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白含晚上回到陸宅,已經是九點多。
華伍幫他把購物袋提去了房間,離開時不禁在心底暗嘆:小少爺住的果然是次臥。
唉……不受待見,可憐。
郁白含不知道華伍又憐愛了自己一次。
他心滿意足地收拾好衣服,出門看書房的燈還亮著,就準備去和陸煥打個招呼。
門開,郁白含朝書房里探頭,“我回來了。”
陸煥正坐在辦公桌后,頭也不抬,“浪得開心嗎?”
他聲音輕飄飄的。
郁白含總覺得他話里有話,“挺開心的。”
陸煥就抬起頭來看他,那副眼鏡還架在鼻梁上,鏡片遮擋了眼底的神色,看不分明。
郁白含琢磨了兩秒:是狠狠羨慕了嗎?
他暖心安慰,“沒事,等你忙完了,也可以這么浪。”
“……”陸煥牽牽唇,語調沒什么起伏,“是嗎,想想就開心。”
郁白含趁他開心立馬溜了進來,湊到辦公桌前給他匯報增加賬單的事情,“我身無分文,華伍先幫我付了,我們不要欠人家。”
陸煥挑眉,“身無分文?”
顯然是不信司家一毛錢都沒給他。
郁白含,“嗟來之食。”不吃。
“……”
陸煥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不知在想什么。而后收回目光,緩緩開口,“錢我微信轉你,你自己還他。”
“好。”郁白含欣然一應,應完突然頓住。
等等……
他們是不是沒加微信?
陸煥坐在桌后,恍若不察地看著他,“怎么了?”
郁白含就羞澀地遞上手機,“掃一下~”
陸煥要笑不笑地盯了他兩眼,這才拿起手邊的手機一掃。滴!
頁面一跳,收款碼。
“………”
陸煥沉沉抬眼,“我是你的取款機嗎?”
郁白含趕緊換回來,“不好意思,錯了重來。”
“呵呵。”
一波三折地加上微信。
陸煥的聯系方式跳入列表,郁白含才看見他的頭像是一片深海。海底深邃而幽冷,光照不進來。
壓抑得他都窒了一秒,沒能第一時間改備注。
正想動動手指,就聽陸煥的聲音傳來,“明天讓華伍給你辦張銀行卡。”
郁白含驚喜抬眼,假意推辭了一下,“這不好吧……限額嗎?”
陸煥,“八位數以內。”
和u盤一個價。
郁白含就欣然接受了,順帶給他備注改成了一條藍色熱帶魚的表情符號。他覺得和陸煥的頭像很配——
魚在海里自由自在,看著就沒那么壓抑了。
郁白含在實現一夜暴富后沒多逗留,轉身出了門。出門前一刻,他又頓了頓:
既然都要給他辦卡了,還轉賬干嘛?
郁白含想著就回頭看了陸煥一眼。陸煥已經重新埋進了工作里,專注地看起了文件。
看來是忙昏頭了,狠狠憐愛了。
…
第二天,華伍火速給人辦了張卡。
卡還是黑金的。
他把卡交給郁白含時有些驚嘆,“先生居然直接給了你一張卡。”
郁白含解釋,“我昨晚去找了陸煥,這是我靠自己的努力換來的。”
努力偷司家。
昨,昨晚?努力??
華伍瞳孔微微一縮,驚疑地看了郁白含一眼。半晌,他抿緊唇,輕輕拍了拍那副孱弱的肩。啪啪。
“放心,我…不會有什么成見。”
郁白含:?
什么成見,越努力越有錢嗎?
·
這兩天陸煥又去外地出差了。
郁白含聽華伍提了一句,大概猜到陸煥是在忙什么。
“城東新港”的項目還有其他股東,只要拉攏到過半的份額,就能占據主導權。原書里司家就是以1的優勢占據了主導權,坑慘了陸煥。
這次陸煥多拿了1,努力一把說不定能搶占先機。
郁白含一邊琢磨,一邊觀賞著游戲界面:馬上就要出新時裝了。
陸煥,加油賺錢。
在陸煥出門加油賺錢的第三天,郁白含去清蕖苑找了齊玦吃飯、射箭。
兩人坐在箭道場邊休息,齊玦又問起了郁白含的朋友圈,“我還以為你把陸哥給屏蔽了呢,你下次也多發發陸哥唄。”
郁白含一默,“……”
等等,所以那天陸煥特意轉賬,其實是在點他?
