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拉——撕拉——”</br> 寂靜的夜,唯有響亮的撕紙聲回蕩在整個芷家大院中,所有旅客的表情都有點麻木。</br> 他們身旁都帶著扎好的紙人,此刻紙人們看起來倒是比旅客們更鎮定——因為紙人還沒有點眼,不算是正經的靈。</br> 它們都是按著成年人大小扎的,有男有女,其中有柳木為骨扎的,也有幾個壯實的,內里用豬骨搭就,外面糊上了豬皮雞毛,看起來死氣沉沉像是僵尸一樣,更陰森恐怖。</br> 原本倉庫里錢姐當時提建議,說是用狗骨雞羽,但自從衛洵說‘我對狗挺感興趣’后,芷家大院的狗們就幸存了下來。也不知道錢姐哭喪著臉從哪里搞來了一頭豬,要用豬骨代替骨架,做幾個特殊‘紙人’。</br> 這種技術活也只有白小天和半命道人能接,也算是個特殊任務。得的獎勵就是今晚能站在最前面,讓芷家大院請來的紙扎先生,最快給他們手里的紙人點眼。</br> 顯然,今晚點眼時絕對會發生意外。越是早點眼越安全。但如果早點眼,就意味著要站在最前面的話……</br> “我后悔了。”</br> 半命道人虛著眼睛,小聲道,他肚子咕嚕咕嚕的叫,尤其是當芷家大院彌漫著紅燒肉和燉大骨頭的香氣時,半命道人肚子叫的更響了。</br> 今天他們晚餐十分奢華,就是那頭豬。芷家大院的廚子手藝不錯,所有人都吃的很盡興。</br> 不快樂的只有半命道人。</br> 肉本來是能吃的,道士不食葷腥,說的是韭菜大蒜香菜蔥這些氣味大的,會在嘴里長久留下味道的。說是吃了這些后,誦經時臭氣太大,對祖師爺不敬。</br> 偏偏凌晨這會紙人點眼絕對危險,半命道人說不得得誦經,提前提防著,晚上就只吃了點饅頭。</br> 饑餓與憂愁讓半命道人臉上更愁苦了。</br> 但紙扎先生的臉色比半命道人更愁苦。</br> 這紙扎先生穿了件民國時的黑色提花馬褂,臉上像黏了紙一樣慘白,大半夜乍眼看過去只能看到他這張白臉。據說他一直都呆在芷家大院的后院,很是神秘,今夜凌晨的點眼前的‘開眼儀式’,正是由他主持。</br> 但現在紙扎先生抖得像篩糠。</br> “撕拉——撕拉——”</br> 每一聲撕紙聲,都會讓紙扎先生劇烈抖一下,半命道人都懷疑他還能不能抓穩點眼的毛筆。</br> 不過抖得不只是他,還有旁觀的錢姐,以及芷家大院里的一些門仆。</br> 抖得都很有節奏感,看起來怪好笑的。</br> 但現場的所有人都笑不出來。</br> 因為芷家大院庭院中央,浮著個小山般高大的巨型紙人。那響亮的撕紙聲就是從它身上傳來的。它很有調理的從下往上撕,從晚上十點撕到現在,還剩下小半個上半身,頭顱,和兩條手臂。</br> 撕下來的紙漿紙屑堆成小山,中間燃燒著熊熊火焰,看起來就像個盛大的篝火晚會!但實際上千家紙在前面撕,衛洵緊接著在后邊燒,這場景說不出的詭異。</br> “翠,真能燒完嗎?”</br> 魔鬼商人看著這山一樣堆疊的碎紙,整個人都不好了。</br> “燒的完。”</br> 衛洵很淡定:“你不是給了我一朵靈魂火焰嗎,搭配上去一起燒就燒得完了。”</br> “可是——”</br> 兜帽下,魔鬼商人神情糾結。沒錯,他最后是用芷家大院發現的一些異樣之處,以及一朵靈魂火焰,換得了皮影小驢。</br> 它雖然是一朵古老靈魂火焰,是和封印有亡靈君主的魔鏡一起發現的,理論上來講,它是亡靈君主練就的靈魂火焰。</br> 但這靈魂火焰并不是能灼燒人靈魂的攻擊性,它最大的作用,卻是能根據人的靈魂情緒變色!</br> 據說亡靈君主生前曾有一非常寵愛的情人,但情人心情多變。