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州寒冬的早晨,整個古城被籠罩在白茫茫的濕霧之中。衡州知州聶云海正在院子里逗弄他養(yǎng)的八哥,逗弄幾下便覺得的甚是無聊,沒了興趣。自從昨夜從桂王府回到府衙,晚上一直沒有睡好,現(xiàn)在眼睛還布滿著血絲。他想著昨晚一回府衙,女兒芷若便一聲不吭地回了房間,而夫人則在耳邊絮叨,說女兒和這個小王爺?shù)幕槭驴赡軙凶償?shù)。想想夫人說的對,周仁遠說自己年紀太小,這不是推辭那是什么?雖說年紀是小了些,但不是已經(jīng)十六馬上十七了么,也是成年了,如果心里真有芷若,那完全可以三書六禮先定親的啊,再晚兩年迎娶女兒過門也是可以接受的。想到此處,聶云海心中不免有些窩火,自己的女兒好歹也是官宦之家,哪有一點配不上這小子,以前整天跟在我女兒后面東游西蕩,我算是默認了你將來會娶我家的寶貝閨女,我才不顧顏面讓個未出閣的姑娘整天和你瞎混,好嘛!出門一趟回來后像變了個人,想做陳世美,想始亂終棄,呸,沒門!用力一腳踢在了趴在地上的名叫“阿黃”的狗身上,阿黃疼的“汪”的一聲連忙爬起來,跑的離聶云海遠遠的。這時聶芷若梳妝打扮好前來給他請了個安,聶云海一看她手里拿著根馬鞭,“怎么?你一大早的又要出去?”聶芷若咬咬嘴唇,低聲答道“我要去找他!”“你--”聶云海氣的手指著聶芷若,隨后又嘆口氣“也好,找他問個清楚也好,你去吧。”聶云海揮揮手,看著聶芷若離開的背影有點蕭索,又有點無奈,屋內(nèi)聶夫人高喊道:“作孽啊---我們家難道上輩子欠他們家的不成?”
周仁遠昨夜情緒波動太大,喝了酒又受了風寒,早上起來覺得渾身無力,連忙吩咐翠娥去熬姜糖水。這時墨竹告訴他說王夫之來王府報到了,已經(jīng)在客廳等他。周仁遠連忙整理自己的衣裳,匆匆來到客廳,“而農(nóng)兄,小弟身體微恙,有失遠迎,還望海涵!”“小王爺言重了,病中叨擾,這倒是而農(nóng)的不是了。”王夫之連連致歉,“唉--你我之間就不要這么多虛禮了,這樣,而農(nóng)兄,等下叫墨竹陪你去王府長史大人那里造名在冊,以后你就是朝廷命官了,可不要嫌這個主簿的官職小哦!”周仁遠笑道。王夫之連忙一拜,“多謝小王爺,我等都為理想而戰(zhàn),哪會在意這官職的大小,小王爺以為然否?”“好一個為理想而戰(zhàn),小弟受教!墨竹,領(lǐng)王大人去長史大人那里報到,長史大人知道該怎么做。”周仁遠吩咐了一聲。墨竹和王夫之剛走開,只見翠娥端著碗熱氣騰騰的姜糖水急忙忙地進來,“啊喲,我的小王爺,您都生著病呢,還出來見客,當心又受風寒,快先把這姜水喝掉!”說著用勺子舀了姜水要喂他,周仁遠連忙上前把整碗姜糖水拿了過來笑著說:“要是你這樣喂法,這效果全沒了,看我的!”說著端起碗來“咕咚”“咕咚”一口氣喝掉,“好痛快!”周仁遠用手抹了抹留在嘴邊的姜水,直覺得一股熱氣在腹中蔓延開來,“快,翠娥,去準備一通熱水在我的房里,等下我要洗澡。”翠娥急忙去準備熱水。周仁遠此時覺得渾身發(fā)熱,看來這姜糖水的
