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山水是好東西,不單是為了防止魔鬼商人借此完成找甜水的任務。</br> 衛洵也想試試這場景重演中的東西能不能帶出去。</br> 能帶出去最好，不能帶出去的話被佟和歌喝了也不錯。他現在是植物人，最需要的三樣東西莫過于好水、好土、好肥。明十三陵的土是吉壤,又摻了濃郁龍氣，好的不行，這點已經得到了資深鑒土師玉米筍的認可。</br> 而這邊最好的水，莫過于玉泉山水。</br> 放佟和歌離開自己身邊可是很冒險的事，去取水前佟和歌欲言又止望向衛洵,想帶他離開,但衛洵卻沒有走。</br> 獨自一人是險境，更是……誘餌。</br> 黑寡婦暫時無法出手,奧古斯都等人窺伺左右，衛洵倒想看看自己還能釣出什么大魚來。</br> 當然，釣魚得離開皇宮才行。十五帝化身的木雕巨龍太嚇人，他們不一定敢靠近這里。</br> “真君，這塊令牌——”</br> 天啟帝已經冷靜下來，他將亡明令牌歸還給衛洵。那將軍似的精神污染并未消失，它侍立于天啟帝身邊,仿佛在保護他。</br> “去真君身邊吧。”</br> 天啟帝卻輕輕搖了搖頭,冷靜道：“朕不會死在這里。”</br> 的確，皇宮是天啟大爆炸影響的邊緣,天啟帝運氣也好,在災難中毫發無損活了下來。</br> 但宮里人卻死了不少,尤其是不滿周歲的皇太子也在這大爆炸中受驚而死。</br> “你去保皇嗣吧。”</br> 衛洵覺得這也能是個將來的任務點，大方將亡明令牌中的精神污染派了出去——實際上他也無法控制對方。千家紙和剝皮先生這種沒有太多智商，只剩本能的還好利用，但亡明令牌中的這位卻讓衛洵感到了危險。</br> 不如讓他去干自己想做的事情,衛洵顯得很通情達理。</br> 果然，聽他這么說，那紅衣將軍沖他頷首，彷如在行禮示意。隨后他的身影便隱沒消失了。與此同時，衛洵望向手中令牌。</br> 【明將軍的遺愿清單！】</br> 這是衛洵將亡明令牌見皇帝后，彈出來的任務提示。之前在地宮五層時，亡明令牌就變成了一件‘任務道具’，只要完成相應任務，就能將其帶出旅程。</br> 而這任務現在才出現，冒險來皇宮見皇帝一趟果然不虧。</br> 【遺愿清單：（完成任意五項，便能得到令牌的所有權——當然，完成的更多，能帶走的‘東西’越多】</br> 【1、面見陛下（已完成）】</br> 【2、國祚綿延（進行中）】</br> 【3、再看一眼故土（已完成）】</br> 【4、嘗一杯故國的酒】</br> 【5、和故鄉的百姓聊天】</br> 【6、……】</br> 遺愿清單中的遺愿非常多，但如果沒有這次天啟大爆炸的重演，絕大多數都是不可能完成的。</br> 什么再看一眼故土之類的，之前衛洵在八臂哪吒城時都沒激活這個任務，可想而知亡明令牌中的精神污染異常偏執，他眼中的故土，只有明朝。而那些酒啊，故鄉的人啊，也只有在‘明朝’場景中才能完成。</br> 完成五項屬實艱難，但這卻也證明亡明令牌這樣道具帶出去后能有多強大。光是讓衛洵殺了傀儡師傀儡的‘死亡山神精神污染’這點，就讓他絕不會放過這枚令牌。</br> 現在就看能完成多少項遺愿了。衛洵猜測能帶走的‘東西’，應當指的是亡明令牌中的精神污染。</br> 這真是件很奇怪的信物，明明‘將軍’已經離開，但這令牌中仍存在著無數的精神污染。它們既是一個整體，卻又是無數個體，與千家紙和剝皮先生皆有不同。</br> “真君……這是否太冒險了。”</br> 安靜中皇帝斟酌開口詢問，佟和歌和將軍精神污染都離開了，衛洵身邊沒有保護之人。聽出皇帝語氣中的擔憂，衛洵回過神來。他意識到什么，饒有興致與皇帝對視。</br> 皇帝怎么可能會為‘火德真君’而感到擔心呢？