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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不愿搭理那位二小姐,只笑著說了句“你好”, 再沒了旁的。
傅氏拿捏不準沈家人過來是做什么的,見狀也只依著禮數和對方說了幾句話, 就帶著玲瓏信步往里走。
沈芝雪臉上溫和的微笑有些掛不住。等到她們離開,她看著二人的背影, 目光漸漸轉冷。
廳堂里已經聚了不少太太小姐們。一圈兒行禮下來, 玲瓏收到了好多長輩們的見面禮, 交由錦繡和冬菱拿著。
太太們一直贊玲瓏乖巧懂事又漂亮。
這話越聽越多,玲瓏羞赧,小臉通紅。
鄧氏指了她和太太們說:“我這女兒啊, 害羞得很。若是有不合禮數的地方,大家多多包涵。”
太太們笑道:“玲瓏這么聽話,哪里有半點兒不合禮數了?你啊, 就算是自家孩子, 也得說話公正著些。”
“就是。”傅氏在旁道:“玲瓏多乖。我怎么看她都好著呢。”
都是相熟人家的太太們, 聞言笑著打趣。
這時簾子撩開, 有兩名少年郎走了進來。兩人相貌有三四分相似,只不過年長那個身材略矮些,十六七歲的年紀,笑容非常和善,正是傅家大少爺傅清行。年少那個相貌更為出眾, 溫潤如玉, 便是傅家二少爺傅清言。
兩人行到跟前, 給長輩們揖禮請安。
傅清行和長輩們說著話的功夫。傅清言看到玲瓏也在,過來問她:“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也不跟我說聲。”
玲瓏笑著說:“才剛到。姐姐呢?”說的是傅茂山和鄧氏的女兒傅清盈。
“她啊,”傅清言道,“應當在幫母親準備招待客人的東西。你且等會兒,得閑了讓她過來陪你。”
傅清言知道玲瓏不認識這兒的人,怕她緊張,就在旁和她溫聲說著話。
沒多久,丫鬟們來稟:“太太,姑太太,瑞王妃來了。”
屋內的太太們聞言都起了身。
瑞王乃是今上的親叔父。瑞王爺和瑞王妃年紀大了,等閑不會出門。如今肯來傅家宴席,當真難得。
“老王妃來了?”鄧氏驚喜且意外,“快快有請。”說著拉了傅氏一起親自去迎接。
其他太太們也有很多跟著出了門去迎。
出門前,鄧氏和傅氏叮囑傅清言兄弟倆:“你們陪著玲瓏一會兒。”
傅清行、傅清言就和玲瓏一起跟了過去。
人不算少。雖然彼此間都隔了不少距離,傅清言依然怕人多會碰到玲瓏,從頭到尾都護在她的旁邊。
瑞王妃在眾人的簇擁下回到了院子里。主人和賓客湊在一起,雖算不上人山人海,搭眼看過去也有些擁擠。
許多小姐們也看屋里人多,索性在里玩,有的湊一起看錦鯉,有的欣賞府里花草。
看這情形,屋里一時半會兒的怕是不會消停下來。傅清言就和玲瓏、傅清行商量:“不如在園子里玩會兒吧。”等到太太們在瑞王妃跟前依次露過臉后就好了。
玲瓏和傅清行都沒意見。
傅清言找了個離待客的廳堂不算太遠的僻靜院子,擺了棋盤。
三人輪番對弈,輸了的下場換人。
因為玲瓏年紀小,兄弟倆都讓著她,以至于她一直坐在棋盤前,對手由兄弟倆輪番上任。
三盤下來,傅清言和玲瓏對戰的時候,傅清行遣了丫鬟去看看廳堂那邊有沒有。誰知廳堂那邊還沒好,丫鬟卻給帶來了另外一個消息。
懷寧侯府二房的幾位小姐來了。
“太太和姑太太在瑞王妃跟前,婢子們不好去通稟,只好來跟少爺和小姐說聲。”丫鬟道。
玲瓏問:“你說穆家小姐們到了,那送小姐們來的袁老姨娘呢?”
