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洵雙眼微瞇,盯著羽毛,又若有所思望向身后。</br> 這羽毛幾次不正常明滅,絕對是有人從中作祟。</br> ‘***?’</br> 衛(wèi)洵屏蔽了直播,然后靠向墻壁,打不著火的羽毛先用尾巴卷著。又像那天洗澡時一樣,衛(wèi)洵撫上喉結(jié),鼓動魔種——他現(xiàn)在是異化態(tài),催動魔種更顯方便。</br> 但那觸手剛伸出個尖尖,鳳羽火焰忽然就又能燃起來了,火焰灼燒下這剛從虛無黑暗中伸出的觸手突然一晃,形態(tài)不穩(wěn)般多了幾重虛影,然后它便消失了。</br> 衛(wèi)洵垂下眼,抿著嘴,眉心緊鎖,露出明顯不爽的表情。</br> 衛(wèi)洵知道‘安雪鋒的獨占欲’和‘***的愛意’會讓他們之間有些微對抗的意識,但之前在浴室的時候,羽毛觸手都在,卻算是勢均力敵,誰都無法完全驅(qū)逐誰。</br> 然而這次不一樣。</br> 像是有誰摻和其中當(dāng)攪屎棍,羽毛燃起來的時候就幫觸手打壓羽毛,觸手出現(xiàn)時就幫羽毛打壓觸手一樣。</br> “蠢貨。”</br> 衛(wèi)洵忍得難受,剛才鳳火燃起的那點對他來說只是杯水車薪,轉(zhuǎn)瞬火焰熄滅。他眼中血色更勝,長尾□□羽毛,卻無論如何都榨不出半點火焰來。腹內(nèi)陰沉的鬼氣不僅沒能被陽火驅(qū)散,反倒被驚擾的翻騰起來。</br> 斷掉的惡魔之角那里要長出新的角尖,需要抽取大量的能量,更讓他覺得空虛。這種難受要用更多的快樂才能壓的下去,衛(wèi)洵現(xiàn)在不想到底是誰阻止的,被感性思維支配,他只想快活。</br> “我數(shù)三個數(shù)。”</br> 他輕喘一聲,眼角水光瀲滟,眸中血色濃重,卻更多幾分煩躁不耐。</br> “如果你們合作不了,我就去找周希陽他們。”</br> 衛(wèi)洵威脅道。</br> 哪怕另一個主考官再怎么強大,安雪鋒和***合力,難道還對付不了?非要內(nèi)斗讓他難受?</br> 對付不了就是廢物!</br> 他說出這句話時,整個房間的氣氛仿佛都凝滯了。忽然間一縷陽光落下,外面陰云密布的天空似乎有放晴的征兆。這縷陽光暖融融的,仿佛能驅(qū)散陰氣,映照下來時衛(wèi)洵愜意瞇起了眼。</br> “現(xiàn)在出太陽了?”</br> 芷家大院正屋房頂上,哪吒靈狐疑盯著天空,嘖了一聲。</br> “現(xiàn)在不該出太陽。”</br> 他蠻不講理道,抬手間聚攏陰氣濃云,霎時間遮蔽了陽光。</br> “這才像話。”</br> 哪吒靈滿意道。現(xiàn)在正是要焚燒紙牛紙馬,給芷婆婆偷天改命的時候,可不能讓陽氣壞了事。</br> 等到正午出殯的時候,出點太陽干擾陰差,這才合理嘛。</br> 陽光消失,空氣又變得陰冷起來,連帶著衛(wèi)洵的臉上都露出一抹陰郁神情。他深吸一口氣,直接開始倒數(shù)——</br> “一。”</br> 什么倒數(shù)三個數(shù),煩躁到極點的衛(wèi)洵直接數(shù)了個一!</br> 說罷他直接起身,甩尾將羽毛扔到一邊,毫不猶豫就要向外走——他沒走出去。</br> 不知何時生長來的柔軟堅韌的觸手纏繞上他的腰肢,安撫般撫摸。那鳳凰火羽也如有靈性般飛落在衛(wèi)洵的尾端,主動落在尾尖尖上,討好般燃燒起火焰。</br> 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掃過,對方精明的只針對觸手。沒有動提供陽氣的鳳凰火羽——但這次鳳凰火羽沒有‘袖手旁觀’。火焰轟然而起,燒向虛無,在衛(wèi)洵審視冷淡的態(tài)度下,他們終于達成了第一次的合作。