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蒼已經困在這個境界很久了。
在西荒域, 如果你能一直變強,遲早會死在別中。
他需千年血藤。
白蒼親自去見了斬云山主,斬云山主一頭莽妖, 他說可以給出千年血藤, 但他白蒼拿純陰爐-鼎來交換。
白蒼問否可以拿他寶物交換, 但斬云山主卻只純陰爐-鼎。
白蒼并未當場給出答復, 他回到了無涯教。
青潯像往常一樣等著他, 看到他回來了, 露出燦爛討好的笑容, 那漂亮雙眸里盛著仰慕的光芒, 仿佛僅僅等待自己這一件事,便寄托著他所有的期待,他軟軟叫著自己主的模樣, 似一泓清泉, 輕輕蕩過他的心中。
自己今日本無需猶豫的,區區一個爐-鼎而已, 雖然極為難得, 但他對自己的作用已經大了……
可他卻沒有直接答應斬云山主, 許那一瞬間,想起少年等待他的模樣, 所以便遲疑了。
這天晚上,白蒼吩咐下做了滿滿一桌飯菜。
少年看著飯菜欣喜已,每次到了吃飯的時候, 就他最開心幸福的時候……許小時候餓怕了,所以養成的習慣改了,論吃什么都吃的干干凈凈,哪怕吃撐了也舍得浪費, 吃完了還會將指吮干凈……仿佛只能吃飽,對他而言就最滿足的事情。
聽話、懂事,求從來都多。
分明活在這樣的世界,卻保持著這樣的單純。
有一瞬間,白蒼甚至想,算了吧。
沒有了千年血藤,自己還能去找他的……難得有個合心的玩兒,丟了也怪可惜的。
三日之后,白蒼接到下密報。
荒原山脈的個魔門最近暗中聯系密切,正在招兵買馬,圖暗中趁他被攻打無涯教。
白蒼神色凝重,那個魔頭,單打獨斗沒一個他的對,但聯合起來卻著實有棘,而他的修為停滯已經很久,并沒有把握對付那個,若能快速突破,自己和整個無涯教都有滅頂之災。
他沒有多少時間了。
很久以白蒼就明白一個道理,想在這里活下去,就只有斷的變強,在別殺死你之殺死別,唯有自己的強大可以依靠的,除此以外盡皆虛妄。
嚴格來說他和青潯并無分別,在這里,都為了活著而惜一切,區別只青潯可以依靠他,但他卻能依靠任。
會,也能。
白蒼帶著青潯去了斬云山。
白蒼很少帶少年出去,少年偎依在他的身邊,謹慎好奇的看著外面的一切,他實向往著外面,卻因為弱小得依附別,所以自己難得帶他出門,他會這樣的高興……他完全沒有想過,自己可能會面臨什么。
白蒼對上少年仰慕崇拜的目光,將心底深處那若隱似無的憐憫忍拋棄,這種情感,他絕對會擁有的。
一旦開始軟弱,就代表著死亡。
只能夠活下去,他可以舍棄任東西,就像當年——他可以毫猶豫的出,扭斷白州的脖子,看他一步死在自己面。
拋棄任阻礙他腳步的累贅,碾碎任試圖殺死他的障礙。
從未有一刻心軟猶豫,才能讓他走到現在。
斬云山主很高興,熱情的款待了他,晚宴結束的時候,白蒼對青潯說:你留在這里,我去去就回。
少年似乎很安,一刻也想離開他,對他來說,外面的世界太過危險,他害怕的抓住自己的衣角,眼中流露出哀求的情緒。
他在求他,留下他一個。
但白蒼為所動,他只冷冷看著少年的。
少年瑟縮了一下,雖然非常害怕,但終歸還膽怯的收回了,對他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他愿也敢讓自己快。
他希望自己會厭棄他。
回來接他。
可這一刻白蒼心中清楚,那過一句敷衍的話語,他會再回來的。
他轉過身,離開了那里。
像丟棄了一件無關緊的玩兒,事實上,三天他就該做此決定。
現在過回到正軌而已。
白蒼拿到了千年血藤,他開始煉化血藤,為自己的突破做準備。
他的屬下見他身邊沒了,便搜羅了個美貌少年送給他,白蒼本想的,但看著少年們仰慕畏懼的目光,他忽然想起了青潯,最近沒了青潯,身邊空落落的,倒有些習慣。
于他隨一指,了一個說留下。
他需雙修的爐-鼎,這些廢物也及青潯百分之一,對他沒有什么用處,但留著解解悶倒也錯。
被留下的少年欣喜若狂,對他來說,這活著的希望,他拼了命的討好自己,就像青潯一樣……但和青潯一樣。
白蒼說出到底哪里一樣。
便也漸漸的去想了。
如今沒有比突破重的事情。
然而就在十天之后,他見到了一個自己以為再也會見到的。
被他拋棄的少年,赤著的雙足上都泥污血跡,干凈的衣服破破爛爛,瘦弱的身軀搖搖欲墜,看起來隨時都會死去一般……但卻偏生,頑強執著的挺著一氣,再次站到了自己的面。
少年越過荊棘,遍布傷痕,從可能逃生的地回來了。
他用那般欣喜和懷著希冀的目光看著自己,仿佛能夠再次見到自己他最深的堅持……但他眼中的希冀,在看到自己身邊的少年的時候,瞬間破碎成了一片片。
白蒼看到了青潯的絕望。
恍惚間,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當他被白州一刀刺入胸的時候,也這樣的絕望呢?他懂這種感受,愿相信和承認眼的事實,為此惜自欺欺,掩耳盜鈴,以為只自己知道真相,就可以讓假象一直維持下去。
的……他真的對白州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嗎?