丫鬟茫然,“什么袁老姨娘?侯府的人把小姐們送來后就都走了。只三位小姐在。”
傅清言往前探了探身,與玲瓏道:“那個老姨娘八成想著她走了后,把小姐們單獨丟下,我們就不能不管她們。”
玲瓏十分贊同他的猜測,“就是這樣。”
“越是逼著,我越不愛搭理。”傅清言說:“咱們不理她們。”
玲瓏就笑,“聽四哥的。”
傅家兩房加起來一同序齒,傅清言行四。玲瓏便喊他一聲四哥。
看倆人也不繼續下棋了,反而湊一起嘀嘀咕咕,傅清行在旁問:“不如我們去迎一下她們吧。”
“她們來了便來了。”傅清言已經重新端正坐好,聽了這話后頭也不抬,凝視著棋盤,“姑母一早不就交代了?等她們到后直接帶去院子‘休息’。照著做就好。”
傅清行躊躇著說:“畢竟過來是客。總不好冷待她們。”
“對她們還用這么客氣?”傅清言啪地把手中棋子拍在了棋盤上。
他雖然性子溫和,卻不是對誰都和善,遇到不喜的事情,便鋒芒畢露,“母親不是說了嗎,二房的人鎮日里和姑母過不去。她們不讓姑母好過,我們自然也不用對她們好聲好氣。”
傅清行嘆了口氣,“你們不去便罷。我跟去瞧瞧。”
玲瓏捏著棋子抬頭看他,“大哥,你真不用管。”
傅清行素來是個老好人,看不得旁人被冷待,并不聽弟弟妹妹說的,自顧自出了院子去找人。
·
穆少媛和雙胞胎姐妹倆正由丫鬟領著往花園去。因為廳堂里都滿著,沒法把人往里帶,就打算依著姑太太傅氏之前的吩咐,把她們領去那個打掃好的院子。
傅氏和鄧氏都不是刻薄的性子。雖說要把人拘在那兒,倒也不會虧待她們。院落干凈整潔,一切吃的用的都置備妥當,別說在那里待幾個時辰了,就是待個幾天不出來都沒問題。
一路往那邊走著,眼看著道路有點偏了,穆少媛當先止了步子。
雙胞胎姐妹倆一直在嘰嘰喳喳談論著今天穿的新衣裳,壓根沒留心在去什么地方。前面穆少媛停住了,她們才意識到這路有點荒涼,問丫鬟:“這是去哪兒?”
丫鬟低頭說:“太太和姑太太給小姐們準備了果子點心。婢子帶您們過去用一些。”
袁老姨娘在路上和三人提起過傅氏的打算。
穆少娟頓時鬧起來,“憑什么別人好吃好喝的玩著,我們就要去那種地方?不干!”說著就要往別處跑。
穆少如隨后跟上。
穆少媛低著頭快步走在了她們旁邊,而且越走越快,眼看著就要越過她們去。
鄧氏和傅氏都是掌管過一府家務事的,自然有些手段。倆人早就有了準備,三人一鬧起來,立刻有六名粗壯婆子攔住了她們的去處。
眼看著三人就要被婆子們擒住強硬帶走了,傅清行小跑著過來,滿頭大汗地說:“你們這是做什么?往來都是客。斷然不能這樣虧待了客人。”
看到是府中大少爺,婆子們無奈停下手解釋:“是太太和姑太太吩咐了的。”
穆少如和穆少娟輪番高聲喊傅清行:“大舅爺你可得幫幫我們!”
穆少媛的眼睛里已經有淚水滾動。
傅清行看三位小姐的手腕上都被握出了紅痕,擺手制止了丫鬟婆子,“我來帶她們走走。”
為首的大丫鬟急道:“可是姑太太……”
“姑母那邊我來解釋。”傅清行好聲好氣地說:“往來都是客。更何況是侯府的小姐。我帶她們走一走,出了什么事兒,我一力承擔。”
話說到這個份上,丫鬟也不好堅持,只能聽他的,低頭退了下去。
穆少如喊了句“大舅爺你可真好”,拉著穆少娟嘻嘻哈哈地跑著離開。
穆少媛朝傅清行福了福身,跟著她們離去。
傅清行想要叫住她們,眼看著小姐們都走遠了,他微笑著搖了搖頭,自顧自地轉身離開,去看傅清盈那兒在忙什么。
·
傅清言和玲瓏對弈完那一局后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一同回待客的院子。因為不想一路過來不停和人打招呼,兩人特意抄小道過來。
誰知剛從院子后門繞到院中,就遠遠地看到穆少如她們三人從院門口跑了進來。
恰好身邊是一大叢青竹林。傅清言不愿玲瓏和那幾個人對上,抬手虛虛地攔了她一下。兩人止步,把身形隱在竹林中,打算等那姐妹幾個走遠了再出來。
誰知另一側也有人聲傳來。有兩人說著話帶了幾個丫鬟往前去,方向恰好沖著穆家三位小姐跑來的方向。
院內有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正悠悠然地坐在躺椅上,隨意地拿著柳枝拍打地上塵土,口中還咬著一根草。
看到玲瓏,他吐出草莖,抬手笑著和她打招呼:“喲,醒了啊!”