</br> 除非他看穿了衛洵的身份。</br> 之前拿到亡明令牌時皇帝的表情就有些微變化，衛洵了然，他笑道：“要是十五帝擔心我，不如幫幫我。”</br> 他口稱十五帝，但實際上指的卻是明十三陵中的十五帝！</br> 沒錯，眼前的皇帝在拿到亡明令牌的剎那間，就被木龍化作的十五帝取代了。皇帝是不可能拿到亡明令牌的，也不可能提前預知明滅亡的結局。</br> 雖然現在只是場景重演，真正的歷史無法改變，但這其中也暗含了某些規矩。甚至于皇太子將死這點，衛洵也不確定‘將軍’能否改變。</br> 如果能保下，那遺愿清單上的‘國祚綿延’任務就能成功，反之失敗。但無論成功失敗都沒太大問題，皇太子本身身體就極為虛弱，哪怕不再這場大爆炸中嚇死，隨意一場風寒都能讓他脆弱的生命終止。</br> 而就算他活下來，歷史上明年十五帝就會死亡，繼承皇位的可能性更大還是他的弟弟，末代皇帝朱由檢。</br> 無論如何影響不到未來，所以‘救皇子’這件事，是有可能成功的，也許這里成了景點后，也會成為一項任務。</br> 將眼前的皇帝帶入外面的十五帝，如此一來，他詢問的‘是否太冒險’，不是問衛洵獨自一人留下是否冒險，而是問的幫明七帝歸皇陵這件事！</br> 衛洵干脆打了個直球。</br> 既然您覺得冒險，那您就幫幫我吧。</br> “你確實很聰明。”</br> 皇帝嘆道，也不稱朕了，語氣甚至頗為平和：“你知道，問題在于皇陵。”</br> 如果不是明七帝曾經的皇陵，被十四帝占據了，他也不會這么為難。</br> 這兩位的根本矛盾就在這里。</br> “七帝不過只是想要個正統而已。”</br> 衛洵微笑，平靜道：“七帝不會愿意占據后輩的陵寢，您也知道，我這令牌中藏著條真正的龍魂。”</br> 雖然明七帝什么都還沒說，但衛洵替他說了。</br> 無論旅客們還是老紙人們都覺得，他們與十四帝必會根據陵寢成為對手，但衛洵不這么覺得。</br> 陵寢真有這么重要嗎？</br> 歸皇陵歸皇陵，尸骨早就葬在玉泉山景泰陵了，百年過去，遺骨還如何歸皇陵？</br> 歸皇陵已經成了執念，但明七帝最想要的，無非是‘正統’二字。</br> “即使沒有葬在十三陵，明七帝仍然是明七帝。”</br> 衛洵道。</br> 歷史不會忘記他，無論是史書上，還是網絡上，朱祁鈺沒有因為以親王禮下葬，而被史學家記載為‘親王’。</br> 他是明朝的第七位皇帝，在現代人眼中也是如此。從十五帝木雕長龍的化形上，衛洵就有了猜想，他認為皇帝的化形其實在本質上，和哪吒靈沒有太多區別。</br> 都是由人的認知構成的！起碼會被人的認知影響！</br> 哪怕這世間沒有真正的龍，但皇帝的象征是龍，這個認知早就深深烙在人心了。</br> 既然如此，明七帝化形是蛟非龍，衛洵更覺得是他的心沒能走出來，路走窄了。</br> 這是心理問題，只要明七帝釋然，真正放下過去，他便能化蛟為龍！回皇陵重要嗎？重要，只要回皇陵，這直接就能讓他真正解脫，自己是皇帝，不是什么親王。</br> 但它不是必要的！</br> “如此甚好。”</br> 十五帝緩緩點頭：“父皇也不愿牽扯事端。”</br> 如果不是涉及到皇陵歸屬，他們小輩可真不愿摻和長輩這邊的事。長幼尊卑很重要的。</br> “父皇那邊，我愿去說和，不過……”</br> 十五帝欲言又止，最后苦笑著搖了搖頭。</br> 說實話，他并不是十四帝喜歡的孩子。只不過是十四帝偶然臨幸宮女所生，十四帝很是忌諱這件事，甚至不愿承認。最后是無可奈何，才被迫認了這件事。后來更是遲遲不肯立下太子。</br> 能不能勸，能勸多少，十五帝也不敢打包票。</br> “無妨。”</br> 衛洵道，卻不是很擔心這事。