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春闈的臨近,整個京城的治安也越來越嚴。除了宵禁,白天街上巡邏的士兵也多了起來。但凡有人鬧事,不用問,先抓起來。</br> 為了確保學子們有個良好的考試環境,客棧增添了不少人手,供應茶水點心熱水,只要出銀子,想要什么都可以弄來。</br> 當然,和往年一樣,押注也是必不可少的。各大賭坊每到這個時候就會出動伙計四處打聽,列出極有可能高中的學子名單。</br> 今年,霍修言的名字也赫然在列。</br> 他從鄉試府試一路上來,皆是榜首,故而還算小有名氣。只不過,青州算不得富裕之地,自古以來也沒幾個高中的,故而他的名字雖在押注的名單上,但相較于其他幾位年少就頗有才名的學子就顯得無人問津了。</br> 蘇念一早就叫侍衛打聽下注的事情來著,得知竟沒人押注在霍修言身上,不禁有些惱怒。</br> “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若初,你去賭坊一趟,押霍修言,一萬兩!”</br> “主子!”若初在聽到一萬兩這個數目時,震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這,這也太多了吧?萬一押錯了,可就打水漂了......”</br> “放心,錯不了。”蘇念一再堅持。“你們要不要也押他?穩賺不賠的。”</br> 海棠頭腦聰穎,想著蘇念時常往宮里跑,說不定真有什么小道消息也說不定。于是,果斷地將私房錢拿了出來。“奴婢也押霍公子。”</br> 蘇念滿意地沖她笑了笑。“放心,保證不會讓你吃虧!”</br> 若初卻還是有些猶豫。</br>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攢了點銀子,打算等著以后當嫁妝的。不過主子開了口,海棠也跟著下注了,她若是不拿點兒銀子出來,著實有些說不過去。</br> “奴婢就十兩銀子。”她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拿出一個銀錠子。</br> 蘇念也不嫌少。“押他的人很少,所以賠率就高。等到考完,你們就等著數銀子吧。”</br> 蘇念自信滿滿的樣子,讓兩人稍稍安心。但私底下,若初還是有些糾結。</br> “海棠姐姐,你說,霍公子真的能中狀元?不是我小看他啊,實在是之前都沒聽過有這么號人物......”若初有這個擔心也正常。</br> 畢竟,祝丞、杜無雙等才子早就名聲在外,贏面更大。</br> 海棠有自己的判斷。“姑娘行事看似毫無章法,但她料定的事十之八/九都是真的。”</br> “這么靈嗎?”若初眼里寫滿了質疑。</br> “你也不想想,姑娘每日進宮都見了誰。”海棠壓低聲音說道。</br> 若初啊了一聲,頓時有些后悔。“那,那我追加銀子還來得及嗎?”</br> 她怎么就忘了,蘇姑娘可是皇上的座上賓。小小年紀,就能讓皇上信任有加,她若是說誰能高中,皇上豈會不給面子?</br> 海棠笑著搖了搖頭。“算了,你的銀子還是留著吧。按照如今的賠率,也夠你賺的了。”</br> “海棠姐姐,你怎么不提醒我一聲。”</br> 海棠無奈地嘆了口氣。“我都拿出一百兩了,我以為你至少也是五十兩。”</br> 這一天就在若初后悔的念叨中過去了。</br> 到了開考的那一日,蘇念特地起了個大早,幫著霍修言收拾行囊。考試要用的筆墨紙硯,預防感冒、拉肚子之類的救急藥,以及在考場里的吃食,樣樣都是經過她的精挑細選。</br> “在里面一待就是好幾天,還要自己生火做飯,太難了。我給你準備了自熱鍋,你放點水進去就行了。還有各種點心,這種天氣也不會壞,可以慢慢吃。”蘇念一邊念叨,一邊往包袱里塞東西。</br> “換洗的衣服,我給你準備了五套,襪子六雙......”</br> 霍修言看著蘇念忙碌的身影,心里暖暖的。他上前握住她的手,拉著她起身。“東西我自己收拾就行了,你別累著。”</br> “能有多累。”蘇念從他的手里搶過衣服,折疊整齊。“我能為你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剩下的就全靠你自己了。”</br> “不就是考試,我能應付。”霍修言神色從容,顯得胸有成竹。</br> 這一點,是蘇念不得不佩服的。</br> 他過來也就半年多的時間,就已經將各種古籍倒背如流。繁瑣的古文,他讀起來朗朗上口,復雜的字也是信手拈來。同樣是人,她的字像狗爬,他卻跟印刷出來的一樣。</br> 唉,人果然是被別人襯托出來的。</br> 這天,所有家里有舉子參加會考的,幾乎都是全家出動相送。街上人山人海,馬車走到半路就走不動了。無奈,蘇念只得下了馬車,讓侍衛們幫著拎著行李往考場趕。</br> 到了門口,那里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負責考場守衛的士兵正挨個兒檢查行李,但凡有違規的物品,通通都被清理了出來。</br> 霍修言的包袱里除了文房四寶就是衣服和吃食。故而,粗略的檢查了一遍后,他就被放了進去。</br> 蘇念遠遠地看著他的背影,心情復雜。</br> 若初和海棠對視了一眼,總覺得姑娘跟這位霍公子之間的關系不簡單。</br> *</br> 考卷答完一科,就會封存起來,送往負責批閱的考官處。這些考官都是大學士出身,博學多才,由他們評判出甲乙丙三等,九科全部閱完,累計獲得最多甲等者,便是會試的魁首。</br> 科考是國家選拔人才的重要途徑,皇帝十分重視。</br> 舉子們考試的這幾日,皇帝便休朝,讓考官們可以專心地閱卷。若有特別滿意的答卷,會呈到皇帝面前。當然,這個時候,名字還封著,只能看到卷面,看不到考生的姓名。</br> 一連幾日,都有考卷被送到皇帝的御案。</br> 皇帝看著考生的答卷,細細品閱,欣慰不已。</br> “言之有物,不錯!”皇帝看到一篇策論,頓時就被里頭的觀點所吸引,不住地點頭。“辭藻干凈利落,不拖泥帶水,字字珠璣,賞心悅目。此人,堪為北冥棟梁!”</br> 如此高的評價,實屬罕見。</br> 在場的幾位大人們不禁面面相覷。等到皇帝閱覽完,他們也湊上前去,看過之后,亦是佩服不已。他們默默地將這篇策論記在心里,想著等放榜之后,一定要將此人招攬至名下。</br> 就是不知,寫這篇策論的究竟是哪位舉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