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好大!”</br> 第一個跳下車的苗芳菲被裹挾著冷雨的寒風吹了滿臉,冷的打了個哆嗦。從半小時前一直陰沉的天開始下雨,一路上風真的特別大,吹得雨絲如傾斜的幕布,這種惡劣天氣路上除了他們沒有別人,風雨大到大巴車像是行駛在水面上的船,被吹得搖搖晃晃,讓人擔心大巴車會不會被吹翻。</br> “撕拉——”</br> 第二個下車的狄飛羽手中雨傘被整個吹翻過去,傘骨外露,風力大的狄飛羽都被拖拽著踉蹌幾步,最終只能無奈松手,轉瞬間散散架的雨傘就被吹飛到無影無蹤。</br> “聽說今天有九級大風,傘就別想用了。”</br> 尹光遠抱怨道“唉,今天又得被淋得濕透了。”</br> 冰島經常有大風預警,十級大風都是尋常事。在冰島租車自駕游開車門時要格外小心,這里的大風是這能把門給吹壞的。好在他們乘坐的大巴車沒有這個問題。尹光遠幫忙把狄飛羽那顆巨型鯤蛋從大巴車上推下來。它實在是太大太顯眼了,即便在陸地上稍稍縮小了點,卻也有將近一人高。即使它不重,捧起來像顆泡泡,狄飛羽一人帶著它也夠費勁的,但有它在終究好處大過壞處。</br> 這顆蛋一下車,鯤蛋周圍的人頓時感受不到冰冷刺骨的狂風了,鯤能控制海上風浪,鯤蛋也不同凡響,若有若無的水藍色微光環繞下大風平息,只有冷冰冰的雨水仍舊一連串落下。但可惜的是鯤蛋目前止風范圍很小,大致只能擋住五人。</br> 這五人中當然少不了三位導游,讓導游占好位置旅客們早就習慣了。于是隊中只有探索者、小魔女、黑天使再加上人高馬大的丙導保鏢沃(他幫狄飛羽一手扛起了鯤蛋)和狄飛羽不受狂風影響,其他人只能在惡劣天氣下前行。</br> 這種大風能撕爛雨傘,也能輕易撕碎一次性雨衣,他們身上穿的是一種在維克小鎮停留時租借的‘雨風衣’,看起來像風衣卻能極好的防水防風保暖,除此之外他們還穿了防水防滑的鞋套,來面對接下來艱難的路程——</br> 如果單論正常難度來看,前往飛機殘骸與黑沙灘的路遠比前日出海觀鯨和昨日去議會舊址公園要難走得多,為了保護環境,大巴車只能停在1號公路邊,旅客們要徒步走三點五公里才能抵達飛機殘骸所在的地方,而且這三點五公里的路并不平坦。</br> 放眼望去眼前是一望無際的黑色碎石平原,純黑沒有半點雜色,雨水浸地碎石仿佛一汪墨潭,黑的讓人心發慌,黑色之上是深灰色濃云密布的蒼穹,大片大片陰沉沉的雨云壓的極低,仿佛伸手就能觸碰到天空,大雨像是從云上直接潑灑下來一樣,雨水將碎石路浸地濕透,稍有不慎就會崴腳。</br> 天地之間唯有灰黑雙色,好似色彩從世界中被抹除,沉重壓抑的人喘不上氣來,狂風夾雜著暴雨讓旅客們只能側著身子偏頭避開風往前走,眼睛被風雨吹得幾乎睜不開。如在暴雨中歸家的螞隊踽踽前行,偶爾抬頭時瞇起的眼隱約能看到高高在雨幕中飄揚的導游旗,指引他們前行的方向。</br> 丙導剛走幾步就上了沃克的背,他的導游旗自然最高。苗芳菲扒開被雨水澆透黏在臉上的發絲,隔著雨幕望見那一抹鮮明的色彩,恍惚間感到此時的場景有些眼熟,就如昔日丙導在雨中帶領他們攀登烏螺山時的景象一般。</br>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br> “不要掉隊。”</br> 丙一提醒道,他聲音有點小,但沃克很快狼嚎出去,他的提醒就能被全旅隊聽到。</br> “丙導真是善良的人。”