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一禾先是楞了一下,看了看谷豐登,又看了看姚遠,然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老谷,我之前經(jīng)常在這一代采訪,聽說過一些你們之間的一些事情。你能坦誠的把這些告訴我們,那就證明你確實是想誠心誠意解決一些問題。我知道幾乎官場的人在酒桌上都在談西流一把手跟二把手尿不到一個壺里去。原諒我說這句粗話,不過他們原話就是怎么說的。”
“呵呵,這我知道,估計還有更難聽的話。”
“他們不明白的是你的位置畢竟是可以扭轉(zhuǎn)局面的,這就像一個原本身強力壯的人面對一個只是氣勢洶洶的人,本來實力可以壓制對方的。假如不是軟弱,那么西流的所有事情完全可以是你說了才算的。”
谷豐登又在主動喝酒,“唉,我真的不想兩敗俱傷!”
“老谷,我現(xiàn)在是在說實話。這么長時間,你怎么就不去爭取上級的支持呢?”
“唉,這方面你們可能不了解。現(xiàn)在的官場結(jié)構(gòu)就是這樣,省上、市上有一批人支持我,我才能到了現(xiàn)在這樣的地位。同樣歐陽布也是。我去上面去告狀,會讓一批人不高興的。而且說實話,我雖然從上面下來的,但背后的勢力真沒有歐陽布雄厚,所以這一步棋是堅決不能走的!”
“那我現(xiàn)在需要知道你下一步是怎么想的?我是指前程方面。是繼續(xù)向上呢還是想做點事情。”
“原來吧想著是三五年后再上一級的,現(xiàn)在不光白白耗費了三四年時間,而且讓原來支持自己的人也失去了信心。上一級的可能已經(jīng)沒有了,我現(xiàn)在是努力想把這些年造成的負面影響挽回來。實話實說,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冠冕堂皇不起來了,也就是給自己一個交代,好不容易熬到縣處級,卻落了個沒本事的名聲畢竟不是太好。”
谷豐登又主動喝了一回酒,嘆息了一回。
“那好吧!我現(xiàn)在要告訴你的是假如我是你會怎么做。不夠,只是假如,不一定適合你!但絕對是設(shè)身處地想解決問題的。我可是有什么說什么,老谷,你要因此而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也不能生氣,我們都是提前說好的。”
“你就說吧,這些年我跟好多人探討過這個問題的。可惜的是西流官場奴性十足,即使本來是個人才,進了官場慢慢也就成了奴才。對不起,姚遠,這里面沒有包括你。我的意思是那些人說的全都是廢話,一點建設(shè)性都沒有。”
“哈哈,谷書記。其實我已經(jīng)在向奴才的道路邁進了,只是我自己還沒發(fā)覺。”姚遠一直像個局外人一樣,誰端杯子他跟著端一下,這會終于有機會插了一句話。
蘇一禾知道姚遠的脾性,擔心他們又把話題引到其他方向去,就趕緊把話頭接過來,“那我就發(fā)表我的看法了,如果現(xiàn)在換成是我的話,第一件事就是低調(diào),徹底低調(diào)!低調(diào)在某些時候是很有殺傷力的,而且會讓對方猝不及防。”
“此話怎講?”
“比如你現(xiàn)在新接回來的這輛普拉多,價格應(yīng)該是六十多萬吧?我采訪的時候見過不少比你們高的官員,他們的座駕一般都是帕薩特。所以我估計你們這車肯定超標,而且都上了警用車牌,這也算是違規(guī)。我估計早晚會被新聞媒體報出去的。與其將來顏面無存,何不現(xiàn)在就做出正確的選擇。”
“蘇一禾,這事我聽明白意思了,但是具體怎么做還真沒聽明白。”
“要是我,現(xiàn)在就把這臺豪車處理掉,更換一輛新車,不僅僅是降低檔次的問題。不買正在流行的新車,而是專門買一輛已經(jīng)停產(chǎn)的那種BJ吉普2500.就在前不久,我見過的省級領(lǐng)導(dǎo)還有其他市的市級領(lǐng)導(dǎo)下鄉(xiāng)都坐的是這樣的車。你想想,全西流的副處級以上的官員都成高檔越野車了,而作為一把手反其道而行,換了一輛即將被淘汰的車。難道還不夠讓整個西流震動嗎?歐陽布會有什么樣的感受你應(yīng)該能想先得到吧。”
“蘇一禾,真有你的!誰說的八零后是垮掉的一代?就這智商現(xiàn)在把你放到我們這位置上那也夠無敵的!”