</br> 在他看來，十四帝能難為的只有旅客，他絕不可能對明七帝動手。</br> 只要明七帝表示不會占皇陵，十四帝絕對會不再摻和這事。</br> 相比之下，倒是明六帝更為棘手。他身為七帝哥哥，占了‘長’字，這對兄弟之間的仇怨無比之深，難以化解。</br> “陛下覺得，天家之中能有兄弟嗎？”</br> 衛洵問道。</br> “那是自然。”</br> 十五帝毫不猶豫點頭，像是回想到了什么，神情都變得溫柔起來。</br> “我與阿弟關系極好。”</br> 明朝歷史上僅有兩對同父異母的兄弟皇帝，其中一對是六帝七帝，另一對則是十五帝與十六帝。但這兩對兄弟的關系卻大不相同。</br> 前者反目成仇，后者關系卻非比尋常的好。</br> “聽說崇禎帝年幼時，曾想與您共坐龍椅？”</br> 衛洵說的，是傳說中十五帝剛登基時，年幼的朱由檢出于好奇也跟著一起上朝，而后他竟然跌跌撞撞，走到了龍椅邊，拉著哥哥的手天真道：“我也想坐龍椅。”</br> 而群臣震驚的時候，十五帝卻沒有生氣，反倒拉著弟弟的手，和他一同坐到了龍椅上。溫和道：“你年齡尚小，等你長大后這個位置哥哥就讓給你坐。”</br> 這故事不知是真是假，但看十五帝提起弟弟時的表情便知道，他們之間關系確實不錯。</br> 這讓衛洵心中忽然生出個點子。</br> “時間快到了。”</br> 十五帝準備離去，不再附身于場景重演的皇帝身上，然而衛洵卻叫住了他：</br> “陛下是位好哥哥。”</br> 衛洵邊說邊從儲物道具內，取出了那件猩紅斗篷，感嘆道：“我也有位好哥哥。”</br> 這斗篷上彌漫著強大恐怖的氣息，讓十五帝眉心微蹙，但衛洵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眉頭舒展開來。</br> “這是我另一位好哥哥教給我的。”</br> 三昧真火燃起，衛洵將火焰燃在斗篷上，毫不在意將白貂身形展露在十五帝眼前。想了想，他又變成了幼年雪豹，含蓄道：“這……也是跟一位‘好哥哥’學的。”</br> “你究竟有多少位好哥哥？”</br> 他的話讓十五帝忍俊不禁，笑了起來。</br> “好哥哥總是不嫌少的，對嗎？”</br> 豹崽沖他眨了眨眼，叼著燃燒了三昧真火的斗篷走到十五帝面前，與他低語一番。十五帝時而皺眉，時而猶豫，最后被衛洵說服了，微微點頭。</br> “我希望這世界上，能有更多的好哥哥。”</br> “咚——”</br> 賭徒之骰落地，旋轉，豹崽戴上王冠項鏈，逆轉不幸。最后這二十面骰子落到了‘六’點上。</br> 還是沒能扔出更高的點數，除了在陽壽鎮時耗費了一張茅小樂幸運符，扔出七來后，衛洵就再沒有扔出過六以上的數字。</br> 但那些都是未知的，有好有壞，衛洵不想冒險。</br> 他現在需要的，就是‘六倍’的力量。</br> “得罪了。”</br> 叼著猩紅斗篷的豹崽跳到了十五帝的腿上，輕喝道：</br> “冒險。”</br> “冒險。”</br> 魔鬼商人離開了皇宮，走到紫禁城外。從探知到佟和歌的存在，得知他取走了所有甜水后，魔鬼商人就是苦笑。</br> “果然，都在小翠的意料之中啊。”</br> 有亡靈君主在，他當然可以去搶佟和歌。但魔鬼商人甚至無法確定，佟和歌拿走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甜水。</br> 說不定小翠直接就‘出生’在這皇宮里，早就把所有甜水都換了，這會再大張旗鼓的‘取甜水’，正是要讓他上鉤呢？</br> 魔鬼商人相信小翠有這個實力和手段。</br> 如果他拿到虛假甜水，那還不如不拿。</br> 但他飛快離開，卻是因為看到了一只黑貓。</br> 梅恪爾也在這里！現在旅社規則減弱，東區人是能殺了他的。