</br> **</br> “你聽到了嗎?哪吒靈管丙二五零叫‘弟弟’。”</br> 歸途駐地,王澎湃調(diào)出那段‘丙二五零大戰(zhàn)黑無常’的錄像反復(fù)觀看,有點糾結(jié)。</br> “我早說了,之前丙二五零那句‘哥’沖的是屋檐喊的,哪吒靈之前就在那里。”</br> 茅小樂不耐煩道:“再者說咱們隊長難道還搶不到主考官的位置?別鬧了。”</br> “和···搶當(dāng)然能搶得過,但是吧……”</br> 王澎湃搖了搖頭:“這不是想著……”</br> “別的不說,丙二五零的異化態(tài)真和嬉命人一樣。”</br> 工作完的汪玉樹又來和大家一起看直播:“就是還不夠成熟,嬉命人好像不只兩個翅膀吧。”</br> “對,丙二五零這算是還在成長期。”</br> 王澎湃點頭,唏噓道:“早就覺得嬉命人有個切片,他被封在太陽門里這么多年,還對旅社內(nèi)發(fā)生的各種事知之甚詳,甚至能影響上層,可不是光靠的傀儡化身和屠夫聯(lián)盟。”</br> “隊長應(yīng)該知道。”</br> 萬向春道:“他不說,肯定有他的道理。”</br> “丙二五零的主考官肯定是隊長。”</br> 茅小樂篤定道:“如果不是他的話,隊長早就不再沉睡,到這邊來了……隊,隊長?!”</br> 誰也沒注意到安雪鋒什么時候到觀影廳門口的,茅小樂他們連忙站起身來,安雪鋒卻只是隨意點了點頭,望向萬向春,言簡意賅:</br> “跟我來。”</br> “隊長,你沒事吧。”</br> 王澎湃忍不住關(guān)心問道,實在是安雪鋒神情有些怪,像是惱火吧,倒也不全是,又有點像是高興,有點懶洋洋的饜足。那種猛獸剛吃過大餐或者是打了勝仗的愉悅。</br> 但最讓歸途眾關(guān)心的,是安雪鋒身上竟然彌漫著淡淡的深淵氣息。</br> “沒事。”</br> 安雪鋒頷首,隨后帶著萬向春離開。歸途隊內(nèi)紀(jì)律性很好,安雪鋒沒有叫他們,王澎湃幾人只能眼巴巴看著他們倆走,連追問都沒有。</br> “完了,隊長醒了,看來丙二五零的主考官真是嬉命人切片。”</br> 汪玉樹摩挲下巴:“不過看他那分裂的架勢……嘿,伙計們,你猜嬉命人切片是真的虛弱,還是裝出來給咱們看的?”</br> “這還用問?肯定是裝的,他最愛裝了。”</br> 茅小樂嗤之以鼻,隨后有點猶豫:“***竟然沒有搶過嬉命人的切片,安隊身上的深淵氣息……哎,你說,他叫萬向春出去做什么?”</br> “去大門那邊聯(lián)系***吧。”</br> 汪玉樹猜測:“***情況應(yīng)該不太好,跟嬉命人切片打都打輸了,深淵氣息還蔓延到了安隊的身上……唉。”</br> “精神污染的話,其實***承受的比隊長本體更多。”</br> 王澎湃忍不住道:“如果丙二五零能給***紓解一下就好了。”</br> 他這句話說出來,就見汪玉樹用欲言又止的目光望著他看。</br> “你在想屁吃。”</br> 茅小樂直接罵道。</br> “丙二五零是誰的家屬?嬉命人為了他都直接放主事人切片出來了,還把***給揍了,你覺得他還會讓丙二五零給咱們隊長做安撫?”</br> 嬉命人的弟弟來歸途當(dāng)導(dǎo)游?</br> 這要素過多了!</br> “小樂說得對。”</br> 汪玉樹有點牙疼:“這事還不能明面上搞。”</br> 明面上去打屠夫聯(lián)盟,把人搶回來這種事絕不可取。他們想要導(dǎo)游,又不是要跟丙二五零敵對!</br> 好在主考官不能和考生直接接觸,從現(xiàn)在到第四景點還有幾天時間。</br> “雖然不厚道,但隊長也只能偷家了。”</br> 王澎湃嘆道:“往好處想,丙二五零現(xiàn)在對隊長上癮了。嬉命人又是導(dǎo)游。”