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獵人騎著5號冰島馬向遠方飛奔,之前那小白馬和他貼貼蹭蹭的時候龍獵人趁機薅下了不少馬毛,本來只是暗中咬牙小小泄憤的,但現在他拿出馬毛通過它們來追蹤白馬奔跑的方向。然而越往那邊跑,龍獵人眉心越是緊皺,沿途苔原統統籠罩著慘灰色的霧氣,雖然現在已是深秋苔原本就枯黃,但自然的枯黃和被死氣污染后的枯死是不同的。龍獵人有點窒息的感覺,周圍的陽氣似乎已經極為稀薄,這里不再適合任何生命居住,已經要被改造成亡靈的居所。形勢看起來已經十分嚴峻了,說不定在遠方異變已經發生,龍獵人心情越發急躁,現在他最擔心5號冰島馬的情況。一旦它不適應環境倒下死亡,沒了代步馬他將無法最快趕到丙一的身邊。“唏律律——”然而5號冰島馬狀態出奇的好,它好像非常能適應這種死亡的環境!龍獵人擔憂探身去觸碰它的鼻吻,觀察它是否還能正常呼吸時震驚發現5號冰島馬竟然早就沒了呼吸!原本之前5號騎手開口時,龍獵人只以為他是想換馬編的借口,但現在龍獵人真的懷疑這5號冰島馬不是活馬。就見在死氣沉沉的環境中它奔跑起來反倒越來越輕快,速度幾乎堪比之前的兩倍。但它身上的馬毛越發稀疏,白色的毛發之下是包裹著漆黑骨頭的皮肉,那種濃重的黑色幾乎已經透出皮毛顯現出來。騎這匹馬真的沒事嗎?不會毒發身亡吧?它不會突然爆炸吧??在龍獵人深深的糾結到底還要不要繼續騎馬之時,遠方隱約的亮光讓他精神一振。追上了!前面那是微弱的極光,他追上了奔跑的賽馬群!這可比龍獵人預計的要快的多,要知道丙一馬可是在女武神神力灌注下長出了翅膀啊,那么快的速度他本不該能這么迅速追上才對。是前面出了什么意外讓馬群停住?還是說丙一馬跑了個大回環在向他跑來——是丙一掉頭了!那抹極光的色彩正飛速向龍獵人逼近,而5號冰島馬仍在沖著他們奔跑,很快的龍獵人就能看到丙一馬潔白如霜雪的羽翼,那是種無比夢幻的美麗,雖然裹挾著冰晶寒意卻更讓人具體的它純粹潔凈。龍獵人有點看呆了,他喜歡這些夢幻的東西。但這并不耽誤他在即將撞上飛馳而來的馬隊時調轉馬頭,5號冰島馬被他狠扯韁繩拽的人立而起,馬頭一甩調轉了方向和丙一馬并駕齊驅,不等龍獵人追問就聽5號馬的騎手簡短道:“換位。”說話間就見他猶如特技賽馬運動員似的兩手松開韁繩傾過來大半個身體一把抓住5號馬的韁繩,唯有雙腿緊夾著馬腹保持平衡,這動作驚險的人脊背發寒,只要他跟1號馬有半點不夠默契就極有可能整個人摔下馬身,被緊跟身后的馬群踩得腸穿肚爛。但好在龍獵人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丙一馬此刻顯得格外穩健,與5號冰島馬同速奔跑,甚至還用翅膀拖了他一下。而騎手也真是足夠矯健,一翻身就騎上了5號馬的脊背,跟龍獵人同乘一匹馬。現在就等龍獵人換過去——但龍獵人不會啊!他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獵人,根本沒學過這種特技啊!“準備好。”然而不等龍獵人做足心里準備,他就感到一雙有力沉穩的手一邊抓住了他的手臂,一邊托住了他的脊背,借著丙導馬伸來的翅膀,安雪鋒直接把追夢人給拋了出去!那一瞬間的失重感讓龍獵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落到丙導馬背上時難得手忙腳亂,差點沒抓住韁繩滑下去,它馬身濕漉漉的,冰涼濕滑,竟全被水浸濕。怎么這么多水??“呼哧!”背上換了個更重的人,丙一回頭從他不滿打了個響鼻,隨后目光落到龍獵人的手臂上,冰島馬瞳孔地震,他手臂上怎么這么多泥??看龍獵人緊緊握住韁繩手臂上的泥抹到了他鬃毛上,丙導馬渾身一激靈,差點把這人給甩出去。