而魔鬼商人也不信奧古斯都他們，所以他才飛快離開。</br> 但此時此刻，盯著皇宮的人著實不少。</br> “站住！”</br> 一聲厲呵，魔鬼商人當場轉身就跑，但他卻仿佛陷入瀝青泥沼中，動作慢了無數倍！</br> 好在他動作雖慢，思維卻不慢，鬼氣森森，亡靈君主當場就要顯形，然而——</br> “呔！此乃東方京城，哪來的西方鬼怪！”</br> “噗。”</br> 一聲氣球刺破似的輕響，亡靈君主還未出現就消失了。如此力量，讓魔鬼商人眼中露出一分絕望。他眼底粉光閃爍，危急時刻魔鬼商人仍未放棄，拼命使用紫色稱號‘魔鬼商人’意圖與什么鬼魂亡靈交易，獲取一線生機。</br> 但是沒有，都沒有，這座古老的城池干凈到匪夷所思，竟然沒有半點亡靈存在！</br> “看到了嗎小天，哪怕不用問天，你副團我都這么強。”</br> 剩下的事魔鬼商人就不知道了，因為他被半命道人一手擊昏過去。</br> 在紫禁城門口發生這種事原本絕對會引起明人注意，但半命道人一手持三茅令牌，身后白小天手中拿著幾把小黑旗，兩人便像隱性一樣，不被人群注意。</br> 正巧魔鬼商人出來時也隱藏了身形，隱形對隱形，這次抓捕是真方便。</br> “隱形看起來挺好，能到處跑，但你就無法和明人交際。”</br> 半命道人扛起魔鬼商人，帶著白小天往城外的方向走。</br> “對一個新景點來說，‘參與’比用眼睛看更重要，明白嗎。”</br> “但隱形也挺好的，不隱形哪能逮到這條大魚呢。”</br> 半命道人頗為高興的顛了顛魔鬼商人，又把他斗篷掖了掖，跟裹打包紙似的。</br> 白小天問道：“副團，我們不去皇宮了嗎？”</br> “不去不去，皇宮里有‘龍’在，翠導不會出事的。”</br> 半命道人擺了擺手，白小天從善如流換了話題：“我們要對他做什么？”</br> “先搜魂，再殺了他。”</br> 半命道人道：“搜魂把他的對抗任務信物找到，拿出來，這對抗任務不就穩贏了。”</br> “殺了他，翠導就是唯一主導了，咱們也能都在翠導手下幫他……唉，我是想這么做的。”</br> “哦，那挺好呀，為什么不做呢？”</br> 白小天虛心求問。</br> “那當然是因為……”</br> 當然是因為，這個景點里有黑寡婦在了。</br> 半命道人不確定她有沒有進入這場景重演中，會不會對丙二五零動手——雖然現在牽絲仍在，半命道人也沒有感到任何問題，但保不準丙二五零已經落到黑寡婦手中了。</br> 他這邊要是殺了魔鬼商人，黑寡婦絕對會有感應，到那時她會做什么可就不好說了。</br> “當然是因為，這是翠導的對手了。”</br> 半命道人義正言辭道：“聽著小天，你沒有什么煉尸的天賦，也不可能像我一樣養成個心意相通的僵尸旅客，所以將來你估計還是得聯結導游的。”</br> “所以你得學習怎么跟導游相處！”</br> “雖然這旅社中絕大多數導游都是傻逼，但也有幾個好導游的。心好，實力高的導游，更是鳳毛麟角，人家憑什么看上你？”</br> “什么？只呆在有導游的旅隊里就行了？那可太窩囊了！要我說都有導游了，你還不去掙個聯結機會？哪怕你不是旅隊長，拿不了戒指，那也沒事啊，只要能聯結就好嘛。”</br> “我跟你說，這旅隊里的旅客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導游精力有限，頂多用心照顧幾個，剩下幾個就只是有最簡單的精神紓解了。拍灰，誒你知道吧，就把你身上精神污染拍一拍，隨便拍拍灰。”</br> “不管精神污染有沒有扭曲你的精神，也不管你的精神幻境是不是有什么大問題——他沒工夫管，你懂得吧。”</br> 半命道人借著這件事向白小天傳授哄導游秘訣：</br> “你想想，要是知道我把魔鬼商人殺了，翠導會不會覺得高興？”