</br> 導(dǎo)游和導(dǎo)游之間是不會有未來的,要想互相紓解,還得是旅客才行。</br> “我看這旅程的難度,丙二五零有很大可能會失控。惡魔類異化態(tài)在這方面太吃虧。”</br> 難道真看著他異化了,嬉命人還能讓他不去找人紓解?</br> 與其找周希陽他們……</br> “咱們安隊到底也是第一旅客。”</br> 怎么感覺這么說有點怪怪的。</br> 王澎湃憋出一句:“反正也不吃虧。”</br> “這只是導(dǎo)游旅客之間的正常聯(lián)結(jié)而已啊。”</br> 茅小樂吐槽:“怎么你說的跟咱們要跟屠夫聯(lián)盟聯(lián)姻似的。”</br> “就是。”</br> 汪玉樹在旁邊摻和:“我更看好安隊和衛(wèi)洵這對——對了,小樂,這兩天你多跟衛(wèi)洵呆一塊,關(guān)系到位可以的話邀請他過來住,或者你去他旅隊駐地做客都行。”</br> 汪玉樹義正言辭道:“我怕嬉命人報復(fù)安隊,對衛(wèi)洵動手。”</br> “都怪你!誰讓你說安隊和衛(wèi)老師要結(jié)婚了!”</br> 茅小樂當(dāng)場炸了。</br> “誰讓你真信了啊。”</br> 汪玉樹攤手,滿臉無辜:“都怪你,要是放以前我肯定會被隊長暴揍一頓。”</br> 也不知道誰傳出去的,現(xiàn)在整個旅客導(dǎo)游高層差不多都知道這事了,這場面要是不結(jié)婚很難收場。</br> **</br> 屠夫聯(lián)盟。</br> “陰陽蝶大人。”</br> 蜂道人沉穩(wěn)行禮,這場從深淵節(jié)點回來第二天,他就挑翻了乙三十八。雖然因為還沒徹底掌控異化態(tài),吃了一點小虧,但這也無損蜂道人威名,徹底蕩清了‘蜂道人不行了!’的傳言。</br> 原本無視蜂道人的陰陽蝶也終于將他看在眼里,幾次召見。</br> 不過一聽陰陽蝶要讓他去捉衛(wèi)洵——蜂道人當(dāng)場達咩。他藏北那會就在衛(wèi)洵身上吃了虧,現(xiàn)在本該是他快速上升期,再吃虧了怎么辦?</br> 再者說,衛(wèi)洵哪有互助會香啊。這幾天蜂道人天天都在想小王子,猶豫著要不要再見他一面,還是再給互助會捐點東西,到時候見了小王子也能狠狠嘲諷他天真不切實際的想法。</br> 這會去抓衛(wèi)洵,得罪歸途,不是純粹給自己找不自在嗎。于是蜂道人開始磨洋工——他放出幾只魔蜂,裝模作樣監(jiān)督衛(wèi)洵,每天給陰陽蝶匯報些‘衛(wèi)洵今天和茅小樂見面了’‘衛(wèi)洵今天又和茅小樂一起吃午飯了’之類的話。</br> 茅小樂驚叫的‘衛(wèi)洵和安雪鋒要結(jié)婚!’這消息,就是他匯報上去的。</br> “大人有什么事?”</br> 以往被陰陽蝶召喚一次,蜂道人都覺得野心勃勃,滿懷斗志,但現(xiàn)在,他有點索然無味了。</br> “我叫你來……你關(guān)注最近丙二五零的旅程了嗎?”</br> 陰陽蝶也有點心不在焉,說話難得吞吞吐吐。</br> “看了。”</br> 蜂道人斬釘截鐵:“我們東區(qū)肯定能贏。”</br> 不管什么時候,說這句話準(zhǔn)沒錯。</br> “你……算了。”</br> 陰陽蝶百無聊賴揮了揮手:“反正你也不知道。”</br> “下去吧。”</br> “是。”</br> 要是過去,蜂道人肯定會百般揣測陰陽蝶到底怎么回事,叫他來有什么吩咐。再把京郊殯宮直播回放仔仔細細看幾遍,找些蛛絲馬跡。</br> 但現(xiàn)在他想的是‘還好沒讓他立刻去逮捕衛(wèi)洵’</br> 又能愉快磨洋工了。</br> 蜂道人高高興興走了,陰陽蝶表情卻很奇怪。</br> 猶豫片刻,他找上了靈媒。</br> 哭泣的靈媒眼角紅紅的,臉上仍有淚痕,周圍一堆全是擦淚的衛(wèi)生紙。