谷豐登顯得很激動,又主動喝了一次酒,然后拿出手機打電話。
“啟文,你走到哪里了?北峰?好好好。今天就在北峰踏踏實實住著,明天起來接一輛BJ吉普2500或者2700,然后下普通車戶開回來。至于那輛普拉多也上普通車戶回來放進車庫就行,下警牌的事情到此為止。不要問為什么,照著做就是了!”
谷豐登打完這個電話好像如釋重負,舒了一口氣,這倒讓蘇一禾跟姚遠感到意外,兩個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蘇一禾,繼續(xù)說,還會怎么做?”
“老谷,我們這么一說你還真做了?”
“當然!沒想到你一個小青年能把事情看得這么透徹。那歐陽布本來就是跟我比排場的,突然開會一輛警車來,而且那車確實是掛靠省公安廳的。我讓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北峰有個人專門靠給人下警牌賺錢的。當時要是有人給我說這樣的話,哪用這樣!”
“哦,這可能是旁觀者清吧。”
“旁觀者多了,能看清楚的人也很多,只是沒有會跟我說心里話的。繼續(xù),下一步我該做什么?”
“其實現(xiàn)在這樣的處境什么都不用做,就像今天這樣微服私訪就行。你想像一下,假如現(xiàn)在你跟吳正陽突然出現(xiàn)在龍灣鎮(zhèn)政府,而且黨政一把手都不在,你進去轉(zhuǎn)一下離開了。那龐木陽跟郭金成會怎么樣!你以后可以連吳正陽都不帶,某一天可能帶著我,某一天又是姚遠,讓人捉摸不定。讓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那才是最可怕的。”
谷豐登聽了這段話,臉上露出少有的那種暢快的表情。
“這樣的想法可能只有你們這種在政界之外,或者初入政界的人才會有的。有這兩點就夠了,足以讓對方陣營大亂。我也不想怎么樣,就是想著看能不能把這幾年想做的卻沒有做的事情做完,然后就等著心安理得安平安著陸度晚年也好。”
這時候,姚遠就發(fā)現(xiàn)谷豐登已經(jīng)把自己杯子里面的酒全喝完了,他看了看自己的杯子還有大半杯,蘇一禾面前的杯子也還有很多的酒,其實也就不多的一會。端上來的菜幾乎沒有動。
蘇一禾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老谷,再讓送一瓶酒過來?”
“不不不,暫時就不了!等晚上吧。我估計姚遠他父親回來還得喝點。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神清氣爽,恨不得現(xiàn)在就去龍灣鎮(zhèn)上轉(zhuǎn)一圈。”
這時候外面已經(jīng)逐漸暗下來了,“這個想法很簡單啊,現(xiàn)在我們倆完全可以陪你去的。”
“一會等天黑了,把吳正陽叫上。姚遠你喝這點還能開車嗎?”
“開車倒是沒事,不過在一些國家酒駕是違法的,我喝過酒從來不開車,因為我們相信國家早晚也會確定這一點的。”
“那行,就讓吳正陽開一下你的車,你們兩個坐在車上跟著去就行。”
“那姚遠,我們兩個也把杯中的就酒了,然后收拾收拾。”
蘇一禾說著端起杯子把半杯酒一口灌下去。
姚遠只好效仿。
蘇一禾跟姚遠先把菜盤子端到下面的廚房里去,就看見廚師老火還在忙活著,桌子上正在上涼菜。
蔣明遠和蔣東軍在那里幫忙端菜。
看樣子晚上的客人也不會少,他們下午吃飯的小桌子撤掉了,換上了一張大桌子。
“我三姑父和那幾個客人在回來的路上,他還特意問谷書記是不是住下了。”
蔣東軍邊說邊把他們手里的盤子接過去。
“東軍,你三姑父陪的這位客人是不是級別很高。谷書記在這里,竟然能住套間?”蘇一禾問。
“話不是那么說的,我三姑父又不是官場中的人,如果一個人對他有救命之恩,那么在他心目中就比高官地位高得多。”
“呵呵,明白了明白了。”
這一會再回到谷豐登的房間也不合適,回吳正陽哪里也不是很好。
“姚遠,我們?nèi)ツ慵野伞?纯茨愕姆块g,如果合適的話,晚上我還是想跟你一起住。”
“好的,走吧!”