</br> “不會。”</br> “我要是對他說，我實在是關心你，我是對你好呢？”</br> “也不會。”</br> 白小天道：“翠導軟硬不吃。”</br> 半命道人贊道：“這就對嘛，小伙子路走寬了。導游就像貓似的，你得順著毛捋。”</br> “無論你做什么，只要你是替導游在做決定，絕大多數導游都會生氣——你誰啊？這是我的事又不是你的事，不要瞎管。懂嗎？”</br> “懂了。”</br> 白小天點頭：“所以要把魔鬼商人交給翠導？”</br> “我們先檢查檢查。”</br> 對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哈德門邊，那里早有人在等他們。</br> “周隊！”</br> “走，進廟再說。”</br> 周希陽頷首，一行人悄然進了哈德門火神廟。天空中濃云密布，明明是在白日，卻黑的好似夜晚。蒼穹之上的火球不見了，但那種陰霾，壓抑的氣氛卻沒有絲毫緩解。</br> 彷如滔天暴雨將至，但這場災難卻比暴雨更可怕。</br> 現在距離天啟大爆炸還有一個多小時，這場景重演的時間似乎比正常時間流逝的更快。原本覺得四小時短暫，但現在看來，供他們探索的時間恐怕只有預期的一半。</br> 知道這點后周希陽簡略探過王恭廠后，就直接到了火神廟里——王恭廠附近有軍火庫，儲存了不少火藥。有人認為天啟大爆炸是軍火庫爆炸，但以明朝時的□□，完全不可能造成這種程度的爆炸。</br> 更何況這與天啟大爆炸后‘不焚寸木’、‘焚燎之跡全無’更不相符。</br> 史書記載上王恭廠甚至沒有太多異樣，不如這座火神廟。</br> 歷史上在災變前一刻鐘的時候，火神廟會有異動，仿佛火神顯靈，走下大殿。參與了這件事，比在街上閑逛一小時都更有用。</br> “十月十日沒跟你在一起？”</br> “她去暗中保護翠導了。”</br> 周希陽接過半命道人肩頭昏迷的魔鬼商人：“黑寡婦也在場景重演中。”</br> “正好。”</br> 半命道人嘴硬：“我正想會一會她。”</br> “如果他們要動手的話，恐怕會選天啟大爆炸的時候。”</br> 天啟大爆炸發生時，旅社的規則恐怕會被削弱到極點。這會出手殺人，受到的限制最低。</br> “云天河和云良翰？”</br> “他們在探城區。”</br> 周希陽對旅客們的動向了如指掌。</br> “找到丙二五零了嗎？”</br> “梅恪爾傳來消息，半小時前他在皇宮里見到了佟和歌。”</br> 皇宮外的西區三狼被十月十日、梅恪爾和郁和慧攔住，宮里又有十五帝在，半命道人一聽就放了心。</br> “皇宮算是大爆炸邊緣，不會有太多波及。只要撐過爆炸，我們很快就會離開這里。”</br> 雖是這樣說，但半命道人仍憂心忡忡，忍不住嘮叨：“三大自然未解之謎——我記得死亡谷地是五階極度危險吧。”</br> 死亡谷底便是古印度‘摩亨佐達羅’遺址，即是死丘。</br> “那個有核輻射，這個沒有。”</br> 周希陽道。</br> 死丘遺址地面，包括那些殘存的骨頭上，都檢測出了足以與核襲擊死難者相當的核輻射量，而遺址更是極像原子彈爆炸過后現場。</br> 但這是四千多年前發生的事情了，四千年前怎么可能會有原子彈呢。</br> “通古斯大爆炸更恐怖。”</br> 半命道人嘮叨：“這還算好的。”</br> 的確，通古斯大爆炸相當于原子彈爆炸能量的一千倍，而且也帶來了嚴重的輻射，甚至導致了不少動物變異。那個景點可是真的恐怖，哪怕是巔峰旅客去到那里，都是九死一生。</br> 相比之下，天啟大爆炸還算好的。爆炸范圍不算太大，死傷雖然很多，但沒有什么輻射。</br> 最有特色的，莫過于死者皆是‘裸·體’，以及許多生還者的衣服也全都消失了。