“唏律律——”他們這邊亂成一團互相扯后腿,那邊安雪鋒騎上喻向馬后一抖韁繩雙腿夾緊馬腹,立刻如離弦之箭般躥了出去,跑到了第一位。衛洵這泥人傀儡原本是不比追夢人輕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現在他變得輕多了。5號冰島馬只覺得背上負擔突然變輕,韁繩也不再死死勒著嘴了,背上馱著的騎手騎術不知高明了多少,它立刻就認出這是自己原本的騎手,高興地嘶鳴一聲后跑起來更加賣力,如一道白色的閃電。即便一捧濕漉漉的泥水落到了它的頭頂它也只是不在意的甩了出去,繼續使勁奔跑。“壞了。”追夢人駐地,張星藏眼睛一瞬不眨的緊盯直播間,眉頭漸漸擰起。他做的泥人傀儡當然不會遇水就融化,之前安雪鋒下海那么長時間都沒有問題。現在出現這種化泥狀態,說明傀儡身上出現了異常情況。而且是非常嚴重的異常問題,稍有不慎傀儡就可能崩碎化作泥土!“這兩人……這人……丙一失憶了不知道,安雪鋒你怎么就不能收著點!”張星藏忍不住罵道,死死盯著屏幕,腦海中回想起今天一整天安雪鋒的行動,試圖篩選出問題所在。泥人傀儡出現這種問題無疑有兩個最可能的方向,第一是傀儡受了致命傷,傀儡核心被損壞,無法維持正常運轉。但張星藏厲害就厲害在他捏的泥人傀儡是沒有核心問題的,只要不整個崩碎,哪怕被斷手斷腳,挖心挖腦都不會有任何問題。畢竟這就是一塊神奇的泥巴,沒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東西。那么第二就是傀儡主人受了致命傷,泥人傀儡會優先為主人承擔傷害,一旦超過了它能承受的極限,它也將逐漸崩壞。“致命傷……”想到這張星藏心中一沉,難道說是丙一的死亡烙印?看丙一這活蹦亂跳的樣子,他對死亡烙印該是有其他處理方式。但小魔女她們沒有覺出異樣,就說明這死亡烙印大概率在外人感應來,仍在丙一靈魂中。外人感覺,和泥人傀儡的感覺,大概率是相稱的。泥人傀儡終究只是傀儡,沒有思想,它認為主人受傷需要承擔,那就是會幫忙的。這是傀儡的本能,哪怕它現在內里由他人控制,都無法改變。除非距離拉遠,這種承擔還會稍慢一些。就像今天大半天傀儡離開冰島,在外面時并沒有什么問題。但賽馬時再相會,問題就立刻顯現了出來。“換馬……但是這治標不治本啊。”張星藏凝重道,即使現在他們交換了騎乘的馬,但都還在冰島這個國家,都在這片苔原,根本拉不開多少距離。按這種情況,泥人傀儡頂多能再撐半個小時,這還是有安雪鋒精神支撐的緣故。再這樣下去它就要為丙一替死了!“呼。”安雪鋒手滑的幾乎握不緊韁繩,此刻倒讓他想起自己曾經弱小的時候,就是這般虛弱的感覺。這一路上女武神的力量不斷灌注到衛洵身上,她們騎的白馬在奔跑時鬃毛間會落下霜與露,現在衛洵就是這樣,渾身都是冰霜露水。他跑的越來越帶勁,安雪鋒這泥人卻是快騎化了,但根本原因該是在死亡烙印這里,傀儡本就該為主人分擔死亡,安雪鋒估摸著還能有半個多小時才會到極限。正好這是安雪鋒看到追夢人和喻向馬,二話不說直接跟他換了馬騎,然后快馬加鞭跑到了第一。當第一變化后,原本都落在衛洵身上的女武神力量逐漸向他們這邊轉移,這讓安雪鋒稍微松了口氣,這也是他跟衛洵商量好的。八位女武神的神力全都落在衛洵身上,只要他一直跑在第一那八位女武神都將飛快降臨人間。到現在那神光越來越上,夜空中漫天極光,已經到了關鍵的時間。而一旦女武神降臨要將他們帶往英靈殿,天啟騎士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神戰將會來臨。而現在衛洵還沒有準備好,小翠的蟲卵都沒有播撒干凈,翠還在趁機吸收死氣壯大自己,能再拖一會對他們更有利。這時就需要另一對賽馬搭檔跑到第一,讓女武神的力量轉移在他們身上——按照規定,每位女武神應該眷顧一對搭檔,落在同一人身上這是之前沒有辦法,現在安雪鋒和五號冰島馬異軍突起,她們就不能再無視規則。