玲瓏腳步頓了頓,朝他福身,“謝謝穆少爺和各位先生。”
昨晚來到這個院子后,穆少寧和一位姓齊的大叔帶她來了屋子,把她安頓好。從兩人的對話里,她知道,是他們趕夜路時聽到有廝殺聲,過去一趟順手救人。
玲瓏年歲雖小,行禮時卻禮儀端正毫不出錯。
她這樣認真,穆少寧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撓撓頭,“不用客氣。舉手之勞。舉手之勞。哎呀,你快起來。別這么客氣。”說著就上前扶她。
玲瓏慢慢站直身子,低頭看著地面,輕聲問:“不知他們現在哪里?我能看看他們嗎。”
“能。能。都帶回來了。就在前院。”穆少寧說:“你多穿些衣服我帶你過去。外頭冷。”
兩人行出院子七八步遠,穆少寧想了想,那位爺是個寡言少語的,一定沒和小姑娘解釋什么。
他少不得又多說了幾句:“昨天七爺倒也不是故意攔著你。你年紀小,那種血腥場面少看為好。所以把你一路帶過來。這不早晨的時候,七爺特意和我說,收拾妥當后帶你過去見見。嗯,反正,你別多想。”
玲瓏勉強擠出一個笑,“不會多想的。”
她說的是實話,真不會多想。
那么溫柔的一個人,怎么可能會有什么不好的目的。
穆少寧本還想再說些什么,看看她那漂亮小臉上滿是哀戚之色,話到了唇邊又咽了回去。
前院,十幾個木板做成的臨時擔架上,各有一具蓋了白布的尸身。
玲瓏給所有人依次磕頭。工工整整,毫不猶豫。眼淚一滴滴順著她稚嫩的臉頰滑下,落到地面,潤濕出點點深色。
穆少寧沉默地看著她,雙手抱胸,斜斜地倚靠著院中大樹。
齊天回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他嘆了口氣,尋了穆少寧說:“活捉的那個沒撐過去,死了。查了下,好像都是前面山頭流竄的流寇。可能是為了劫茶干了這一票。”
掃一眼那蓋了白布的十幾具尸身,繼續望著悶聲哭泣的小姑娘,穆少寧冷哼,年輕的面容上不復之前的吊兒郎當,透出幾分陰鷙的邪氣,“也是他命好,死得快。不然的話,有的是手段讓他生不如死。”
齊天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他已經年過三旬,家有兒女,看著那孩子用力磕頭的樣子,心疼得緊,偷偷和穆少寧說:“這孩子是個懂事的。”
穆少寧望了玲瓏好一會兒,問:“七爺怎么說?”
“孩子騎的是牦牛。那些藏人為了咱們漢人的孩子失了性命,著實可敬。七爺給了我銀票,讓我即刻帶人啟程去藏中尋他們的親人,把遺體送回去,認真和親人們道謝。無論對方怎么怨咱們,都不能反駁。一定好好地道謝。”
說著就從懷中掏出銀票來。厚厚一疊,晃得人眼花。
“那她呢?”穆少寧朝玲瓏揚了揚下巴。
“七爺連夜讓人查了。這孩子爹娘是做茶生意的,今年八歲過半。跟著爹娘過來,應當是打算回川西老家。誰知——”
誰知路上遇到兇徒。
“川西?”穆少寧抿了抿唇,“離這兒并不遠。那要不,咱們把她送回去。”
齊天搖頭,“她爹已經沒有親人在世了。不然也不會大老遠跑去晉中做生意。只偶爾回川西老家看看。”
穆少寧心中一動,低聲說:“或許可以把她帶回京城……”
他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不成。”齊天道:“七爺說了,孩子無依無靠,送去撫育堂。”
這撫育堂是專門收留孤兒的地方。先帝于大荒年間在各地設立,在那兒孩子們能得到妥善的照顧,健康成長。
巧的是,這里十年前受過災,也設了個撫育堂。
穆少寧遙遙地看著那個小姑娘,有點舍不得把她送去那魚龍混雜之處。如果別人這么說,他肯定要反駁一下,爭取一下。
可發話的是七爺,那就大不相同了。
這位是他們飛翎衛的北鎮撫使。不僅如此,還是太后娘娘嫡親的侄兒、定國公府老國公爺的幺子。
年歲倒是不大,可輩分高得很。因在家中行七,所以京中上下俱皆恭敬地喚一聲“七爺”。
七爺的意思,穆少寧半個字兒都不敢反駁。只能頷首應下來。半晌后,抬手朝著旁邊高樹猛砸一拳,低吼了句:“那些狗雜種。”
玲瓏磕頭磕得頭發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后還是穆少寧把她硬拉起來,給她打了水擦臉擦手。又命令她不準再哭。她這才一抽一抽地沒有繼續落淚。
穆少寧帶她去屋里,給她上藥。
藥膏是宮里貴人們專用的,只太后和皇上皇后那兒有。再就是七爺那里有個,便是眼前的這一瓶。七爺今早走之前特意把它留了下來,沒多說什么,只丟下一句“晚些用得著”。
當時穆少寧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現在才曉得,爺這簡直是神機妙算啊!