為了更好討情人開心,確認情人的心情,亡靈君主弄出了這樣一朵靈魂火焰。</br> 浪漫是很浪漫,但這有什么實際作用嗎?魔鬼商人之前都是用這朵帶有亡靈君主氣息的火焰唬人的,但現在眼看他有可能徹底收服亡靈君主,這朵火焰也沒什么大用了。</br> 他將火焰給小翠的時候,算是大吹特吹,但是……</br> 小翠不會真信了我吹得,用這火焰去燒紙吧。</br> 魔鬼商人憂心忡忡,幾次欲言又止,最后又閉上嘴。默默給衛洵打下手。</br> 這朵靈魂火焰非常好用!</br> 眼下整堆碎紙上全都燃燒著橙紅色的火焰,看起來聲勢浩大,火焰滔天,映紅了半個天空,亡靈君主的威勢壓迫四方,格外氣勢洶洶。</br> 但實際上,火焰是橙紅色,只代表衛洵現在心情頗為愉悅罷了。實際上半點千家紙都燒不掉。</br> 不過這靈魂火焰在魔鬼商人手上沒用,在衛洵手上卻真的有用。它畢竟是貨真價實的靈魂火焰,光憑級別來看,能蓋過世間無數火焰,比如衛洵在藏北獲得的三色魔火。</br> 要不是有靈魂火焰遮蔽,他還真不好拿出來。</br> 鳳火,三色魔火和靈魂火焰共同燃燒,火焰遮蔽下又有衣魚勤勤懇懇將千家紙撕碎的大紙咬成小塊紙,這千家紙的燃燒速度比衛洵預期的還要更快些。</br> ‘火,火——’</br> 熊熊火焰燃燒間,衛洵藏在錦囊中的令牌微微發燙。仿佛亡明的殘存意識被這滔天火焰吸引。連老舊的令牌都泛起些微的光亮。</br> 明乃火德,千家紙被火焰燃燒,果然引起了令牌的反應。只不過千家紙畢竟是各朝各代,從古至今無數殘缺紙人的聚合體,不能單獨代表任意朝代,令牌的反應不算太大。</br> 但如果芷婆婆是個明朝紙人的話,她燃燒起來的火焰,可就不一般了。</br> 芷婆婆出殯變人,可能只是幌子。讓旁人誤以為她目標在于變人,而不在于作為紙人燃燒,引動令牌,作為牽引明七帝回歸皇陵的引子……</br> 那這樣一來,誰會阻止芷婆婆的出殯?</br> 衛洵想著,燃燒千家紙的速度卻半點不慢。</br> ‘快樂——好快樂——’</br> 千家紙撕碎了自己的頭,投入熊熊燃燒的火焰中,它兩根巨大的手臂互相撕扯,巨型紙塊飄落下來,被火焰吞噬。它在高興大笑!</br> 無數笑聲混合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種被烈火焚燒的,扭曲的快樂,不自覺誘引著所有人,讓人精神一晃,也忍不住想投入這熊熊烈火!</br> “定神。”</br> 周希陽低喝道,強壓下精神波動,擔憂望了眼衛洵。火焰正中的丙二五零影響應該是最深的!魔鬼商人瞬間遠離了火焰,臉色難看不已,就在剛才他的san值差點歸零!魔鬼商人干脆飄離了大地,他斗篷下的身體已經異化,變為了幽靈態。</br> 燃燒的紙人要回歸陰間,大地上站立的人遭受的精神干擾會更深重。</br> 但衛洵卻仍保持著正常,他口中含著一滴提純蜂王漿。</br> 提純蜂王漿不甜,和魔蜂蜜完全不同。它有濃郁的酸和濃郁的辣,并不好吃。但這一滴提純蜂王漿的效果,卻堪比百倍濃縮提純魔蜂蜜!芷家大院所有人都掉san的如今,唯有衛洵san值仍舊很穩。</br> 追夢人和黑寡婦的精神意識都暫時離開了,因為零點時主考官將會出現,他們得暫時回避。</br> 隨著凌晨零點的逐漸接近,魔鬼商人,旅客們,芷家大院的所有人都開始緊張起來。</br> 不僅是他們在緊張,直播間里的觀眾,關注這場旅程的東西區大佬全都捏了一把汗。</br> 如果說之前還算小打小鬧,一旦領隊考核開始……這個旅程,將會徹底進入三階極度危險!</br> **</br> “反正哪吒靈千家紙它們都出現了,這旅程早就超三階了吧,再難也難不倒哪去,對不對?”