但他嘴角卻是上揚的,尤其是看向直播畫面的時候。</br> 陰陽蝶找過來時正聽到靈媒小聲嘀咕,他盯著直播屏,用很那種很欣慰夢幻的語氣。</br> “大人小時候原來是這樣。”</br> 陰陽蝶:。</br> “該死的云良翰。”</br> 慣例先罵云良翰,隨后陰陽蝶期期艾艾試探:“最近大人有什么指示嗎?”</br> 屠夫聯(lián)盟受襲那晚,陰陽蝶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在被精神污染壓制下渾渾噩噩過去的。</br> 靈媒知道的倒是多,他被傀儡師掠走時,又被追夢人要回時,傀儡師氣惱,故意說了些‘那晚怎么會這么巧,從未聽說過第一傀儡的,怎么恰好就出現(xiàn)了?’引起了靈媒的疑心。</br> 的確,哪怕是傀儡,又怎么可能異化態(tài)和大人完全相同?再仔細回想那一夜,靈媒發(fā)現(xiàn)了諸多疑點。</br> 但當(dāng)時大人沒有特殊指示,沒了深淵鐘聯(lián)系又不方便,靈媒暫且將此事壓在心中。</br> 但現(xiàn)在,看著直播屏幕上那對熟悉的大翅膀,靈媒什么都明白了。</br> 還有丙二五零叫的那一聲哥,雖然現(xiàn)在都說他叫的是哪吒靈,但靈媒當(dāng)時卻看到新掛上的太陽掛飾,在那時微微發(fā)亮。</br> 真的是弟弟呀!</br> 隨之他又聯(lián)想到那天,大人為何如此生氣,甚至震碎了太陽掛飾。</br> “安雪鋒……”</br> 不知廉恥!</br> 都和丙二五零大人聯(lián)結(jié)了,又怎么能和衛(wèi)洵結(jié)婚?</br> 怪不得大人震怒!</br> 雖然靈媒?jīng)]有一對一的聯(lián)結(jié)關(guān)系,而且導(dǎo)游旅客聯(lián)結(jié)都很正常純潔,但他能理解大人……安雪鋒以這個階位和丙二五零聯(lián)結(jié),丙二五零絕對上癮了。</br> 這會再看到安雪鋒要結(jié)婚……</br> 太渣了!</br> “捉衛(wèi)洵這件事,你辦的怎么樣了?”</br> 靈媒眼角仍舊發(fā)紅,卻是煞氣騰騰。安雪鋒和丙二五零聯(lián)結(jié),定是想要拿捏威脅大人。哪怕大人氣量大,運籌帷幄,他們這些做屬下的自然得為大人分憂!</br> 抓來衛(wèi)洵,拿捏安雪鋒。哪怕結(jié)婚傳言是假,但歸途很重視衛(wèi)洵這事絕對是真的!</br> “大人……剛才又震碎了一個太陽掛飾。”</br> 盯著陰陽蝶的臉,靈媒語氣平平,暗含威脅:“你知道大人的意思。”</br> 嬉命人有沒有主事人切片這回事,就連靈媒都不知道。哪怕他希望丙二五零的主考官是大人,但靈媒也明白,這事可能性不高。</br> 大人被困太陽門多年,狀態(tài)不佳。如果切片去爭主考官的話,本體必定沉睡。但現(xiàn)在他還能發(fā)怒震碎太陽掛飾……唉。</br> ···太廢物,那這樣看來,丙二五零的主考官恐怕是***了。</br> 怪不得大人這么生氣,靈媒想想都覺得無法呼吸。他面色不善望向陰陽蝶,負面情緒發(fā)泄在他身上了。</br> 陰陽蝶也覺得無法呼吸。</br> 為什么呢,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呢。</br> 之前屠夫聯(lián)盟受襲那晚,他還想著得到大人第一傀儡看中,執(zhí)掌一個深淵節(jié)點,走上人生巔峰,和靈媒斗一斗——哪怕這旅程剛開始的時候,他都想著云良翰進去了,靈媒的人卻一個都沒進去。</br> 要是云良翰運道好能殺了丙二五零,奪得北緯三十度信物……唉!</br> “在捉了,我手下有人一直都盯著。”</br> 陰陽蝶伏低做小:“等衛(wèi)洵和茅小樂離開,他們就立刻動手。”