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了?知道這里是夢了?”水晶巨龍哼笑,強有力的龍翼扇動在虛幻的夢境中掀起冰晶碎塵般的氣旋,像是想把夢境扇碎。但它沒有成功,巨龍眼中閃過一絲懊惱,但隨后又高高昂起頭。誰能看出一頭巨龍隱藏在龍鱗下的情緒呢,反正龍獵人就當自己沒有失敗過,直接淡淡和丙一道:“這里很危險,該又是什么考驗,你剛才差點就陷進去了?!薄岸嗵澯心阍?!”雖然剛才還對夢非常感興趣,但現在丙一對龍獵人更感興趣!雖然早知道牙獵人和蜥蜴有關,龍獵人極有可能跟龍有關,但他竟然真的能變成龍誒,這可是龍啊,丙一也想變變!“你又救了我,朋友?!彼斎宦牫隽她埆C人這句話的潛在含義,立刻就坡上驢,滿懷感激的真誠道:每次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你總會出現!”咳咳,倒也沒總會出現啦。龍獵人被這么一頓熱情猛夸,高興的有點臉紅,好在有鱗片遮擋,它自詡看起來還是很冷酷的,矜持得點了下頭,教導道:“我不可能每次都能及時趕到,平日里你要多加小心?!币姳徽J真的,沒有半點不耐煩的聽他訓話,龍獵人忍不住嘮嘮叨叨了一堆,基本把自己在夢中的發現都禿嚕了出來,但這些話聽在丙一耳中,無異于他自掀老底?!耙簿褪钦f,你沒在冰島?”“是啊。”水晶巨龍抱怨道:“我被派到丹麥去了,去給什么貴族之子的出生洗禮做保鏢,那可真無聊。”丹麥,貴族之子出生洗禮?丙一眼珠一轉,想起旅客們說起過的那個北歐命運三姐妹的神話傳說故事,有關基督教和北歐原本土信仰的糾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才把龍獵人派過去,倒是乙二(陰陽蝶),a2(幽靈船長)和云天河都在丹麥那邊。不過到底鞭長莫及,管不到那邊的事情,丙一著重于眼前,笑著調侃道:“所以你無聊到睡著了?”“這倒不至于?!币驗樗Z氣太過自然,就像朋友之間自然的開玩笑,龍獵人當然沒生氣,順著他的話道:“旅隊還沒到貴族莊園,我是感覺到自身力量源頭波動,就來探看一下。”龍獵人力量源頭竟然不是虛幻,而是夢境。冰島這邊的群體夢龍獵人竟然能覺察到?恐怕這夢境蘊含的危險與能量極為可怕,而龍獵人的實力也相當可怕。“我們所有人都在做同一個夢嗎?”丙一露出擔憂的表情,還有點懊惱:“我昏睡過去的時候,我的旅客們好像也全都沒了動靜。我想保持清醒的,只可惜——”“夢境的力量太強了,你把握不住。”龍獵人安慰道:“可惜我一路來看不到具體的夢境場景,這該是只針對你們景點的夢?!币宦穪怼埆C人這是把每人夢境都逛過了?就連他都看不到夢境的具體場景?“該面對的總要面對。”丙一做了個深呼吸,語氣變得堅定起來:“總不能一直被困在夢境中,我倒要看看,它到底要向我傳遞怎樣的信息?!薄半m然你看不到,但是有你在身邊,我真是安心多了?!钡孟朕k法把龍獵人留住才好,丙一心中暗道。這夢境太詭異危險,如果它有什么異變波動,起碼龍獵人能提前覺察到。“放心,你沒有徹底沉入進去,只會以旁觀者的視角來觀察夢境,這樣一來會安全很多?!饼埆C人聽出丙一毫無保留的信任與依賴,心不自覺地軟了軟,又有點不好意思,自己怎么沒看到夢境具體內容呢,還是實力不夠強的。自己這位朋友屢屢陷入險境,他可是得變得更強些,才好能陪他一起活到最后。