</br> 走在他身邊不遠處的a5仰著臉笑道,她享受般瞇著眼,任由雨水灑在臉上,浸濕了她的黑發與魅魔羊角,雨水中再精致的妝容都無法持久,更襯出她天生紅艷艷的唇色與眼角一抹誘人的微紅,濡濕的黑色長卷發黏在臉龐,更為她增添一分野性魅力。</br> 狼人沃克也很喜歡下雨,如果不是背著丙導他恨不得變成狼肆意在雨中奔跑嚎叫甩毛,那只小白狼就撒歡似的跑在雨里,像牧羊似的跑一大圈再跑回到丙一身邊,然后再出去跑一大圈,暢快肆意的很,看的丙一都有點羨慕,如果能變成惡魔,他體格健壯的也能自由在狂風暴雨中奔跑。然而現在他力量失控,跟之前變成惡魔無法變回天使一樣,現在他暫時無法變成惡魔。</br> 而且失樂者失去了治愈的力量,他也無法讓自己感受更好些,只能被狼人沃克背著前行才能保持旅隊平均速度。</br> 但比慘這種事情,有更慘的就讓人心情愉快。</br> “嘎啊——嘎啊——”</br> 渡鴉在暴雨中發出不滿的,拖長聲音的鳴叫聲,雖然是奧丁的渡鴉,但它大部分時間表現得像只普通鳥,原本站在丙一肩膀上的它被狂風吹得整個鳥都飛了,渾身羽毛淋得濕透,氣急敗壞扎著翅膀想往他導游兜帽里鉆,結果又被早縮在兜帽里的幻象貓咬出去,羽毛又掉了好幾根。</br> 導游斗篷防水防風,對厭惡雨水的寵物而言算是個不錯的去出。a5的黑貓就有模有樣縮在她的兜帽里,渡鴉繞了一圈無處可去,最后竟是撲棱著竄到了隊伍末尾b3身上,鉆進了她的兜帽里。</br> “啊呀,這是丙導的渡鴉。b導要我幫你把它給掏出來么?”</br> 主動斷后的鹿道人笑瞇瞇道。</br> “沒關系。”</br> b3好脾氣笑了笑“讓它在這里躲雨吧,如果丙導叫它我會過去還。”</br> “那行。”</br> 鹿道人跟她寒暄幾句后回身繼續低頭趕路,眼中卻流露出一分若有所思的神情,b3這位導游他屬實了解的不多,但她隊里死人太多,鹿道人心生防備跟她隊里幸存的三人聊了聊,這三人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而且對b3的感官竟然還不錯,說她是個不錯的導游。</br> 但什么導游隊里死人那么多?弱導如丙二和從未出現過的丙三隊里旅客都還算活得好,死這么多人的除了b3以外就是乙二!乙二這人在昨天給鹿道人留下了些心理陰影,對標他也許有點過,但鹿道人可不覺得b3是善茬,一直留神提防,即便b3看起來一直很老實,還主動和他說起今日景點的注意事項。</br> “今天風浪大,參觀飛機殘骸的時候要小心幻覺。”</br> 幻覺?鹿道人心中微動,他們不是冰島的旅客,自然不知道冰島的行程單。但苗芳菲跟他們都說了,‘黑沙灘上為什么不只有一架飛機殘骸?’這句話是對他們今日行程的景點描述。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景點會和幻覺有關。</br> 一望無際的單調黑與灰,看久了以后確實讓人眼前出現幻象,尤其是現在狂風驟雨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非常容易恍神。</br> 但——這種事,b3又是怎么知道的?</br> 外來導游大概率跟他們外來旅客一樣,只知道景點安排,各種信息從原導游口中獲得,像行程單上這些暗示景點危險的語句如果不是原景點旅客們告知,他們是不會知道的。起碼他們隊導游a5就不知道,如果她沒說謊,那又是誰將具體信息告訴了b3?還是說b3本身就極擅長幻覺幻象所以有所察覺?</br> “是要小心。”</br> 鹿道人臉上仍掛著微笑頷首,甚至為了回報b3的善意,他送給了b3一個錦囊,里面是一撮祥瑞鹿毛——福祿壽三星中的壽星坐騎便是一頭白鹿,鹿又通祿,他的鹿毛便是長壽與多金的象征,對貪財怕死的導游而言是非常好的禮物。