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手術室的燈終于滅了。</br> 蘇珩被護士推了出來。</br> “手術很成功。不過，他身體底子太差了，得在床上靜養一段時間，再也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了。”主刀醫生帶著滿臉的疲憊，走到霍修言跟前匯報。</br> 霍修言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舉步跟了上去。</br> 麻藥尚在發揮作用，蘇珩還昏睡著。</br> 霍修言雙腿交疊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里，拿著手機不知在干嘛。</br> 五點的時候，蘇珩終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br> 看到病床旁邊突兀的身影，他艱難地動了動手指。</br> 霍修言察覺到床上的動靜，立馬醒了過來。</br> “感覺如何？”他起身看了看吊瓶，問道。</br> 蘇珩剛做完手術，整個人看起來越發虛弱。即便是張嘴，對他來說也是極為費力的一件事情。“又讓你費心了......”</br> “好兄弟，說這些做什么。”霍修言難得有個朋友，自然格外珍惜。</br> 說起來，兩人高中的時候就是同學。只不過，霍修言天資聰穎，一路跳級上來，雖然跟蘇珩同班，卻比他要小好幾歲。</br> 男孩子的友誼很簡單，因為一道數學題。</br> 兩人的成績一直霸榜第一第二名，相互競爭的同時又多了幾分惺惺相惜的意味。之后，蘇珩考上了國內數一數二的T大，霍修言則去了國外深造。雖然隔著幾萬英里的距離，但卻從未斷了聯系。蘇珩失蹤的這些年，也只有霍修言沒有放棄，一直在尋找他的下落。</br> 不過，現在兩人看起來天差地別。一個成熟英俊，一個垂垂老矣，不像是兄弟，更像是父子。</br> 霍修言調節了一下床的坡度，讓他能更舒服一些。“過兩天，等你病情穩定了，我就帶你去A市。那邊醫療條件要更好一些。”</br> “不用了。”蘇珩擺了擺手，拒絕了。“在這里住習慣了，去新的地方還得重新適應。”</br> 霍修言揚了揚眉。“好不容易才把你從鬼門關拉回來，別讓我的一番苦心付之東流。”</br> 蘇珩苦笑了笑。“欠你的錢，我會還的......”</br> “那就趕緊好起來！我可不是慈善家，我投資都是需要回報的！”霍修言半真半假的說道。“醫生說你需要靜養，別想這些有的沒的。”</br> 蘇珩知道他是在開玩笑，目的是不想讓他有心理負擔。</br> 他欠他的人情，這輩子怕是都還不完。</br> “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反正人情已經欠下了，蘇珩索性厚著臉皮到底了。</br> “什么事？”霍修言問道。</br> “我想讓你幫我查一個人。”蘇珩說道。</br> “誰？”霍修言不動聲色。</br> “一個叫張萍的女人。”出乎意料之外，蘇珩并沒有問起江茵。</br> 霍修言微微感到詫異。“叫張萍的人多了去了，我要怎么找？”</br> “她曾是S市中心醫院的護士。”蘇珩吃力地翻了個身。</br> 霍修言沉默了。</br> 蘇珩怎么會知道張萍的？</br> 難道說，他已經知道自己有個女兒的事了？</br> 蘇珩并未察覺到霍修言的異樣，自顧自地往下說道：“我其實并不認識她，只是腦海里一直浮現出這樣一個名字......能不能麻煩你，幫我找到她？”</br> “你......還沒恢復記憶？”霍修言以為他能認出自己，記憶功能已經沒什么問題了。</br> 蘇珩搖了搖頭。“只想起了一部分。”</br> “那我還真是幸運，能被你記得！”霍修言忍不住吐槽。</br> 兩人正說著話，霍修言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看了看來電顯示，他看了一眼有些困意的蘇珩，走到了外面的陽臺上。</br> “說。”他簡潔明了地接起電話。</br> “老板，江小姐已經離開了。”電話那頭的蘇念說道。“我最近可能要出趟遠門，家里的食材我都補齊了，很新鮮。”</br> “你要去哪里？”霍修言斜倚在欄桿旁，無處安放的大長腿在西裝褲的襯托下越發筆直。</br> “我的私事，也需要向老板您匯報嗎？”蘇念在沒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前不想聲張。</br> 霍修言見她不愿意說，就沒有多問。叮囑她把小白的程序改回來，還順口問了一句要不要借她車。</br> 蘇念謝絕了他的好意。“不用，我的車已經取回來了。”</br> 她要去的是鄉下，老板的豪車萬一磕著碰著了，那多不劃算！</br> 修理費都夠她一個月的工資了！</br> 掛斷電話之后，蘇念摸了摸小白的頭，與它告別。“我出去兩天，你一個人在家要照顧好自己，沒事別玩游戲！被老板抓包了，我可不負責！”</br> 小白跟蘇念相處久了，還真舍不得她離開，小爪子揪著她的衣角不肯撒手。“你什么時候回來？”</br> “乖啦，最多兩天！”蘇念估算了一下距離，說了個大概的時間。</br> “兩天就是四十八小時，兩千八百八十分鐘，十七萬兩千八百秒......我得數好久哦......”小白的屏幕上閃爍著一長串的數字，悶悶的說道。</br> “時間過得很快的，一睜眼一閉眼就過去了。”蘇念揉了揉它的圓腦袋，背著包包揮了揮手。</br> 小白舉著爪子朝著她揮了揮，眼睛里閃過兩條瀑布。</br> 這些表情包是蘇念給它下載的，說是能讓它的表情更加生動。</br> 啊，念念走了，沒人陪它玩了！</br> *</br> 蘇念要去的地方，是A市下面的一個小縣城。</br> 地理位置有些偏，在導航的指引下，它花了整整四個半小時才抵達。</br> 看著眼前破敗的土坯房，連扇好的門都沒有，蘇念完全可以想象張萍生前過得什么日子。她之所以會選擇鋌而走險，想必是生活所迫。</br> 她看過張萍的照片，兩人長得并不像。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講，要么，她長得更像她的親生父親；要么，她們根本就不是母女！</br> 蘇念來這里，就是想確認，張萍到底有沒有生過孩子。</br> 村子就那么大，來個陌生人，全村的人都會知道。</br> 尤其是開著車子的漂亮女人！</br> 一進村口，就被人盯上了。</br> “小姑娘找誰啊？”一個拄著拐杖的老太太從幾十米外的堂屋朝外探了探頭。</br> 蘇念回過神來，朝著老太太走了過去。“隔壁的張萍還記得嗎？”</br> “又是來找張萍的啊......這都第四個了......”老太太雖然上了年紀，記性倒是挺不錯。</br> 蘇念怔了怔，旁敲側擊道：“她家里還有什么人，搬去了哪里，您知道嗎？”</br> “張家好多年前就沒人了......”老太太回憶道。“不過，張萍有個姐姐嫁到了隔壁村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