也許的。
也許只他愿承認現實,哪怕維持最后一刻虛假,也想好好珍惜那份溫暖。
溫暖這里最奢侈的東西……
但假的就假的,自欺欺過懦夫的自我逃避。
白蒼忽然笑了笑,他淡淡看著少年,語氣平靜,道:你回來做什么?
少年踉蹌著后退一步,用陌生的目光看著他。
白蒼卻只覺得可笑。
你就這樣的相信著我,相信我會丟棄你?
怎么可能有,會這樣簡單的相信別,就因為自己給了他吃穿?
難道你知道,你只我的一個爐-鼎嗎?
白蒼眼底神色譏誚,他并介將少年的最后一絲信任,也親殘忍碾的粉碎,讓他再對自己抱有任期望……實這他對他的仁慈,因為早接受殘酷的事實,往往比懷著虛假幻夢有用,因為你至少可以清楚明白的活著,也可以清楚明白的去死。
給別欺騙你的機會。
白蒼也屑于欺騙青潯。
雖然青潯回來了,看來倒似他以為的那般沒用,但……一個被他丟棄過、心懷怨恨的,白蒼會留在身邊的,哪怕青潯看起來很弱小,但大和傲慢才生存最大的敵。
畢竟當年的白州,也沒有想過自己能夠殺死他,嗎?
但白蒼也沒有驅逐青潯,既然他自己回來了,那么就隨他去吧,畢竟也個純陰爐-鼎體質,也許哪一天還有用處也說定。
因為青潯的特殊,雖然白蒼再他,但倒也沒有別的魔修敢,于索性留在無涯教,做了一個最低等的雜役。
兩個月過去,千年血藤的煉化到了尾,白蒼準備閉關突破了。
這天他路過教中的時候,看到了少年,過區區兩個月的時間,少年復曾經的明艷,容顏蒼白灰暗,雙滿凍瘡,他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瘦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到,可見這段時間也沒少挨餓。
少年仿佛回到了最初,膽小怯弱,敢再往他跟湊,和他奴仆一起跪伏在地,也許他根本沒有發現,自己實一直在看著他。
但也僅此而已。
白蒼轉身離開。
被他丟棄的東西,他從會撿回來。
一切準備妥當,白蒼準備閉關。
他在自己的住所下打造了一個密室,突破的時候他最虛弱的時候,容任打擾,他也信任他,所以這間密室就他最牢固的堡壘,只能突破入真魔之境,這西荒域就很少有他的對了。
可外還發生了。
就在他突破的關鍵時刻,密室被攻破了,他的得下和他為了解悶兒,取代青潯收在身邊的少年,帶著荒原山脈的魔修們殺了進來。
他的下張狂的看著他,說你也有今天,只殺了你,我就可以取代你的位置。
那個少年恐懼的看著他,眼里有著貪婪的光芒,躲在那些魔修后面,雖然發一言,但顯然也得到了少的好處。
還有少無涯教的,他們都背叛了他,眼中恐懼厭惡的光芒……
白蒼并外他們的背叛,因為他本也沒有信任過他們,他只沒有想到,這群廢物早就勾結了外面,而且密室會破的這么快,難成他們以為荒原山脈的魔修們,就會履行對他們的承諾嗎?