威力開始顯現(xiàn),一會兒,他就流汗了,里面的衣服都濕掉了。回到房間,翠娥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桶熱水,他脫掉衣裳褲子,一下子就沒入熱水之中,真舒服啊,寒氣已經(jīng)全部被逼出來了!這時聽到門外有人和翠娥說話,“翠娥,門外是誰啊?”周仁遠問道,“哦--是表小姐來了,她要見您。”翠娥應道。“哦--表姐來了啊,請她稍等片刻。”周仁遠急忙起來擦身,一邊換衣一邊心下納悶道“她來干什么?這么一大早的,什么事這么急?”等穿好衣服,對著門外喊了一聲,“進來吧!”門被推開了,聶芷若和翠娥進入屋內(nèi),翠娥本來是要收拾洗澡水的,一看周仁遠披頭散發(fā),頭發(fā)還是濕的,便拿起梳子想過來幫他梳頭,聶芷若卻從她手里接過梳子說:“翠娥,你忙你的去,我來幫他梳。”翠娥望了望周仁遠,周仁遠也是一愣,隨即點點頭,示意翠娥離開。翠娥吐了下舌頭,連忙走出去把門關(guān)上了。
聶芷若拿起梳子,手有點顫抖地扶著周仁遠的腦袋,輕輕地梳理著他的頭發(fā)。兩人都沒出聲,周仁遠聞著聶芷若身上傳來陣陣的幽香,心“撲通,撲通”亂跳,說句實話,他對聶芷若并不反感,只是覺得還沒有對她產(chǎn)生過另類的感情,那就是愛情。沒有愛情的婚姻,從他這個現(xiàn)代人的思維來說是萬萬不能接受的!而此時聶芷若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他成熟了,長大了,不再是那個以前整天跟在自己后面的那個小屁孩了,以前整個衡州都知道他們兩將來肯定是一對,但是現(xiàn)在發(fā)覺自己也許有可能會失去他了。“梳好了,”聶芷若放下梳子,低聲說道“我--我們能去出去走走么?”好,你說去哪里?”周仁遠站起身來。“去我們以前經(jīng)常去的地方!”聶芷若莞爾一笑,但是這笑容有些落寞。
城外衡山頂上,周仁遠和聶芷若并肩站在亭子里,看著山腳下的風景,寒風吹的聶芷若的臉通紅,肩膀也有點簌簌發(fā)抖,周仁遠無奈地解下自己的披風,披在了聶芷若的身上,聶芷若含情脈脈的看了他一眼。周仁遠偏過頭去,“咳”了一聲,抱怨道“這山頂風這么大,咱們還是下去吧。”聶芷若臉色一變,跺腳道:”不行。”“好,好!那咱就待著!”周仁遠有些頭痛。“你真的變了,以前只要我一不開心,你就會陪我一起爬這衡山,說爬山能把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忘記掉,還會講很多故事給我聽,哄我開心!”聶芷若幽幽的說道。“也許,我們都長大了吧!”周仁遠吐口氣,望著遠處的山巒輕聲回答道。“也許吧。”聶芷若凄楚地一笑,“你能再給我講個故事嗎?”他們兩人心中都明白也許這是最后一次這樣單獨相處了,周仁遠的心頭感慨萬千,最難消受美人恩。“以前,一個仙子叫紫霞,她要找個真心愛的人拔出她的寶劍---”周仁遠這個《大話西游》迷張口就來。“好凄美的故事,”聶芷若擦擦淚水,問道“在你心中我是那個紫霞仙子還是白晶晶?”周仁遠沉默片刻,搖搖頭“我不知道--”
周仁遠和聶芷若下山后,聶芷若把披風還給了周仁遠,她一翻身上馬策馬而去,然后猛一回頭哭喊道:“你是我永遠的至尊寶--”山谷久久回蕩著她凄厲的喊聲。
周仁遠回到王府,只見王府里的人亂作一團,他拉住一個親兵,急忙問道:“怎么回事?”親兵輕聲地告訴他:“王娘娘的堂哥沒了,說是個當官的,在和反賊的交戰(zhàn)中以身殉國了!現(xiàn)在娘娘傷心欲絕正在房里哭呢,王爺和世子他們都在娘娘那里勸慰呢。”周仁遠一聽連忙趕了過去,他來到正房門口,只見墨竹也在那里嚎啕大哭,這小廝也是怪多愁善感的,他竟然也如此傷心?墨竹一見到周仁遠,“嚎”的一聲,一把抱住他:“小王爺,--巧兒--婉婷小姐---。”周仁遠頓覺心頭亂跳,”墨竹,你可別嚇我--”“巧兒--婉婷小姐--都沒了,嗚嗚---”周仁遠腳登登登倒退幾步,眼睛發(fā)黑,手指指著墨竹“你---你說---”直覺得喉嚨發(fā)甜,“噗”的一口鮮血從嘴里噴了出來,暈了過去。
