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鈴聲扭曲斷續(xù),時而空靈時而嘈雜,聽起來像是某種能污染人神經(jīng)的音樂。</br> 鈴聲響起時追夢人和安雪鋒會和。以八十一副血浮屠的血骨為祭品,普若崗日冰川裂開一條縫,那是通往傳說中‘并不存在的’鬼冰川,拉普朗日冰山的通道。</br> 這里充滿著詭異神秘的力量,進入通道時安雪鋒和追夢人走散了,半天后才終于會和。這是一座深藍色的,龐大的山脈,完全看不到盡頭。雖然被稱為冰川,但其實山上沒有任何冰雪,只有深藍色的巖層。</br> 而他們現(xiàn)在就在這座山脈的中下段,傳說中魔國在拉普朗日冰川的頂峰,他們要繼續(xù)向上攀登才行。但這里充斥著一種奇異的怪物,它們像是龐大的巨人陰影,悄然立于深藍山脈間各處。</br> 平日里它們就像一塊塊巨型巖石,但當黃昏時分,它們就會暴動起來,變?yōu)槭桶沭つ伒陌胍喊牍虘B(tài)怪物。</br> 它們能輕易融入冰川,從山石內(nèi)部向外攻擊,飛濺的黑色粘稠‘石油’能融化任何碰到的物體。直到讓整座冰川全都變?yōu)楹谏?它們才將停止暴動,回歸沉寂。</br> 現(xiàn)在正是黃昏,外面游蕩的全是漆黑石油怪物。但它們卻無論如何也不能闖入這小小的冰洞,因為冰洞正中的地上插著一柄暗橙色的彎刀以及一支深黑色的捕夢網(wǎng)。</br> 當鈴聲響起來時,追夢人正閉目養(yǎng)神。</br> “你的手機。”</br> 安雪鋒坐在冰洞口喝酒,兩條長腿一曲一伸,幾分落拓隨意。他一手拿著軍用酒壺,一手拿著柄特殊的銀色手槍,隨性輕松擊退了所有因鈴聲而暴動襲向冰洞的黑色石油怪。</br> “知道你這個號碼的人不多了吧。”</br> 安雪鋒懶洋洋道:“這會打電話來,應該不是是你的老下屬,嘖。”</br> 他還記得之前追夢人有關‘談戀愛’的揶揄,挑眉道:“你這是……有情況?”</br> 但安雪鋒話音還沒落,自己的電話也響了起來。卻也是特別設定的短信提示音。安雪鋒眉頭一皺,利落幾槍干掉所有靠近冰洞的黑色石油怪,然后收起酒壺,打開手機,竟也回起消息來。</br> 若是平時追夢人肯定是要再輕松揶揄回去的,但現(xiàn)在他接通電話,聽完了對面的話后掛斷通訊,雙手交疊搭在鼻端,陷入沉思。</br> “張姚情況更糟了。”</br> 追夢人忽然沒頭沒腦道:“他可能……等不到我們回去。”</br> “我早就說過。”</br> 安雪鋒頭也不抬,咬著一根煙,一邊單手打字回復對面,一邊淡淡道:“你手段太軟,人太重情,性子卻又太犟,但凡有一樣不同,也不會拖到現(xiàn)在。”</br> “安隊眼光果然還是這么毒辣。”</br> 追夢人開玩笑道,心態(tài)倒是還好,喃喃:“你說的對,堅持這么多年,信我的人死了不少,我卻沒能再帶給他們希望。這確實是我的失職。”</br> 聽出他語氣中有一分無奈自嘲,安雪鋒沒再說話,只道:“殺過去?”</br> “讓我再想想。”</br> 沉默片刻,追夢人低聲道。</br> 他閉上眼,梳理思緒,傀儡師的拉攏不是最近才開始,很早之前她就允諾如果追夢人加入,那她會將聯(lián)盟名改為希望·牧羊人聯(lián)盟。</br> 希望在前,牧羊人在后,一盟兩治,她不會干擾追夢人,建立統(tǒng)一聯(lián)盟的唯一目的,只為了共同對抗展露霸主野心的屠夫聯(lián)盟罷了。</br> 但追夢人厭惡屠夫聯(lián)盟,卻同樣不喜歡牧羊人聯(lián)盟。二者有什么本質(zhì)區(qū)別呢?