動作輕緩地給小丫頭上了藥,穆少寧不忘告訴她:“這東西很厲害的。再大的傷口,抹了它,都能不留疤。”
玲瓏點點頭,認真說:“謝謝。”打算起身行禮。
穆少寧一把按住她,“可別這么多禮。我不喜歡。”
玲瓏沉默了會,最終很輕地點了下頭。
穆少寧這便笑了。笑后吸吸鼻子,“咦?什么這么香?”湊到玲瓏身邊,“感覺是你這兒。”
玲瓏悄悄使勁捏著裙擺下掛著的剛問他要來的兩個茶包。
那陣香氣突然變得有些縹緲。穆少寧不疑有他,只當自己弄錯了,遂沒多管,也沒再提。
齊天帶來的酒樓的食物泛著油花。玲瓏吃不下飯,穆少寧去給她煮了碗清湯面。
其實他基本上不下廚做飯。懷寧侯府的少爺,哪需要進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只有幾次被父親罰得很了,他餓著肚子沒辦法,偷偷摸摸弄吃的,才學會的這個。
家里人都沒吃過他煮的東西。也就為了玲瓏,他愿意再跑一趟廚里。
他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小姑娘。
說她嬌吧,偏偏硬氣得很。才那么點兒大,行事卻很有分寸,不卑不亢,還不愿麻煩別人。
說她不嬌吧,小身板又弱得很,好像風一吹就能沒了似的,讓人忍不住想要護著她。
……而且還很漂亮。可愛又美麗的那種漂亮。粉嘟嘟的臉頰,白白的皮膚,水汪汪的大眼睛。滿京城里都找不出比她更可愛的小姑娘。
穆少寧守了她一整天。
七爺說把人送去撫育堂,那就只能送過去。穆少寧磨磨蹭蹭,傍晚時分,估摸著七爺回來的時間,直到不能再拖下去了,方才尋了輛馬車,親自駕車,慢吞吞把人送走。
深秋的風蕭瑟寒涼,一陣陣掠過,卷起枯葉,托著它們在空中翩翩起舞。
撫育堂在鎮子北邊,離住宿的院子不過三條街遠。卻因車子駛得慢,半個時辰過去還沒到。
玲瓏在車里小聲問:“他們,會怎么樣?”
知道她問的是誰,穆少寧握著韁繩的手一緊,慢慢地說:“齊天負責把藏民們的遺體送回去,已經啟程,你放心。至于你爹娘。后天我們就走了。七爺已經讓人買了棺材,應當是今晚或者明天,尋到適當的地方,把人掩埋。”
他語氣歉然。覺得時間倉促,不夠妥當。
玲瓏卻松了口氣,感激地說:“多謝你們。”
萍水相逢而已,他們又是有差事在身的人,能夠做到有棺有墓地,已經仁至義盡。沒有他們,她孤身一人怕是還無法料理后事。
離得近,她以后會經常去拜祭。
下車后穆少寧想到了什么,拿出藥瓶給玲瓏。
玲瓏后退一步不肯收。
“拿著。”穆少寧擰眉看著她額上的傷,“你少不得還要再涂個十幾天。帶著它,每天擦一擦。”
“不用。”玲瓏搖頭推拒。
長那么大,她還是頭一次聽說藥膏能夠完全去除疤痕的。這東西肯定很名貴,她不能留下。
“讓你拿你就拿著!”穆少寧語氣嚴厲地說著,硬是把東西塞到她的手里,“東西是七爺留給你的,不是我給你的。你要還,就還給他去!丟給我算什么。”
玲瓏沉默了。好半晌,把東西認真收起來。不顧穆少寧的反對,她再次道了謝,而后盯著他腰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