一起活到最后……從成為獵人后就一直有點咸魚擺爛的龍獵人找到了目標,振作起來。感受到丙一的目光一直落到他的身上,知道是自己龐大身軀擋住了他看向夢的視線,龍獵人身體一晃,變成只小馬駒大的微型龍——他還不會在夢境中變成人形,實際上能在夢中變龍這也是他剛掌握的天賦。龍獵人不能在夢中變人,還是說龍形的他擁有更強大的夢境相關力量?他是只能在夢中變龍嗎?馬駒龍崽飛在他面前,張開翅膀比劃了一下,然后再次縮小到蘋果那么大,飛落到了丙一的頭頂,鉆到他兜帽里趴下身體,長長的水晶龍翼警惕乍開著,時刻準備在夢境突變時捂他的眼睛。兜帽擋住了它的身軀,乍一看只能看到從兜帽邊緣左右延伸出來的水晶龍翼,周圍還縈繞著夢幻的光點,乍一看就像是神圣精致的頭冠。但丙一此刻沒心思多放在小龍身上,沒了它的遮擋,夢境中的場景徹底出現在他眼前。那頭體型極為魁梧高大,一臉絡腮胡體毛豐茂的高大外國男人瞬間吸引了他的眼球,即使夢境中光線無比昏暗,丙一也注意到這外國男人頭頂竟豎著一對狼耳。這是沃克的血親!他憤怒咆哮著,惡狠狠齜出獠牙,臉色兇得可怕。但讓人更驚訝的是他竟是被狠狠壓在地上,臉緊貼著地面,一個同他相比非常嬌小的身軀以專業的擒拿手法壓在他脊背上,膝蓋死死頂著他的后頸,手中一柄彎匕抵在狼人頸側動脈處,讓他無法動彈分毫。最初那晚的夢境沒能看真切,但現在卻能看到。她身披著金黃色的斗篷,燦爛如鎏金又似星星,兜帽下她戴著半面具,只露出柔和的臉頰輪廓與不點而朱的唇瓣,這是位導游!恐怕她就是衛洵的親人!“小伙子,別鬧了,小心傷口惡化?!薄霸僬f了,你力氣能比……大?”有位老婆婆慈祥笑著,手中卻拿著條手指粗,還在不停蠕動的水蛭,她小心將水蛭往狼人腿上放,動作間枯槁的手腕上銀鏈銀鐲叮當,上面花紋看起來像苗族的。這是苗芳菲的阿婆?丙一心中猜測,這才發現狼人的左腿竟是從膝蓋往下全變成了膿漿,看起來慘不忍睹。“嗷嗚——”水蛭落到腿上開始吮吸膿漿時狼人痛的發出慘烈狼嚎聲,聽得它背上的導游哼笑,略帶嘲諷道:“就你這樣還想出去?再陷進雪窩子里怎么辦,還徒不徒步了,難道讓……背著你走?”這夢境可是真的惡劣,明明露出同親人一般的臉龐與話語聲,但涉及到真正人名時卻全都消音了,不肯給個分明,實在是折磨人心。丙一目光一掃,發現除了人還算清晰外,夢中的場景很是模糊,只依稀能看出他們似乎躲在某處冰洞里。尋常手電筒在這冰天凍地下根本無法使用,冰洞里點著個老式的爐子,里面燒著炭,這是唯一的光亮,行李們堆在墻角,攤開了兩個鋪蓋卷,一個上面趴著狼人另一個則是給阿婆坐的。阿婆一邊把水蛭放到他的腿上,一邊心疼的把懷中凍到僵硬的蠱蟲們拿出來烤火,凍死就直接烤香脆了吃掉。苗芳菲說她阿婆是長壽老人,今年正好一百零三歲,這如果是三四十年前,她阿婆估計要有六七十歲。但可能是養蠱耗心血,苗芳菲說她阿婆從四十五歲開始就滿頭白發,像百歲老人。但從臉上看不出年齡來,只在她笑瞇瞇像嗑瓜子似的吃烤蟲的時候,能看出來她還有一口好牙。狼人不掙扎了,只是身體痛的時不時抽搐。壓在他身上的導游也站起身來,接過阿婆遞來的烤到焦黑的蟲子,看都不看一眼丟到嘴里。然后拎起搪瓷缸去挖了一缸的雪,放到爐子上燒水。水快燒好了,支在冰洞口擋風雪的軍綠色防水布被從外面掀開,幾個‘雪人’快步走進來。外面風雪極大,刮得他們滿頭滿臉都是白雪。來者們站在洞口摘帽子撣衣服互相幫忙著把雪抖干凈,唯有被護在正中的導游身上沒有沾到半點雪。