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蘇家只是信陽蘇家的一個分枝，本家這些年一直在老宅，過著土財主一樣的逍遙日子。蘇老太爺是憑著本事一路科考出來的，在京城為官定居，以致于很少回去。但每年大型的祭祀，不管他有多忙，都會帶著家人回去。不管他官做得多大，在本家那些人面前，都得夾著尾巴做人。</br> 別看蘇老太太這么橫，回了老宅，都只有賠笑的份兒。</br> 霍修言一語驚醒夢中人。</br> 蘇行云大致有了解決方案。</br> 自老太爺去世后，他們就沒再回過信陽。原先，蘇老太太還能以有官職在身走不開為借口來搪塞。如今，蘇大老爺被罷免，蘇家就蘇行云還算拿得出手。蘇老太太再推三阻四不回去，本家那邊兒肯定會有想法。</br> 想到這里，蘇行云頓時豁然開朗。</br> 當天夜里，他便寫了一封書信，將前因后果簡單的說了一遍。當然，他沒提自己庶出的身份，只道老太太上了年紀總是犯糊涂，礙于孝道，他不能反抗。</br> 蘇家如今在朝為官的人不多，蘇行云能坐到大理寺少卿的位子，已是不易。將來若能繼續往上爬，對整個蘇氏家族來說，都是有利的。</br> 蘇氏的族長又豈能坐視不理？</br> 有人鎮壓住蘇老太太，那么所有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br> 女兒女婿回門，一家四口歡歡喜喜地吃了頓飯。</br> 飯后，蘇夫人拉著蘇念回了后院，問起了婚后的生活。蘇念面色紅潤，與女婿眉來眼去柔情蜜意，她都看在眼里，但不親口聽她說，她始終是不放心。</br> “那冊子，你可看了？”蘇夫人屏退了下人之后，問了這么一句。</br> 蘇念沒想到蘇夫人這么直接，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咳咳......隨手翻了翻，就扔到箱子底鎖起來了。”</br> 蘇夫人點了點頭。“姑爺可有心疼你？”</br> 蘇念含糊應付道：“他對我挺好的，很顧及我的感受......”</br> “那就好......我還怕我說得不夠清楚，耽擱了正事......”蘇夫人懸著的心瞬間落地。“你們小兩口和和睦睦，我跟你父親就放心了。”</br> 蘇念能感覺到蘇夫人是真的疼她。雖然不是親生的，但言辭間的關切，還有看她的眼神都做不得假。她上輩子是個孤兒，這輩子認了這個義母，算是全了母女之間的一場緣分。</br> *m.</br> 沈翊這幾天很不得勁兒。</br> 蘇念沒來學院，整個醫學院仿佛都少了幾分活力。</br> 沈翊平時就愛繃著一張臉，心情不好，臉色越發難看。</br> 這天，給學生們講解經絡和穴位，他頻頻走神，連書拿倒了都不自知。</br> “先生，這一篇的內容上次已經講過了。”一個學生好意提醒。</br> 沈翊回過神來，面無表情地說道：“溫故而知新，多學幾遍也無妨。”</br> 讓他認錯？不存在的。</br> 他喜歡將錯就錯。</br> 下課之后，沈翊無精打采地回到住處，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什么似的。恰好這時候，一只鴿子飛到窗戶上。</br> 這是神醫谷用來聯絡他的信鴿。</br> 沈翊緩緩起身，走過去將竹筒里的信件取出。</br> 【神醫谷遇襲，望谷主速回】</br> 信件的內容很簡單，就這么一行字。</br> 沈翊一眼就看完了。</br> 這字跡有些潦草，但他還是認了出來，是谷里唯一的女長老寫的。按照神醫谷的規矩，傳信的方式，以及書信的內容都是劃分了等級的。特別緊急的，會用朱砂撰寫；一般的信件，就是普通的墨水；需要嚴格保密的，則會用一種特殊的藥草熬成的汁來寫，看著一片空白，但以另外一種顯形的藥水打濕，所寫內容便會躍然紙上。</br> 這是神醫谷不外傳的秘密。</br> 而這一次，信件是用朱砂寫的，可見失態如何緊急。</br> 沈翊擰了擰眉，當即就離開了京城，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如同人間蒸發一樣，不見了蹤影。</br> 因為缺席好幾日的課，醫學院那邊才察覺出不對勁來。</br> 蘇念得知沈翊失蹤的消息，是在兩天后。</br> 有學生找上門，詢問沈翊的下落。</br> “他不在醫學院，難道是回了神醫谷？”蘇念猜測道。</br> “這樣不告而別雖然很像他的風格，但總該留下一張字條吧？”蘇念估摸著，肯定是神醫谷那邊出了什么事。否則，他不會走得這么匆忙，連換洗的衣裳都沒帶。</br> 趁著還有一段時間的婚假，蘇念跟霍修言商議，想去神醫谷一趟。</br> 那個神秘的地方，她早就想去一探究竟了。</br> 霍修言有官職在身，不能說走就走。但他知道，蘇念決心要做的事情，誰都攔不住。除了支持她，他別無選擇。他也不想束縛她，讓她變成自己的所有物。</br> “此去路途遙遠，你自己當心。”霍修言攬著她的肩膀，有些不舍。</br> “嗯，我帶了幾名皇家侍衛，他們幾個功夫還不錯，又能調遣各地的官兵，應該足夠了。”蘇念窩在他的懷里，眼里滿是歉意。“沈翊是我的朋友，若真出了什么事，我不能置之不理。”</br> “我們騎馬去，一個來回半個月足夠了。”蘇念保證道。</br> 霍修言并不反對她交朋友。</br> 換作是他，朋友有難，他也會義不容辭地去相救。</br> “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擔心。”霍修言臨行前，還塞給她幾張銀票。</br> 蘇念看著那厚厚的一沓銀票，哭笑不得。</br> 她只是去找人，真花不了這么多錢。</br> “拿著，以防萬一。”霍修言可是吃過沒錢的苦。剛穿過來那會兒他一無所有，那種窘迫，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嘗試。</br> 蘇念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寶貝，更不能讓她受了委屈。</br> 錢雖然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將會是一地雞毛。</br> *</br> 神醫谷</br> 沈翊趕回去時，谷里已是一片狼藉。大片的樹林被燒毀，隱藏在暗處的機關幾乎被破壞殆盡。谷里的屋舍被毀去大半，地上隨處可見噴濺的血跡，谷里的長老全都不見了蹤影。</br> 即使面對這樣的突變，沈翊的表情依舊是漠然。</br> 他冷靜地翻找著每一間屋子，查看每一處可能藏人的地方，仿佛這一切都未對他造成任何影響。直到他來到收藏醫學典籍的藏書閣，看到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柜子和散落一地的各種丹藥，他忽然胸口一陣悶痛，噴出一口鮮血來。血順著他的嘴角緩緩落下，弄得衣服上到處都是。</br> 他是那樣愛干凈的一個人！</br> 看著曾經引以為傲的東西被毀，變得滿目瘡痍，沈翊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仰天長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