他意味深長地看向身旁的齊玦:原來你才是潛進來的奸細。
“好,下次我一定發他。”
“這就對了,陸哥一定會覺得很甜蜜~”
兩人正說著,郁白含手機就響了。
他摸出來一看,居然是陸煥打來的。旁邊齊玦一瞥,露出了“果然甜蜜”的神色,“快接快接!”
電話接通,那頭傳來陸煥的聲音,“華伍說你在清蕖苑,我快到了,過來接你。”
郁白含猝不及防,“接我做什么?”
“見了面再說。”
電話掛斷。
郁白含轉頭和齊玦說道,“陸煥回來了,估計還有五分鐘抵達現場,我們去接駕吧。”
“嗯???”
兩人出了清蕖苑,剛到門口就看到陸煥的車。
后車門打開,陸煥一身風塵仆仆。
三日不見,他先看了郁白含兩眼,隨后開口道,“帶你去個地方,上車。”
齊玦神色動容,轉頭對郁白含叭叭,“你看陸哥出差都累成g……個啥樣了,還第一時間趕到這兒來看你。”
郁白含:……
他剛才是不是聽到了幾欲出口的“狗”字?
他不去聽齊玦的胡言亂語,警惕地看向陸煥,“去哪兒?”
這副馬不停蹄的模樣,像極了他在農業頻道里看過的趕豬上集。
“車上說。”
陸煥伸手就將他撈上了車。
車門“嘭”地關上,隔絕了齊玦那雙雨刷器。
…
私家車很快朝著一個方向行駛。
前面開車的依舊是樊霖。
陸煥往后座靠了靠,“一會兒要見‘霍老’,他手里有城東新港12的股份。本來明天是由我單獨見他,但他臨時有事改到了今天下午。”
郁白含耐心地聽他講完,“然后呢?”
這個故事里,他在哪里?
“霍老知道我新婚,讓我帶你一起見個面。”
“……”原來在這里。
難怪陸煥風塵仆仆地趕回來,還把他捎上了。
郁白含記得這個“霍老”好像是上流圈子里德高望重的一位大佬,根基深厚,實力足以和司家匹敵。
只不過原書里的霍家一直很低調,在“城東新港”的項目上也站了司家,所以沒被瘋狂打壓。
他扯了扯身上寬松的衛衣,“我就穿這樣去拜訪霍老嗎?”
陸煥,“不礙事,霍老喜歡隨意點。”
郁白含安心地點了點頭,“行。”
那他可就相當隨意了。
·
霍宅坐落在環境清幽的山腰上。
從盤山公路開上去,山腰宅院四周綠樹成蔭,隱隱聽得嘰喳鳥叫,有種遠離塵囂的味道。
下了車,霍家的管事領著郁白含和陸煥進了門。
宅院內的景致也是淡雅秀麗,從木質走廊拐過幾道彎到了后院,視野一下開闊。正對著的房間大門敞著,里面擺了一盤棋,棋盤邊坐了名姿態閑散的男人。
“霍老,陸先生和司少爺到了。”管家停在門口。
門里的霍鳴轉頭看來,六十來歲的面龐上,一雙眼銳利精亮。他帶了點笑,起身招呼,“還沒祝賀陸先生新婚。”
“多謝霍老。”陸煥點了點頭,又介紹郁白含,“這是白含。”
郁白含也點了點頭,“霍老好。”
霍鳴打量了他一眼,笑笑,“是個大方的孩子。二位坐吧,我夫人還在后面準備糕點茶水,一會兒過來。”
“有勞霍夫人。”
郁白含跟著陸煥一起坐到霍鳴對面。
霍鳴沒提項目的事,只問陸煥,“會象棋嗎?”
