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盼盼只覺得這個噩夢又長又真實。</br> 她怎么也逃不開。</br> 她聽見蘇老板說那個殺人犯是她的晏晏。</br> 說他是喪尸。</br> 說他殺了好多人，還跑到東陽來要殺了她。</br> 晏晏怎么會殺她呢。</br> 蘇桃講完，見面前的柳盼盼雙眼空洞，仿佛三魂七魄都被抽走了。</br> “盼姐？！”她扶著她的肩膀喊了聲。</br> 柳盼盼的雙眼慢慢聚焦，愣愣的看著她問：</br> “變成喪尸，他還會痛嗎？”</br> 在場的都愣住了，沒有人能想到她開口問的第一個問題居然是這個。</br> 喪尸會感受到病痛？</br> 沒人能知道。</br> 但蘇桃還是篤定的說：</br> “不痛，只有人才會生病，才會覺得生病很痛。”</br> 柳盼盼就笑起來：“不痛就好不痛就好。”</br> 笑著笑著她就哽咽了。</br> 梅老也很不好受，一把年紀了，扭過頭去擦眼睛。</br> 四歲的小娃娃，來到這個世界才沒幾年，他短暫的人生中除了末世的頹敗，就只剩下病痛了。</br> 如果變成喪尸真的感受不到痛苦，那何嘗不是一種解脫。</br> 柳盼盼看向時子晉，澀聲問：“你們要抓他是嗎？”</br> 時子晉用沉默回答了她。</br> 柳盼盼垂著眼，眼皮顫了許久，半晌抬頭看向他道：</br> “我可以幫你們...”</br> 時子晉詫異的看著她。</br> “他本就不該存在的，是我的疏忽給這么多人帶來了傷害，我賠了自己這條命都不夠。”</br> 她慘笑一聲，已然存了去意。</br> 蘇桃扭過頭去。</br> 真相的灰霧撥開，柳盼盼自愿成為誘餌，當天裴冬就帶著一批人將她直接帶走了。</br> 裴冬眼睛一直盯著柳盼盼上了車，關上門，才移開視線對時子晉點頭：</br> “少將，我們會在五號門不遠處的無人區設立一處陷阱，等魚上鉤了還需要您及時趕來，我怕它會逃脫。”</br> 時子晉頷首：“有動靜了第一時間通知我。”</br> 裴冬微微放心了些，有了誘餌抓捕骨翼的可能性會大大提高。</br> 時子晉看了眼貼著玻璃跟柳盼盼說話的蘇桃一眼，說道：</br> “盡量保住柳盼盼。”</br> 蘇桃自然是沒聽到這話，她的注意力都在車里。</br> 柳盼盼淺淺一笑，隔著玻璃跟她說：</br> “我還欠苗園長和陽陽一個道歉。”</br> “我幫你去說，對了，梅老今天不舒服，讓鄭星來送送你。”</br> 柳盼盼知道梅老是不愿意來送她這黑發人的。</br> 鄭星也貼著玻璃把小臉擠成了一張餅看著她：“盼姨盼姨...”</br> 雖然他跟柳盼盼相處的時間不多。</br> 但盼姨對他和老師都非常的好，把他們的生活照顧的無微不至。</br> 在他心里，盼姨算是他半個媽媽了。</br> 就這么看著她去送死...鄭星心里也不好受。</br> 車開遠了，他都沒走。</br> ...</br> 河康淪陷后的地五天，長京派來的人救出了季才哲等人。</br> 同時也救出了沈問程的研究團隊，以及大量的資料和器材。</br> 長京給了他們選擇，是繼續留下還是跟隨他們回長京。</br> 季才哲滿臉污垢，恨不得抱著來人的大腿，求他們把他帶去長京。</br> 早知道長京的人回來救他們，他就不發求救短信給蘇桃了！</br> 桃陽哪有長京好啊！</br> 碎了一片鏡片的沈問程一腳踩在他腳上，止住他的話，對長京的人說：</br> “我們想留下。”</br> 季才哲都顧不得疼，跳腳不同意：“我爸才是基地長，先在他不在了，我說的算，你姓沈的算老幾？”</br> 沈問程不理他，轉頭問身后的研究員：“你們誰要去長京？現在站出來跟著季小先生走，我不攔著。”</br> 沒人動。</br> 他們都是沈問程帶的，大部分的研究成果都是沈問程占頭功。</br> 他是喪尸研究方面的天才，大家都很信服他。</br> 如果去了長京不能跟著他，那他們不如留下來跟著去桃陽。</br> 這也是季老先生臨終的遺愿。</br> 況且跟著季才哲這個草包混蛋走，他們腦子進屁了才會這么做。