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楨的車限號,胡媛媛答應捎她一程,七點下班時,路過停車坪,胡媛媛忽然捅她胳膊,沖b區使眼色,“你男朋友?!?br/>
她下意識一瞟,陳淵倚著引擎蓋,一手撐傘,另一手抽煙,眼神恰好掠過。
風雨連綿,吹得他大衣下擺微微卷起,煙頭也忽明忽滅。
胡媛媛打趣,“我捎你?”
沈楨沒好氣推搡她,“你真八婆?!?br/>
“這皮相,簡直帥出渣了,而且特眼熟?!彼屑毝嗽敚拔矣杏∠?,跟長實合作過的甲方吧?”
“不是...”
胡媛媛語重心長提醒,“千萬做措施啊,你剛入職,梁董可雞賊了,三年內不批產假,只批辭職?!?br/>
沈楨澄清不通,索性不澄清,朝那邊走。
隆冬的潮露覆在地面,空氣濕漉漉,堆積如山的枯黃樹葉刮著旋兒,掀過他褲腿,素白的短口襪纖塵不染。
夜色迷離,像撓了人的心尖,頭頂的路燈晃來晃去,燙得眼熱。
“你沒走???”
他悶笑,鼻息攏著一團呵氣,“本來要走,沒發現你的車,限行嗎?”
“3、7尾數限號?!?br/>
陳淵嗯了聲,“下雨沒車不方便,我送你?!?br/>
沈楨有點觸動,“公司一樓有休息區,你在外面干什么。”她翻出一包紙巾,“擦擦臉,有水珠。”
陳淵接住,“長實的高管都認得我,知道我等你,會催你收工,你沒法安心加班?!?br/>
“圖什么呀。”她窩心又好笑,“我總有辦法回家,后面下雪結冰,我難道不上班了?”
他笑意深,“我接送,只當你一人的專職司機?!?br/>
沈楨不禁擰眉頭,“專職司機,你不談生意了?!?br/>
“不耽誤。”陳淵拉車門,“沈小姐,賞臉乘我的車嗎?”
她噗嗤笑,拎起裙角,坐上副駕駛,“不賞臉?!?br/>
這座城,白晝冷清,夜幕繁華擁擠。
霓虹投映在車窗,一切恍恍惚惚,男人的半張臉在燈火,半張臉在晦暗,唇邊煙霧彌漫。
他無比沉默,從長江橋南,疾馳向長江橋北。
“你餓嗎?”沈楨猶豫片刻,開口,“我請你宵夜?!?br/>
陳淵手肘抵在置物臺,食指的指腹摩挲嘴唇,目視前方,“是禮尚往來,還是真心約我?!?br/>
他胸口纏裹的圍巾穗子蹭過她面頰,癢得蜷縮了一下。
“玫瑰花很貴吧?!?br/>
她扯開話題。
陳淵把持方向盤,油門踩到底,他車技很穩,耳畔勁風呼嘯,卻絲毫不顛簸,“你哪天有心情,再請?!?br/>
末了,又補充,“我說過,慢慢來。”
“你一把年紀了?!鄙驑E看窗外的梧桐,光禿禿的枝杈在一片濃霧。
“果然?!标悳Y拐彎,“你覺得我老?!?br/>
窗戶敞開一條縫,迎著風,她輕笑,“萬小姐不適合你,門當戶對的女人還有很多?!?br/>
“我不介意那些,否則我早已娶妻生子?!彼闪怂深I帶,又繞回,“老男人有老男人的魅力?!???.??Qúbu.net
后半句,不淪陷則以,一淪陷,仿佛難以自拔的泥沼,著了魔,發了瘋。
喬麗迷得要死要活的那位初戀男友教會她的真諦,她又教沈楨。
那頭,陳崇州回富江華苑的途中,接到一通電話,環境異常嘈雜,像是在機場,“齊商擅自回國了?!?br/>
他蹙眉,“什么時候?!?br/>
“六點半國際到達,目前在海關提行李?!?br/>
陳崇州掛斷,命令薛巖,“去桂園?!?br/>
這會兒的桂園,鬧得不可開交,保姆堵住門,一個戴著金絲眼鏡樣貌斯文的中年男子杵在玄關,企圖往里闖,“我找我太太和兒子。”
保姆阻止,“先生,您找錯地方了!這是菲菲小姐的住宅。”
“什么菲菲?我太太是...”