她被人背著,躲在厚實的軍綠色棉大衣下面,猩紅色的斗篷都沒濕半點。母親。丙一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久久沒有轉移,然而他發現自己情緒十分平靜,甚至沒有半點激動,只是一一種旁觀者的,奇異的角度凝望向她。原來這是他和哥哥的母親。隨后丙一就看到母親斗篷下面像是有活物在扭動,她隨手一掏,從斗篷下面掏出來了一頭神情懨懨的狼崽。“給我!嘿,把它給我!”原本安靜下來的強壯狼人又開始劇烈掙扎,等接過紅斗篷導游拋來的小狼時才總算安靜下來。拖著傷腿,他只能側躺著,小心把狼崽摟在懷中讓它取暖,聲音都變輕了:“嘿,小東西,你怎么會到這里來?你看上去可不像這里的狼?!薄八斎徊皇沁@邊的狼,我看倒像是頭要害死你的怪物?!庇腥死溲岳湔Z道,在狼人想拿搪瓷杯給小狼喂點熱水時一把把杯子奪走,捧到了紅斗篷導游的身邊殷切遞給她:“要不是……出手,你今天就得死在外面的雪窩子里。”她一頭大波浪卷的黑發,雙眼湛藍有神,顴骨高膚色白皙,是種看起來很‘高貴’的長相,顯得有點傲慢不好接近。只是當她湊到紅斗篷導游身邊,露出親昵又高興的笑容時,就變得和藹可親起來。這是b1的母親,丙一眉心微皺。衛洵的家人,苗芳菲的阿婆,b1的母親和他的母親,都出現在這個夢境中。難道夢中的兩隊也合并了?但現在冰洞中只有七個人,從長相年齡和性別來推測,對應的分別是衛洵,狼人沃克,苗芳菲,丙一,b1,緋紅旅團團長唐響和瑪利亞。他們分屬兩支旅隊,東西區人數相差不多,看起來沒什么規律。是他們對應的七人做這個夢,而其他人做別的夢?“不只是針對狼人。”猩紅斗篷的導游開口,立刻打斷了丙一的思緒,他側耳傾聽,然后遺憾發現這名導游大概率改變了聲音,聽起來沙啞中性,要不是丙一本能知道她是母親,可能會無法判斷她的性別。“我們每個人,都有對應的怪東西。”唐響的父親凝重道,他是個非常高大的男人,長的和唐響十分相像,只是皮膚更黑些,看起來飽經風霜。剛才就是他把猩紅斗篷的導游背回來的,而此刻他望向猩紅斗篷導游,就見導游又從懷中掏出來了一只巴掌大的翠綠色小龜,只是這烏□□與四肢耷拉出殼外,已經沒了氣息。而當猩紅斗篷導游又接連從斗篷里拿出一條小蛇以及一只雪貂時,丙一心中忽然生出個大膽的猜測,難道說隊里陷入夢中的眾人,都以動物的形態出現在夢中?而接下來b1母親的話映證了他的推測?!巴饷姹╋L雪里還有一頭小黑山羊和一頭小白綿羊……它們被雪淹了,我們找到時只剩下頭還在外面?!焙诎l女子道,語氣有些沉重?!八鼈儺敃r還活著,掙扎著向我們走來,但那邊有條冰縫……可憐的小羊羔?!爆斃麃喌母赣H在胸前畫了個十字,他是為神父,溫和的淺灰色眼睛里滿是傷感:“當它跌進冰縫時,我的心就像被凍住一樣?!薄啊铧c就要沖過去了。”“沒能把它們救回來?!薄叭绻恐粍游锒紝覀儯沁@可不是什么好兆頭?!甭每蛡儨惖揭欢延懻?,而那頭被狼人抱在懷中的小狼身體一陣無力的抽搐,奄奄一息,讓狼人不知所措,顫抖著手捧住它,語無倫次求阿婆救救它。“嘿小伙子,振作起來,你得振作起來……我得救它,我必須要救它,不能讓它就這么死了,哦不……”然而即使他再不愿意,這頭小狼也還是在狼人懷中停止了呼吸,這一幕看的丙一皺起眉頭,心中忌憚更深幾分。他們究竟在夢中遭遇了什么?就連狼人沃克和瑪利亞他們也都死在了夢里??