</br> 但如果是在大爆炸中央，那也是必死無疑的。</br> “行了，干正事吧。”</br> 半命道人拎起魔鬼商人，點了根引魂香開始搜魂。周希陽手持武器，戒備周邊。大風刮得門窗嗡嗡直響，像是有只巨手在用力拍門。明明沒有下雨，狂風中卻有深紅色的亮光，像是閃電，又像是某種火焰。</br> 那深紅仿佛映照在了火神像上，讓火神的眼睛都微微一動。白小天狀若隨意抬頭，正看到這火神像。</br> “這小子還挺麻煩。”</br> 一刻鐘后半命道人睜開眼，額頭起了一層薄汗，氣喘吁吁：“旅社影響還在，我只看到了個大概。”</br> “懷表，任務物品是懷表。”</br> “有旅社干擾，不一定準確。”</br> 周希陽很冷靜。</br> 懷表太寬泛，可以是表針，也可能是某個表上的數字，甚至是表內藏著的什么東西，也許早就被魔鬼商人拿出去了。</br> 而且半命道人竟然還真搜魂到了相關信息，這更讓周希陽陷入沉思。</br> 他發現這次東西區對抗任務中，東西區雙方的力量——實在相差太懸殊了。</br> 之前他想的一直都是，這種相差懸殊，恐怕會給丙二五零帶來更多困難，所以一直沒有殺掉西區三狼。</br> 但現在想想……為什么不可能是對抗任務的設定，本身就對丙二五零極其不利，所以才導致這次京郊殯宮旅程中東西區勢力失衡呢？</br> 對抗任務，本身對丙二五零不利……</br> “誒，我就知道像導游都有錢。”</br> 半命道人已經把魔鬼商人從上到下摸了一遍，沒找到任何東西，遺憾收手：“沒有半點常識，怎么能把好東西藏在儲物道具里呢？萬一被旅社禁了可怎么辦。”</br> 像他們這些老手旅客，都不會把雞蛋全都放到一個籃子里，重要的東西有一部分貼身隨帶，不會全都放到儲物道具里的。</br> 對于旅社，他們更多一分警惕。</br> “殺了他試試。”</br> 周希陽忽然道。</br> “啊？你說什么？殺了他？”</br> 半命道人一驚，不贊同道：“這家伙可不好殺死。”</br> 導游死亡是歸零，魔鬼商人的異化是幽靈態，要徹底殺他除非將幽靈都全都泯滅，耗費時間就要更多。</br> 費時多，只要不能秒殺，那黑寡婦就極有可能會出手。</br> “不。”</br> 周希陽搖了搖頭，眉心緊鎖：“我懷疑……”</br> 他懷疑，魔鬼商人在對抗任務中，是不是無法被殺死？</br> “不要殺他。”</br> 就在這時，他們背后的火神像突然開口說話了！</br> 火神蘇醒了？這是半命道人第一反應，隨后便覺得不對。</br> “一刻鐘？不，還有半小時啊！”</br> 距離災難前一刻鐘火神才會有異象，現在還遠遠不到時間。</br> “你不在皇宮？”</br> 周希陽反應卻比他更快，驚愕出聲。</br> 丙二五零怎么會在這里？！</br> “讓他們認為我在皇宮不是更好嗎？”</br> 這時半命道人也反應過來了，他們看到一個火球從火神像后滾了出來，火焰散去，露出丙二五零的身影。</br> “郁和慧和佟和歌還都在皇宮里？”</br> 周希陽眉頭緊皺：“你一個人出來？”</br> “是啊，我來找魔鬼商人。”</br> 衛洵應道，他在發現西區人都被牽制住，而隱藏實力的米婭并不打算出手后就離開了紫禁城，在完成了不少諸如‘喝酒’，‘談話’之類的遺愿清單，確認亡明令牌中的精神污染能初步為他所控后，衛洵本想去找魔鬼商人，卻正好發現他被半命道人掠走了。</br> 他現在參與度應該是最高的，實力恢復也最多，更重要的是火焰曾與火德真君的火焰混合燃燒，染上了一分他的氣息，更完美融合到了此刻的場景重演中。</br> 半命道人沒有發現他，周希陽也沒有。倒是白小天應該注意到了他，不過也沒事。</br> “不能殺他。”