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龍象最終妥協(xié)，陳易也沒有在堅持，他能看得出，這已是陳龍象的底線。
    “時間不早了，我要離開，你，你，好好照顧好你母親”，陳龍象說道。
    陳易挑挑眉，“你還要躲避到什么時候？”
    陳龍象一愣，旋即苦笑，“我這個樣子……，唉，還是算了，就當(dāng)我死了吧?！?br/>     “可是你沒死”，陳易說道。
    陳龍象神色黯然，“那也跟死了沒什么區(qū)別?！?br/>     陳易搖頭，堅定道，“還是有區(qū)別的。你無論變成了什么模樣，但還是活生生站在這里，而我母親，也是一刻不曾忘記你，你難道不應(yīng)該去見見她嗎？”
    “見見她？”陳龍象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這些年來，他何曾不想當(dāng)年把話講清楚，何曾不想與妻子一起過安安穩(wěn)穩(wěn)的日子，可是，他這個鬼樣子，怎么去見她？
    而且，那些年，因為某些原因，他根本不敢露面，不然很有可能會給她帶來殺身之禍。
    可以威脅馭龍者的存在，想要殺這么一個普通女人，那還不是簡單嗎？
    陳龍象收起苦澀的笑容，堅定搖頭，“以后吧，以后或許會有機會。”
    “跟我走吧。”
    陳易二話沒說，拉著陳龍象的胳膊，就往山下走去，“我相信，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在我母親心中，依然是那個最重要的人。若非如此，這些年，她也不可能獨自一人孤獨伶仃。”
    陳龍象先是愣了愣，繼而猛地甩開陳易的手掌，怒道：“夠了！我來這里是與你說大事，不是提這些兒女情長瑣碎事的時候。”
    “兒女情長是瑣碎事？呵呵，在你眼里的瑣碎事，卻是我母親一生苦守的最重要的事，你敢當(dāng)面把這話跟她說清楚嗎？”
    “我……”
    “她這輩子為什么沒有改嫁？還不是因為等著你？你覺得憑我母親的條件，嫁不出去嗎？我跟你說陳龍象，在京城追求她的人足足能從人民大會堂排隊到八達(dá)嶺長城，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陳易，我是你的父親，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多管”，陳龍象似是十分惱火。
    陳易卻是不管不顧，再一次抓住了他的胳膊，拖著就走。
    “你的事情輪不到我管對吧？那我管我母親總成吧？她等這個負(fù)心漢等了二十多年，卻只等來一句‘兒女情長瑣碎事’，太不值得太傻了！你今天必須跟她當(dāng)面說清楚，我不能讓她在這么傻下去。”
    “陳易，你聽我說，我不是那個意思……”，陳龍象語氣軟了下來，他何曾忘記過自己的妻子，又何曾真的把兒女情長當(dāng)成瑣碎事？只是隨口一說，便被他這個難纏的兒子抓住了小辮子。
    “不管你是哪個意思，都要跟我母親說清楚！”陳易已經(jīng)拖著他走到半山腰上。
    眼看著前方紅瓦白墻的別墅群越來越近，陳龍象又急又惱，再次掙開了陳易的手掌，道：“胡鬧，你都這么大了，還什么都不懂嗎？我這個樣子被她看見，她會好受嗎？她會更加擔(dān)心！”
    “少扯淡！”面對自己父親，陳易絲毫沒有做兒子的覺悟，道：“什么更加擔(dān)心，分明是你沒有勇氣去見她。如果你和我母親位置調(diào)換一下，她變成了你這樣，你苦守二十年，你會因為她的樣子而不愿意見她嗎？你會讓她一個人孤獨的死去嗎？”
    “我……”，陳龍象愣在那里許久，才緩緩說道，“我，我不會。”
    “那不就成了，還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做什么？”陳易拉著他繼續(xù)往山下走。
    “哎呀，陳易，給我點時間”，陳龍象每天每夜都盼著能夠與妻子相見，可是到了這個關(guān)頭，卻無論如何都拿不出勇氣。
    “好！”陳易放開手，道：“我給你三分鐘，想好了就跟我去見母親，想不好我就告訴她，你個沒良心的東西，不愿意見她，故意躲著她?！?br/>     “你，我，我沒有故意躲著她。”
    “那不就得了，走吧……”
    陳龍象最終還是被陳易拉著，半推半就的來到他的家里，跟著他一起去見姜欣。
    “吱呀?！?br/>     推開房門，里面飄出一股飯菜香味，姜欣正在廚房忙碌，聽到門響，隨口喊道，“陳易，回來了？快點洗手吃飯。你說你，大半夜的跑出去，要不是我們理解，很真當(dāng)你出去鬼混去了?！?br/>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陳易清楚感覺的到，陳龍象的手臂在顫抖。
    “媽，你出來，我?guī)Я艘粋€人來見你。”陳易道。
    “誰??？”
    “你出來就知道了。”
    “你還跟媽玩神秘，成，我就看看，你把誰帶來了”，姜欣圍著圍裙，擦著手，笑嘻嘻出來。
    可是，當(dāng)她走出廚房，見到客廳里站著的那個被黑袍遮住的身影之時，笑容一下子僵住，眼中泛起淚花。
    盡管沒有看清楚他的臉，盡管他全身都隱藏在黑袍下面，但是，她依然可以認(rèn)出來。
    那是她這輩子唯一的男人，讓她愛到骨子里，又恨到骨子里的男人，她怎么能認(rèn)不出來？
