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徒兒的底線這次恐怕不能再像往常那樣靈活的挪動了。”

白夜莞爾一笑，恰似微風(fēng)拂過花叢勾動芳香四處彌漫，一切都是顯得那么自然而然。

他那一雙緊捏得都有些發(fā)紫的拳頭不知何時已然松了開來，深邃雙目中的凌冽還有稚嫩小臉上的寒意全都在這一刻隨風(fēng)飄逝。

所謂不吐不快當(dāng)真是人間至理名言，有時候一個人的確要將積郁在心里的某些東西全都宣泄出來方才能夠繼續(xù)平和地面對這個世界。

這段時間以來，白夜心中所背負(fù)的東西實在是太多太多，他心中早已經(jīng)是郁結(jié)不知多久。

今天徐來師傅勸他真的認(rèn)賊作父與過往的一切劃清界限，就猶如點燃火藥桶引線的那最后一抹焰火。

在歇斯底里地釋放之后，白夜終于是平靜了下來心境不再似之前那般浮躁極端，一切又都復(fù)歸原本模樣。

“好，好，好！”

徐來亦是放聲而笑，笑聲悠揚而自得仿佛世間除此之外再無值得關(guān)注之事，即便是眼角處的晶瑩濕潤也不去加以擦拭而是任憑它緩緩自清癯的面頰上淌下。

如果說，在之前將一切辛秘都告訴白夜，將最后的幻影劍決與供奉數(shù)十年的吞金獸也全都托付于他，是徐來最后別無選擇的選擇，是在落水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孤注一擲之舉的話。

那么現(xiàn)在，徐來便可以完完全全地確定自己所選擇的人沒有任何差錯。

“好徒兒，你可知你今日的選擇，也許會使你在往后的余生中每每回憶起今日自己的選擇總會感到后悔至極。”

徐來嘴角噙著笑，泛著淚花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向白夜。

“師傅啊師傅，您總是覺得自己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飯還多，無論我心境如何都會向我一股腦地講述你那些深刻體會出來的大道理，現(xiàn)在該輪到我講講自己或許還不太成熟的感想了吧？”

白夜雅然一笑，雖然語氣不算符合弟子該有的禮貌，但此時兩人卻都已經(jīng)不以為然了。

“你說吧，為師，洗耳恭聽。”

徐來撫掌而笑，也仿佛忘卻了自己此前一直強調(diào)的所謂師徒禮數(shù)。

“也許在很多年以后，面對那時與師傅您期望中不同的生活，我將會想起，師傅讓我選擇利益認(rèn)賊作父的那個遙遠(yuǎn)的下午。”

“但那又如何呢？”

白夜攤了攤手，滿不在乎地說道：“師傅您之前不也說過嗎，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真正能夠事事都順從本心之人古往今來又有多少？在我看來這世間本就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苦海，人來世間一遭便是駕一葉扁舟橫渡這無邊苦海，但永遠(yuǎn)只有極少數(shù)人可以越過苦海到達(dá)彼岸。”

“唯有真正越過苦海，方才稱得上從心所欲事事順從本心。苦海無邊其間浪濤洶涌旦夕將人卷入海中，我不太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橫渡這無邊苦海。故而，后悔這種事情在我的一生，或者說所有人的一生中都應(yīng)該是少不了的。”

“有一點師傅您說的很對，那就是徒兒還小，還要經(jīng)歷過許多事情。那么，今天這點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往后我或許會面臨更加嚴(yán)峻的選擇，更加難以忍受的內(nèi)心煎熬。”

他似是感覺說的有些發(fā)困了，一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又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所以，后不后悔都沒有意義，以后多半還有的是后悔的時候真不差這一點了。”

也許是受天命·靈活底線潛移默化的影響，又或者本身就是個滾刀肉的緣故，白夜的心態(tài)可以說是異常得好。

人生嘛，或者說絕大多數(shù)的人生，都往往是充滿了苦難的。

不要因為眼前一時的苦難而躊躇不前，在往后大概率還是會有數(shù)不清的各種各樣的苦難在等著你，保管你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瀟灑一點，盡量微笑著去面對它。

“所以師傅，那種認(rèn)賊作父的話就別再對徒兒說了，徒兒可不想做那什么幾姓家奴呢。”

白夜聳了聳肩，看著若有所思的徐來，不禁“噗”地一聲笑了出來，莞爾道。

“師傅，您老人家還是趕緊安排大師兄和二師姐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吧，他們兩人本不該牽扯到這些事情中來，平平淡淡的生活對于他們來說或許才是最好的。”

徐來啞然失笑，點頭說道。

“嗯，為師是打算讓他們兩個以周轉(zhuǎn)貨物為由前往龍虎山天師府。有我那位老友在，給他們在龍虎山附近安排些不大不小的產(chǎn)業(yè)操持下去，一生平安富足地過下去便是最好的歸宿了。”

關(guān)于自己的大弟子羅林與二弟子陸菁菁，徐來從未有期望過兩人非得有什么大的出息只要平平安安地過好一生便已經(jīng)滿意了。

無論是吞金獸，還是真正主持殺伐的幻影劍法他都不曾與這兩名弟子說起過，并非是偏心，實在是為了兩人考慮方才如此。

而羅林與陸菁菁也正因為自身的平凡，在慕容浚那里相對來說是不太受重視的，畢竟，他們兩人也實在是構(gòu)不成什么威脅。

“大師兄與二師姐能夠去到龍虎山附近，倒也算是有個好歸宿了。”

白夜悠然一嘆，說道：“師傅，那徒兒就先回去了。大師兄與二師姐一走，我們便可以開始準(zhǔn)備行動了。”

“對了師傅，劍館的賬簿可否給徒兒看看？”

“這個當(dāng)然可以。”

徐來點了點頭，從書柜上將賬簿取出遞給了白夜。

。。。。。。

距離清風(fēng)劍館四條街以外的一片住宅區(qū)，白夜所租住的小院之中。

“哼！”

一聲低沉的悶哼聲自漆黑的屋子內(nèi)飄然響起，整個屋子內(nèi)部的空氣驟然變得狂涌起來，窗外并沒有風(fēng)潛入進(jìn)來但屋內(nèi)卻已是陰風(fēng)陣陣。

四下一片深邃黯淡唯有皎白月光透過天窗傾灑而下，夜月的光華正好將盤膝坐在床上的白夜所映照。

此刻的白夜，雙目微閉，臉龐略有些緊繃時不時地緊緊咬住牙關(guān)，整個人一直處在一種輕微顫抖的狀態(tài)下，仿佛被凍得瑟瑟發(fā)抖似的。

而在他的周身附近又有道道黑氣正不斷游離著，似乎是按照某種玄妙的規(guī)律所運轉(zhuǎn)。

而在這些黑氣交匯之處，一盞拳頭大小的黑色蓮臺虛影，悄然漂浮白夜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