“您的太太是我嗎?”
女人環抱手臂,從二樓下來,一股法式風情的慵懶,“我不記得自己嫁過你呢。”
他愕然,“你住這?”
“你認為我住哪啊,住你的床上嗎?”她搪開發梢,“先生,你碰瓷女人的套路太拙劣了?!?br/>
他不罷休,“我太太函潤呢?”
女人聳肩,“戶主姓陳,買下這棟別墅,只我一個女人入住。”
“我太太分明——”
“齊商。”
男人聞言,整個人停住,當即扭頭,“二公子。”
陳崇州逆著清幽的月光走過去,示意保姆退下,審視著齊商,“你怎么找到桂園?!?br/>
女人收起他的公文包,規矩站好,“陳先生?!?br/>
齊商極為畏懼這個男人。
他太過運籌帷幄,名利場手腕高明的千年狐貍不在少數,可像他這般,精于放長線布局,從無失手,委實寥寥無幾。
齊商膽顫心驚,“我定位了?!?br/>
那晚,陳崇州用書房的座機聯系過海外。
“你膽子挺大,算計到我頭上了?!绷滔逻@句,他邁步踏入客廳。
薛巖警告齊商,“齊先生,陳董平生最厭惡算計,一次不忠,百次不信,您依附陳董生存,懂這道理嗎?”
他惶惶不安,追上前面的男人,“我擔憂函潤一去不回,情急才出此下策,二公子,我不敢算計您。”
男人推開書房門,燈亮起的剎那,他語氣陰鷙,“不敢算計,你也已經算計了。”
齊商掌心溢出汗漬,“您寬恕我一回?!?br/>
陳崇州走向窗臺,偌大的和田玉石壘砌了一個半人高的魚缸,石壁觸手生溫,一雙燕尾魚浮在水面,循著光亮游到他手邊。
“她很好。”他拾起缽盂,用金屬鑷挑揀鮮活的米蟲,“在我的控制中?!?br/>
齊商站在他身后,“她和陳淵見面了嗎。”
“時機未到?!?br/>
“如果陳淵見完她不放人呢?!?br/>
“你似乎忘了這盤局應有的結果。”陳崇州打量他,“一個棋手,最忌諱攥著一枚棋子,遲遲不落在棋盤上。”
他轉身,直奔辦公桌,“你進來?!?br/>
菲菲遞給他一摞文件,陳崇州瀏覽著,一派漫不經心,“有把握拿下梁澤文嗎?!?br/>
她在燈光照不到的暗影里,“只要他貪色,肯定跌進我設下的陷阱?!?br/>
“派出你公司資質最好的模特,資源不是問題,鄭野會安排國際大秀,一線奢侈品的高層是鄭夫人的摯友。誰搞定梁澤文,給她壓軸名額,在國際t臺一戰成名的機遇,自然要她們使出渾身解數搶?!?br/>
菲菲點頭,“不過,梁澤文很巴結陳淵,而后者的城府向來不淺,幾乎沒有對手看得破陳淵,他現在風平浪靜反而不正常,我怕中計?!?br/>
陳崇州不耐煩,“那不是你考慮的?!?br/>
“我立刻著手。”
菲菲出去后,他合住文件,再度返回去喂魚,“我父親派了一撥又一撥下屬在國外搜查她的下落,連黑狗也出動了,黑狗的大名,想必你有耳聞。”
齊商望著融化在水里的魚食,“那陳智云呢?他猜到我不是他的兒子嗎?”
