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縣</br> 劉縣令正在衙門里頭看著公文。</br> 這公文是州府發放下來的，說是醫學院招生的事。</br> “不用交束脩，還有御醫教授醫術，這......能行得通？”劉縣令看著公文里的內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非上頭蓋了上級的官印，他還以為是哪里來的騙子故意坑他呢。</br> 劉縣令朝著霍修言招了招手。“這份公文，謄寫幾份張貼到顯眼的位置。”</br> 霍修言身為師爺，這是他分內的事情。</br> 霍修言接過公文，大致的掃了一遍。當看到醫學院這三個字時，他的心不由得怦怦直跳。“這是京城發下來的政令？”</br> “是啊，不過，本官瞧著不太靠譜。這世上，哪有這么好的事！”劉縣令混跡官場這么些年就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天上不會掉餡兒餅。</br> “雖說這政令對百姓有利，可真要是落實下來，難！”不是劉縣令故意潑冷水，實在是見怪不怪。</br> 有些政策制定出來的時候的確是好的，但真正實施起來，就會大打折扣。從中央到地方，一級一級地盤剝，最后到百姓手里的，能剩下一層就不錯了。</br> 就好比這個名額，最后落到百姓手中的又有幾個？還不是被那些官家子弟、鄉紳壟斷。他們不是真心想要學醫，只是想通過這條捷徑接觸到醫署的官員，與之結交。</br> 劉縣令不知道的是，蘇念早就想到了這些，故而跟皇帝提了設立監察部門，每隔一段時間就去民間暗訪，若有官員敢私受賄賂，在錄取上動手腳，嚴懲不貸。</br> 她既然敢提出這樣的設想，自然有辦法杜絕這些歪風邪氣。</br> 霍修言卻道：“大人，這項政令不錯，功在社稷。”</br> “你也這么認為，對吧.......啊，你覺得可行？”劉縣令還以為他會附和自己，沒想到卻聽到了完全相反的答案，不由得正視起來。</br> 自打鐵礦順利地開采，理縣變得越來越富裕，劉縣令就對霍修言刮目相看。很多事情，他在做決定之前，都會跟霍修言商量，聽一聽他的建議。</br> “可行。”霍修言道。“皇上既然敢頒布這樣的政令，接下來還會成立專門的監管衙門，好徹底貫徹實施這一政令。”</br> 劉縣令頓時傻眼了。</br> 他沒想到，天上還真能掉餡兒餅。</br> “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皇帝陛下英明。”霍修言中肯的評價道。“就是不知，這主意是哪位大人想出來的？”</br> “哦，這個啊，據說是神醫谷的弟子。他治好了皇上的病，深得皇上的信任。”這些事，劉縣令區區一個縣官是不可能知道的。他之所以會這么說，還是因為前兩天去州府述職，偶爾聽知府大人府上的小廝閑聊時提起的。</br> “神醫谷？”霍修言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問。</br> “啊，這個說來就話長了。”劉縣令見他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于是就興致勃勃地跟他細說了一遍。“神醫谷的神醫個個兒身懷絕技，死的都能給救活。我還聽說，曾有個身懷六甲的婦人都已經下葬了，結果被路過的神醫給救了回來，母子平安。”</br> “神醫谷的鎮谷之寶還陽丹聽說過沒？據說沒病的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壽，有病的可以包治百病。”</br> “神醫谷有女弟子么？”霍修言又問。</br> “這個，就不清楚了。”劉縣令捋了捋胡子，搖了搖頭。</br> 霍修言垂眸，將失望藏在了眼底。</br> 不過，能打聽到這些，足夠了。在他看來，這醫學院辦得很不簡單，這里頭或許就有蘇念的手筆。只是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成了神醫谷弟子。但她會醫術，他是知道的，那么有五成把握那個人就是她。</br> 霍修言暗自琢磨著。</br> 看來，他得加快腳步，去往京城了。</br> *</br> 三年一次的科舉，是朝廷選拔人才的重要途徑。</br> 以霍修言的才學，想要中舉不是什么難事。鄉試、府試，他很輕松地就過了，只等來年初春進京參加會試。在理縣的這小半年，霍修言可謂如魚得水。</br> 劉縣令知道留不住他，便改為支持，不但為他置辦了一處宅子，還想著把自家妹子嫁給他，但被霍修言婉言謝絕了。</br> “男兒志在四方，未建業哪敢成家。”這里有要多冠冕堂皇就有多冠冕堂皇。</br> 劉縣令雖然覺得可惜，但也不勉強。只是，劉縣令那妹子卻是對霍修言上了心。平日里噓寒問暖不說，還時不時地送荷包送吃食什么的。</br> 女兒家的心思，全都寫在臉上。</br> 霍修言知道她是個好姑娘，不敢耽誤了她，只得把話挑明道：“在下已有心儀之人，恐怕要辜負姑娘的一番心意了。”</br> “你心儀的人是哪家的姑娘？雜貨鋪李家的姑娘，還是州府衙門的那位千金？”劉姑娘傷心的都要哭了。</br> “都不是。”霍修言道。“我喜歡的那個人，她在京城。”</br> “京城？難道說，你也是京城人士？”劉姑娘知道他跟這里的男子不同，神神秘秘的，卻不料他竟有如此家世。這么一想，她便有些自慚形穢起來。</br> 世家公子哥，她的確是配不上的。</br> “無關家世。”霍修言不忍讓她難堪，只得耐著性子解釋。“我喜歡她，不關她是什么身份，只要喜歡上了，就義無反顧。”</br> “她，長得是不是很好看？”劉姑娘不甘心的問道。</br> “在我心里，她的確是最好看的。”霍修言說著話的時候，眉眼都變得溫柔起來。這是劉姑娘從未見過的。因為平時的霍修言總是冷著一張臉，拒人于千里之外。</br> 可他在談論起他心儀的姑娘時，就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一樣。</br> 劉姑娘便知道，她輸了。</br> 于是，徹底的死了心。</br> 霍修言鄉試府試都是第一名，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州府里的那些官員，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青州若是能出一個狀元，那可就不得了了。</br> 所以，霍修言去拜見幾位大人的時候，他們都格外的客氣。雖然不見得有多親切，但至少不會刁難，有些甚至有拉攏之意。</br> 當今天子是個惜才愛才之人，以霍修言的能力，將來肯定能一飛沖天。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肯定有不少的人上趕著與他結交。現在結個善緣，可謂百利而無一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