不過是披上了一層偽善的外衣,名為牧羊,實則是剝削旅客罷了。真到危急關頭,旅客也不過是廉價的犧牲品。</br> 然而有趣的是,許多旅客被重度剝削,反倒相信拿了好處的導游會用心保護他們。而當你展現(xiàn)純粹的善意時,他們卻又對你有諸多猜忌懷疑。</br> 也許這就是人性吧,追夢人早就看清。他堅持自己的信念多年,但現(xiàn)在卻有些迷茫。</br> 前路……真的有前路嗎?</br> 這次傀儡師通過衣魚告訴他張姚糟糕的近況,或許他也是時候該做出決定了。</br> “嗡!”</br> 手機又震了一下,追夢人有些厭煩睜開眼。</br> 就這么著急緊逼著要他的答復,一刻都不肯再等?</br> 但他再看向手機時,卻訝異睜大了眼。</br> 【來談談吧】</br> 這條信息竟然來自一個十年前就早已灰暗下去的名字!追夢人從未想過有一天能再接到對方的消息。</br> 震驚之余,追夢人仍舊冷靜:【證明你自己】</br> 對方道:【十年零六個月前,我在現(xiàn)實失蹤。但我是故意與現(xiàn)實切斷聯(lián)系,那位盯上了我】</br> 看到這句話,追夢人緊繃的神經(jīng)一松,是的,就是這個人。這條消息近乎規(guī)則,只有他本人才能打出來。其他人哪怕知道也不能和外人交流。</br> 他問道:【你復生了?】</br> 【嗯。復生我的人是丙二五零】</br> 【竟然是他?也對……】</br> 追夢人喃喃,他當初也看了那場醉美湘西的直播,一眼就看出了‘丙九’、不對勁。而后來‘旅客’登上歸途榜與丙二五零登上新星榜首近乎同時,更讓追夢人心中有數(shù)。</br> 但追夢人最關注的并非新北緯三十度旅程,而是丙二五零帶出的全員存活。</br> 同樣的全員存活,但丙二五零走的路卻和他不同。他不是那種會照顧旅客,保護旅客的導游。他也不是那種一直緊跟旅隊,不會讓任何意外發(fā)生的導游。</br> 他可以說是一直游離在旅隊外,經(jīng)常去做自己的事情。他也沒有特意給誰照顧和幫助,但這個旅客階位平均很低,原本在第一景點前就該團滅的團,卻全員存活下來了。</br> 這讓追夢人關注,也讓追夢人思考。</br> 究竟怎樣才能讓更多的人在旅程中活下來?</br> 是力挽狂瀾,絕對保護嗎?</br> 不,不是,追夢人自己早就驗證到這點是錯誤的。</br> 溫室里的花朵無法經(jīng)受殘酷風暴,密不透風的保護反倒是葬送生命的劇毒。</br> 如果他是丙二五零,那在上山時就會做出選擇。</br> 以當時的情況,無論因為什么,選擇留下來幫助苗芳菲的人,他在接下來會給予庇護。但那些因為膽小怯懦或是冷漠自私,而轉身逃跑的人,他將不會再給予優(yōu)待。</br> 雖然也許會有人死,但活下來的人都會明白他的庇護有多重要,以后再做選擇時都會傾向于會被他贊同的選擇。</br> 以自己的強大,來讓自己的傾向,成為旅客們的行為準則。</br> 這是追夢人的做法,他有許多傀儡化身正在執(zhí)行這個理念,說成功也算成功,說失敗也算失敗。</br> 因為這是虛假的,并不是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的。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哪怕表面?zhèn)窝b的再好,最終也會流露本性。</br> 但丙二五零的做法不同。</br> 他沒管旅隊內(nèi)部的勾心斗角,也沒管什么微妙的陣營劃分。他也很強,但并沒有讓自己的理念成為旅隊的準則,反倒游離在旅隊之外,該放手時就放手,將更多權利交給隊長苗芳菲。