</br> “嗯。”</br> 靈媒淡淡道:“行了,你下去吧。”</br> 他還得剪丙二五零的視頻合集呢,等大人出來第一個獻給他看!</br> 就是丙二五零的直播畫面總是黑屏,剪起來怪難的。</br> **</br> “小天,快來幫忙!”</br> 半命道人累的夠嗆。白小天到底不怎么懂和尚那套,就在旁邊敲敲木魚,做些記錄。陰陽法事主要是半命道人在主持。</br> 此刻他們正在后院正屋,芷婆婆停靈處,棺材前面。半命道人擺出了紙牛紙馬,金童玉女,錢姐輕手輕腳在一旁打下手,她拿出了一件芷婆婆生前的衣服——將亡人生前的衣服披在紙牛或紙馬上,然后半命道人就可以給紙扎祭品開光了。</br> 看錢姐拿出的是件男人上衣,披在了紙馬上,半命道人就明白她的意思。果然和之前設(shè)想的一樣,芷婆婆將以男人身份出殯。</br> 雖然紙人沒有性別,但是芷婆婆已經(jīng)被陰差盯上,想要從女變男可不是簡單的活。半命道人干脆讓錢姐打開棺木,讓紅僵進去——僵尸不辨陰陽,最能遮掩氣機。當(dāng)然,半命道人也是為了獲得一手情報,并且對芷婆婆做一些鉗制。</br> 錢姐一開始當(dāng)然不同意了。半命道人說服她可是費了一番口舌,又做出了一些讓步,其中還打退了兩個來襲的陰差,忙得腳打后腦勺。</br> 結(jié)果等好不容易說定后回頭去看,半命道人卻發(fā)現(xiàn)敲木魚的竟然是霸總紙人,而白小天竟然偷懶在旁邊拿著個本子,寫寫畫畫!</br> 這可把半命道人給氣了個倒仰。</br> “來了副團。”</br> 白小天合起本子,走到半命道人身邊:“要撤掉屏蔽嗎?”</br> “撤什么撤,這是咱們嶗山的不傳秘訣,可不能傳到外面去。”</br> 半命道人不高興道。</br> 實際上是他不想自己錙銖必較,討價還價的影像傳出去,影響不好。</br> 半命道人還是很注意自己形象的。</br> “你去給紙扎祭品開光,開光總會吧,我記得你之前得了串佛子的檀木手串?用那個就行。”</br> “好。”</br> 白小天應(yīng)道,他利落上前,把紙扎金童玉女的腳都扭向后面,讓它們‘跪’在棺木前,隨后又把紙牛紙馬搬來,讓它們頭面都朝向西南方向——西南角是坤卦,對應(yīng)死門。</br> 看他如此聽話利落,半命道人心里總算舒服了,隨后他表情嚴(yán)肅下來。</br> “你在這開光,我去取亡人的枕頭。”</br> 在陰陽先生唱經(jīng)中,將亡人生前枕頭,并著紙牛/紙馬,金童玉女,金山銀山燒掉,這叫辭靈。古時候富貴人家會在出靈當(dāng)日辭靈,就是現(xiàn)在。</br> 而半命道人讓芷婆婆‘從女到男’的關(guān)鍵,就在這枕頭上。</br> “無量天尊。”</br> 半命道人跟著錢姐一路往前,還沒剛走到芷婆婆生前臥房,便覺得一陣天搖地晃,背后陣陣發(fā)冷,這是靈魂出竅的征兆!半命道人暗道不好,剛要出手捏咒,但下一刻他肩上極重,仿佛被無形山巒壓制一般,上半身完全無法動彈!</br> 但半命道人早有準(zhǔn)備,他默念‘三茅真君’,一直暗藏于手中的殘破令牌泛起淡淡金光,直接讓他靈魂穩(wěn)定下來,解去肩頭重擔(dān)。</br> “咔噠。”</br> 只聽咔噠一聲輕響,半命道人縮身退后一步,再看去才發(fā)現(xiàn),剛才架在他肩膀上的,竟是一副不知是何材質(zhì)的金枷!</br> 半命道人心里發(fā)苦,面上卻不動聲色,顯出幾分威嚴(yán)。</br> “金將軍,神應(yīng)真君辦事,還請行個方便。”</br> 枷鎖將軍(金枷銀鎖),正是城隍爺六將中的一對,俗稱枷爺鎖爺!黑白無常排第七第八,枷鎖二將軍正在他們之上!</br> “見過……神應(yīng)真君。”