</br> 衛洵再次道，兩句話，不同的兩個字，偏向的意思卻截然不同。這會就連半命道人都臉色嚴肅起來，慎重問道：“無論怎樣都不能？”</br> “不能。”</br> 衛洵走到魔鬼商人的身邊，蹲了下來，隔著斗篷摸向他的腹部。</br> 平坦的小腹，但衛洵卻仿佛能隱約感到另一個微弱的心跳。</br> 【象雄王的期盼：王妃腹內懷著王國最純粹的血脈，是象雄王國的未來，您將不能攻擊懷孕中的王妃！】</br> 這是接下對抗任務后，他的兩條限制其中之一。從知道魔鬼商人是男性后衛洵就在想，‘懷孕’的王妃，究竟什么算是懷孕？</br> 鬼嬰，鬼胎，甚至只要肚子里的東西有意識，恐怕都會算作‘懷孕’</br> 而這條一直沒被激活的限制，在昨晚魔鬼商人成為領隊導游后激活了。</br> 是他和芷爺爺間的某種交易？</br> 還是他和亡靈君主之間有什么算計？</br> 又或許是吸收了剝皮先生精神污染后的一些變異？</br> 但無論如何，魔鬼商人不能殺。否者他腹內的東西一旦失控，會極其危險。</br> “而且我也沒打算殺他。”</br> 衛洵微笑：“真可惜，我不是‘哥哥’。所以……”</br> 魔鬼商人對伊芙真的不錯。</br> 想要完成接下來的計劃，衛洵需要一位好哥哥。</br> 醒來。</br> 快醒來。</br> 醒來——</br> “呼！”</br> 魔鬼商人猛然驚醒，渾身冷汗津津，像是做了一場極其恐怖的噩夢。他蘇醒的剎那間就變為了異化態，幽靈態能免疫絕大多數傷害。</br> “你醒啦。”</br> 小翠的聲音讓魔鬼商人逐漸回神，有些怔愣的望向他。</br> 沒有半命道人，沒有其他東區人，這間廟內唯有他和小翠。</br> “黑寡婦差點殺了我，半命道人他們對你動手，我們扯清了。”</br> 黑寡婦對小翠動手了？？</br> 魔鬼商人還沒冷靜下來的大腦差點再次沸騰，他開口，像是很久沒說過話一樣，聲音艱澀沙啞：“你……你沒死？”</br> “是啊，你不是也沒死嗎。”</br> 這能一樣嗎！黑寡婦和半命道人能一樣嗎？！</br> 但聲音發出前，魔鬼商人就咽了下去，心中有些苦澀——的確，對他們而言，無論是黑寡婦還是半命道人，都是一樣的，都能輕而易舉掐死他們。</br> 尤其是在旅社規則不起作用的時候。</br> “……那你可錯過了一個好機會。”</br> 魔鬼商人最后嘆息道。</br> 小翠和他的限制應該不同，但身為王妃，魔鬼商人在這場對抗任務中確實占盡先機。</br> 【象雄王的愧疚：國王將不會傷害您，無法攻擊您】</br> 僅憑這點，他就能立于不敗之地，而限制是不相通的，他不知道小翠的限制是什么，小翠也不知道他的。</br> 當然——也許小翠早就推測到不能對他動手了。畢竟他那么聰明。</br> “什么好機會？殺了你嗎？”</br> 衛洵輕笑：“還是說，發現你肚子里有孩子這種事？”</br> “什么孩子？？你在說什么？？？”</br> 魔鬼商人驚得直接跳了起來，像個直男一樣在肚子上亂拍：“看清楚，我是男的！雖然我是王妃，但我是個男人！”</br> “你不會一直都以為我是女人吧？？”</br> 他看起來表現得很真實，但衛洵不信他不知道。只不過魔鬼商人腹內應該卻是不是一個狹義上的‘孩子’。</br>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非常小心謹慎的人。”</br> 衛洵一語雙關：“不過現在看來，你也真的很會冒險。”</br> “不冒險怎么能趕得上你。”</br> 魔鬼商人背后全是冷汗，放下捂住肚子的手：“說實話，哪怕我現在是領隊導游，我都沒有百分百勝過你的把握。”</br> 實話，假話？</br> 衛洵不在意這個。