</br> 奇異的是,沒了導游的過度參與,這旅隊反倒自己團結起來了,幾乎是所有人到最后的時候,都有微妙的改變,會主動幫助隊友,會齊心協(xié)力,而且還異常崇敬信任導游。</br> 這是為什么?</br> 這種情況是偶然,還是可以復制的?</br> 追夢人有許多疑惑,又有一些不可言說的期待,他想要再看看。</br> 但他是真沒想到,郁和慧竟然在丙二五零手里,還被他給復蘇了!</br> 追夢人還以為郁和慧是被王澎湃給帶走的。</br> 不過想想也正常,歸途復蘇郁和慧的概率……恐怕還真不如創(chuàng)造了無限可能的新人導游丙二五零。</br> 【需要我?guī)兔幔俊?lt;/br> 追夢人利落回到,郁和慧發(fā)信息找來,絕不只是聊天。應該是有什么事情他無法解決,要找他幫忙的。追夢人略一想最近的事就明白。</br> 【我沒有低階的傀儡,但是也許我能成為他的監(jiān)護者】</br> 追夢人的意思很明確,他沒有和丙二五零同階的傀儡,無法成為雙導游中的另外一位導游。但他本人可以來成為丙二五零的監(jiān)護者。</br> 【如果這樣那就太好了!我先代我家小導游道一聲謝!哎,他就是太年輕,沒有你想的周全,他都沒想到監(jiān)護者這回事呢。】</br> “嘿。”</br> 追夢人低笑一聲,瞧出來了郁和慧原來想找他并不是因為監(jiān)護者,倒是在他提出后打蛇隨棍上來了。不過他也沒多說什么,畢竟他是真的對丙二五零很好奇,想要親眼看看,他能不能在接下來的團里再創(chuàng)奇跡。</br> 【天狐可真狡猾,說吧,什么事。】</br> 他笑著回道,心中卻也感慨。郁和慧向來聰慧狡猾,智多近妖,但這次卻肯為了丙二五零來主動找他,厚著臉皮只全心為這小導游考慮。</br> 別說什么復生者和援救者之間的關系,什么復生者是救援者的所有物,救援者是主人之類的話,以郁和慧的為人,糊弄個小導游還不簡單?</br> 他剛才的表現(xiàn),倒像是真心實意,在為丙二五零考慮謀劃了。還‘我家小導游’,哎,這個小導游就真的有如此魅力?</br> 【是這樣的,我這邊需要一個傀儡,很急,需要張隊出手】</br> 追夢人的笑容黯淡下來,也對,郁和慧應該不清楚張姚目前的狀況。如果張姚還在,憑他們之間的關系出手當然沒問題。</br> 但如果他答應傀儡師,和她聯(lián)手救出張姚的話,應該也就是這兩天……</br> 追夢人斟酌著,正要回復,卻看郁和慧又發(fā)來信息。</br> 這信息看的他瞳孔驟縮。</br> 【是這樣,因為真的很急,所以我打算去屠夫聯(lián)盟把張隊給救出來】</br> 【現(xiàn)在就是問問你,張隊具體被關在哪,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項沒?】</br> 追夢人:?!</br> **</br> “唉,我就知道。”</br> 郁和慧看了眼追夢人發(fā)來的一連串信息,以及最后那句【你……是真心愛他?】,以手捂臉,無奈嘆了口氣。</br> 他這位老朋友哪都好,就是有點戀愛腦,經(jīng)常把各種事往真愛上扯。</br> 但從追夢人的角度來看,這也很不可思議啊!郁和慧竟然為了想給丙二五零做傀儡,決定自己去闖屠夫聯(lián)盟,親自去救張姚了!</br> 能讓最精明的天狐如此付出……都說男狐其實最癡情,要是墜落愛河那是連腦子都不要的。追夢人只能這么想,一句【你是真心愛他?】中其實還摻雜了‘你傻了?’‘你是認真的嗎?’