</br> 歸途駐地,觀影廳內,茅小樂王澎湃等人齊聚,都在看丙二五零放火燒千家紙。</br> “燒了千家紙是個正確的決定。”</br> 茅小樂嘀咕道:“紙人肯定會報恩的。”</br> 千家紙現在是跳出了考核,直接被丙二五零給燒到滿足心愿。那丙二五零就是它絕對的恩人,它在徹底去陰間前會留下來報恩。</br> 真正站在自己這邊的紙人才是好紙人。</br> 汪玉樹問道:“隊長在臥室里?”</br> “對,應該是沉睡了,不打擾***發揮。”</br> 雖然這么說,王澎湃卻是表情凝重,壓低聲音:</br> “剛才整個虛擬大廳關閉,旅社震動……我懷疑是***動的手。”</br> 畢竟現在輪值的主事人是···,***想要去當主考官的話,絕對得和···有沖突矛盾。</br> “···弱了,也著急了。”</br> 萬向春面無表情道:“本體死了,哪怕切片還在,仍是主事人,他也在不停的被污染,被衰弱。”</br> “到現在連印加太陽門里,嬉命人的一只手都壓不過,誰還記得他過去有多強?”</br> “唉,那也都是過去的事了。”</br> 王澎湃搖頭:“之前咱們想的不也是這樣?要是安隊真出了事,起碼***還能走走···的老路……嘿,怪不得···最近這老跟咱們作對呢,合著是嫉妒了唄。”</br> 要不是突然出了個丙二五零,說不定安雪鋒還真只能走這條路。</br> “我覺得不對勁。”</br> 茅小樂卻皺起眉頭,嘟囔道:“光是***打···,不該有這么大動靜吧。”</br> “···投鼠忌器,還等著年末慶典翻盤呢,不可能用全部力量出手。他應該也就是虛張聲勢一下,然后就退了才對。”</br> 怎么可能引得虛擬大廳都臨時關閉呢?</br> 之前屠夫聯盟那次都沒引起過這么大動靜啊!</br> 這簡直就像某兩個強勢主事人在使出全力拼命打架似的!</br> “想不通啊。”</br> 王澎湃他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有誰也想去當主考官?但這只是丙二五零的主考官而已啊,又不是年末慶典的主裁判,至于爭的這么兇嗎??”</br> 不過是個主考官的位置而已啊,至于嗎?</br> **</br> “快樂啊——紙好快樂!”</br> 十一點五十九分,隨著最后一聲心滿意足的感嘆,千家紙終于消失在了熊熊烈火中!火焰翻卷,曾經蒼白臟污的紙漿紙片全都化作細碎浮動的金輝。</br> 靈魂火焰幾乎變成了大紅色,這是受到千家紙最純粹喜悅的影響!</br> 火焰中衛洵拿出瓢三代,小小的瓢蟲被補過頭了,大部分都是代表責任的金色,背上只剩下一個極小的點點還是代表喜悅的紅。被衛洵拿出來后它拼命開始吸千家紙燒掉后殘存的喜悅,而衛洵卻看著那些浮動的金輝。</br> 這些金輝飄散又聚攏,在漆黑夜空中勾勒出巨大的千家紙輪廓。它是千家紙,卻也不再是,沒了怨念與污染,它的氣勢越發純粹,卻也更加強大。</br> 金輝凝成的千家紙沖著衛洵深深鞠了一躬,隨后如金色流星般墜落,灌入衛洵的右臂,在他手腕上留下個小小的金色印記。</br> 【您獲得千家紙的感恩!千家紙將幫您無償出手三次!】</br> ‘想要——皮——’</br> 千家紙如愿以償的同時,剝皮先生卻自發浮現了出來。它仍頂著個驢頭,渾身猩紅,死寂驢眼凝望千家紙殘留的金輝,混亂瘋狂的眼眸仿佛有一瞬的清醒。</br> 千家紙得償所愿了,它也想要如愿以償!</br> “給你皮。”</br> 魔鬼商人毫不猶豫摸出皮影小驢,將它扔向了剝皮先生!