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道人生就潛龍命，可嘆富貴贈他人（下）

.

“哈哈，這就是你武藝高強的哥哥？”

道人放聲大笑，眼中透著譏屑，對星眸道：“小娘子，你怕是把我當成那些行騙的江湖術士了。不得已，道爺只能讓你見識見識我的手段，今后你也好悉心服侍道爺。”

星眸擔憂地看著雷快的傷口，心不在焉道：“可是我……”

“你又想拿你臉上胎記做文章？哈哈哈哈，若道爺真是那等急色的江湖騙子，怕是早就被你嚇跑了。可你卻不知道爺的手段，若無這胎記，你頂多給道爺做個侍妾；有了這胎記，道爺非讓你做我的元配道侶不可！”

道人根本沒將一旁的雷快放在眼里，好像那僅僅是一只隨時都能捏死的螞蟻，他始終看著星眸，感嘆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藏龍上人山中苦修一甲子，一出山便遇到了你這等寶貝。這藏龍河畔，真乃貧道之福地也！”

雷快心里涼了大半截，倘若真如這位藏龍上人所說，他在山中苦修了一甲子，那此人的歲數起碼也該七八十了。這樣的老怪物，看起來才不惑之年，必是傳說中那種已修煉到可以返老還童的蓋世奇人……對付這樣的人，雷快半分把握都沒有。

只聽藏龍上人又道：“小娘子，遇見我，是你的福分。因為臉上這胎記，想必你已自慚形穢多年了吧？今日道爺卻告訴你，你這胎記，乃是千古罕見的‘鳳凰涅槃印’！你別不信，平日里你對鏡自照，可曾發現你這胎記酷似鳳凰涅槃，隱約間還有流動之跡象，便有如露珠在荷葉中滾動一般？”

星眸大驚失色，似被道人說中了心事。

藏龍上人情緒格外激動，滔滔不絕道：“生就鳳凰涅槃印，注定了你有雛鳳之命。若遇上真龍，你這印記當可不治而愈。哈哈哈哈，你可知我為何自號藏龍上人？非是道爺托大，先師點化我時曾送我一句話，‘生就潛龍命，富貴贈他人’！”

頓了頓，道人又大笑道：“想不到此話如今應在你身上，怕是道爺多年積蓄都要送給你提升修為了。你我注定有緣，道爺并非吝嗇之人，只要你點頭，我送你一樁天大的好處。實不相瞞，道爺有潛龍之命，卻不屑做那人間帝王，誓要做修行至尊！你我若是陰陽互補，必得長生！”

雷快越聽越糊涂了，暗忖道：“這老貨在山中苦修多年，莫不是把腦子練壞了？是了，這賊道多半是個獨腳客，六十年無人跟他交談，都快憋出病來了，是以今日一見到陌生人便口沫橫飛，恨不得把憋了一甲子的廢話全部說完。”

星眸卻顯得若有所思，她看的書多，一些神鬼志異上的說法，倒是和那藏龍上人剛才的話頗為吻合。

過了一會兒，星眸平靜道：“道長要我答應也行，先放了我哥哥。”

“好個冰雪聰明的小娘子，年紀不大，心眼卻多，竟猜到我有意殺了這廢物？”藏龍上人始終不愿多看雷快一眼，對星眸道：“小娘子且放心，此人也算我‘大舅哥’，道爺現在卻不想殺他了，省得今后你埋怨我。”

“我大你娘！”

一聽大舅哥三字，雷快終于忍不住了，提著匕首撲了過去。

這一撲，像極了飛蛾撲火……

也未見那道人有何動作，雷快剛撲到他身前一步處，突然慘叫著倒飛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一身骨頭快要散了架。

“哥哥……”星眸不顧一切地跑過去攙扶著雷快，讓雷快半坐在地上，眼淚滾落下來，央求道：“道長，求您行行好，放過我們兄妹吧。”

“小娘子，你為何還不明白我的苦心？”藏龍上人長嘆一聲，揍了雷快，卻當做是開導星眸，或者說有意賣弄：“難道你還未看明白么，你那武藝高強的哥哥，在道爺面前連螻蟻都算不上。他連內家真氣都沒有，還不配稱作武士，更不配稱作修士！小娘子，你可聽說過以武入道？這武士的盡頭，便是修士，我這是在點化你入道啊！”

星眸梨花帶雨道：“小女子不愿做什么修士，只求和哥哥粗茶淡飯過一輩子。”

“糊涂！你若跟我出去見識過大千世界，便不會再有這般愚昧的想法！我看你二人面相，恐怕并非親兄妹，小娘子，莫非這廢物是你情郎？罷了，我也不在乎你的過往，可是你見識了道爺的手段，竟還想跟這廢物過一輩子？他算個什么東西，別說這區區一個外家武夫，便是內家頂尖高手，在道爺眼中也是螻蟻！懂么，修士以下皆螻蟻！”