‘傻子醒醒!’之類的意思。</br> 郁和慧看了眼衛(wèi)洵,見他正專心和安雪鋒聊天,完全沒看這邊,自己無奈抹了把臉,干脆不理會這句,跟追夢人打直球:</br> 【你告訴我,如果我偽裝后潛入進屠夫聯(lián)盟,嬉命人會干擾我嗎?】</br> “他瘋了……”</br> 追夢人喃喃道,神情復雜。</br> “嬉命人真是瘋的不輕。”</br> 安雪鋒附和道,冷哼一聲。追夢人還以為他也知道這事,等了一會后才發(fā)現(xiàn),安雪鋒竟然是在跟他對面聊天人發(fā)語音。</br> 追夢人:……行叭。</br> 【嬉命人被困在印加太陽門,年末慶典前無法離開】</br> 追夢人心累回到:【但即使他不在,你也不可能潛入成功。即便你是天狐,能偽裝出屠夫導游的氣息,但沒有嬉命人在,你無法進入屠夫聯(lián)盟里的深淵節(jié)點】</br> 【張隊被關在深淵節(jié)點里?】</br> 【對】</br> 追夢人回到:【就是屠夫聯(lián)盟大廳那個化成深淵鐘的深淵節(jié)點】</br> 他經(jīng)營這么多年,手下人雖然不多,但一個個都忠誠無比,愿意為了他的理想奮斗赴死,哪怕在屠夫聯(lián)盟都有追夢人安插的間諜。</br> 但他哪怕摸清了張姚被囚禁的地點,單憑他一人也無法援救,因為開啟屠夫聯(lián)盟內(nèi)部的深淵節(jié)點,只有嬉命人能做到。</br> 【不僅如此,嬉命人恐怕將那個節(jié)點和他的北緯三十度旅程部分融合了】</br> 追夢人再道:【沒有北緯三十度旅程的氣息,是無法進去……】</br> 等等,這點應該沒問題。</br> 追夢人若有所思,北緯三十度旅程氣息這邊,東區(qū)這邊之前只有他,安雪鋒和嬉命人上了歸途榜,但死亡撒哈拉出了問題,追夢人自己不行。</br> 因此他一直在與安雪鋒合作,想要成功潛入深淵鐘,安雪鋒是關鍵。</br> 但嬉命人防安雪鋒防的更深,可以說整個屠夫聯(lián)盟里對安雪鋒處處都有限制,他們之前嘗試過幾次,最成功的一次差點就打開了深淵鐘,結果……最后還是無功而返。</br> 就是因為那次安雪鋒和嬉命人爆發(fā)的大戰(zhàn),讓安雪鋒情況惡劣起來,而嬉命人也被暫時困于印加太陽門中,無法離開。</br> 安雪鋒雖然沒說什么,還將失敗攬在了自己身上,但追夢人心里有愧,這次可能是北緯三十度旅程的藏北信息,他與安雪鋒共享,其實也有補償?shù)囊馑肌?lt;/br> 但現(xiàn)在……丙二五零也在歸途榜上有名了。</br> 他身上也有北緯三十度的氣息,而郁和慧身為他的‘所有物’身上也會有這種氣息。</br> 至于嬉命人的氣息,他的深紅斗篷應該就夠了,追夢人記得歸途應該收繳過一件。</br> 或許……</br> 追夢人心頭一動,卻又皺起眉頭。他清楚記得丙二五零剛來取代的是丙九。如果是其他人的話追夢人不在意,但丙九實在太特殊,讓他不得不多想。</br> 但郁和慧顯然已經(jīng)深信丙二五零了,和他說這件事的話……</br> 【你知道他剛進旅程,取代的是丙九吧】</br> 追夢人還沒提,郁和慧那邊反倒先說起這事來了,他抱怨道:【真是晦氣,那天旅社受襲擊,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家導游一個小新人他就進了危險旅程,還代替導游去了。你也知道那一車都是純旅客,只能他頂上了】</br> 【倒霉催的這事,他因為這,被嬉命人的傀儡給盯上了】</br> 旅社受襲?</br> 嬉命人的傀儡?</br> 追夢人眉心緊鎖,他沒有全信郁和慧,而是問安雪鋒。