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他沒發現。</br> 于是付蘊開始天人交戰,在自爆和裝傻之間來回打兵乓球,但躲得過初一又躲得過十五嗎,這事秦定早晚會找她算賬,不如她主動認錯,她又不是故意的。</br> “那個……等一會。”付蘊遲遲不關門,喊住秦定。</br> “我……”</br> 忽的,肩膀被秦定的手按了按,男人道:“你坐進去。”</br> ?</br> 付蘊疑惑地看他,秦定淡著聲又重復了一遍,“進去。”</br> 現在叫她坐進去做什么呀?!</br> 行,這事在外面說可能有點尷尬,其實周圍也沒什么人啊,這有什么,唉,反正座位臟都臟了,再臟一點又有什么關系。</br> 見秦定臉色好像不太好看,付蘊理虧,依他的言乖乖鉆進車里,她鉆進去坐好后,男人頗有紳士風度地給她關上門,這讓她沒有想到。</br> 可緊接著秦定長身一轉,快步朝公寓樓里走去,而不是繞到駕駛位上車。</br> “喂?”付蘊喊了他一聲,男人頭也不回地道:“別動,等我回來。”</br> “……”</br> 你干嘛去啊你。</br> 乖乖在車里坐了幾秒鐘之后,付蘊在想,她憑什么聽他的話,萬一他回去了就不回來了,她要坐在車里面一直等他回來嗎,傻不傻。</br> 而且她現在亟需要重新換一片姨媽巾。</br> 但車坐墊被污染了這事還未解決,等會上去了她還不是得拉他下來看,付蘊便干脆坐在車里等了,這安靜的時間里,她掏出手機試圖想搜勞斯萊斯車坐墊的配置價格。</br> 搜出來的數字都在她的預料當中,貴得驚人。</br> 唉,洗一下就好了吧,她哪里有錢賠他。</br> 付蘊關掉手機,杵住下巴。</br> “出來。”秦定不知道什么時候回到了車邊,聲音灌了些風,他手里多了件外套。</br> 付蘊有點搞不懂這男人要干什么,不過依舊聽他的話,從車上下來,她剛下車,男人靠近她,他身上的煙草味撲到她身上,下一秒,一件外套圍住她的腰,男人低著頭,認真地將兩只袖子在她纖細的腰肢上打了個結。</br> 付蘊:“……”</br> 某種猜想嗖地飛上心頭,像火炕往神經上烤,付蘊眉頭擰了起來,兩邊面頰躥上龍蝦色。</br> 可即便如此,她還要裝作無事發生,并且保持微笑,抬起頭,對秦定說了聲:“謝謝。”</br> 男人此時還與她保持一個較近的距離,抬眸時眼睛和她的對在一起,付蘊比他先一步受不了這對視,移開目光。</br> 秦定沒有對此事發表任何想法,也沒冷嘴賤地損她半句,像在完成一個任務。</br> 付蘊將頭發挽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耳垂,她捏了下耳垂上吊著的仙人指狀耳環,老實交代道:“對不起,我……我把你的車坐墊也弄臟了。”</br> 她將秦定拉過去一些,對車里面的車座指了指。</br> 秦定掀眸瞥了眼,道:“沒事。”</br> “這能洗干凈的吧?”付蘊問。</br> 秦定:“能。”</br> “太好了!不然我可賠不起你。”付蘊笑了下。</br> *</br> 兩個人一起往公寓回的時候,付蘊忍不住冒了一句:“今天的皮蛋是個好皮蛋。”</br> 竟然這么大方的。</br> 付蘊記得大一那會,有次來秦定家里玩,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她故意在他西裝的袖口抿了一下,印了顆小小的紅唇上去。</br> 他那天要忙去公司里開一個會,助理給他準備的就是那套西裝,男人穿西裝的時候沒有注意,穿上就直接去公司了,等回來時臉色微黑,把西裝脫了后,丟到她面前,語氣微涼:“洗干凈。”</br> 她當時也不怕他的,噘著嘴道:“不洗。”</br> “不洗?”