藏龍上人爆喝連連，陰測測道：“道爺若殺了他，即便你以后從了我，怕也難免懷恨在心，保不準會暗算于我。嘿嘿，今日我便拿這廢物當個籌碼，跟你做一筆買賣。待我先挑斷他手筋腳筋，關押起來，再跟你細談……”

說著，道人掐了一個古怪的法訣，首次露出了一絲仙風道骨的韻味，似在念動咒語，輕喝了一聲：“有請寶劍出鞘！”

話音剛落，一口墨黑如玉的小劍不知從哪飛了出來。

那小劍，當真配得上一個小字，手指長，手指寬，論賣相還不如雷快手里那把七寸長的匕首。可這小劍卻有獨到之處，竟在空中拐了幾道彎兒，宛若一只飛來飛去的蜂鳥，猛地向雷快襲來。

雷快突然有些明白了，他曾經聽一名走南闖北數十載的老鏢師說過，世間有一種比武林高手更恐怖的存在，擁有呼風喚雨御劍殺人的驚天本事……這一類人，號稱修士，其手段幾乎和傳說中的神仙無異。

從前雷快以為那是一種虛無縹緲的傳說，他連真正的武林高手都沒見過幾個，更別提那種活神仙般的修士了。

而現在，傳說變成了現實……

看著故意挑釁般飛來飛去的小劍，雷快還保留著最后一絲希望。

這一絲希望，曾經救過他兩次命，不知會不會出現第三次奇跡。

瞳孔不住地收縮著，雷快這絲希望便如那風中搖曳的燭火，隨時都可能熄滅……那絲希望曾幫助他戰勝過比自己強上一籌的敵人，卻很難戰勝眼前那比他強大十倍甚至百倍的賊道人！

“娘西皮，灑家救不了老娘，娶不了洛小姐，如今連眸兒也保護不了？”

感應到一絲涼意貼近了自己的腕脈，雷快心中發出一聲悲嘆，更涌出強烈的不甘。就在這一刻，他的身體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哈哈哈哈。”

藏龍上人得意地大笑，心情出奇的好，暗忖道：“今日道爺出山，本想先找幾個資質不錯的練功鼎爐，第一個就碰上這河邊浣衣的小娘子，難免猴急了點……也怪我，數十年沒見過大活人，這待人接物的一套早忘光了，卻不曾想這小娘子擁有鳳凰涅槃印……哼，道爺本想彌補一番，她卻不領情。也罷，只要拿住這根骨平常的廢物小子做個人質，以后想如何，還不是我說了算？”

越想越是得意，藏龍上人念頭連轉：“嘿嘿，老東西，你說我若不閉關百年，必遭劫難。呸，道爺深山苦修一甲子，早已淡出鳥來了。我今日若不下山，如何能機緣巧合遇到這位小娘子？老東西，你錯了，大錯特錯，如今連天都在幫我！可惜呀可惜，你已身死道消，再也看不見徒兒如日中天了！”

看著小劍切向了雷快腕脈，那道人更得意了：“先廢了這小子，軟禁起來，日后心情好了再治好他，那小娘子見道爺神通廣大，還不得對我服服帖帖？若她有半點不從，道爺便讓那小子生不如死！”

千鈞一發之際，藏龍上人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臉上。

雷快突然站了起來，身形仿佛高大了幾分，一只手用力抓著那口小劍，像捏著一塊長條形的玉佩，并未受到半點傷害。

“怎么可能，你……”

藏龍上人嘗試著催動那口小劍，卻無論如何都沒成功，反而感到雷快身上傳來一股無形的巨力，猛地扯斷了他和那口小劍的心神聯系。

哇地噴出一口鮮血，藏龍上人面如金紙，驚慌失措。

雷快大步向藏龍上人走去，他身上并沒有半點藏龍上人所熟悉的修士氣息存在，但卻有如金甲天神下凡，每一個動作都透著讓人幾欲頂禮膜拜的威懾力。

終于，雷快出手了。

“你這區區……”

藏龍上人驚駭之余，臉上露出一絲輕蔑，本來想罵“你這區區莊稼把式也敢道爺面前賣弄，看道爺如何收拾你”……

因為，雷快使出的是一招江湖上最常見的黑虎掏心。

遺憾的是，藏龍上人后面的話注定了沒法說出來，只說了四個字，他便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這撕心裂肺堪稱名副其實，雷快那一招黑虎掏心，硬生生撕開了藏龍上人的身體，將他的心肺都掏了出來！

一般人遭遇這種傷害早該當場氣絕了，但那藏龍上人卻還睜著眼，用布滿驚愕、恐懼、不甘的眼神看著雷快，斷斷續續地說出最后一句話：“老……老東西……你沒騙我……生就潛龍命……富貴贈他人……我的命格……竟……竟會被……被這廢物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