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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3.櫻花樹下

    狼心里幽幽嘆氣。
    千小心,萬小心,都比不上人家有神明做眼線。
    從葦名逃走的小小神明,在奧州如魚得水。
    這地方自然環境好,森林茂盛,對于木靈來說可太棒了。
    人和妖全都在伊達政宗的治理之下。
    在深山老林里有個名叫妖怪之里的地方,專門容納那些兇惡的妖怪。
    木靈、土地神、付喪神,這類離不開自然環境,或者人類生活的小神,自然在城內與人類混居,同樣在伊達政宗的管理下。
    付喪神與人類使用的器物有關系。
    傳說,一樣東西被人類使用了上百次,里面便有了靈性,假以時日就會成了付喪神。
    木靈是樹木里的精靈,建筑物主要材料就是木頭,所以也到處都能住。
    土地神最需要人類的祈禱和供奉,才能保一方平安。
    城里的街道邊上、空地,隨處可見土地神龕。
    在街道路口拐角位置,還有地藏像。
    蘆葦地的地藏像是個小沙彌的形象,圍著紅圍嘴,一看就是個孩子。
    狼就拿到過名為“襁褓地藏”的東西。
    他們這邊的地藏主要是來保護孩子的。
    算是戰亂時期的美好祈愿吧。
    一路上,狼和變若神子都看在眼里。
    覺得這是一座宗教氣息很濃厚的城。
    伊達政宗瞧出來狼心里有想法,便說道:“你不用懷疑,茶攤老板也是我的人。我挺喜歡吃他家的團子。”
    “你為什么要找黑色不死斬?”狼的問題其實是這個。
    變若神子基本就是在吃飯,恢復體力。
    身子弱,沒辦法,車馬勞頓真的很難。
    伊達政宗說道:“不是我要找,而是德川要找。我是愛刀之人,但是聽說不死斬,常人不能用,這是真的嗎?”
    “是?!崩屈c頭。
    “我想見識見識!”伊達政宗將酒盅里的酒,一飲而盡,“來來來,叫個死刑犯來!”
    他這句話吩咐下去,立馬就有人去安排。
    “走,給我演示一下不死斬?!币吝_政宗站起來,招呼著狼。
    狼看了看伊達政宗,又看了看變若神子,最后嘆了口氣:“好?!?br/>     這就跟著走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另有下人把小飯桌,端到了伊達政宗所在的地方。
    其實沒走多遠,就是從頂樓,下到了一樓。
    一樓有靠近院子的房間,眾人是到了那里。
    披著麻布的死刑犯被五花大綁帶上來,壓在地上。
    披散著頭發遮住臉龐。
    兩旁的披甲武士,按著刀柄看管著死刑犯。
    伊達政宗坐在緣側上,饒有興趣的看著狼。
    緣側就是屋檐下面,一條木頭的走廊,算是屋內空間與庭院空間的一段過度區域。
    狼取下背后的不死斬,解開外面包著的布條,露出不死斬的本來面目。
    大太刀,刀身比打刀要長弧度要大,棕紅色的破損刀鞘,纏黑色皮繩的刀柄,櫻花形刀鐔。
    全鐵太刀裝具。
    本質上是儀式刀,在與神相關的儀式活動上使用。
    定位上來說,不算是為了戰場而設計的。
    看不死斬的這個破損狀態,就能瞧出來是經歷過了太多的紛爭。
    伊達政宗收藏的那些刀,各個锃明瓦亮,裝具華美,各有千秋。
    相互對比一下,不死斬太不起眼了,像是戰場上撿回來的。
    他常常佩戴的長短雙刀,長刀叫燭臺切光忠,短刀叫鎬藤四郎。
    兩把刀都是有名的好刀。
    簡單介紹一下,就是燭臺切光忠曾經把鐵燭臺給斬斷過,所以叫“燭臺切”。
    鎬藤四郎的鎬指這把短刀,是鎬造刀身。鎬造就是刀身兩邊,起一條脊,他們這邊管這個叫鎬筋。
    都是從織田家傳到豐臣家,輾轉再到了伊達政宗手里。
    不死斬也不知道是誰做的,是個什么形制,只能瞧出來是太刀。
    所以對于凡人來說,從工藝上就輸了一道。
    紅色不死斬,全名叫不死斬“拜淚”。作用是用來取櫻龍的淚。
    名副其實。
    表面上是有些破,刀刃都有豁口。
    但是不能用凡人的眼光,來瞧這把刀。
    刀鞘、裝具破了不換,刀刃崩口也不修理,不是收藏不精心,怠慢了寶刀。
    而是沒法換,沒法修。
    伊達政宗手里再好的寶刀,砍銅剁鐵多么有名,終歸也是凡人刀匠做出來的凡鐵。
    是個人都能用,是個人都能換刀裝。
    找個好工匠就能維護刀身。
    不死斬不行啊。
    不死斬確實也不是用多么厲害的材料、多么厲害的神匠制作而成的刀。
    但是上面寄宿著斬斷不死的力量。
    全刀一體。
    先不說收藏不死斬的仙峰寺,有沒有這個鍛造或修復的技術。
    單說那幫走歪路的大和尚,可不敢亂動不死斬。
    真找個附蟲者拔出刀來,給不死斬換個刀鞘,結果不死斬的力量沒了。
    這怎么辦?