</br> “嗯,不洗!”</br> “不洗就滾出我家。”</br> “……”</br> “你這么小氣啊。”付蘊瞪他一眼。</br> 秦定捏住她的臉,往中間擠,似笑非笑:“這次就算了,下次再干這種事你試試?”</br> 總之這個男人脾氣并不好的,這一次弄臟他那么貴的車坐墊,他卻反應那么平靜且一點都不跟她計較的確很出乎付蘊的預料。</br> “你剛才叫我什么?”</br> 秦定本來走在付蘊前面,他那雙大長腿從來不會為了付蘊慢下多少速度以讓付蘊可以和他保持水平線,此時聽到付蘊那句話,他倒是停了下來,轉過臉看她。</br> 付蘊:“我沒有叫你啊。”</br> 秦定其實有個非常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蓮而不妖的小名——皮蛋。</br> 因為他還在每天都得帶口水兜吃飯的年紀,尤愛皮蛋這種食物,皮蛋瘦肉粥,皮蛋拌肉沫,皮蛋抄黃瓜等等,凡是帶一點皮蛋的菜,他都吃得小嘴吧唧吧唧響,秦淮海便給他取了這樣一個小名,一直叫到他小學,在他的強烈抗議下,秦淮海才停止這樣叫他。</br> 這是有次秦淮海喝高了,當著她的面說的。</br> 秦定卻站在那不走了,付蘊也停了下來,站在原地有些發憷。</br> “過來。”</br> 付蘊想了想,過去就過去唄,她把自己挪過去。</br> 秦定抬起手,扣到她細揪揪的后頸上,付蘊愣了一下。</br> 男人剛扣住,卻又松開,敲敲她腦袋:“看在你現在情況特殊,放過你,下次再敢說那兩個字,你試試。”</br> “……”</br> 你試試……</br> 多么熟悉的字眼。</br> 哼,這狗男人還是沒變,小氣得很。</br> 付蘊敷衍又不失真誠地“哦”了聲。</br> -</br> 回去不久,付蘊收到一條短信,是篇足有八百字的小作文。</br> 作者:鄒莎。</br> 小作文里出現得最多的字眼就是對不起或者不好意思。</br> 之前在崎良飯店快吃完飯的時候她就收到過鄒莎的微信好友申請,她沒同意,沒想到現在鄒莎給她編輯了這么長一條短信,要不是她知道她是個什么德性,還真會被她字里行間努力裝裱出來的歉意感動。</br> 付蘊翻了個白眼,截圖,然后發給莊姍蝴。</br> 付蘊:【欣賞一下,人間迷惑大賞。】</br> 小蝴蝶:【臥槽。】</br> 付蘊:【估計是她以為我跟秦定是那種關系,以為秦定會為了我怎么滴她。】</br> 付蘊:【原來我在她心里,這么有能耐的:)】</br> 在飯桌上,在車上,回來的路上,秦定有很多機會可以問她今天和鄒莎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問了嗎,沒有的,他那么忙,怎么會有時間關心她們女人那點破事,連關心都沒有,肯定也不會為了他去動自己的員工。</br> 而且不得不承認的是,鄒莎這個人雖然有點奇葩,人品不行,但能力是有的,高中那會,她屬于尖子生圈的,也算學校里的知名人物,她工作上不搞事情,也沒有理由因為工作外的矛盾把她怎么樣。</br> 秦定可能都忘了她今天和別人起過沖突。</br> 小蝴蝶:【誰叫你長得美。】</br> 小蝴蝶:【不過可惜了,秦定那狗男人不懂欣賞。】</br> 付蘊:【可不是。】</br> 跟莊姍蝴聊完不久,付蘊收到一個賀電,是《綴凝》的副導演打來的,說他們對她很滿意,同意她演吖瞎子這個角色,隔天早上,付蘊就帶著小助理去把合同簽了。</br> 三天后,付蘊拖著幾大個行李箱進組拍攝。</br> 剛把東西搬進酒店里,莊姍蝴給她轟炸了幾張圖片。</br> 小蝴蝶:【這是我男朋友的朋友的房子,他要搬去新西蘭了,房子準備租出去,地段離我家可近了,他說你要是滿意可以給你打折價,月4800。】