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然不是個好學生。
身為萬千知識的集合體一點都沒有個認真學習的態(tài)度, 最愛咸魚癱,累了就耍賴把自己往被子里面一埋,哼哼唧唧死活都不肯繼續(xù)了, 大有一副你能把我怎么地的架勢。
還好云漠是個好老師, 身體力行地一遍遍教學, 把細節(jié)反復多次地強調,幾乎是揉碎了一點點實踐, 時不時使用美色|誘惑斯然令其意亂神迷腦殼子發(fā)昏,這才把既定的教學任務順利完成。
“想吃什么?”云漠慢條斯理地理好衣服, 站在灶臺旁問道。
俗話說抓住一個人就要抓住他的胃實在是太正確了,斯然本來還背過身悄咪咪地翻著白眼,聞言當即就轉了過來眨巴眨巴眼睛,咽了口口水:“想吃火鍋。”
他饞火鍋好久了。
云漠點點頭:“什么口味?”
“番茄鍋和麻辣的,”斯然在床上打了個滾, 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 “再加一個三鮮的和……和清湯鍋?湊個四宮格?!?br/>
感謝修真界發(fā)達的空間儲存技術,廚房里那個小小的格子里簡直是別有洞天。
斯然目瞪口呆地看著云漠從里面拿出一樣樣食材擺了滿桌, 靈火一燒, 火上邊架著的鍋子都是特制版的, 咕嚕咕嚕燒著開水。
他斜靠著門框欣賞了片刻, 琢磨著火鍋鍋底估計得熬上一段時間,便美滋滋地拋下家庭煮夫云漠一人獨守廚房,出門去找寶書他們去了。
聽聞寶書鬼迷草墨劍和五行靈根這四個小家伙,在一千多年漫長時光之后, 也化作了人形,如今就住在旁邊那棟可愛的小房子內。
前幾天他被云漠拖著沒法下床,看云漠的架勢, 估計洞府周圍肯定下了隔音結界,保證哪怕外面炸了顆炸|彈洞府里邊也沒一點動靜。
果然,斯然剛一出門,還沒往小房子那邊走上幾步,一個軟萌萌的小團子就跟彈弓上的彈丸一樣,嗖地砸進了他懷里。
他被沖力差點沒給撲倒,腰一酸,表情微微扭曲了一分。
斯然掂了下手里的團子,覺得不僅是實心的,密度還挺大。
他低頭一看,差不多是個三四歲小娃娃的模樣,一張臉肥嘟嘟的,頂著一頭大紅大綠交錯的亂毛,身穿亮紫色上衣配明黃色大褲衩,一雙眼睛左邊是粉白右邊是藍黃,遠遠看過去就是一個成了精的彩虹。
彩虹精軟綿綿地叫了聲:“主人~”
不用說了,光看這配色,他就知道是哪個小家伙。
“草兒啊,”斯然難以直視地掃了眼鬼迷草全身,“你這衣服誰給你配的?”
鬼迷草依戀地在斯然懷里蹭了蹭,往后退了一步,開心地轉了個圈:“不是配的,我自己幻化出來的,主人回來的那天我就開始準備啦,好看嗎?”
對上鬼迷草期待的眼神,斯然表情一言難盡,違背良心道:“很有……特色?!?br/>
鬼迷草眼睛一彎,開心地又想往斯然身上撲,結果一只同樣肥嘟嘟的小手一把拉住了他的衣領往后一扯,小手的主人眼珠子滴溜溜亂轉,有點期待又有點別扭地把自己湊了過來。
這是一個縮小版斯然模樣的團子,黑發(fā)加上一身黑衣服,偏偏臉和幼年版的斯然特別像,就是表情豐富了點。
斯然眨了下眼睛:“大黑。”
寶書瞬間炸了,憤憤道:“什么大黑!才、才不是大黑!不許叫這個名字了!”
是的,沒錯了,寶書全名其實叫大黑寶書。
斯然取名的水平一如既往的糟糕,寶書為此據理力爭了好久,一直到斯然失去記憶重入輪回,才勉強擺脫了這個名字。
如今,隨著斯然記憶的恢復,他的全名……咳,算了,還是別逗寶書了。
斯然上手掐了一把寶書團子的臉,連聲道:“好好好,不叫了,你想叫什么名字?嗯?”