</br> “安隊,嬉命人又有傀儡這事,你知道嗎?”</br> “他人在太陽門,外面行動的只會是傀儡了。”</br> 安雪鋒還在給對面發(fā)消息,語氣微冷:“倒是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準備了一個能披斗篷的,還開啟了一處深淵節(jié)點……本事學的湊合,臭德行倒是一樣。”</br> 還敢搞精神浸染了。</br> 【衛(wèi)洵:我不是怕做噩夢,只是……】</br> 【安心】</br> 對面沉默片刻,發(fā)來消息。安雪鋒秒回。</br> 衛(wèi)洵他不好意思說,但安雪鋒明白。</br> 剛才衛(wèi)洵發(fā)來消息,說他剛回現(xiàn)實里自己家就做了噩夢,一直夢到件深紅色的斗篷,還夢到許多令人精神錯亂的囈語。</br> 如果不是真的恐懼,真覺得不對勁,他不會給安雪鋒發(fā)消息的。</br> 安雪鋒一琢磨就覺得是精神浸染,嬉命人過去總是用這套把戲來制作傀儡。而衛(wèi)洵又是真在藏北和深紅斗篷近距離接觸過的,對方還放過了他……難免打的不是這主意。</br> 嬉命人本體還在印加太陽門,這是安雪鋒確認過的。</br> 那出現(xiàn)在藏北,身披深紅斗篷,還奪走深淵節(jié)點的,只會是嬉命人的某個大傀儡,實力應該不弱,起碼在乙等精英。</br> 這些天屠夫聯(lián)盟沒有動靜,那傀儡應該還沒回屠夫聯(lián)盟,原來是想對衛(wèi)洵下手。而且安雪鋒覺得,嬉命人會如此針對衛(wèi)洵,恐怕也與***的標記,與自己的烙印有關。</br> 既然如此,衛(wèi)洵遇到的危機,他必須負責才行。</br> 【你穿著它,就不會再做噩夢了】</br> 安雪鋒安撫道:【去歸途其實最好,那里最安全】</br> 【但小樂他們最近好像很忙】</br> 衛(wèi)洵不好意思:【太打擾了】</br> 很忙……確實。</br> 即使人在拉普朗日冰川,安雪鋒也知道最近風風火火的丙二五零事件,王澎湃他們肯定在忙著插人進去,亂糟糟的,衛(wèi)洵這時去他們可能也顧不上。</br> “呼——”</br> 安雪鋒吐出一口氣,冷臉提刀走到冰洞口,觀察外面的情況。那些黏膩如石油的怪物絲毫沒有減少,它們幾乎覆蓋住了整座深藍冰川,徹底變?yōu)槠岷诘谋ㄕ饎悠饋恚袷堑卣穑窒袷浅了凝嫶蠊治铩谥饾u蘇醒。</br> 這震動,很像它的心跳。</br> “盡快解決。”</br> 安雪鋒冷聲道:“這里給我的感覺不像北緯三十度旅程,倒和拉萊耶有些類似。”</br> 既然不是潛在的北緯三十度旅程,那就不用再在這里浪費時間。</br> “不。”</br> 但這次追夢人卻提出反對意見:“我們在這里,更能牽制嬉命人。”</br> 安雪鋒沉默,追夢人說得有道理。目前縱觀東區(qū),他安雪鋒掌握兩個北緯三十度旅程,追夢人掌握一個,嬉命人掌握一個。</br> 但現(xiàn)在安雪鋒情況極差,追夢人也算不上好,三方才算勉強保持平衡。</br> 然而如果他們這次真的再聯(lián)手發(fā)掘一個新的旅程,那他和安雪鋒的狀態(tài)都會有很大提升,平衡將被打破,在旁人眼中,他們應該是徹底結盟了。</br> 嬉命人不會坐視這件事發(fā)生的,哪怕被困在印加太陽門,嬉命人也很強。</br> 只要他們還在拉普朗日冰川里,就能吸引絕大多數(shù)的目光。現(xiàn)在已經(jīng)落入互相牽制的局面了。</br> 但是……</br> 安雪鋒疑惑:“你不擔心張姚?”