</br> 那金枷化作個穿紅繡官袍的人形,他凸眼獠牙,面容兇狠,一手持枷,另一手卻拿著一本薄薄的冊子。</br> 半命道人眼尖,一見這冊子上‘生死’二字眼角便抽搐一下。</br> 枷爺鎖爺之所以排在黑白無常之上,正因為他們能持有生死簿的副頁!</br> “今有紙人妄圖登上生死簿,擾亂陰間秩序……大人令吾等探查清楚。”</br> 金將軍道,說的客氣,動作卻毫不客氣,擋在半命道人身前:“吾兄弟在前捉拿紙人,還請神應(yīng)真君止步。”</br> 顯然,紅僵入棺,掩蔽紙人氣息,讓金銀將軍無法探查。他們是要先奪芷婆婆枕頭,捕捉到那縷精氣神,然后再按此緝拿紙人!</br> 看來此行不能善了!</br> “得罪了。”</br> 半命道人毫不猶豫灑出一捧黃豆,霎時間這黃豆聞風(fēng)而長,成了一個個兵人纏住金將軍。半命道人當(dāng)即又甩出一疊縛神符。趁著金將軍暫時被糾纏住,他低喝一聲,手中茅草頓時成了把削鐵如泥的利劍,殺向芷婆婆臥房——</br> 陰差是斷斷不能殺的,他要做的就是先搶過枕頭將其燒掉,讓那精氣神在生死簿上寫出‘芷爺爺’的真名!</br> 還好沒讓白小天進來。</br> 半命道人臉色煞白,真跟去了半條命似的,還苦中作樂。</br> 小天那么弱,要進來肯定第一時間魂就被勾走了!</br> 棺木前,霸總紙人敲著木魚,借著屏蔽,白小天拿著本子若有所思,只見這羊皮紙上畫了丙二五零的異化態(tài),以及昨晚他背后的兩個影子。</br> 但在這輪廓般的黑影中,白小天竟然畫出了大致的身形!</br> 不是同一條黑影分為兩半,在他筆下畫出的影子,更像是兩個不同的個體!</br> 但下一刻,白小天合上羊皮卷,望向后方。</br> 那是半命道人離去的方向。</br> 他這里明明感受不到任何異樣,但白小天卻皺起眉頭,雙眼微瞇。</br> 下一刻,他按住耳朵,低聲呢喃了句什么。</br> **</br> “你干什么?!”</br> 前院,杠鬼們休息的地方,此刻這里到處都是一片狼藉!紅杠七扭八歪,上面滿是露水般的血痕,大地裂開,土地翻卷,紅狼人奧古斯都站在亂糟糟的土地上憤怒咆哮:</br> “十月十日,你瘋了嗎?!”</br> 明明說好了各憑手段壓服杠鬼,但十月十日卻毫無征兆,突然對他動手!</br> 當(dāng)看到十月十日完全不理他,再次擲出猩紅油紙傘時,奧古斯都暴怒一躍而起,硬是用狼頭將油紙傘頂了回去。</br> “咣當(dāng)!”</br> 這油紙傘砸在他頭上,竟是發(fā)出如金屬相擊般的脆響,硬生生將奧古斯都砸向了地下。</br> 好強的力量!</br> “你——”</br> 奧古斯都爬起來,只覺得頭腦嗡嗡作響,天搖地晃,竟是比當(dāng)時被周希陽子彈打爆頭顱暈眩感更強!</br> 他低吼出聲,望向十月十日的眼中多了幾分忌憚。</br> “你隱藏了實力。”</br> 如此力量,絕不只是特級三星!</br> 一瞬間奧古斯都想了很多,難道十月十日這是要先殺了他?不應(yīng)該啊,現(xiàn)在人員都分配好了,殺了他誰來抬杠?但奧古斯都分明從十月十日身上感到了殺意!</br> 狼人全憑直覺,他再不猶豫,血光籠罩在奧古斯都的身上,霎時間他體型像是變大了兩倍!血屠狂狼,狼人中的狂戰(zhàn)士,瘋子!他能爆發(fā)出數(shù)倍于當(dāng)前的實力,血腥越多,殺戮越多,越是厲害!</br> “殺我?!”</br> 血狼咆哮,撲殺向十月十日,人語變?yōu)榱死桥兀骸昂穑 ?lt;/br> 但十月十日卻半點沒理他,她收回紅色油紙傘,撐開搭在肩上,正好抵住了悄無聲息,從背后襲來的鋼叉。</br> 碩大的牛頭出現(xiàn)在了十月十日的身后,它一手持鋼叉,一手持勾魂令,轉(zhuǎn)眼就和十月十日纏斗了十?dāng)?shù)個回合。