從拿到皮影小驢后魔鬼商人就認識到,這兩者不是能共存融合的,而是互相吞噬的關系,他必須要選擇一個偏向!</br> 選皮影小驢,考核傾向便是傳統驢皮影,選剝皮先生,考核傾向就是傳統剝皮先生,二者無法共存!</br> 按理說,旅社提示點名了‘演出’相關景點,即陽壽鎮殯宮景點項目該是偏向于演出。這樣一來,選皮影小驢該是更符合考核才對。</br> 但魔鬼商人卻看上了剝皮先生介紹的一點:</br> ‘帶著靈魂的皮最適合制成皮影,甚至能在皇帝面前演出!’</br> ‘剝皮先生畢生夙愿,就是能在皇帝面前演出一場皮影戲!’</br> 陽壽鎮殯宮,是后天晚上才能到達的景點。游覽完該景點,又需要一到兩天的時間,而融合傾向物后,魔鬼商人就會時時刻刻遭受對方的強烈影響。</br> 魔鬼商人有自知之明,這可是極度危險旅程,哪怕他受到負面影響最輕的幽靈態異化,也極有可能承受不來。</br> 因此在考慮合不合適前,他必須先考慮成功的可能性。</br> 魔鬼商人望了眼衛洵,看到他手中的令牌。</br> 更何況他同時也接了委托任務!</br> 魔鬼商人也是有自己傲氣在的,他是今年最強的新星導游,又怎么能比小翠差太多?</br> 只有和皇帝扯上關系,他才也能參與到委托任務中!</br> ‘哈哈哈哈——是皮,是皮啊!!’</br> 半空中剝皮屠夫瘋狂大笑,手里鉤子分毫不差的勾住了皮影小驢!與此同時,魔鬼商人手中的剝皮尖刀也變了模樣,在它外面多了件驢皮刀鞘。刀鞘正中有一碩大的,充滿血絲的驢眼,憎恨怨毒死盯著他。</br> 【您獲得了完整的領隊考核傾向:‘傳統剝皮先生’!】</br> “確定考核傾向!”</br> 魔鬼商人毫不猶豫,這把剝皮尖刀霎時間化作一道烏光貫入他的體內。一瞬間魔鬼商人面露痛苦之色,斗篷之下,他幽靈態的身體,竟然開始長出一層毛絨絨的皮!</br> 不夠,皮還不夠……</br> 混亂嘈雜的聲音響徹魔鬼商人的腦海。</br> 皮……還不夠。</br> 無比強烈的渴望扭曲著他的神經,周圍的所有人所有物,但凡長著皮的,都對魔鬼商人有超乎尋常的誘惑!他艱難喘息著,想捂住劇痛的頭,抬起手時卻發現,他右手竟然變成了一把剝皮尖刀!</br> ‘剝不下別人的皮——那就剝自己的皮吧!’</br> 無法對別人下手,那瘋狂的剝皮先生最終只能剝下自己的皮,而你又當如何抉擇?!</br> 魔鬼商人沒有動手,他壓抑的,艱難的,于渾渾噩噩中向衛洵走去了一步。</br> 郁和慧警惕擋在衛洵和魔鬼商人中間,生怕他發瘋要動手。但衛洵卻沒看魔鬼商人。在剝皮先生吞噬皮影小驢,大致明白了融合傾向物會發生什么后,衛洵便收回了目光。</br> 衛洵握住令牌。靈魂火焰洶涌而來,燃燒在他的身邊,呈現出一種代表平靜的橙黃色。橙色火焰掩蓋住了金色的責任魔蟲。</br> 此刻責任魔蟲的身上浮現出淡淡的虛影,真如蜂道人那時見過的一般,如小王子般的金發少年。時間有限,責任魔蟲沒能徹底踏入最強的成熟期,卻也初步進入了成年期,有了自己的精神態!</br> 指尖小王子目光堅定,面上是開朗樂觀的笑容。他一手依戀的緊緊抱著衛洵的手指,另一手抱著令牌。映照的整個令牌都散發出淡淡的金光。</br> 十一點五十九分,五十秒。</br> 還有最后十秒,到達凌晨零點。年畫哪吒也出現了,他面無表情站在芷家大院的房頂上,仰著頭看天。</br> 天上有什么?</br> “確定考核傾向。”</br> 衛洵融入了亡明令牌!令牌和責任魔蟲一同化作金光,融入進了衛洵的體內。</br> ‘明——明啊!!’</br> 無數明朝人的殘存怨念瞬間涌入衛洵的精神,卻在發瘋將他同化前停住。