</br> 季才哲的臉上青紅交加，咬牙道：</br> “你們會后悔的！那蘇桃根本不是個好相與的，到時候等你們研究出什么來了，肯定卸磨殺驢！”</br> 沈問程素來看不上他，根本沒搭腔。</br> 季才哲立馬提著東西站到了長京的隊伍里。</br> 長京的人最后看了沈問程兩眼，點點頭，揮手上車走了。</br> 他接到上級的命令只是盡可能的救出河康的人，尤其是這個叫做沈問程高級研究員。</br> 晶核的種類以及具體作用是他率先帶領團隊給了系統性的解釋。</br> 這個功勞還是很大的。</br> 但領導也說了，看沈問程的個人選擇，并不要求強硬帶回長京。</br> 畢竟在長京，像沈問程一般優秀的研究員不少，沒必要強扭一個瓜。</br> 等他們走后，沈問程看向身后的河康基地。</br> 沒了季老先生，河康哪怕有人接手，重整旗鼓，也不是原來的河康了。</br> 他攥著手里的字條，那是季老先生留給他桃陽的聯系方式。</br> 蘇桃接到沈問程的電話還有些意外。</br> 沈問程很實誠的說：</br> “季老先生說，去了長京我們就得聽別人的，也不會受到重視，如果去桃陽，您是惜才的人，會給予我們足夠的重視和自由度，以及...良好的生活條件。”</br> 蘇桃心情復雜：“季老先生可惜了。”</br> 他是個明白人，看得也透徹，就是生了個不靠譜的兒子。</br> 沈問程想起最后季老先生赴死抵抗的場景，心里就堵得慌。</br> 季才哲這個慫包只會躲在后面，甚至危機時刻還把季老先生推下了車——</br> 他忍不住道：“蘇老板，我有個不情之請。”</br> “你說。”</br> “季才哲跟著長京的人走了，但我覺得以他的能耐肯定在長京混不下去，之后一定會求到您頭上收留他，我...我希望您能拒絕他！”</br> 蘇桃的聲音沒什么起伏：</br> “你應該知道季老先生跟我托付過他，報酬就是你們。”</br> 沈問程抿緊嘴：“我不是要讓您做失信的人，季老先生要是能預料到自己的親兒子會把他推下車，給后面的喪尸填飽肚子，肯定不會把他托付給您的。”</br> 蘇桃蹙眉：“真的？”</br> “千真萬確，當時季老先生護送我們上車趕去地下避難所，路上被四只血鐮刀纏上，季才哲這個畜生怕被追上，把對他最沒有防備的季老先生推了下去。”</br> 季才哲看著自己父親死在血鐮刀的巨肢之下，無動于衷，還慶幸自己下手快才得逞。</br> 蘇桃作為局外人聽到這話都心梗不已，聲音也冷了下來：</br> “我答應你。”</br> 若是季才哲求到她頭上，別說收留了，她還會一槍崩了他，送他去地下給季老先生懺悔。</br> 沈問程一直堵在胸口的那口氣出了一半，鄭重道：</br> “從今天起，我加上另外12位研究員，愿意為桃陽做事，還請蘇老板接我們...回家。”</br> 蘇桃本來還想從新都回來后去一趟河康考察他們。</br> 聽到他這話，心里嘆口氣：</br> “你們先堅持幾天，我去雇傭兵隊護送你們來桃陽。”</br> 沈問程一愣，立馬道謝。</br> 旁邊聽到蘇桃這話的研究員都都欣喜不已。</br> 居然專門雇傭兵隊來接他們，蘇老板真的很重視他們了！</br> 季老先生說得沒錯，在桃陽比在長京會更好！</br> “蘇老板，還麻煩到時候開大車來，我們貴重的器材比較多。”</br> 蘇桃應下，這個時候她其實還不清楚季博達到底給她留了多大一筆研究財富。</br> 掛了電話她就喊馬大炮去給她聯系傭兵隊。</br> 要是雷行他們在就好了，直接雇他們去，效率還能高一些。</br> 接觸了豹途，再看其他傭兵隊，蘇桃怎么都有些瞧不上。</br> 馬大炮就抓頭：“老板，并不是所有傭兵隊都能像雷隊他們似的，各個都是實力不俗的異能者，而且還有魄力，我給您挑的這些已經都很不錯了，護送沈先生等人綽綽有余了，況且現在河康危險解除了，雇雷隊這種反而有些大材小用了。”</br> 蘇桃只好勉強同意：</br> “行吧，就這個‘破竹’吧，勢如破竹，希望他們做任務也如此。”</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