    誰也不敢冒這個險。
    所以就這樣吧。
    能用就行。
    不是還沒斷嗎。
    “哦,就是這么一把刀啊。”伊達政宗的獨眼冒著光,“去,叫他試試?!?br/>     他又對死刑犯說道:“你要是能把刀拔出來,我就赦你無罪?!?br/>     死刑犯聽了這話,身子震了一下,有些掙扎。
    武士把死刑犯身上的繩子解下,狼端著不死斬走過去,遞給死刑犯。
    死刑犯伸出瘦弱的兩只手,握住了不死斬。
    狼一松手,死刑犯像是低估了不死斬的重量,還踉蹌了一下,差點沒拿穩。
    “拔出來就放我?”死刑犯龜裂的嘴唇顫抖著。
    伊達政宗點頭:“拔出來就放了你。”
    死刑犯不再猶豫,左手把不死斬摟在懷里,右手攥著刀柄,鉚足了全身的力氣,往外拔不死斬。
    不死斬不算很重,也不是特別緊。
    其實輕輕松松就能拔出來。
    死刑犯用的力氣特別猛,刀身立刻被抽出來一大截。
    磚紅色的刀身,一下騰起紅色的光與氣,刀身顏色變得更加深沉。
    不祥的氣息圍繞在院子中。
    死刑犯雙眼翻白,臉色蒼白,“啪”一頭栽倒在地上,身體僵硬,沒了氣。
    不死斬自動回落到刀鞘之中,靜靜地躺在地上,沒有任何異樣。
    兩旁武士愣了半晌,才想起來去驗一驗死刑犯的狀態。
    武士匯報:“大人,這家伙死了?!?br/>     倆武士都離不死斬遠遠的,生怕碰到了就會死。
    “啪啪啪”
    伊達政宗鼓起掌來,哈哈大笑:“傳說果然不假?!?br/>     狼將不死斬撿回來,擦拭干凈,又用布條裹好。
    這時候庭院里響起個陌生的聲音:“原來這就是不死斬?!?br/>     狼警覺起來,手放在了刀柄上。
    他居然沒注意到,場上還有其他人在。
    墻角陰影處,現出一道修長的身影。
    穿一身黑色忍者服,頭戴護額,臉帶面罩,蒙住了口鼻,只露出兩只眼睛。
    “忍者?”狼問道。
    兩名武士也很緊張,自家主人的院子,居然有個忍者隨便進來,這可不是件小事。
    伊達政宗站起來,神色不變:“半藏?”
    服部半藏摘下面罩,露出一張嚴肅的臉:“對。奉家康大人的命令,來調查不死斬失竊的事。這就是葦名的忍者——狼,和另一把不死斬吧?!?br/>     狼只感覺事情越來越麻煩了。
    無形中,就被卷入了他們的紛爭。
    更沒想到的是,葦名的秘密,居然人盡皆知。
    想來挺可笑的。只能說是他的義父好事做盡。
    “你想雇傭他來尋找黑色不死斬嗎?獨眼龍?!狈堪氩卣f的話,可不算客氣。
    伊達政宗也不氣惱:“沒錯,他是我們所有人中,最專業的。跟你還是同行,絕對的最佳人選。”
    “也好?!狈堪氩攸c點頭,“經過我們多天的探查,初步認定是甲賀與雜賀一起偷走了黑不死斬?!?br/>     他又對狼說道:“這樣,變若神子先由我們接走,送到江戶。我和你一起去追黑不死斬。完成這件事后,我送你們出海?!?br/>     狼的瞳孔收縮,他是萬萬沒想到,服部半藏連他們二人的目的,都知道。
    服部半藏提出來的條件,感覺也無法拒絕。
    狼跟變若神子商量了一下,變若神子全權交于狼來決定。
    狼是思慮再三,覺得這波人應該不會把變若神子怎么樣,也就想著先答應好了。
    要是他自己,倒是能逃出去,可是變若神子可出不去。
    他問服部半藏:“這算是忍者契約嗎?”