</br> ‘不能……他是最后的守陵人……’</br> ‘皇陵……不可傷害他……’</br> ‘不能……’</br> ‘要……保護他……’</br> ‘只有我們能……’</br> 責任魔蟲的感染成功了!</br> 衛洵額頭滿是冷汗,承載一個滅亡朝代的精神情緒還是太過艱難。哪怕對方不對他進行精神污染,光是存在于他的精神內,對衛洵來說就是極大的負擔!原本千家紙燃燒都沒耗盡的一滴蜂王漿飛快消失,站在一旁的郁和慧眼疾手快,又給衛洵喂了一滴。</br> 而現在衛洵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穩固心神上,其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衛洵身上。</br> 傳統紙扎先生顫顫巍巍提起筆。</br> 笑死,根本沒人在意現在已經到了凌晨零點,該開始點眼了。</br> 紙扎先生還能說什么呢,他只是個小小的紙扎先生啊。他完全不敢有半點拖延,飛快給紙扎人點眼。都不用精細畫什么上下眼皮,眼黑眼白了,點兩個黑點就算成功!</br> 第一個豆豆眼紙扎人出現時,忽然間陰風大作,鬼哭狼嚎,大地震動,土地下似有無數恐怖存在將要復蘇——是陰差陰軍!</br> 紙人出殯,陰間不容!這將被用作出殯的紙扎人將被全部毀滅,這是給芷婆婆的警告!</br> 這是陰間規則,就連哪吒靈也不能插手。</br> 原本,今晚該是旅客們出手大戰陰軍,保護紙扎人的。</br> 但這小陰風才剛刮起啦,就被夜空中的驚雷閃電劈到完全消散!</br> 原本死寂黑沉的夜空突然響起了炸雷,明明沒有半點落雨的征兆,卻是電閃雷鳴不止,宛如一副世界末日般的景象!</br> ‘冊封——’</br> 電閃雷鳴中恍惚有一個渾厚威嚴的聲音響起。這聲音貫穿驚雷,當它響起時無邊威壓從黑暗蒼穹降臨,梅恪爾驚得變成貓球,西方三狼也全變為狼態,驚懼不已望向天空。那是讓他們發自內心畏懼恐慌的威勢。</br> 是龍啊。</br> 半命道人心頭發苦,拿著三茅真人的令牌,他仍能在驚雷中站穩,擋在紅僵和白小天的面前。</br> 而且這不是普通的龍,它是皇氣凝結而成的龍,代表的,是一位曾經的皇帝!</br> 難以壓制腦內瘋狂聲的魔鬼商人驟然清醒,他右手剝皮尖刀霎時間消失。整個人都恢復了正常。</br> 怎么能在皇帝面前亮武器呢,這是大不敬!</br> 那些瘋狂混亂的情緒全都自行壓制下去了,只剩下恭順和敬畏,像是要在皇帝面前表現出最好的自己。</br> 果然,他賭對了!</br> 魔鬼商人略松一口氣,小翠第四景點的信物,是能稍微壓制剝皮先生的!</br> 看到在電閃雷鳴中屹立的衛洵,看到一縷不知從何而來的,淡淡的光,籠罩在他的身上,魔鬼商人的心中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更有敬畏。</br> 不只是被剝皮先生影響,而是對一位曾經的皇帝,對強者的敬畏。</br> 唯有皇帝,才能冊封守陵人之長!</br> ‘冊封,衛氏衛洵,為當代守陵人之長’</br> 冊封叫的竟然是他真名?</br> 衛洵心頭微動,他明明現在是導游身份,旅社規則內他就是丙二五零,卻沒想到——</br> 不過這冊封,是只有他一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更像是某種另一層面的規則。衛洵突然對皇帝充滿了興趣,他凝望蒼穹。</br> 漫天濃云皆被撕裂再聚攏,暗金色的光映照在云塊,恍惚間就像一個巨大的,暗金色的龍頭。