姚遠的的母親正在一個看電視劇。
“阿姨,我今天又要住你家了。不會煩我吧?”
“小一禾,我就知道你今天要住家里!不過你們長大了總不能住一個被窩了吧?我已經(jīng)讓東軍和明遠在姚遠的房間加了床的。”
這里的房子跟溝掌村的住房不一樣,那邊是一大間分開的套間。而這里都是原來的單間改成了套間。
一樓有四間房子,有三間套一塊了。中間是客廳,一邊是衛(wèi)生間加家儲物間,另外一間是臥室。而余下來的那一間是獨立的廚房跟餐廳。
二樓原本是四間房子,經(jīng)過改造就成了兩個套間。
一看就是為姚遠姚旺兄弟倆準備的。
他們兩個剛進入房間,吳正陽就打電話了。
“谷書記想帶你們?nèi)ユ?zhèn)上轉(zhuǎn)一圈,我們已經(jīng)下來了。”
蘇一禾掛了電話就往外走,姚遠問。“我們跟著去嗎?”
“為什么不跟著去?一開給老谷壯膽,二來我也得利用一切機會熟悉西流。你呢閑著也是閑著,就當是看熱鬧。”
他們從樓上下來的時候,谷豐登和吳正陽已經(jīng)站到車跟前了。
姚遠把車鑰匙交給吳正陽。那吳正陽照例先把車門開了,讓谷豐登上了車,這才去開車。
吳正陽開車的手法一看就知道是新手,不過谷豐登可能坐過他開的車,一點都不擔心。
一切都跟他們預(yù)想的一樣,鎮(zhèn)政府的人全都不在。兩個正職去了西流,副職和一般干部這時間大都在外面吃飯。吳正陽站在房門緊鎖的綜合辦公室門前打電話的時候,才知道辦公室的座機是呼叫轉(zhuǎn)移。
鎮(zhèn)秘書接起來的時候口氣顯得很不耐煩,“什么事?說!”
“我是縣委辦的吳正陽,谷書記從市上開會回來路過龍灣鎮(zhèn),怎么一個人都不在?”
“啊?真的假的啊!”
“我們就在辦公室門口,整個院子里面黑燈瞎火的,怎么連個值班的人都沒有啊!”
秘書是用短跑比賽的的速度跑回來,一眼看見谷豐登立刻就驚慌失措,拿著鑰匙的手都抖抖索索半天打不開門。
“好了,我們走!”谷豐登掉頭就往車那邊去。
“谷書記,我——”那秘書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告訴龐木陽和郭金成,我來過了!”
谷豐登頭也不回上了車,然后他們就開著車轉(zhuǎn)了幾個圈子回到禹過地這邊來了。
正好前面有兩輛BJ吉普開進去了,他們就想著這肯定是那一撥客人到了。
等他們的車開回去,那些人已經(jīng)進了餐廳。蔣東軍出來接他們:“谷書記,直接進餐廳吧。那些客人已經(jīng)坐下了。”
“好的,好的!”
谷豐登大模大樣的進了餐廳,只是當他看見坐在正席位置上的那個人,立刻慌了手腳。
那人也是身材魁梧,看見他進來就在原地站起來,“呵呵,看來你就是谷豐登書記了!作為一個縣份的一把手能輕車簡從出來訪察民情,真不容易。快過來吧,!坐2 這邊來。”
那人身邊有個空位子,顯然是給他留出來的。
“我叫方正義,現(xiàn)在就算是個生意人吧!很榮幸能與西流地界上的一號人物一起共進晚餐。”
谷豐登已經(jīng)很慌張的樣子,“豈敢豈敢,幸會幸會。”
蘇一禾覺得的這個人絕對不是一般人,而且谷豐登知道他是誰,只不過兩人可能以前沒有見過面。
能讓谷豐登驚慌失措的自然不會真是生意人,再厲害的生意人也不可能讓一個縣份的一把手緊張成那樣。
于是他就斷定這人肯定是一位真正的高官,這才讓谷豐登突然成了那樣。
就在這時,外面又有車開進來了,蔣東軍趕緊跑出去看。
外面有人大喊大叫,“老姚,知道你今天要招待客人肯定有好吃的,我走到半路一想不對就返回來了!哈哈,這——”
外面進來的是彭五洋,看見坐上的人,笑容立刻就僵在臉上像被凍結(jié)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