</br> “我相信他能挺過去的。”</br> 追夢人淡淡道:“我相信他。”</br> “你倒是冷靜。”</br> 安雪鋒輕哂,沉默片刻,捏了捏鼻梁,冷靜下來,自嘲道:“是我不夠冷靜。”</br> 他對衛(wèi)洵……實在是太過關注了。雖然好像是一些無傷大雅,不會持續(xù)太久的小影響,但如今確實牽動他的神經(jīng)。安雪鋒甚至覺得,如果自己出去的話,一定會立刻找到衛(wèi)洵,讓他呆在身邊。</br> 這樣不行,這樣不好。</br> 安雪鋒邊想著,邊又給衛(wèi)洵寄過去許多道具以及一些積分……他克制住了自己,這次只打了十五萬。</br> 瞧,總能逐漸克服的。</br> 安雪鋒些微放松,又忍不住劃上去看衛(wèi)洵和他發(fā)的消息。</br> 追夢人說得對,他是該在冰山里好好冷靜一下。</br> ……</br> 追夢人的手在發(fā)抖。</br> 當安雪鋒說‘你倒是冷靜’的時候,他差點就吼出來了。</br> 他媽的,他一點都不冷靜啊!</br> 瞧你隊員做的好事!</br> 閉了閉眼,追夢人再用微顫的手打開手機,劃過一張張郁和慧發(fā)來的照片。</br> 起先是三件深紅色的斗篷。</br> 【這是我繳獲的斗篷,你看看,是嬉命人的嗎?】</br> 然后是一被人為拉開的,深黑色的惡魔蝠翅,在燈光下泛著神秘華貴的銀輝。</br> 【這是我繳獲的異化傀儡,你看看,這像嬉命人的異化嗎?】</br> 最后是一塊深紅色的,好像半塊心臟一樣的石頭。</br> 【這是我從傀儡身上搜出來的,看起來好像深淵節(jié)點載體啊,你看看是不是?】</br> 【有人對我家小導游施加精神浸染,他是沒防備我,被我偷襲抓住了。我家小導游說,好像是有個叫嬉命人的甲等導游披的就是這顏色斗篷,還是屠夫聯(lián)盟的頭之類的?】</br> 這是郁和慧的解釋,看著他發(fā)來的一張張圖片,追夢人只覺得頭昏腦漲,一時茫然,無數(shù)雜亂思緒糾纏到一起。</br> 對,郁和慧死的時候嬉命人這個名號還沒崛起,他無法確定也是正常的。</br> 對,郁和慧擅長隱藏和刺殺,如果對方?jīng)]有提防他的話,郁和慧得手的可能性確實很高。</br> 而且郁和慧說的嬉命人傀儡,和安雪鋒口中說的那個,完全重合了。</br> 披著斗篷,深淵節(jié)點載體。丙二五零又是取代了丙九帶的旅程,被對方關注也正常。</br> 但這一切,實在是太巧合了!</br> 【你剛復生不久,怎么能打得過。哪怕是背刺也不應該……】</br> 對!問題就在這!郁和慧剛復生,而這嬉命人傀儡能披斗篷,起碼是乙等精英等級吧。他怎么可能打得過!</br> 但下一刻,追夢人就啞口無言了。郁和慧發(fā)來一張照片,是一枚碎裂很嚴重的純白碎塊。</br> 【看,這是我碎裂的天狐內(nèi)丹。我家小導游對我可好了,把所有積分都用來給我買這個了,讓我像糖豆一樣吃。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恢復了幾分實力了。】</br> 天狐內(nèi)丹碎塊!一塊起碼十萬積分,而且還會越買越貴!</br> 當糖豆吃?追夢人不信,但丙二五零肯定是給郁和慧買過的,否則他不可能這么快復蘇。再加上他拍的這塊,起碼兩塊,也就是起碼二十五萬積分……</br> 他哪來的這么多錢!</br> 【不用管這么多,就一句話,我披著這斗篷,戴著這翅膀,偽裝嬉命人的傀儡混進去的成功性大不大?】</br> 原來郁和慧是這么想的!怪不得他當初會問‘如果我偽裝潛入進屠夫聯(lián)盟,嬉命人會干擾我嗎?’