微信,因此她也不在群里,每次班上有什么事情,老師都是直接給季母打電話,毛豆又是個懂事的小孩,知道家里情況不好,也不會跟季母開口要在幼兒園過生日。毛豆在幼兒園讀了兩年了,還沒有在幼兒園過過生日,老師們也不會強制性要求每個小朋友的家長在生日這一天都要買蛋糕,毛豆的老師也知道他家的情況,會在毛豆生日的時候,給他準備一份小禮物,也不讓別的小朋友知道。</br>  因為小朋友都是想什么就說什么,他們要是知道毛豆的生日,肯定會祝福他,但同時也會問毛豆怎么沒有蛋糕。</br>  這會讓毛豆難堪,小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br>  老師雖然也心疼毛豆,可也不會給他買一個供全班小朋友吃的蛋糕,這事要是被幼兒園領導還有其他家長知道,也不合適。</br>  季母呢,她之前每天都要照顧兒子,這已經讓她很累了,她自然也沒有及時地關注到毛豆的真實想法,毛豆也從不在這件事上耍賴,所以,生日這一天,季母會出于怕浪費的心理,只會在蛋糕店給毛豆買一塊小蛋糕,她不吃,季明崇也不能吃,只有毛豆吃。</br>  阮素相信,要是季母知道了毛豆想要一個大蛋糕,她說什么都會給毛豆買的。</br>  可現在讓季母知道……似乎也只會讓這個老人為疏忽了孫子的需求而自責。</br>  想來想去,阮素決定悄無聲息的解決這件事。晚飯后,她以倒垃圾為借口去了小區附近的蛋糕店,訂了一個雙層的大蛋糕,還去披薩店提前訂了披薩跟小吃。</br>  等到生日這一天,阮素請了幾個小時的假,提前下了班,她沒有直接提著蛋糕去幼兒園,而是回了家,想接季母一塊兒去。季母看到她提著蛋糕盒子說明來意,不由得愣了一下。</br>  “原來是這樣。”季母嘀咕了一句。</br>  兩人拜托了鄰居后,這就去了幼兒園。</br>  阮素昨天就跟幼兒園老師商量好了,老師在門口領著她們往教室走去。</br>  毛豆今天高興壞了,他以為今天生日就是一塊蛋糕了,沒想到嬸嬸跟奶奶買了雙層大蛋糕過來,還買了披薩薯條跟可樂!</br>  班上的小朋友們也喜笑顏開,大家都最喜歡過生日了!</br>  季母看著孫子那興奮得通紅的臉,也不自覺地彎了彎唇。</br>  站在季母身旁的幼兒園老師突然說道:“君霆奶奶,我一開始還以為阮小姐是君霆的媽媽,后來見她這樣年輕,又覺得不像。”</br>  因為幼兒園老師提到了阮素,季母這才下意識地將視線放在了阮素身上,她正在給孩子們分披薩。</br>  阮素瘦了一些,有時候季母都忍不住在想,如果這個女孩子的好真的是偽裝出來的,那她也太厲害了。</br>  阮素在家里,從來沒有刻意去討好誰,她也從未露出委屈的神情,好像她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好像……她在這個家已經生活了很久很久,早已成為了一份子。</br>  毛豆生日過后,季家又恢復了之前的節奏,這天阮素買菜下班回來,見季母坐在沙發上忙活,一經詢問,才知道她竟然從工廠接了活計!</br>  阮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br>  季母仍然神色淡淡的說道:“閑著也是閑著,這是隔壁王奶奶介紹的,這活不難,就是疊包裝盒。”</br>  這也就是阮素這幾個月的努力有了效果,不然放在從前,季母根本不會跟她解釋這么多。</br>  “家里沒錢了嗎?”阮素壓下內心的酸澀問道。</br>  季母說:“疊一個三毛錢,我一天閑下來的時間可以疊一百個。”</br>  她語氣淡然,似乎并不覺得這是什么大事。</br>  阮素算了一下,一個三毛錢,一百個也才三十塊啊!</br>  她知道季母平常在家也不清閑,每兩個小時就要給季明崇翻身,還得定時定點的給他喂流質食物,現在居然還要跟廠里接這種活……</br>  “我有錢的。”阮素看她,“我每個月工資足夠一家人開銷,至于明崇的護理費用,我也有存款足夠供他。”</br>  “你那些錢就存著。”季母也有自己的堅持,“我做得動就做一點,做不動了也不會勉強,錢雖然少,可也能補貼生活,至于你,阮素,我之前說的仍然有效,你要是愿意留在這里,我不趕你,你什么時候想走了,我也不留,你還年輕,日子還很長,自己手里留點錢不是壞事。”</br>  阮素心下一暖。</br>  人心都是肉長的,她一直覺得,這世界上大部分都是以真心換真心,季母現在對她仍然稱不上熱絡,但比之前要好很多。現在季母沒有把她當成家人,所以才不愿意用她的錢,她相信,總有一天季母會接受的,在季母沒有接受之前,她還是不要去做破壞現有規矩的事了。</br>  阮素沒有再試圖反駁季母,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就當做自己已經聽進去了。</br>  季家的情況并沒有非常糟糕,至少阮素看得出來,季母手里還是有一些存款可以維持生活的,毛豆的親媽每年也會支付一筆可觀的撫養費,季母都以毛豆的名義開了卡給他存著……這個家正在平緩的向前走著,就連阮素也不自覺地開始祈禱,祈禱奇跡出現,季明崇如果能醒過來,這個家才是真真正正的好起來了。</br>  阮素進了房間,趁著房間還曬得到一點太陽,她推著季明崇沐浴在陽光下,拿起今天在體檢中心拿的報紙,一臉生無可戀的念了起來。</br>  體檢中心的雜志跟報紙有很多,她一般都拿財經報紙。</br>  對她這個外行人來說,這財經報紙無聊枯燥得可怕……還是花花綠綠的娛樂圈版面更吸引人啊。</br>  可無奈,她打聽到的關于季明崇的喜好里,沒有一點跟娛樂圈沾邊。</br>  他喜歡打高爾夫,喜歡擊劍,喜歡攀巖。</br>  他過去還是人們口中的商界天才。</br>  她想,他應該是對財經報紙的內容感興趣的,于是平日里,她除了跟他聊些生活上的小事,就是給他念這些財經新聞了,有時候她也會搜尋一些笑話來講給他聽。</br>  “歐美股市遭遇‘大失血’,從周線來看,美大三股指上周均跌……”</br>  房間里,年輕女人的聲音輕柔,如果這會兒有人看到,這也是一副歲月靜好的畫面。</br>  男人躺在一邊,女人坐在他身旁,正拿著一份報紙,陽光照射進屋子里,在這深秋的午后,顯得屋子里都暖和了幾分。</br>  阮素對財經這一塊不是很了解,有時候念著念著,斷句的方式都不對。</br>  她念著那些專業名詞,感覺自己舌頭都快打結了,過了片刻,她認命地放下報紙,身體不自覺地往季明崇湊近,一臉痛苦地說:“頭好疼,這些東西太枯燥了,怎么會有人喜歡看這種報紙啊,太不可思議了……”</br>  季母站在門口,她聽著阮素小聲的抱怨,臉上也難得的浮現出笑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