</br> 當然,早在昨天他跟丙導一見如故時,鹿道人就將大把大把的鹿毛送給過丙導了,還咬牙給丙導切了點自己的鹿茸。鹿道人的鹿毛有一特點,便是如果持有鹿毛的人心思不正,有陰邪詛咒信下蠱施咒之類的一切負面舉動,鹿毛都會有所感應,而這種感應會傳遞到他的鹿角(鹿茸)上。</br> 看b3高興將錦囊掛在了導游斗篷上,鹿道人微笑。這樣一來就算b3耍什么陰招,他和丙導也能通過鹿茸變化看出端倪來。</br> “到了!我們到了,終于到該死的飛機殘骸這里了!”</br>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狼人沃克歡呼嚎叫,在狂風驟雨中也只有他的聲音能喊到全隊人都聽見了。所有旅客們心情一振,連忙快步趕到前面,放眼望去陰沉沉的濃云下,一望無際的黑色玄武巖碎石灘上,遠遠停著一架飛機殘骸。</br> 它機翼折斷,只剩下空殼,上面還有許多彈孔。遠遠望去不像飛機,倒像是什人類文明在野外蠻荒留下的廢墟,粗糙殘破的金屬機身在黝黑玄武巖映襯下,在狂風暴雨中看起來壓抑又悲涼,走近去看,飛機空殼上洇出暗色水痕,舷窗變成一個個方型空洞,在灰云黑地上帶給人的震撼感無法言說,猶如與世隔絕的失落之地。</br> “1973年,美國海軍的飛機因故障迫降至此,機組人員全部生還,破損的飛機就一直留在了這里。”</br> 丙導和顏悅色“這里十分值得拍照留念,今天上午時間緊,大家拍下飛機殘骸的照片,我們就前往下一個景點了。”</br> 雖然他這么說,但是卻沒有一個旅客拿相機拍照。</br> 因為這飛機殘骸看起來是在太正常,因為事故迫降,沒有人員傷亡,聽起來就像個正常景點。但即便今天沒有喻向陽這些巔峰大佬增加陸上景點難度,預熱對抗賽第三天的任務也不可能這么簡單!</br> 而且行程清單上明明寫的是‘不只有一架飛機殘骸’。</br> 那么其他飛機殘骸……在哪里?</br> “我們只有十五分鐘自由活動的時間。”</br> 丙導的聲音在狂風中聽起來模糊不清,像是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br> “十五分鐘后,我們將立刻離開。”</br> 只有十五分鐘!所有旅客神經緊繃,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br> 他們必須找到‘真正的’,身為旅社景點的‘飛機殘骸’!</br> 旅客們當即散開去尋找線索,丙一從狼人沃克身上下來。三個兜帽里都藏了動物的導游站在不遠處遠觀飛機殘骸,看旅客們忙忙碌碌。魅魔a5有點無語,三導游中乍一看竟然是她看起來最早最強壯,丙一和b3都病歪歪縮在她身后避風——她可是魅魔啊,這合理嗎?</br> “你們都看到了什么?”</br> 不喜歡這種沉默的氛圍,a5主動道“我們眼中看到的,和那些旅客自然不同。”</br> 她輕笑著拖長聲音“我又看到了那匹慘灰色的馬,整個飛機殘骸是那灰馬的馬皮,它在膨脹,在蠕動,當它像一匹真馬一樣站起來時,名為‘死’的騎士就要來收割我的命了。”</br> “但我想,你們看到的應該不是他。”</br> 丙一看到的確實和a5所說的不同。</br> 他沒看到什么灰馬,卻看到在飛機殘骸空殼深處,黑洞洞的舷窗邊緣,有一對眼睛。</br> 飛機殘骸里面有人。</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