而那邊奧古斯都也沒能攻向十月十日,半空中他猛一轉(zhuǎn)身,避開了刺來的鋼矛與跺下來的馬蹄。</br> 他們這邊爆發(fā)出的強悍力量,吸引來了牛頭馬面!前院的激戰(zhàn)聲勢浩大,主要是奧古斯都咆哮的夠響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連在后院的白小天都若有所感。</br> 他勾了勾唇角,趁十月十日和奧古斯都與牛頭馬面激戰(zhàn)時迅速拿出另一本書冊,手指在上面輕悄悄一抹。</br> 原本空白的書冊面上,像是去掉了遮掩,隱約露出個‘人’字。霎時間白小天渾身氣勢暴漲,他毫不猶豫拿出一根毛筆,翻開書冊寫了一筆然后合上。耗時不超過兩秒,隨后白小天氣勢又恢復(fù)了正常。</br> 他猶豫抱起木魚,像是擔(dān)憂半命道人般向后方張望。就在這時金銀兩道光芒急速掃過,正撞上白小天的身體。白小天沒能躲開,愣在原地。</br> “小天快來幫把手——不是,你怎么靈魂出竅了?!”</br> 半命道人形容狼狽氣喘吁吁,抱著個枕頭邊跑邊燒,連火焰都燒上了道袍都沒顧得上。見到白小天身體倒在地上,靈魂傻愣愣站在原地時他尖叫一聲,宛如一個慘叫雞。</br> 一陣兵荒馬亂過后,好不容易枕頭燒完,白小天靈魂歸位,半命道人才總算喘了口氣。</br> “你怎么在外面都能被撞得靈魂出竅啊?”</br> 他不解叱問道,心中犯嘀咕。剛才情況可謂是危險至極,半命道人令牌只有半塊,無法和金銀將軍同時抗衡,只能周旋。他用五鬼運財咒偷了枕頭后,金枷銀鎖更是對他下了狠手,打的半命道人三魂去了七魄,差點成了沒命道人。</br> 好在最危險的時候,不知怎的,這金銀將軍忽然停住,愕然望了眼他們手上的生死頁,然后拋下半命道人直接沖到了外面,才給他喘息之機。</br> “對不起副團,我太弱了。”</br> 白小天懺悔道,隨后用崇拜好奇的目光望向半命道人:“剛才那是傳說中的枷爺鎖爺嗎?”</br> “那當(dāng)然了!要燒芷婆婆的枕頭,讓那精氣神在生死頁上留下名字,陰間可不得派陰差來提前抓取?”</br> 對話間白小天取消了屏蔽,半命道人贊賞望了他一眼,輕哼一聲,慢條斯理理了理歪掉的發(fā)冠,撣了撣道袍:“要不是我出手,恐怕這次芷婆婆出殯就難了……當(dāng)然,現(xiàn)在得叫芷爺爺了。”</br> “副團真厲害!”</br> 半命道人邊講故事,白小天邊吹捧,把半命道人都吹得臉紅了。</br> “咳咳,好了,低調(diào),低調(diào)。”</br> 半命道人總算收斂:“你繼續(xù)留在這念經(jīng),我去外面看看靈棚怎么樣了。”</br> 他還惦記著金銀將軍突然往外沖的事,準(zhǔn)備順道去外面看看。現(xiàn)在是早上八點,也快了。</br> 出殯前要先把棺木抬到靈棚內(nèi),然后由陰陽先生舉行‘開光儀式’,最后讓孝子賢孫跪拜后,才會蓋棺鎮(zhèn)釘,從這以后棺材就不能再打開了。</br> 囑咐完白小天后,半命道人先去前院看一會抬棺的杠頭杠夫嗎,隨后就被這滿地狼藉驚了一跳。</br> 只見奧古斯都像頭斗牛般喘著粗氣,怒不可遏,十月十日抱著紅紙傘站在他對面,倒還算平靜。半命道人一低頭,看到翻卷松軟的土地上滿是牛馬蹄印就猜到了大概。</br> “牛頭馬面怎么來這了?”</br> 他壓低聲音問抱著陶盆的周希陽。</br> 周希陽手里抱著的是陰陽盆。作為長子,在出殯前他是要摔盆的。這摔盆講究的是摔得越碎越好,如果一次沒有摔碎這是最犯忌諱的事情。</br> 為了防止陰差將這陶盆暗中調(diào)換成無法摔碎的,周希陽現(xiàn)在去哪都隨身拎盆。</br> “不清楚。”</br> 周希陽道,他注意到半命道人慘白的臉色:“枷爺鎖爺去你那里了?”