</br> 他什么時候這么愛冒險了!</br> 追夢人氣的都想笑:【成功性大不大?你倒是敢想!偽裝嬉命人的傀儡混進去,這成功性——】</br> 這句話打了出來,但追夢人沒有發(fā)出去。</br> 他仔細一想,大,這成功性,確實很。</br> 不說別的,光說那三件深紅色斗篷,就基本能奠定成功了。嬉命人有很多傀儡,但唯有能披上深紅斗篷的,會被所有屠夫視為嬉命人本人,頂禮膜拜。</br> 而追夢人之前想的,嬉命人的氣息,北緯三十度的氣息,如果郁和慧披斗篷進去的話,確實都能解決。</br> 不得不說,追夢人真的有點心動了。</br> 按郁和慧的說法……這個計劃成功的可能性,確實很大。</br> 尤其他和安雪鋒正在拉普朗日冰川牽制嬉命人的注意力!</br> 但問題是——</br> 【你知道,披上他的斗篷,你極有可能被精神污染,成為他的傀儡】</br> 追夢人情緒復雜道,即使他非常想要救出張姚,但他絕不會隱瞞這些信息,郁和慧對他來說同樣是重要的同伴。</br> 【放心,我有分寸】</br> 郁和慧輕描淡寫:【但我頂多能打開深淵鐘,進到里面就不行了】</br> 【沒問題,接下來全交給我。打開深淵鐘……是最難的。凌晨十二點和中午十二點,深淵鐘都會報時,這時候只要你披著深紅斗篷靠近,它應該就能被打開】</br> 追夢人下意識回到,發(fā)出去后卻是苦笑。果然,他還是做不到完全公正,一看有能救出張姚的機會,還是忍不住……</br> 【對了,這件事你不要告訴安隊】</br> 郁和慧道:【安隊知道后,是不會讓我去冒險的】</br> 確實,郁和慧說的對,但追夢人心里更愧疚了。在他反復詢問下,郁和慧終于不耐煩,發(fā)過來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只花色的小瓢蟲。</br> 【放心吧,我不會被一件斗篷精神浸染的。這是二五零的魔蟲,我會隨身帶著】</br> “嘶——!”</br> “怎么了?”</br> 追夢人倒吸一口冷氣霍然站起,驚得安雪鋒回頭一看。</br> “嘶——是腿,腿麻了……”</br> 追夢人痛苦表情被暗橙色的斗篷遮擋,但從他微顫的身體也能看出,他確實‘痛’的不清。敷衍過安雪鋒后,他連忙再看這張圖片。</br> 沒錯,這正是情緒魔蟲!追夢人曾經(jīng)見識過,因此一眼就能看出來,但情緒魔蟲顏色各異,追夢人也不清楚這究竟是哪類魔蟲,只能確定這種彩色的,是正面情緒的魔蟲。</br> 依照郁和慧之前的態(tài)度與表現(xiàn)……這恐怕是‘愛’類魔蟲!</br> 七情中唯有愛這種感情,是兩人間正向的,密不可分的紐帶。怪不得……在知道這點后,追夢人豁然開朗,之前一切疑惑的點,他全都想清楚了!</br> 的確,郁和慧和丙二五零本身聯(lián)系緊密,如果再隨身攜帶丙二五零的‘愛’魔蟲,那確實能抗住斗篷的精神浸染一段時間!</br> 追夢人復雜望了安雪鋒一眼。</br> 怪不得郁和慧不想讓他知道,這可不只是冒險的問題,還有隊員在魔蟲影響下‘墮入愛河’這點啊。</br> 深吸一口氣,追夢人心中一定,他是真覺得這個出聽荒謬的主意,有很大成功可能性了!</br> 他閉上眼睛,操控化身……他要和傀儡師好好談談了。</br> **</br> “追夢人說他不僅能派最大化身去,而且還能把傀儡師帶過去。”</br> 郁和慧給衛(wèi)洵匯報道:“只用打開深淵鐘,后續(xù)一切就都不用管了。”</br> “最難點在與進入屠夫聯(lián)盟后,凌晨零點,深淵鐘報時,會溢散出深淵氣息。