陸煥說,“略知皮毛。”
霍鳴就哈哈笑了兩聲,“陪老頭子來一局吧。”
棋局很快在眼前展開。
郁白含還是第一次看陸煥下棋。他只在陸煥的書房里看見過圍棋棋盤,沒想到陸煥的象棋也下得很好。
而且比起圍棋,顯然象棋更適合陸煥。
一步步排兵布陣,暗度陳倉,蟄伏等待著合適的時機,而后殺機畢現。
郁白含湊在一旁看了會兒,屋門口便傳來動靜。
霍鳴從棋局中抬頭看向門口氣質溫婉的婦人,眼角的褶皺里一下帶了笑意,“烤這么多餅干,吃得完嗎?”
喬蕓端了茶水餅干進來,放到一邊,“順手就烤了。”
她說完朝郁白含兩人打了個招呼,“這位就是陸先生吧,果然一表人才。這位……”
喬蕓目光轉向郁白含,郁白含說,“白含。”
喬蕓笑笑,“要不要陪我到門口說說話?”
郁白含正好坐累了,就起身隨喬蕓走到屋子門口。屋外正對著小庭院,流水抱石,秀木蔭蔭。
喬蕓朝他眨眨眼,“看著他倆下棋很無聊吧?”
郁白含正要客套兩句,又想起陸煥說可以隨意,便垂眸一笑,“嗯。”
淺淡的嗓音如玉石輕落。
屋里正在對棋的兩個男人同時轉頭看來:……
陸煥眉心一跳,“司白含。”
郁白含從門口回頭,正對上陸煥的視線。對視三秒,他和喬蕓說了聲“失陪”又坐回了陸煥身邊。
郁白含寵溺道,“你真是一刻都離不得我。”
陸煥,“……”
對面霍鳴忍不住發出愉悅的哈哈大笑,喬蕓也輕輕掩了掩唇。
“見笑了,他就這樣。”郁白含朝兩人點點頭,又輕輕催促陸煥,“快下吧,別分心。”
陸煥微啟的唇又合上,盯了他兩秒,“行。”
果真是相當隨意。
·
一局棋下完,午后日光已經開始西斜。
棋局上,陸煥略輸一籌。郁白含正盯著那盤棋東瞅西瞅,就聽對面的聲音道,“再來一局。”
霍鳴說,“別再讓著我老頭子。”
郁白含抬頭。霍鳴正不緊不慢地撿著棋子。
陸煥頓了頓,“好。”
棋子重新擺上棋盤,霍鳴對喬蕓說,“你要是累了就出去坐著,不用陪著我們。”
喬蕓站起身,又看向郁白含。
陸煥轉頭對郁白含說道,“你也去吧。”
“我就……”
“去吧。”陸煥輕聲慢哄一般,“感謝陪伴。”
郁白含抿唇笑笑,“那我去了。”
留下陸煥和霍鳴在屋里繼續下棋,郁白含跟著早就坐不住了的喬蕓走出去。
出了門,喬蕓朝他神秘兮兮地眨眨眼,“白含,要不要去見見我們別的‘家人’?”
郁白含:嗯?
家人還有隱藏款?
從庭院一側的小門穿出去,是另一處更靜謐的院落。
喬蕓領著郁白含走到一處迷你游樂設施前,指了指里面幾團四處分散的絨毛團子,“看。”
郁白含盯著里面幾只倉鼠,客氣地問,“這幾位家人是?”
喬蕓喜滋滋的,“我和老霍的‘兒子’~”
“……”
幾分鐘后,兩人扒在圍欄外。
郁白含在聽喬蕓給他介紹“兒子”。
喬蕓說,她身體不好,和霍鳴兩人就一直沒要孩子。年紀稍微大了之后覺得家里太清靜,便養了幾只小倉鼠。
喬蕓給郁白含挨個介紹,“這是老大,這是老二,這是老幺。”
她說著還把“長子”拎了出來,讓郁白含抱抱,“老大頭頂有個小花朵一樣的花紋,是三只崽里最安靜的,你就這么抱著它它都能睡著。”
郁白含小心翼翼地捧著,輕聲贊嘆,“好俊俏。”
喬蕓露出了與有榮焉的神色,“嗯!”