以前對著一本黑漆漆的書,他還能硬下心腸來無情鎮(zhèn)壓逗弄一番,現在寶書也化了人形,還是這樣一個雪白雪白的軟團子,斯然就有點下不了手了。
唉,他就是這樣一個俗氣的視覺動物。
寶書難得獲得斯然如此“善解人意”的詢問,一時間居然還有點不習慣,小聲嘀咕道:“我得想想……反正不像你一樣隨便取名字……”
斯然摸了摸下巴:“我取名不至于那么糟糕吧?”
寶書哼了一聲,砰的一下變回了原型,撲扇著封面飄了起來,雖然之前的表情看上去有點別別扭扭的,但那種高興是掩蓋不了的,他繞著斯然一通轉悠,就跟之前一樣。
鬼迷草見狀,也變回原型重新繞回了斯然手腕上,開著一朵朵大花。
遠處又有兩個團子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最前面的簡直就是一個縮小版的云漠,黑發(fā)黑眸,衣服花紋看上去還特別眼熟,跟他當年給墨劍做的劍鞘花紋幾乎一模一樣。
墨劍完全不像云漠,反倒是歡樂地揚著個笑臉,跟個小狗狗一樣,蹦蹦跳跳地在斯然身邊轉來轉去,倒是和劍形時的性格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
斯然歪著頭看這頂著一張縮小云漠臉幾乎笑開了花的墨劍,忍不住想起要是云漠也笑成這樣,會是什么樣子,想著想著自己反倒是笑了起來,眼角都笑出了生理性的一點淚花。
他抹了把臉,突然感覺到一股酸溜溜夾雜著火辣辣憤怒的情緒從一旁傳了過來。
情緒能具現化成這種模樣斯然還是第一次遇到,他順著望過去,對上了一張氣鼓鼓的小臉。
五行靈根和斯然無聲對視。
五行靈根癟了癟嘴。
五行靈根差一點就要哇哇地哭出了聲來——
“停,”斯然連忙上前兩步抱了一下這個小家伙,感覺到那股情緒瞬間消散,才松了口氣,“咳,不是故意忽視你的啊,別氣了,嘶也別委屈,你這情緒都要凝成實體了!”
五行靈根本體也是混沌中的產物,當年云漠把斯然帶出混沌后,也帶出了一縷無形之物,這是混沌的特產,卻因為沾了些許剎然書的氣息,而有了自己的靈智。
無形之物一直悄悄地跟在剎然書身邊,后來斯然重入輪回后,它就在修真界里等著。
斯然第一次幻化出來的人形受到天道排斥后,只是個普通的、沒有靈根的凡人身軀,無形之物便入其體內,將自己化作有形之物,凝出了經脈和靈根,混沌乃是融合五行的存在,故而成了五行靈根。
五行靈根化形的模樣倒是中規(guī)中矩,不過他本來就沒個固定形態(tài),而且也不愛變成人形,在斯然面前露了個臉后,就變回了跟果凍一樣的本體,揪了一把鬼迷草的須須。
鬼迷草頓了頓,隨后一堆須須蜂擁而上,對著一坨果凍開始戳戳,期間寶書在一旁樂呵呵地圍觀,就被須須和果凍一起甩了一封面,怒而加入戰(zhàn)場。
最后也不知道是誰打了誰,誰戳了誰,總之四個小家伙全都變回人形打成了一團。
墨劍上裹著五行靈根,鬼迷草用須須把其他三個全都纏了起來,寶書戰(zhàn)斗力最弱,只能用封面拍墨劍的劍柄,看得斯然都怕它把書頁給打折了。
“鍋底煮好了。”云漠從身后走了過來,目光平靜地往半空中幾乎纏成一坨毛線團的四個小家伙身上掃去,一瞬停頓后,寶書幾個唰的一下消失得干干凈凈。
斯然轉過頭:“你把它們嚇跑了?!?br/>
“沒事,它們只是換個地方繼續(xù)打,”云漠手里拿著個紅艷艷的果子,送到斯然嘴邊,“經常這樣,不過關系還不錯,就是容易吵起來?!?br/>
斯然直接把整個果子都叼進了嘴里,這種果子他知道,很甜,還沒有核,當即便嚼了嚼給咽了下去。
一邊嚼著,他還一邊想,沒想到這四個小家伙化形后居然都是這樣粉嫩嫩的團子,難道是營養(yǎng)不良?
明明像之前的連竹,還有自己,一化形就是成年體——他還挺想變成幼年體來著。
斯然順帶著就把這個疑問說出了口。
云漠帶著他往洞府走去:“本來化形確實是成年體,但是沒過幾日,它們就聽人說,幼年體會可愛一點,所以都變成了幼年體?!?br/>
斯然聞著火鍋的香氣,吸了吸鼻子:“誰說的?”