    “當然。”服部半藏點頭,“只要你同意,我們就是雇傭關系。”
    “你們為什么要黑不死斬?”狼比較關心這個問題。
    服部半藏搖頭:“具體目的我并不清楚。可能是為了封存這種邪物吧。”
    這不是個理由,卻又無法追問。
    事情就這么定下了。狼和服部半藏一路,去追查黑不死斬的下落。
    變若神子由伊達政宗負責護送到江戶。
    那是東國的大本營,還是挺安全的。
    狼跟伊達政宗提了一句:“可能有妖怪盯上了她。”
    伊達政宗點點頭:“放心,能殺妖怪的不止你一個。”
    這邊兵分兩路,趙肆那邊也剛結束了一場宴會馬拉松。
    這頓飯,從白天吃到了晚上,整吃了一天。
    可把人給累壞了。
    主要是也沒什么娛樂活動,說是吃飯喝酒,其實是說話聊天。
    把島津義弘給膩歪的,想死的心都有。
    自己在屋子里的時候,啪啪抽大嘴巴子。
    恨啊,恨自己請了這么一尊瘟神進來。
    吃席的時候,還很挑剔。
    菈妮對生食意見很大,命令島津義弘把所有生食都加熱。
    海蓮娜嚷嚷著不要吃水產品,要吃蔬菜水果和肉。
    嘿,這姑奶奶專挑貴的吃。
    蔬菜還是小事,水果可金貴了。
    這時節要找新鮮水果,就是個大名,都不是很容易。
    哪像海帶,隨便就能拌個涼菜。
    這幫人怎么就不知道節省呢?
    島津義弘扼腕嘆息,他的天守閣塌了,還得修呢。
    那可都是錢??!
    好在,可把趙肆這位活爺爺給哄開心了。
    席間,也問了些問題,比如您從哪里來要到哪去、主要做些什么之類的。
    趙肆的回答很簡單:從海上來到蘆葦地去,主要是來旅游的,不過現在還得兼職清理妖怪。
    “好事好事,人類之福,人類之幸。”島津義弘抹了把汗,覺得只要不是來搞他的就行。
    趙肆拍了拍島津義弘的臉:“你好好的,別作死,不然好不了?!?br/>     島津義弘點頭如搗蒜一般,就差再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了。
    他是真嚇破膽了。
    不然以往常來說,下毒、暗殺、埋藏士兵刺殺,各種詭計早就用出來了。
    可是這個家伙,一刀砍碎了天守閣啊。
    得多不開眼的人,才會拿自己的命來賭。
    尤其是貴族,命可金貴了。
    萬一沒殺死趙肆,島津義弘全家老小,鐵定全完。
    晚上,其他人都休息了。
    為了安全,幾個女孩都睡一起。
    榻榻米上打地鋪,菈妮還嫌棄人家地板硬。
    真是無法理喻,居然在建筑物里還有這種睡覺方式。
    那她是沒見過在屋子里睡茅草的。
    瑪蓮妮亞和趙肆在庭院里散步。
    “你可把那個領主,整治的不輕?!爆斏從輥啽持?,跟著趙肆走。
    趙肆摸了摸后腦勺:“還行吧。不就是拆了他一棟樓嗎。”
    天守閣一共五層,加一起能有個幾十米高。
    他把最頂層的望樓給劈開,導致整座天守閣,基本上是塌了。
    想要修好是個大工程。
    “這還不夠狠嗎?”瑪蓮妮亞笑著說道,“你拆他的城,可比打他的臉還讓人難受。”
    “誰叫他不懂事呢?!壁w肆無所謂的攤開手,“活該嘞。”
    走著走著,就到了櫻花樹下。
    月光照在櫻花上,確實有種清冷的美感和詩意。
    “很漂亮的花?!爆斏從輥喛粗鴻鸦ǎ翱雌饋?,也很嬌柔?!?br/>     “坐上去看看?!壁w肆指著一根粗壯的樹杈。