愚蠢。
五名大魔頭聯圍攻白蒼,這一仗乎削平了半個山頭,白蒼閉關被中途打斷,氣血逆行發揮出全,很快就受了重傷,他化為一道流光逃了出去。
跌落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就死了。
稍有行差踏錯,就會萬劫復。
死并可怕,這一路走來,他時時都在等待這一刻……終歸會死的,只死在這樣一群愚蠢的家伙里,讓他的努顯得有詼諧可笑,讓他的結束顯得荒唐潦草。
但這大概就他的宿命。
微足道的來到這個世界,荒唐可笑的離開,如同西荒域里的每一個。
天空之上,無數魔修四散開來,白蒼知道自己很快就會被找到的。
但他卻想再逃了。
他這一生,為了活著,殺死了很多的,他的哥哥,他的父親,他的屬下,他的朋友……但他后悔,因為他們背叛了他。
他們每個,都想殺死他。
只這一刻,他卻忽的產生一種迷茫,自己如此執著的活著,到底為了什么呢?
那股活著的執念,他與生俱來的本能,鐫刻在他的骨子里,讓他一次次死里逃生,從絕境中走出來……這他第一次開始思考,這份執念最終將他帶往處……
這一條沒有盡頭的路。
路上卻沒有他想的東西。
他活著,卻也只被命運操縱的行尸走肉罷了。
就像他殺死的,每一個甘死去的一樣。
白蒼閉上了眼睛。
決定欣然接受自己的結局,這樣,他就會再被命運操縱了。
天上傳來魔修們破空飛行的音……
越來越近。
這時一雙臟兮兮的,忽然狠狠的拽住了他,將他拖進了一個骯臟狹小的洞里,灰撲撲的少年拿雜草掩住洞,然后回頭怯怯的看著他。
白蒼有片刻外,但很快就恢復淡然神色。
沒錯,向我復仇,殺死我,這你報復我的唯一機會。
白蒼平靜的等待著,等待著青潯向他復仇,等待著青潯露出獠牙……弱小的時候被強者奴役,一旦有一絲一毫的機會,就會毫猶豫的反撲,殺死他們的敵,殺死傷害過他們的,這就西荒域的準則。
報復的本性。
仇恨與生俱來的本能。
死在那些魔修的中,還死在青潯的中,白蒼甚至覺得后者還錯。
白蒼耐心等待著,可等了許久,少年都沒有動作。
他想著,也許少年覺得這樣的機會很難得,想這樣便宜了自己,他可以慢慢折磨自己然后再殺,他還可以一根根敲斷自己的骨頭,抽掉自己的經脈,讓自己像一只狗一樣跪在他的面。
白蒼還有很多折磨的子,可怕殘忍……但他覺得以青潯的眼界和能,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而已。
過只能夠發泄怨氣,達到目的,什么并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天上的魔修沒能尋到白蒼,終于離開了,外面漸漸安靜下來。
就在白蒼以為少年終于動的時候,他忽然掉頭從洞里鉆了出去。
一刻鐘之后,捧著兩個發霉發臭的饅頭爬了回來。
少年拿著饅頭,忐忑安,糾結許久,終于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將饅頭送到了白蒼的跟,小道:我只有這個,對起,我太沒用了,對起……
那漆黑的眸子,波光鱗動,像只膽怯的小動物,用盡最大的努,去靠近兇猛的野獸。
他拿出拼了命找回的食物,卻還擔心合自己的胃……
這一刻,白蒼第一次生出荒謬的情緒。
青潯來報復他的,他來救他的。
為什么?
這白蒼有生以來,第一次想明白一件事,就當初連白州殺他,他都沒有這般迷惑過。
他怎么都明白,青潯為什么救他。
自己對青潯并好,還將他送了出去,換回一根千年血藤,哪怕他千辛萬苦逃回來了,自己卻也冷酷無情,任由他被欺辱被折磨……
任,都會憎恨的嗎?
他為什么恨自己?
甚至冒險救自己?
許見自己一直吃,少年越發忐忑卑微,瑟縮了一下,顫-抖著收回他的……
白蒼定定看著他,眼底情緒翻涌,他忽的伸,握-住了少年的腕,冷冰冰的開道:除了對起,你還會說什么?
少年被他這般訓斥,加羞愧難當,嚇的閉上了眼睛,纖細的腕在他心發顫,可憐極了。
白蒼以從會憐憫任,他沒有憐憫這種情緒,因為裝作可憐的,目的只為了博取你的憐憫同情,如果你相信了,付出代價的就會你,他們會在趁你備的時候,給你致命一擊……白蒼沒有心情去分辨誰真可憐,誰假可憐,那種悲天憫的情緒他需。
可這一刻,他望著少年難過、畏懼的模樣,心底第一次泛起某種奇怪的情緒,密密麻麻的,分明軟綿綿的針,卻輕易的扎進了他堅硬的心臟,讓他無說出無情的話語。
但他從來沒有安慰過,也懂得如安慰一個,最后話到了嘴邊,只剩下個冰冷生硬的字眼:沒什么好對起。
少年聽到這句話,難以置信看著他,眼中一閃而逝的光芒,白蒼從未見過的,明亮耀眼。
白蒼板著臉,拿過少年里的饅頭。
慢慢吃了起來。
你本就無需感到抱歉,因為我什么都可以吃,你根本知道,我以吃過比這骯臟的食物、惡心的東西,區區餿掉的饅頭算得什么呢?