</br> 他站在魔鬼商人面前，兩人距離極近。近到魔鬼商人能透過面具，看到小翠深藍近黑的眼睛。</br> “我也很期待，和你的最終對決。”</br> 小翠說，他很期待。</br> 魔鬼商人下意識屏住呼吸，心中涌現出無數情緒，但那些情緒卻最終被理智壓下，他輕嘆道：“是啊，我也很期待。”</br> 可是期待又有什么用呢？</br> 他們的對決，絕對會被那些強者們所干擾。</br> 就像黑寡婦這次對小翠出手，而他被半命道人掠走一樣。甚至魔鬼商人現在都無法感受到，半命道人是不是藏在暗處，偷聽他和小翠之間的對話。</br> “……讓他們滾一邊去吧。”</br> “什么？”</br> 陷入沉思中的魔鬼商人沒聽到小翠前半句話，下意識問出聲來。</br> “我說。”</br> 衛洵微笑著，重復了一遍，聲音只有魔鬼商人能聽得見：“讓那些強者滾到一邊去吧，有時候他們真的很煩。”</br> 衛洵的語氣很平靜，就如在訴說什么正常人都知道的真理：“他們都將是過去，而我們互助會才會是未來。”</br> 我們，互助會。</br> 魔鬼商人瞳孔驟縮，心跳亂了一拍。不只是為了小翠某句話，還是他透露出的意思。</br> 將強者甩到一邊？怎么可能呢。黑寡婦是他的監護人啊，完全無法甩開。而吞噬者更是他的主考官，兩人之間已經有了聯系，哪怕領隊考核已經結束都無法斷絕。</br> “你打算怎么做？”</br>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中午有加更啵啵！</br> 這個副本確實快結束啦，該有的該找的趁著這次天啟大爆炸都找到了，不會還有二三十章才能結尾啦！</br> 《誰、是、好、哥、哥！》</br> 哪吒靈：那必須——</br> 嬉命人：我</br> 哥哥貓：喵喵！</br> 安雪鋒：你們是哥哥，我是‘哥哥’</br> ：我也：）</br> 嬉命人【冷漠】：來印加太陽門，帶刀，晚上——</br> 衛洵【乖巧】：不要打架，哥哥們都是我的翅膀啊！</br> 嬉某：？</br> 今晚是百翼大天使（？）洵洵發糖！兩百個紅包先到先得啵啵啵！</br> 感謝在2021-08-2523:06:43~2021-08-2623:02: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淺水炸彈的小天使：一只馮鞏鞏1個；</br>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明月當空照、一只馮鞏鞏、月島森、司戍1個；</br>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一只馮鞏鞏2個；蓮瑛dm1個；</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只馮鞏鞏7個；sev1314、木防己、什么名字才好呢？、24946981、盛夏2個；水墨卿華、索羅亞、閃閃亮的夜星star、顧祎、檀橖、嬉命人，你還不出來、吟釀、月殤、41918465、see、皮皮鵝鵝鵝、54051927、墨鵲之、一枚安靜美少女、張學友、46555832、傕辭、滿船清夢壓星河、花涼、54610664、繁世、裴故淵、l、萌萌噠1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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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