    瑪蓮妮亞蹦起來,落到樹杈上坐下。櫻花樹一陣抖動,落下櫻花瓣。
    月光、櫻花、美人,這番美景非常難得。
    趙肆把這個場景印在腦海中,畫了一幅畫。
    值得留存起來。
    趙肆靠在櫻花樹的樹干上,抬頭看樹枝上的瑪蓮妮亞。
    “師姐,你玩過騎大馬嗎?”趙肆問道。
    “騎大馬是什么?”瑪蓮妮亞沒玩過童年游戲。
    她的童年是在病痛中度過的。
    趙肆站在瑪蓮妮亞下面,拍了拍后脖頸子:“來,騎上來?!?br/>     “騎上去?”瑪蓮妮亞想都沒想,手一撐樹枝,人就滑落下去。
    雙腿分開,正落在趙肆的肩膀上。
    這人就騎在了脖子上。
    趙肆雙手扶著瑪蓮妮亞的雙腿,穩穩當當的一步一步往前走。
    “這就叫騎大馬?!壁w肆笑著說道,“孩子小的時候,都比較喜歡玩這個。大概是因為他們身子小,有成年人這么扛著,視線上會很舒服,還新奇?!?br/>     瑪蓮妮亞穿的是長褲和馬靴,有點緊張,雙腿夾著趙肆身子:“可是對于我來說,有點太高了?!?br/>     “放輕松,腿不用夾的那么緊,不會讓你掉下去的?!壁w肆扛著瑪蓮妮亞,在庭院里走一圈,又回到櫻花樹下。
    瑪蓮妮亞微笑:“快把我放下來吧,都多大的人了?!?br/>     “又沒別人,玩玩唄。”趙肆不以為意。
    雙手托著瑪蓮妮亞的雙腿,將其舉起來躍過頭頂。
    一松手,瑪蓮妮亞向下落,趙肆又雙手扶了一把瑪蓮妮亞的腰,幫她平穩落地。
    跟體操運動員似的,落地滿分,姿勢優美。
    瑪蓮妮亞也是長腿細腰,修復好的身軀相當美觀。
    此情此景,總覺得不說點什么,就特別浪費似的。
    “師姐,我覺得,我喜歡你?!壁w肆脫口而出。
    “嗯?!爆斏從輥喭白邇刹剑D身正對著趙肆,“你把我的行李箱拿出來?!?br/>     趙肆不明所以,搞不清瑪蓮妮亞是個什么態度。
    只能從物品欄里搬出瑪蓮妮亞的行李箱。
    一口大箱子。
    瑪蓮妮亞打開箱子的鎖,在衣服堆下面,找出來個小箱子。
    再打開小箱子,露出里面的幾卷羊皮紙來。
    “你看看這個。”瑪蓮妮亞拿給趙肆看。
    趙肆一看,頓時覺得頭大。
    羊皮紙卷好,扎著絲帶,外皮上寫著每一卷的名字:
    《異性調查問卷》
    《戀愛實習表格》
    《一萬個未婚夫測試題》
    《婚前、婚后問卷》
    等等等等,大概是這么個意思。
    “米凱拉什么時候準備好的?”趙肆瞪著義眼。
    看筆跡就知道是誰寫的。
    “出海之前。”瑪蓮妮亞笑著說道,“哥哥說,等時機到的時候,讓我們得先填好這些?!?br/>     倆人這個關系,這個狀態,很多事其實已經心照不宣了。
    就差捅破窗戶紙。
    沒有那么多轟轟烈烈,只有細水長流。
    紙門后面,有人在偷窺庭院中的情況。
    “哇哦,表白了,不過為什么拿出個箱子?”梅琳娜搖晃著海蓮娜,有些不解。
    “太好了,終于要在一起了。”海蓮娜晃著身子,用手指抹了一下眼角,有一種自家豬會拱白菜的欣慰。
    “怎么這樣?”菈妮冷哼一聲,“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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