云漠:“謝容卿?!?br/>
斯然一愣:“?。俊?br/>
桌子中央,四宮格火鍋煮的咕嚕咕嚕響,旁邊用白玉盤子擺了一堆的菜和肉。
除了清湯格外,斯然在其他每個格子都倒了點肉和菜進去,又夾了一筷容易熟的薄肉片在里面涮著,熱氣蒸騰起來,整個洞府仿佛都帶上的微微的暖意。
“謝師弟的本命靈劍化形之后,與他想象中的模樣相差較大,”云漠平靜地敘述著這個聞者傷心見者落淚的故事,“他以為會是一個嬌俏可人的小姑娘或者小少年——這是他口述的原話,結果是一個比他還高了兩個頭、肌肉結實的壯漢——這也是原話。”
斯然拿起筷子,肉已經卷了起來,他一口咬下,含糊問道:“然后呢?”
“本命靈劍只有在達到一定品質后,才能自由幻化模樣,謝師弟的劍還差了些火候,那之后他就開始著手繼續(xù)升級靈劍,之后具體是何模樣,我也不清楚,”云漠道,“只是從那日起,他就常常念叨著還是小一點可愛,墨劍它們聽了后,也覺得有道理,便化作了幼年模樣,一直到今日。”
斯然頗為同意地點點頭:“我也覺得有道理?!?br/>
他對幼年體總是寬容一些,要是寶書變成了個跟他一樣年紀的成年人,他才不會對它那顆脆弱的小心靈有所顧忌,還貼心地不喊大名,讓它自己想名字。
一頓火鍋吃得格外滿足,斯然伸著懶腰坐在洞府門口看風景,遠遠地看到燕芝挽著云信之走了過來。
他們二人,算是揭開了云漠和斯然洞府熱鬧的序章。
斯然歸來的消息經燕芝的傳達,很快就傳遍了所有當初一同從修真界飛升上來的修士。
只是仙界太大了,每個人如今都自立門戶,天南地北地趕過來還要一段時間,就成了現在這種一批批上門的情況。
最先的自然是燕芝和云信之,云信之看上去幾乎沒有變化,他最開始還端著幾分正經的模樣,拍著斯然的肩膀絮絮叨叨一番。
沒過多久,這絮叨就進化成了“漠兒要是敢欺負你你就跟我說”“這么多年他終于有人要了還是很感動”“以前帶著他的時候就擔心會一人孤獨終老”“斯然你眼光真……不錯!”這類的話。
然后被燕芝微笑著給拖走了。
斯然全程“嗯”“您說得有道理”“云漠他挺好的真的”,總算是送走了云信之,然后遠方一群服裝格外統(tǒng)一的人遙遙地飛了過來,分明就是過去劍宗一眾長老們。
仙界沒有宗門之說,人也稀少,不過劍宗飛升上來的大部分住的都挺近,像幾個長老,對住所要求不高的,基本上都搭了一溜洞府隨便找?guī)讉€住了進去。
多年未見,斯然也是滿心感慨,還沒開口,就被戚封按著肩膀聲淚俱下一陣嘮叨。
要說劍宗幾個長老里面,戚封算是和斯然最熟悉的了,他負責的是劍宗各項雜事,平日里也愛在宗門里到處亂逛,有種大家庭家長的感覺。
斯然乖巧地聽著戚封嘮叨,期間其他長老偶爾也插幾句,一時間竟有種回到了劍宗的感覺。
但其實也差不了多少,故人都在,大家只是換了個地方繼續(xù)生活而已。
長老們變化也不大,唯一明顯點的就是俞長老,他原本锃亮的腦門和高高的發(fā)際線如今已經被濃密的秀發(fā)所取代,這讓每次靠發(fā)際線來認俞長老的斯然一愣。
斯然下意識道:“您的頭發(fā)……”
俞長老頗為自得地伸手順了把長發(fā),幽幽道:“唉,自從不用管劍宗財務后,這頭發(fā)是一天比一天多了啊。”
斯然:“……”
“我飛升的時候,財務方面的事情都交給了一個小輩,”俞長老看上去還挺期待的,“若是他也能順利飛升,我倒是想看看,他的頭發(fā)會是什么樣子?!?br/>
斯然:“……”
管劍宗財務傷頭發(fā)實錘了。
沒過多久,謝容卿和柳思銳也趕了過來。
謝容卿當初已經是金丹,相貌變化不大,柳思銳看上去成熟了點,性格倒是沒變,見了斯然嘴巴一癟,哭唧唧地就要抱上來,被云漠面無表情地隔開了。
“嗚嗚嗚斯然你終于活過來了,”柳思銳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你不在的時候,紅翅金尾鳥都要泛濫成災了?!?br/>
斯然:“……”
斯然憋出幾個字來:“我吃的很多嗎?”