我你的神,過和你一般無,活著的行尸走肉罷了。
外面時時有魔修飛過。
那些魔修并未徹底放棄搜尋他們。
狹窄的洞穴內,少年努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盡管如此,還小心碰到了他的身體,這讓少年顯得十分惶恐安,白蒼很想說需害怕,沒有關系,但他最終卻什么都沒有說。
因為沒有必。
雖然延遲了三日,但最后的結果并會改變。
只過原本死的只他一,現在卻多了一個弱小的少年,當少年鼓起勇氣,選擇將自己拽入這個狗洞的時候,就代表著他選擇和自己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啊……
白蒼低低的笑了,他這一生,即便在信任未曾磨滅,對性尚抱有希冀的時候,都敢奢望——有朝一日會有一個和他同生共死。
他以為他會孤單的來,然后孤單的走,可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卻有一個他想都曾想過的,他認為最沒用最膽怯的少年,鼓起勇氣陪伴在他的身邊……
這一次,青潯選擇了他。
沒有食物。
沒有水。
白蒼的傷勢越發嚴重,因為突破到一半被打斷,身受重傷,氣血紊-亂,他能感受到生命在流逝,即便那些魔修沒找來,自己也堅持了多久的。
如果可以,他想將少年送走,因為陪自己死,很值得的一件事……
沒有義。
與兩個都死,如活一個。
可他已再強大,能將少年如同過去一般納在羽翼之下,這他死,最后想做的一件事,可卻注定做到了……
必呢?
我值得你來救的。
傻瓜。
白蒼的識漸漸變的模糊。
恍惚之,他看到少年靠了過來。
往日總膽怯的像只小動物,從敢主動靠近自己的少年,似乎終于放開了膽子,他伸出輕輕碰到了自己的面容,隨即觸電般的收了回去。
白蒼睜開眼睛,看著面的少年。
少年雙眸泛著溫柔、堅定、決絕之色,他的臉上掛著淺淺笑容,之白蒼從未見過的輕松,仿佛即將獲得解脫一般……
然后他聽到少年說:主,你用我吧。
白蒼一怔,瞬間便明白了少年的思,少年也識到這樣下去,兩個都死路一條,所以他想自己吸食了他,作為補品來恢復體修為。
少年靠了過來,瘦弱的身軀,傳遞過來微弱的溫度,如同黑暗中的一縷火苗,忽明忽滅,卻那最后的希望……他那樣專注的看著自己,神色明亮專注,還有著一絲喜悅之色,仿佛在說,主你看,實我也有用處的。
白蒼想推開少年,神色冰冷而憤怒,想斥責他讓他離開!
就算死,也應該死的我。
可他太虛弱了,他已經虛弱到,連少年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壓制他,少年捧起他的臉,貪婪放肆的在他的唇上落下輕輕一吻。
最后停留在白蒼眼中的,那燦然明亮的雙眸,他窮極一生,都未曾見過的至美顏色。
………………
白蒼的識漸漸失去,陷入渾渾噩噩的狀態,他的魔功感受到送上門的量源泉,本能的沒有節制的瘋狂攫取……當他蘇醒過來的時候,少年已經沒有了氣息。
少年皮膚干癟了下去,雙眼沒了光澤,像一層皮包著的骷髏。
但臉上卻沒有痛苦之色。
仿佛欣然接受這樣的結果。
白蒼抱著少年的尸體,他感到到體內的量,少年微弱的生機,像黑暗中一縷火種,帶給了他生的希望,他一次活了下來。
可這一次,他卻寧可自己沒有活下來。
他知道這一種什么感情。
他覺得很荒謬……可這種感受,無比的真實。
原來這個世界上,也有愿為他去死,愿為他付出一切,他永遠會背叛自己,傷害自己,在這個冷酷無情的世界,像唯一的光明。
原來這個世界上,也有真心這種東西。
原來這個世界上,也有你可以信任的。
白蒼第一次在這里,在這無邊荒寂黑暗之中,見到了星星之芒掠過永夜。
可就在他見到的那一瞬間。
對就如同一道流星,永遠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