</br> “那當(dāng)然了,我可是最重要的陰陽先生。”</br> 半命道人抬了抬下巴,隨后疑惑:“我以為牛頭馬面起碼有一個會去你這里。”</br> 周希陽作為出殯隊伍中極重要的孝子,肯定會被找麻煩才對。而且他特級四星,實力最強,哪怕牛頭馬面都去找他也有可能。</br> “奧古斯都藏了力量。”</br> 梅恪爾柔聲道,此刻他換了裝扮,鬢邊一朵白花,低眉順眼,真如‘長媳’一般,就連聲音也成了女聲。梅恪爾懷中抱著一個陶罐,這是亡人的食罐,是讓亡人帶去地下吃的東西。</br> 如果有陰差對食罐動手腳,同樣要糟。在這方面,老手旅客們都極為謹(jǐn)慎。雖然隨身攜帶也有被波及打破的危險,但起碼比單放著要安全。</br> “他們爆發(fā)起來,起碼有特級四星的力量。”</br> 云天河道,他換上了一身白衣,這是作為長孫的打扮。</br> “導(dǎo)游們都來了。”</br> 衛(wèi)洵和魔鬼商人站在兩人邊上,魔鬼商人臉色很奇怪,有些惱火又有些微妙的喜色。他惱火與奧古斯都隱藏實力,并且連他也瞞著,欣喜在與奧古斯都有特級四星的實力,明面上西區(qū)這邊最高戰(zhàn)力能和東區(qū)抗衡了。</br> “破壞景點公共設(shè)施……這是要罰款的。”</br> 望了眼小翠,魔鬼商人咳了一聲,先起個頭。</br> “是她先動手的!”</br> 奧古斯都怒聲道,他身上血色未褪,看起來格外兇悍。</br> “誰看到她先動手了啊。”</br> 半命道人站在周希陽身后,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嘀咕。</br> “前院只有你們在,誰知道是不是你們西區(qū)的人聯(lián)手欺負十月?”</br> “結(jié)果還沒打過,嘖嘖嘖。”</br> “你!”</br> “行了。”</br> 就在這時衛(wèi)洵開口:“該怎么繳罰款,就怎么繳。”</br> 魔鬼商人詫異望了他一眼,他還以為小翠會幫十月十日說話……畢竟雖然奧古斯都嚷著是十月先動的手,但說實話看這架勢,魔鬼商人也不太相信。</br> 好端端動什么手呢?動手也沒把奧古斯都打死,完全沒意義啊。</br> 隨后魔鬼商人感到小翠側(cè)過頭來,輕飄飄望了他一眼,頓時心中一凜。</br> 對,馬上就要出殯了,他們倆必須做出站在一起,絕對公平的態(tài)度來。這樣在接下來的旅程中才能鎮(zhèn)住旅客。</br> 還沒出殯就有這么多鬼差陰軍來襲……現(xiàn)在還算是警告,等到真正出殯,再規(guī)整隊伍可是來不及了。</br> “就按翠導(dǎo)說的辦。”</br> 魔鬼商人嚴(yán)肅起來:“罰款一人繳納一半。”</br> “吼!”</br> 在奧古斯都不服不忿的怒吼中,衛(wèi)洵和魔鬼商人分別向他們兩人收了罰款。在十月十日上繳積分的時候,衛(wèi)洵和她的手有一瞬的碰觸。</br> 十月十日明顯愣了下,皺了皺鼻尖,微妙做出了個‘嗅’的動作。</br> 等到這場鬧劇結(jié)束,各人回歸各位,奧古斯都狠狠沖十月十日比了個中指,然后繼續(xù)去揍其他杠鬼時,十月十日借口方便去了茅房。先擊退了個從茅房的頂上冒出來的陰軍,她迫不及待按住耳朵,和白小天傳信。</br> ‘飛白,飛白!我聞到了!’</br> 十月十日用歡快的聲音道:‘翠導(dǎo)身上有隊長和***的氣味!很濃!他們應(yīng)該剛紓解過!’</br> ‘很好’</br> 白小天冷靜聲音傳來:‘你有嗅到瘋狂太陽的味道嗎?’</br> ‘不一定是瘋狂太陽,其他的,和嬉命人有關(guān)的氣味,有沒有嗅到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