“你不在,我都沒有心情吃了,”柳思銳頗為傷感,“放在臨觀峰后山養(yǎng)了好幾年,都快把森林跟啃禿了,最后等它們減肥差不多了,準備放飛算了,結果它們賴著居然不走了,太過分了,混吃等死就那么舒服嗎?”
斯然:“……”
感覺有被冒犯到。
在謝容卿和柳思銳之后,隱畫、士奇和千閻、小圓珠差不多都是同一時候到達的。
斯然一開始還沒認出來隱畫,他先看到的是天藍色眼眸的士奇,然后才疑惑地看向士奇旁邊那個身形高挑的大帥哥。
大帥哥有點眼熟,總感覺在哪里看到過,斯然死活想不起來,就聽到大帥哥道:“怎么,這就認不出我來了?”
這個熟稔的語氣配上有點妖嬈的動作,斯然當即一愣,試探道:“隱畫?”
隱畫笑瞇瞇地點點頭:“嗯,是我呢,你又不是沒見過我男子形態(tài),怎么那么驚訝?”
“見也只見過一次啊,”斯然默默吐槽,而且那一次驚嚇還挺大,“你以前不都是女子形態(tài)為主嗎?今天這是?”
“唉,沒辦法,”隱畫攤了攤手,“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不想當女子,你懂的。”
斯然:“……”
千閻和小圓珠也湊了過來,這么多年過去了,小圓珠自然也化成了人形,還和斯然差不多一個年紀的少年模樣。
斯然驚喜地也湊過去,拍著小圓珠的肩膀比了下個子,欣喜若狂:“我終于不是最矮的了!”
小圓珠:“……”
小圓珠鼓了鼓臉,踮起腳來揉了把斯然的頭發(fā):“我們一見面你居然就說這個!”
斯然笑嘻嘻地揉了回去,兩個人鬧成一團,最后還是千閻拎著小圓珠,云漠拎著斯然,把兩個少年給分了開來。
小圓珠懸空蹬著腿,嘰嘰咕咕的聲音遠遠傳來:“不許喊我小圓珠!我有名字的!”
斯然也提高了聲音:“知道啦~小珠珠~”
云漠&千閻:“……”
斯然回來的消息傳開后,結道大典的事情就得擺上日程了。
之前他離開的時間太不湊巧,剛剛好在結道大典準備中的時候,結果兩個人出去一個人回來。
如今好不容易事情都擺平了,仙界這邊也沒什么大事,所有古仙消失后,雖然有飛升的仙人,但數量還是太少,整個仙界都處于一種尚待開發(fā)的狀態(tài)。
人不多,意味著戚封心心念念的大辦一場恐怕得落空了,而且仙界這邊劍宗弟子也不多,激勵作用更是起不到。
斯然覺得人少點不錯,結道大典重要的還是在于天道的承認,簡簡單單找個地方對著天道宣誓一番即可。
“唉,你就讓老戚好好策劃一下吧,”俞長老道,“也算是圓了他策劃結道大典的一個心愿?!?br/>
斯然愣了下,小聲問道:“戚長老在修真界也有好幾百年才飛升的吧?難道這期間劍宗就沒有一場結道大典嗎?”
俞長老沉痛地點了點頭。
斯然倒吸了一口涼氣。
俞長老又道:“其實本來有一對已經申請了結道大典,老戚都高興地開始著手策劃了,結果一個激動,靈力控制不住,直接就飛升了!”
斯然:“……”
俞長老嘆了口氣:“老戚又是木靈根,這木生火,他當場氣得頭頂直接冒了煙。”
斯然:“……”
于是,這結道大典的事情,兜兜轉轉又是交到了戚封的手上。
面對著這場遲了一千多年的結道大典,戚封也頗有一種沉重的使命感,召集了幾乎所有認識的人一起來商量,寶書幾個小家伙也跑過去湊熱鬧。
斯然看了眼蹦蹦噠噠跟過去的鬼迷草,一陣欲言又止。
唉,只要不是紅配綠紫配黃,他都可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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