這樣一來就只有兩位女神的神力會分別落在丙一和喻向陽身上,其他女武神大概率會收回神力等待下一對跑到第一的搭檔,她們降臨人間的速度也將被大大減緩。奧丁也想為英靈殿選拔更多英雄,讓所有女武神都選擇一個人屬實有點浪費。如果其他人有奮起的表現,他是不會吝嗇的。果然,正如安雪鋒所料,天上的極光不再那般燦爛無比,好像下一刻就要神降似的緊繃氣氛緩和起來。而那匹慘灰色的馬也驟然加速,超越丙一和追夢人的組合,緊追在了他們的身后。慘灰色死氣近距離侵襲讓安雪鋒的狀態越來越差,但他卻面不改色,繼續策馬加速奔跑,一直到遙遙看到前方路斷,仿佛有無形蒼穹之刀斬落,硬生生將苔原從中斬斷一般。他們之前調轉方向,正因為前方已經沒路的。死域正在逐漸形成,它將會把這塊地區剝離出去,將它化作死亡之國,否則還在北歐的大陸上,很難將這里的靈魂徹底接引出去。這是他們發現的第二道斷崖,安雪鋒估摸著最多再發現第三道斷崖,奧丁與天啟騎士就會動手。今天是星期三,眾神之王奧丁的日子,而在《圣經》中,三這個數字也有特殊的含義。神是三而一的,也是一而三的,是圣父,圣子與圣靈,想要將這塊地區化為死亡國度,天啟騎士也需要借助神的力量。就快了。安雪鋒想到,他開始輕喘,泥人傀儡的力量在崩壞,卻被他堅韌的精神牢牢維系住。現在由他和喻向陽吸引了慘灰色馬的注意力,衛洵在后面更能做充分的準備。泥人傀儡不會感到疼,但安雪鋒的神經卻在抽痛。痛苦是次要的,讓人難以忍受的是那種精神在逐漸‘融化’的凋亡感,但這對安雪鋒來說并不算什么,他早已習慣,并且還能拖更長的時間……嗯??“呼——!!”突然間身后緊追不放的慘灰色馬發出一聲驚怒的鼻息,竟調轉頭去。同一時間喻向馬一個踉蹌,背后竟猛然爆發出了恐怖的死氣,瞬間將原本還殘存的生機全部驅逐,化作澎湃氣流橫掃四面八方。怎么會??安雪鋒難得驚愕看去,就見身后丙一馬所在的地方升起一道璀璨的綠芒,比極光更耀眼,比翡翠更深沉,不,這不是極光。這竟是小翠!安雪鋒一見它就知道小翠被衛洵賦予了洛基三女死神海拉的位格,用它來悄然替代天啟騎士的死國是中絕妙的做法,但現在還不到時機啊,為什么會提前發動?‘你要辛苦一些了’此時此刻在萬眾矚目的焦點——龍獵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焦點。他身下的丙一馬突然不跑了,一只翠綠色如精靈似的影子飛來,坐到了他的肩膀上。龍獵人沒感到敵意,就讓它這么做——然后周圍的生機就全部開始凋零,慘灰色馬驚怒嘶吼著轉身向他們沖來,慘灰色霧氣剎那間彌漫,吞噬了所有的光芒。‘不辛苦,這是小翠應該做的!’小翠艱難承擔著慘灰色死靈馬的恐怖威壓,卻是語調輕快,帶著股雀躍的感覺。她這番表態,反倒讓原本不打算解釋的丙一沉吟瞬息,多說了一句。‘有人一直承擔著我的死亡烙印’‘他……和我精神靈魂相連,即便現在死亡烙印大多都在你身上,但是……’但是他還在承擔,而且快要死了。那些泥水是他身體在腐朽凋零,丙一能感覺到。他在等這人什么時候會開口,但他一直都沒有開口,表情如常。丙一卻不覺得驚訝,只是心中嘆息。那人從來都視死亡如平常,大難臨頭也不會眨一眨眼睛,從不會邀寵訴苦。但這卻讓他更加掛心。‘我明白的,主人!’小翠嬌聲道,悅耳如銀鈴,有種天然的魅惑感,語氣理所當然:‘主人和那位之間的感情,本就是不必多說的事情’他們早不再是孤身一人,不必獨自承擔,也不必獨自冒險。而她小翠也終于有一天,能被主人委以重任了!“汪汪!”旺財出現在了小翠的身邊,它左右兩側肩胛凸起,像是要長出新的頭顱。而這一瞬間小翠的精神態半邊只剩白骨,半邊卻是美人,詭異美麗,凌然不可侵犯,如同神明。她高聲喝道:“赫爾海姆,我的冥國——”“出現吧,將入侵者驅逐出去!”()</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