它探出蒼穹,凝望著大地。但它頭上的角卻像是被生生折斷,浸染著不祥的黑色。</br> ‘執掌祭祀,守護明皇陵!’</br> 話音落下,一襲火紅的官袍出現,籠在了衛洵斗篷外面。它是皇帝的冊封,就像熾熱燃燒的火焰,但濃郁的紅色只在最初保持火紅,隨后它逐漸暗淡,最后變為了干涸血跡般的暗紅色,上面爬滿了猶如荊棘蛛網般的黑色裂紋。</br> 某一刻衛洵甚至覺得這件官袍會裂開,但他腦海內的令牌綻放出淡淡的金光,映在官袍上,最終令它穩定下來。</br> 明七帝不入皇陵,被英宗降級為王,如果沒有令牌中的亡明意識配合,他的冊封明陵不認。</br> “嗤,怎么變得這么黑了,真難看。”</br> 年畫哪吒冷哼一聲,面無表情。那蒼穹龍影沖他微微點頭,威嚴的目光凝望向衛洵。</br> 衛洵也在看它,就連郁和慧也低下頭,沒有與蒼穹龍影對視。衛洵卻看得坦然。</br> 一秒,五秒,甚至是更長的時間,直到龍影消失,衛洵似乎聽到了聲幽幽長嘆。</br> ‘這天下,已經不是大明的天下了’</br> 那聲音不復威嚴,也沒有太多的瘋狂怨憎,有的只是落寞。</br> 哪吒靈不再是明朝的哪吒靈,守陵人……也不再是對明忠誠的守陵人。</br> ‘吾只是想……了結宿怨’</br> 這是帝王給予的保證。除了回歸皇陵,他不會做其他的事情,這也沒有任何意義。</br> 一個時代落幕,就再也不會回來。</br> “這就是古代的皇帝嗎?”</br> 陌生冷冽的男聲在衛洵身側響起。他說的是英語,一口純正的倫敦腔,帶著一點傲慢的貴氣,忍不住讓人聯想到中世紀的城堡莊園,那些權勢滔天的勛貴公爵。</br> 衛洵看過去,卻見到魔鬼商人的身旁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黑色的影子。看不清他的面容與衣著打扮,但僅從站姿就能讓人感到優雅尊貴。</br> 【考核傾向皆已選定,領隊考核正式開始,考生見過主考官!】</br> 主考官來了?</br> 那他的主考官是——</br> 噗通。</br> 衛洵心跳忽然錯亂了一拍,心口微燙,喉結發癢。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是——</br> “危險!”</br> “噼啪!”</br> 突然間郁和慧驚叫危險,一道水桶粗的血色閃電毫無征兆,從空中劈向衛洵!明七帝已因怨恨,近乎墮為孽龍惡靈。受孽龍冊封,幫助孽龍,將受天罰!</br> “呔!”</br> 年畫哪吒瞬間擲出乾坤圈,卻只擊散了大半閃電,仍有一束閃電狠厲劈向衛洵。霎時間衛洵拿出了一件猩紅色的斗篷,嬉命人的斗篷防御力太好,衛洵一直都有留著一件。但就在衛洵剛把這件斗篷徹底拿出來時,他忽然身體一晃,往前平移了一小節。</br> 原本劈向他頭頂的閃電,這會卻劈向衛洵的身后。下一刻這閃電竟然憑空消失了!</br> 【攻擊主事人——】</br> 【挑釁旅社——】</br> 【抹除,以示警告】</br> 混亂嘈雜,擾亂精神的囈語背景音中,唯有衛洵能聽清楚這聲音,像是意識到什么奇怪的事情,衛洵驚訝睜大了眼,連在他身邊燃燒的靈魂火焰都變成了代表好奇的紫色。</br> 而其他人雖然聽不到,卻也看見了這劈向衛洵的閃電憑空消失!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衛洵身上,目光敏銳的幾個駭然注意到——</br> 衛洵身后,竟延伸出兩個頎長的黑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