    “媽，你看我?guī)дl來了？”陳易笑著說道。
    然而姜欣的臉忽然冷了下來，厲聲呵斥道，“你帶他來做什么？出去，讓他出去，我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他！”
    “媽，你別這樣，父親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陳易勸說道。
    “他不是你父親，帶他走，我不認(rèn)識他，你父親早早就死了，他死了！”
    姜欣幾乎是吼出來，愛的越深，傷的越痛，當(dāng)年她是那么愛他，不顧家人的反對，出身名門，下嫁給這個小小風(fēng)水師，可當(dāng)她準(zhǔn)備全心全意相夫教子的時候，他卻狠狠的捅了她一刀。
    不僅僅他自己消失不見，還帶著她的孩子一起離去，只留下她一個人，在諾大的京城中，孤零零生活。
    她已經(jīng)記不清楚，為了找到他們，她跑了多少個地方，散發(fā)了多少張傳單，求了多少親戚朋友……
    她也記不清楚，有多少個凄冷的深夜，從夢中驚醒，咬著被子，任憑淚珠滾滾而下……
    如今，她找到了兒子，走出了這個人留下的陰影，好日子就在眼前，可是，他卻又莫名其妙的出現(xiàn)了。
    “小欣，我……”
    陳龍象沒有想到姜欣會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知道自己傷她很深，但想著二十多年過去，她或許能夠平靜接受，卻不料，她比自己想象中的強烈的多。
    “別叫我小欣，我不認(rèn)識你，你出去，滾出去！”姜欣指著門外。
    “媽，你先冷靜冷靜，父親他也有他的苦衷，你聽我慢慢解釋……”
    “解釋什么？解釋他是怎么狠下心來拋妻棄子的嗎？你別忘了，這些年你在孤兒院受的那些委屈，罪魁禍?zhǔn)拙褪撬?！帶他走，帶他走，我不想見他！?br/>     姜欣冷著臉，目光冰冷的瞪著那個躲在袍子里，低著頭的男人，心如鐵石。
    洛雁聽到聲音早就走出來，漸漸明白事情原委，狠狠瞪了陳易一眼，讓兩人相見，這是好事兒，可是做的也太著急了些，姜欣沒有一點心理準(zhǔn)備，怎么可能順利。
    陳易苦笑一聲，他也知道自己做的有些急了，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相信，用不了多久，陳龍象又會離開，等到再次見面，便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與其讓她漫長的等待，還不如直接了當(dāng)，等到她發(fā)泄出這股怨氣，陳龍象解釋清楚當(dāng)日原因，她肯定會原諒的。
    陳易清楚，姜欣并沒有忘記陳龍象，每次提起，她的眼神之中總是閃爍著異樣的光芒，或許有怨恨，但也藏著濃濃的化不開的愛意。
    “你現(xiàn)在知道回來了？你現(xiàn)在知道來找我們了？當(dāng)初你帶走陳易，把我一個人留在醫(yī)院里的時候，你怎么不想想呢？”
    “陳龍象，你現(xiàn)在后悔了是吧？你想贖罪了是吧？我告訴你，你的罪孽這一輩子都贖不完！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你走吧，永遠(yuǎn)的消失，永遠(yuǎn)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
    ……
    姜欣歇斯底里的吼著，怒目圓瞪，強忍著淚水不讓流下。
    陳龍象自始至終沒能說出什么，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起來，那寬大的黑袍子將其全部兜住，正如此時他的心情，一片灰暗。
    “唉，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是恨，那就恨吧，你不想見我，我就不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陳龍象終于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也終于抬起頭看向她。
    他的面孔極是恐怖，腐爛壞朽，形如僵尸，可是他的眼神，卻飽含柔情，就如一汪澄澈的泉水，在緩緩流動。
    “陳易，照顧好你母親，我走了，對不起?！?br/>     陳龍象神情蕭索，步履沉重，滿懷希望而來，極度失落而去，姜欣的這些話就如一把把利刃穿在他的心上，千瘡百孔，痛徹心扉。
    “你別走啊……”，陳易急了，大丈夫能伸能屈，豈能在這種時候掉鏈子，要是他走了，再回來就難了。
    “站住！”
    就在這時，姜欣忽然疾走兩步，擋在陳龍象面前，眼中淚珠簌簌而下，咬著嘴唇，道：“你，你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幅模樣？”
    “媽，是這樣的，當(dāng)初父親帶我離開，也是情非得已，你看到雁子骨頭折斷的樣子了吧？若是父親不離開，不帶走我，你也會一樣……”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yōu)質(zhì)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