但他為什么沒感到有隊員真正死亡?這死亡是夢中的偶然還是必然,是對應他們每個人的死法,還是說——聽那高大的狼人一個勁說什么我要救它,我必須得復活他,丙一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不敢置信?!葔艟持杏斜厮烂\的親人’,這是之前他們討論夢時的推測之一。但眼前的夢卻讓丙一忍不住猜測,會不會現實和推測完全相反,他們必須要向夢中舊日的親人求救,復活夢中的他們?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就太糟糕……夢中的一切都是不可測的,舊日‘親人’們的態度也不可預測,相當于將生與死的權利完全交到了他人手里,而且除了狼人喃喃著一定要救小狼以外,其他人都非常冷靜?!八哉f,你對應著什么?”在丙一打算繼續觀察,尋找線索和突破口時,金黃色斗篷的導游走到了猩紅斗篷導游身邊,從她手中接過了那只雪貂。它小小的一團,柔軟的身軀縮在導游的手上,卻已經一動不動,失去了呼吸,安靜的就像睡著了一樣。即使這是夢境,丙一的心都像被什么東西攥緊了似的,想從她的手中搶過雪貂,暖在自己懷里,差點錯過兩位導游之間的低語?!斑@里可沒藏著別的什么動物了?!苯瘘S色斗篷的導游雖然比狼人矮,但其實個頭不算低,起碼比紅斗篷的導游要高,她強勢將猩紅斗篷的導游擠到邊上,扯住她的斗篷抖了下,哼笑:“別告訴我,你沒找到對應自己的東西?!彪S后她嚴肅著壓低聲音:“聽我說,別去私自做危險的事情。”她們之間聲音壓得極低,丙一都無法聽清,只知道因為他沒有徹底陷入夢里,所以夢境中沒有對應他的東西,丙一隱約有所覺察,正是因為缺少一人,所以夢境才無法結束,果然只有他也徹底陷入夢境才可以嗎?看猩紅斗篷的導游似是勾了勾唇角,說了些什么,卻聽不清,思索間丙一下意識想走近一步接近夢境,卻被水晶小龍警告般嗷嗚一聲。它以為丙一又被夢境所懾,所以用了掌控夢境的力量,叫著讓他清醒。然而丙一卻發現,在水晶小龍叫的時候,夢境中的人都好似如有所覺,疑惑四處張望著尋找什么。難道說——丙一眼睛一亮,把頭頂小龍抓下來,拿在手心??此苫蟾C在他手里,蜷著爪爪,沒什么防備心的把肚皮露出來,丙一沉吟片刻,難得沒有動用語言的藝術,把夢中發生的一起和他的推測跟龍獵人實話實說?!昂芪kU,你不要陷入到夢里?!彼↓埪犃艘院罅⒖痰?“夢中一切都不可測,而且你還有對應的親人……更危險?!安蝗缥胰ァ!北惶岫紱]提,水晶小龍就主動道,甚至還有點躍躍欲試:“這種夢境我還是第一次見,如果我能親身參與,大概率更能激發我的天賦?!薄澳銦o法看到夢中場景,大概率也不能真正在夢中顯形?!北恢例埆C人故意這么說,也是想讓他不必負擔太重,但丙一并沒有想讓龍獵人真正進入夢境冒險。他望了眼夢境,果然龍獵人正常說話時,夢中人是無法覺察到的,只有他使用力量的時候……丙一壓低聲音:“我有個主意,可以試試看?!薄皨寢?,媽媽……”“媽媽!”“你聽,這個聲音又響起來了。”冰洞中,原本就凝重不已的氣氛在一聲聲悠遠空靈呼喚媽媽的聲音中越發冰冷。當這聲音第一次響起時大家就找遍了冰洞,沒有任何發現,就好像這聲音……是從什么陰間傳來的一樣。()</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