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霍宅</br> 這個霍宅可不是霍修言的住宅，而是東州霍氏在京城的住處。</br> 霍氏一族雖然遠離了京城，昔日的榮光不在，可當年置辦的家業卻還剩下不少。這處位于白龍寺附近三進的大宅子，便是昔日的霍府。</br> 府里一直有人看守，倒是不需要怎么大的休憩。</br> 府里的下人聽聞主家北上，早早地就把院子打掃干凈，該置辦的東西也都補齊了。所以，霍家一大群人來到京城，倒是不愁沒地方落腳。</br> “離開這么多年，沒想到還有回來的一天啊......”霍家長房的霍大老爺站在曾經熟悉的院子里，感慨萬千。</br> 其余眾人又何嘗不是這么想。</br> 一朝天子一朝臣。</br> 當年的霍家備受承德帝的重用，何等的風光。奈何儲君更偏向后族。新帝登基，處處打壓霍家，從此霍家便一蹶不振。</br> 當今天子倒是個不偏不倚的，不過分依賴外戚，也不偏寵哪位臣子，朝堂一片清明。所以，霍家覺得，這是來之不易的機會，必須要抓住。</br> 然而，霍家想要起復并非易事。朝廷的官位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只有空出來了才能填補進去。霍家雖然人才輩出，但離開京城已久，人脈早已大不如前。跟霍家交好的人家不是被貶出京城，就是攀上了別的高枝，總之，霍家努力了好些年，都沒有太大的收獲。</br> 好在，如今霍家出了個霍修言。這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同姓之人，在春闈中一鳴驚人，拔得頭籌，入了皇帝的眼。</br> 霍家當即就去查了他的身份，可惜沒有任何的線索。</br> 霍家老太太的一句話，倒是提醒了他們。</br> 她說：“如此優秀的年輕人，要是我霍家兒孫該有多好！”</br> 沖著這句話，霍大老爺便動了心思，開始了試探。</br> 幾次交鋒下來，霍修言牢牢地掌握了主動權。霍大老爺雖然有些憋屈，卻是輸的心服口服。</br> “父親，府里打算什么時候宴客？孩兒迫不及待想要見見這位堂兄了！”霍大老爺最小的兒子霍霆滿懷期待的問道。</br> 他是霍家小輩當中被譽為神童的天才，這些年被人捧著，多少有幾分心高氣傲。平日里見父兄都對霍修言贊不絕口，難免有了跟霍修言較勁的想法。</br>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他厲害還是霍修言更勝一籌。</br> 霍大老爺如何不清楚他那點兒心思。“咱們剛到京城，什么事都還沒理順，辦什么宴會？！就算要宴請，也得先問過他。”</br> “是，父親。”霍霆還算乖巧，雖然有幾分傲氣，但刻在骨子里的規矩還是要遵守的。</br> 霍大老爺滿意地點了點頭，領著眾人先去祠堂拜了拜，而后才各自安頓下來。</br> 霍家人丁興旺，光是主子就有二三十個。再加上伺候的下人，得有幾百號人。一瞬間，就將空蕩蕩的院子填滿了。</br> 昔日安靜的院子突然變得人聲鼎沸，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br> “咦，隔壁院子什么時候多了這么些人？”</br> “聽說是從東州來的。”</br> “霍家是什么來頭，怎么沒聽說過？”</br> “這你就孤陋寡聞了吧？十大世家沒聽過嗎？這里頭，霍家能排在前五。”</br> “這么厲害啊！”</br> “能不厲害么？！金科狀元霍大人聽過沒？那也是霍家的人！”</br> “哎喲，原來跟狀元是親戚，難怪能買下這么大一座宅子！”</br> 霍家人進京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霍修言的耳朵里。</br> “霍家那邊遞了帖子過來。”蘇念揚了揚手里的信箋，笑著上前勾住他的脖子。</br> 霍修言很輕松地就將蘇念抱起，放到了自己的腿上。“那日，你同我一道赴宴？”</br> “這......別人沒邀請我，我過去不大合適吧？”蘇念眨了眨眼。</br> “我就是想讓他們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分量。”霍修言給的理由很充分。他帶蘇念過去，一是為了宣示她霍家女主人的地位，二來也是想要試探霍家的反應。</br> 畢竟，蘇念并非尋常的大家閨秀，她的舉動在他們看來會很出格。與其讓他們以后慢慢兒發現，倒不如提前讓他們感受感受，也好有個心理準備。</br> 蘇念注定不會屈居內宅，做個尋常的官太太。</br> 她要做的事情，都是跟民生相關的大事。</br> 他大力支持的同時，也不想其他人反對。</br> 這個答案，果真逗得蘇念心花怒放。“好啊，只要你不怕麻煩。”</br> 萬一她嚇著了他們，可還得他幫忙收拾爛攤子。</br> “甘之如飴。”他說道。</br> *</br> 霍家宴客這一日，蘇念跟醫學院那邊告了假。</br> 這是她頭一回請假，故而很多人都挺好奇的。</br> “蘇先生從不遲到早退的，今兒個是怎么了？”</br> “莫不是身體的原因？”</br> “怎么會？！蘇先生身體好著呢！昨天她還單手拎起滿滿的一桶水來著！”</br> “難道是家里有什么事？”</br> 學生們議論紛紛。</br> 沈翊聽說蘇念請假，亦是感到不可思議。</br> 她莫非是忘了，今天還要做實驗？</br> 這事兒，蘇念的確是忘了跟沈翊說了。</br> 于是，沈翊結束了自己的課之后，便找到了蘇府。</br> 蘇夫人得知有人找蘇念，不禁感到好奇。</br> 蘇念女子的身份尚未公開，平時外出都是假扮男子，所以并沒有什么關系特別親近的手帕交。</br> “知道是何人么？”蘇夫人問道。</br> “說是姓沈，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丫鬟仔細回憶道。</br> 她是在買菜回來的路上碰到沈翊的，沈翊還跟她問了路。</br> “姓沈？”蘇夫人依稀記得蘇念提過這么一個人。而跟她有交集的，想必是醫學院的同僚。于是，蘇夫人趕緊讓人把沈翊請到了前廳。</br> 可惜，蘇念早早地就出了門，此刻并不在家里。蘇行云也去了衙門，府里就蘇夫人一個主人。為了不怠慢客人，蘇夫人只得親自前去招待。</br> 當看到沈翊竟如此年輕時，蘇夫人整個人都愣住了。</br> “蘇夫人。”沈翊跟蘇念一樣，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人，但是在蘇夫人面前還是沒有失了禮數。</br> 蘇夫人回過神來，笑盈盈地走上前去。“你便是念念口中的神醫？真沒想到，竟是如此年輕......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br> “夫人謬贊。”沈翊不太習慣這樣的交際，寒暄了兩句便直奔主題。“蘇念......她在家嗎？”</br> “真是不巧，她一大清早就出門了。”蘇夫人對沈翊印象不錯，說話的語氣格外的溫柔。“你找她，有事嗎？”</br> 沈翊見她并不是因為身體不適，頓時松了口氣。</br> 他也不知道為何會突然心慌，非要確認她沒事才能安心。</br> 這種感覺，讓他很迷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