周仁遠一直在做夢,夢到了后世的女朋友夢蘭笑著對他說“我的妝化的好看么?”又夢到了王婉婷在恨聲說“我不認識什么姓朱的公子!”還有聶芷若凄厲的喊聲“你是我永遠的至尊寶---”一幅幅畫面想電影一樣刷刷地在腦海里閃著,他想努力抱住她們,卻一個個撲了個空,“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啊--”突然覺得耳邊有人在輕聲啜泣,越來越清晰。他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掛著淚水的馬氏坐在床頭輕輕哭泣,還有站在床邊的滿是擔憂之色的朱常瀛,朱由楥和世子妃劉如絲,連大母王氏都來了,翠娥和墨竹在一旁正抹著眼淚。“我的兒,你終于醒了,你要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可叫娘怎么活啊?”馬氏看到周仁遠醒過來了,一下子哭了出來。“娘,孩兒讓您擔心了!”周仁遠感動的說道。“四兒啊,你醒了就好!我們已經(jīng)知道原委了,墨竹都告訴我們了,王小姐是個好姑娘,你要保重身體啊!哎---這是命啊!”朱常瀛一跺腳,領(lǐng)著王氏,朱由楥和劉如絲出去了。“娘,你也去休息吧,我--我想一個人靜靜,墨竹留下其余人出去吧。”周仁遠嘶啞著嗓子說道。馬氏點點頭,“好吧--你可別太難過了,墨竹,你好好照顧小王爺。”墨竹哽咽著點點頭。
房間里只剩下周仁遠和墨竹,“墨竹,你說吧,到底是怎么發(fā)生的?”周仁遠問道。墨竹擦擦眼淚道“就剛才你不在王府這段時間,來了一份朝廷的邸報,上面是表彰清遠縣令王謝之大人二十天前抵抗張獻忠以身殉國的內(nèi)容,老王爺一看王大人的名字就去找王娘娘,王娘娘看了邸報后便大哭起來,問起王大人的家人還有沒有活著,老王爺又派人去問錦衣衛(wèi)的楊千戶,楊千戶的回復是王大人的家人全沒了。咱們在清遠縣,巧兒不是說婉婷小姐是縣令的女兒么,所以--所以---嗚嗚---。”周仁遠閉上眼睛,嘴唇顫抖沉默著“二十天前,也就是自己離開清遠的三天后,為什么,為什么,都是自己的錯,如果當時能帶著她們來衡州就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可惜世上沒有如果--”接下來幾天,周仁遠一直把自己關(guān)在房內(nèi),他在不斷地自責,不斷地迷茫和彷徨--而聽到這個消息的聶芷若,呆立在窗邊,癡癡道:“你對她有恩,她對你有情,她才是你的紫霞仙子--”說完身子一軟,也病倒了。
就在周仁遠吐血病倒后的第五天,桂王府的大廳里來了一個太監(jiān)和兩名侍衛(wèi),太監(jiān)高聲宣讀著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宣桂王朱常瀛之四子朱由榔即刻進京,所捐銀兩由司禮太監(jiān)高起潛負責押運,欽此---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yōu)質(zhì)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