到時候大廳里肯定會有許多屠夫導游感受深淵氣息。人多起來的話恐怕會比較麻煩……”</br> “零點就好。”</br> 衛(wèi)洵道:“早完早了,明天茅小樂約我吃早飯。”</br> “你這……”</br> 和與追夢人交流時的輕松自信相比,郁和慧眼中滿是擔憂,欲言又止,低聲將從追夢人那里得知的,有關屠夫聯(lián)盟的一些信息還有一些追夢人安插策反的眼線,全都告訴了衛(wèi)洵。</br> “蜂道人也是追夢人的眼線?”</br> 衛(wèi)洵驚訝,他竟然聽到了個老熟人的名字。</br> “不算完全是……蜂道人這人有野心且狡猾,他沒有什么信仰,不是忠誠屠夫,那邊更強他就傾向于哪邊。”</br> 郁和慧搖頭:“但也別指望他能做什么大事……但你進去時,他出個頭,先喊一聲‘見過大人!’并跪下還是可以的。”</br> 人多的時候,很容易有群體效應。第一個人的態(tài)度與動作通常就會引動后面人的行為。</br> “嬉命人通常不說話,他很傲慢,不和下面人交流,只會和陰陽蝶說幾句話。但不說也是正常的。”</br> 郁和慧絮絮叨叨:“你要做的只是披著斗篷,進入屠夫聯(lián)盟,走到深淵鐘前,就夠了。”</br> “嗯。”</br> 衛(wèi)洵在看手里這件沖鋒衣,這是安雪鋒給他寄來的‘***的沖鋒衣’,怕衛(wèi)洵不肯收,還鄭重說明了這只是暫借給他的。</br> 【名稱:***的沖鋒衣】</br> 【品質(zhì):未知】</br> 【功能1:保護】</br> 【功能2:御寒】</br> 【功能3:隱蔽】</br> 前兩樣功能不提,最重要的是功能3隱蔽,只要衛(wèi)洵穿上這件沖鋒衣,他就能完全隱蔽自己的氣息,是任何層面的隱蔽,身體與精神都將好好藏起來,不會再受精神浸染的影響。</br> 如果衛(wèi)洵穿上這件沖鋒衣,再披上深紅斗篷的話,更是只會有斗篷的氣息了。當然,衛(wèi)洵想要泄露某種氣息也是可以的,</br> 比如北緯三十度旅程的氣息。畢竟有契約在,衛(wèi)洵作為副主人,能完全使用這件沖鋒衣。</br> “有點大了。”</br> 衛(wèi)洵挽了挽袖子,黑色的沖鋒衣很寬大,短款的沖鋒衣下擺帶了衛(wèi)洵大腿,穿起來有點松松垮垮。</br> “我得再高一些。”</br> 郁和慧從追夢人那里打聽到了嬉命人的身高,他穿斗篷時深紅斗篷雖然也是長款,但只是尾端剛與地面接觸的長度,完全沒有什么拖尾。</br> 衛(wèi)洵也不算矮,但郁和慧估摸著衛(wèi)洵估計得長到一米九左右,才能正好搭配這件斗篷。</br> “衛(wèi)洵。”</br> 看著衛(wèi)洵興致勃勃把沖鋒衣穿在里面,再罩上深紅斗篷,大致改了體型,不知為何,郁和慧心中的擔憂與忐忑更重了,他忍不住道:</br> “不然還是我去吧。”</br> 沒錯,雖然對外他們都說的是丙二五零去見魔鬼商人,郁和慧去屠夫聯(lián)盟搞事,但實際上卻是調(diào)過來了個。</br> 郁和慧(小翠)去見魔鬼商人,而衛(wèi)洵去屠夫聯(lián)盟。</br> 衛(wèi)洵說這樣方便,不然和追夢人交涉時麻煩太多。他可能會相信天狐郁和慧能捕捉傀儡,混入屠夫聯(lián)盟,但一個丙二五零的小導游要是能混入屠夫聯(lián)盟,那可是天大的笑話,而且恐怕還會引起很深的麻煩。</br> 刷拉——</br> 寬大的漆黑惡魔骨翅在衛(wèi)洵背后展開,它漂亮威武極了,翅面彷如上好的天鵝絨,觸感應該是極佳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