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城外的碼頭上,高升的艷陽縱情肆意地揮灑著自己炙熱的光芒,濤聲轟隆的海面上裹挾出綿綿不絕的如同山脈一般起伏的洶涌海浪,在這樣一片自然的喧囂中,卻不斷有浮尸被駕著小船的怒海幫幫眾給撈起將這一幅大自然所打造的美輪美奐的畫卷不解風情地破壞。
怒海幫旗艦,元子攸卓然而立在船頭,迎著拂面而來的略帶咸腥味的微風雙目深沉地看向大海的另一側,那里濤聲依舊轟隆浪潮依舊澎湃,唯一所不同的是昨日停留在那里的那艘巍峨雄壯宛若海上巨獸的天心閣旗艦天心艦卻了然不見其蹤影。
那片廣闊的蔚藍海域上除了偶有幾片漂浮著的碎木以外,再也沒有任何一絲一毫天心艦存在過的證明。
“幫主,昨天夜里不幸折損的弟兄人數已經統計出來了...”
手臂上纏繞了一圈白里透紅的繃帶的高志森緩緩走了過來,他那原本似鐵塔一般雄壯的魁梧身軀仿佛因為昨夜的激戰而變得生生佝僂了幾分似的,沒有往日那么使人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反倒多了幾分令人唏噓的蕭索。
“好生安撫他們的家人吧。”
元子攸嘆息了一聲,雙目微微低垂下去顯然是不太想就這個話題繼續談論下去。
“都是為了我怒海幫大業而犧牲的兄弟,不要讓他們的家人寒心更不要讓其他活著的兄弟們寒心。”
“幫主,此次我們突襲重創了天心閣的旗艦天心艦往后便與他們成了徹底不死不休的僵局,要早做準備才是。”
高志森臉上閃過了一抹濃濃的痛惜之色,他緊緊捏了捏拳頭虎目圓睜死死地盯著天心艦曾經停泊的那片海域,眼中寫滿了不甘心。
昨天夜里,差一點,就差一點天心閣的旗艦天心艦便可以被他們怒海幫所擊沉,只要天心閣的人再晚回來半個時辰,不,哪怕僅僅只是再晚兩柱香的功夫回來,這伙人就算將他們擊退也絕對無法挽救受損過重的天心艦。
附近沒有天心閣的能工巧匠沒有船廠可以搶修天心艦,只差一點這艘海上巨獸便可徹底沉沒在這片廣闊無垠的大海中去,天心閣也將被他們生生地斬斷了一臂從此數年之內無法恢復元氣再難與怒海幫爭雄于海上。
可惜,終究還是偏偏差了那么一點。
“志森,你說錯了,我們和天心閣從一開始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除非我們中的某一方愿意臣服或者不再于大海上開拓進取。”
元子攸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在他的預想中怒海幫早晚會與天心閣展開決戰,只不過之前一直以來怒海幫都處于劣勢故而他才一直隱忍不發。
而昨夜突襲天心艦,只是將雙方原本積累的矛盾徹底擺到臺前來了而已,因為天心艦的嚴重受損故而在今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怒海幫在海上與天心閣的爭斗中都將占據上風。
昨夜的激戰中,元子攸從戰斗的一開始便知道他們其實很難能夠真正擊沉天心艦故而對幫眾的命令是盡力誅殺天心艦上的能工巧匠,只要這一批匠人折損得足夠多天心艦也與暫時沉沒毫無區別。
“幫主,老高。”
海獅堂堂主楊赤泉走了過來,臉色有些復雜地說道。
“根據臨川郡城內的探子所傳來的消息,清風劍館由于暗藏叛賊已于昨夜被巡察御史慕容浚與臨川太守駱文俊一同查抄,太守駱文俊與清風劍館之主徐來于混戰中受叛賊暗害而殞命一并折損的還有許多禁軍與臨川本地郡兵,徐來之徒白夜與一名叛賊目前仍在潛逃。”
“此事,已上奏朝廷。”
“什么?”
高志森當即大驚失色,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地看向楊赤泉。
“老高,我也很意外,可臨川郡城內官府所張貼出來的告示它就是這么白紙黑字地寫著。”
楊赤泉苦笑著說道。
“這,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高志森倒吸了一口涼氣,從那清風劍館徐來親傳弟子白夜過來找他們談合作時,他便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一向與天心閣關系頗為融洽的清風劍館為何突然要暗害天心閣?昨夜天心閣又是因為什么要出動大量高層前往清風劍館?更重要的是,清風劍館與叛賊是怎么扯上關系的并且堂堂一郡之長的駱文俊又是如何與徐來一起殞命的?
最重要的是,將這一切串聯起來的白夜又為何神秘地離去?
“其中發生了什么都與我們沒有任何關系,我沒興趣知道也沒必要知道。”
元子攸目光平靜地看向遠處波瀾不驚的海面,淡淡地說道。
他儒雅的面龐上一片云淡風輕,仿佛楊赤泉所講的只不過是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小事一般。
“人嘛,難得糊涂,不必事事都去細究其中真諦。”
元子攸搖了搖頭,看向高志森與楊赤泉這兩個跟隨他拼殺多年的老伙計飄然一笑,說道:“給人當槍使便當槍使了吧,怒海幫的確從中獲得了許多好處并在與天心閣接下來的爭斗中占得了先機,這便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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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船最頂層的一間房間中,元筱呆呆地坐在床上直發愣,棱角分明的俊美臉龐上滿是深深的疑惑與擔憂。
“白夜...這小子是怎么卷進這些事情中去的?”
她有些懊惱地嘆了口氣,將頭深深地埋在被子里腦海中的思緒一片紛亂。
“筱筱。”
元子攸輕輕推開了房門走進來,元筱聞聲也趕緊從被子里把頭拔了出來。
“父親...”
她緊緊搖了搖嘴唇,看著元子攸那張儒雅的臉龐有些為難地說道:“白夜,他是不是...”
“你覺得白夜是一個怎樣的人?”
元子攸并沒有著急回答女兒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
“他啊...”
元筱忽地撅起嘴冷哼了一聲,沒好氣地說道。
“一個不要臉的狡詐小人罷了。”
“嗯。”
元子攸點了點頭,又繼續溫聲說道:“那么,你覺得這樣一個人會不會將自己陷于險境?”
“當然是不會了,一遇到事兒他比誰都跑得快。”
元筱說完臉色不禁微微一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既然是這樣,那還有什么好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