霍鳴和陸煥在隔壁院子里棋逢對手,郁白含和喬蕓在這邊rua倉鼠團子。
郁白含玩累了就在躺椅上攤著曬太陽。
剛好他今天穿的衛衣特別彈滑,喬蕓便奇思妙想地讓團子們排著隊在郁白含身上滑滑梯。
總之兩人都相當隨意。
霍鳴和陸煥一起找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幅場景。
兩人同時一默:……
最后還是霍鳴先開口,語氣有些無奈,“阿蕓。”
喬蕓從一堆毛茸茸中拔出頭,不好意思地起身。
陸煥看郁白含都曬得快睡著了,深吸一口氣揉揉眉心走過去,“司白含。”
郁白含睫毛一顫睜開眼,眼神還氳了點霧氣。蒼白的臉曬過太陽之后微微泛紅,看著比往常多了些血色。
陸煥伸手把他拎起來,緩聲問,“睡得很香是嗎?”
郁白含緩過神,垂眼笑笑,“嗯。”
“……”
“哈哈哈哈哈!”霍鳴爽朗地大笑幾聲,毫不介意地帶著他們去往餐廳,“沒關系,能真正讓客人賓至如歸,是對這家主人最好的贊美。”
而且他還挺喜歡郁白含,坦誠不做作,天生就討人喜愛。
陸煥提溜著睡得手軟腿軟的郁白含往前走,聞言應了一聲。
他沒和霍鳴說,郁白含在哪里都是賓至如歸。
…
有了下午的愉快相處,晚飯也是賓主盡歡。
陸煥和郁白含離開時,霍鳴對陸煥的稱呼已經變成了“小陸”。
“城東新港的項目,我會好好考慮。”
喬蕓在他身后朝郁白含親切地拜拜。
陸煥神色微松,道了聲謝便同郁白含一道上了回程的車。
郁白含今天玩累了,下午瞇了一小會兒又被陸煥叫起來,這會兒靠在車后座昏昏欲睡。
車下山的時候一個拐彎,他腦袋就“咚”地靠在了陸煥肩頭,很快又被陸煥捏著后頸皮拎開。
沒多久盤山公路又一個拐彎,咚。
“……”
在郁白含第五次倒上來時,車廂內幽幽落下一聲嘆息。
陸煥捏了捏鼻梁,仰靠在椅背上,沒再去拎壓在他肩頭的郁白含。
回到陸宅已是深夜十點。
郁白含在車上睡了一覺,終于稍微有了點精神。
他在走廊上和陸煥說了句“晚安,瑪卡巴卡”,便晃回臥室打算洗個澡睡覺。
房門關上,他正伸手要脫衣服,忽而一頓。
隨后默默放下手,垂頭站在臥室中央陷入了沉思……
五分鐘后。
主臥房門被敲響了。
陸煥把拿在手里準備換洗的衣服放下,走過去開門。
他今天先是從外地趕回來,又接了郁白含去霍宅,接著陪霍鳴聚精會神下了一下午象棋,精神上已經非常疲憊。
好在獲得了霍鳴這最后一位股東的支持,新港項目塵埃落定,他總算可以休息了。
哐,臥室門開。
郁白含正站在門外,還沒換衣服。
陸煥這會兒心情放松,看他大半夜敲門也難得語氣緩和,“怎么了?”
郁白含那雙烏黑明亮的眼睛望著他,淡色的唇局促地抿了一下,“陸煥,你這會兒能讓人開車送我回一趟霍宅嗎?”
陸煥眉心微緊,“去干什么?”
郁白含低了低頭,隨即從寬大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只呼呼大睡的倉鼠。
毛茸茸一團窩在掌心,頭頂還帶了點花紋。
他捧著倉鼠羞澀垂眸,“我……好像不小心把霍老的‘長子’揣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