</br> 付蘊:【……太貴了。】</br> 付翰禮是個挺狠的人,她小時候在別人面前再跳,在他面前都是不敢跳的,現在翅膀稍微硬了點,才敢撲騰一下飛出來看看,付翰禮便不僅將她趕出家門,也斷了每個月會給她打生活費的習慣。</br> 她這么大年紀了,倒是也不稀罕他打生活費,不過她現在工作不穩定,每個月賺不了多少錢,這月4800的房租費,付蘊不太能承受得起。</br> 小蝴蝶:【那怎么辦,難不成你要租到郊區去?多不安全啊。】</br> 付蘊:【你問他可以和別人合租他的房子嗎,能的話我找人合租。】</br> 小蝴蝶:【你找誰合租啊?】</br> 付蘊:【不知道,你先問問他可不可以嘛。】</br> 小蝴蝶:【行吧。】</br> 吖瞎子的戲份不算重也不算輕,拍下來總共也得要好幾天了,合同簽的是十二天,此時正趴在劇組訂的酒店的床上的付蘊在想,好像她又得失約了,明明跟秦定說好了下周搬走的。</br> 磨蹭到要去化妝了,付蘊決定還是給秦定發過去一條微信:【那個,我下周可能搬不了了,可能要下下周。】</br> 秦定沒回。</br> 等她拍完戲要回酒店了對方才回:【搬哪?】</br> 付蘊編輯好后又刪掉,最后回的是:【搬回家啊。】</br> QD:【下下周?】</br> 付蘊:【嗯。】</br> QD:【這種話說這么多遍,你煩不煩。】</br> 付蘊:“…………???”</br> 付蘊咬了下牙:【我這次說真的!再反悔!是豬!!】</br> QD:【你什么時候不是豬了。】</br> 付蘊:“……”</br> 豈殿是個龐大的企業,精英云集,而這些精英員工們是否曾想過,他們的老板撕開高冷的面皮,會有這樣嘴毒不饒人的一面。</br> 太氣人了。</br> 付蘊每次都說不過他,再聊下去不是找虐嗎,她摁掉屏幕,大步朝酒店走。</br> 好一會兒,秦定直接打了電話過來。</br> 不會是催她別拖了趕緊搬吧?</br> 付蘊磨磨蹭蹭了一會,才接起電話。</br> “在忙?”秦定問。</br> “沒啊,我今天拍完了。”但是不忙又怎樣,我今晚才不會大老遠跑回去搬家,你想得美你。</br> “那跟我去看爺爺。”秦定說。</br> “……”</br> 付蘊一回酒店就換掉了身上的戲服,只剩下最里面的裹胸,媃細若柳的腰肢露在外面,她此時正好站在鏡子前,聽電話時目光掃過右邊腰側的那簇紋身——QD。</br> 她摸了一下那里,像是有點嫌棄地扁了扁嘴,對秦定道:“行。”</br> -</br> 付蘊給秦定發了酒店的地址,十多分鐘后,秦定將車開在酒店樓下。</br> 付蘊下樓的時候,闖見盛允熙。</br> 這人全副武裝,帽子,黑色口罩,把臉遮得嚴嚴實實,若不是他主動喊她,她都不會認出他。</br> “去哪兒啊姐?”盛允熙停在她面前堵住她的去路,將口罩往下扯了扯,眼尾深深。</br> 盛允熙是《綴凝》的男主,也住這家酒店,只不過人家住的是頂層豪華間,付蘊住的是普通間。</br> “誰是你姐啊,別亂叫。”付蘊不想理他,繞開他就想走,這人卻又攔住她。</br> 盛允熙一副想跟她閑聊一會的樣子,“你今天的戲我都看了,拍得不錯。”</br> “我拍得好不好跟你有關系嗎?請你讓開,我還有事情。”付蘊皺起眉。</br> 盛允熙臉上的玩世不恭忽收了幾分,拉住付蘊的胳膊,“好,你今天忙,那你哪天有時間,我們談一談好不好?”</br> 付蘊:“不好!我跟你有什么好談的。”</br> 付蘊甩開他,大步往前走,沒注意到有人正往這邊而來,和來人撞了個滿懷。</br> 她高跟鞋踩滑,一只結實的手臂摟住她的腰。</br> 抬眸,對上秦定那雙似暗似沉的丹鳳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