“你母親難產亡故,他心里有愧,你又一直無意和他的女兒奪家產,他從沒疑心過你的來歷?!?br/>
齊商頓時松口氣,“陳智云匯出境外的錢,被他前妻攔截了,我沒有告狀,萬一他去對峙,那女人惱了,認定我不安分,調查我的背景,早晚露餡?!?br/>
“你還算成器?!薄瓣惓缰輰⒁粧g蟲食撒在魚缸內,“一味計較眼前小利的人,不具備魄力成功?!?br/>
“二公子保我一家衣食無憂,我明白輕重?!?br/>
“我投資幾千萬的成本,在父親眼皮底下保你們九年,不是做慈善。”
齊商畢恭畢敬,“我會回報您?!?br/>
***
轉天早晨,陳崇州去了一趟何佩瑜的住處。
保姆通知他過來,沒說明原因。
進入客廳時,何佩瑜正在陽臺散步,氣色養得非常紅潤。
他脫了外套,在沙發坐下,接過保姆沏好的一杯茶,“身體怎樣。”
她撫著隆起的肚子,“開始浮腫了?!?br/>
何佩瑜天生麗質,所以格外愛惜自己的容貌身段,那群富太太私下議論她,是老天賞賜的美貌,風韻猶存更甚年輕姑娘。
陳崇州飲了一口茶,“沒必要再拖,處理掉麻煩,您也早些解脫?!?br/>
她沒接茬,看了他一眼,“你二叔吃官司了?”
他態度不咸不淡,“您哪里得知的消息?!?br/>
如今何佩瑜相當于軟禁在這里,原計劃陳智云的婚禮過后,對外公布她的“死訊”,因此藏身之所必須不見天日。
甚至余下的時光,她無法光明正大離開這棟樓。
她在牛奶內兌了半勺蜂蜜,“我好歹是陳家的二太太,手里有些人脈,不然江蓉迫害我們母子,要逃過她的毒手,又要鋌而走險吹一吹陳政的耳邊風,反將她一軍,我如何辦得滴水不漏呢?”
弦外之音,老宅有她遺留的眼線,替她放風。
陳崇州似笑非笑,“您本事不小?!?br/>
“老二,我和你商量一件事?!焙闻彖嚢铚?,“我想生下孩子?!?br/>
他表情凝固住,“您什么意思?!?br/>
何佩瑜重復一遍,“我想生?!?br/>
陳崇州緩緩直起脊背,目露寒光,“生?”
她不慌不忙喝完那杯牛奶,“我五十四歲了,懷孕本就奇跡,孩子都六個月了,引產手術太危險,保不齊大出血一尸兩命,你不要親娘了嗎?”
其實,何佩瑜從頭至尾沒打算割舍這孩子。
程世巒的種,程家會出錢,她保孩子,更是保自己。
陳崇州講孝道,講顏面,卻不可完全托付。
她一手撫育的兒子,最心知肚明。
冷血,寡情,狠厲,狡猾。
他的性子比陳淵像陳政,遺傳了所有陰毒無義,觸犯了他的利益,連血緣情分亦可拋棄。
而陳淵拋不下。
江蓉拖累陳淵,勝過她拖累陳崇州。
陳政一度因為江蓉的霸道跋扈,限制長房的權力,陳淵也為此遭殃。
事實上,除了程世巒這茬,導致何佩瑜翻船翻得徹底,她極少不顧大局。
包括沒分寸的倪影,在陳崇州身邊折騰這么多年,愛過,恨過,反目過,可從未逾越利益的底線,礙過陳家的眼。
陳崇州根本不需要以犧牲摯愛為代價,置換繼承者的身份與權勢。
倘若真有沖突,生母的下場尚且如此,何況女人。
好半晌,他喜怒不明發笑,“您對程世巒的感情,倒是夠深刻?!?br/>
“無關感情。”何佩瑜直勾勾盯著他,“當年江蓉耍盡手段,我拼了半條命護你平安。這三十年,我清楚你不如意,我無名無分,你也被指指點點,你怨陳政,也怨我,怨我沒道行,斗不贏江蓉,掙不來位置??衫隙覜]有富貴體面的娘家撐腰,憑什么斗她?我盡力保你周全了?!?br/>
陳崇州坐在那,一動不動。
“我馬上成為一個死人,剩下的日子,你為掩人耳目,為避嫌,我們母子很難團聚了,對嗎?”
他抬眸,“我會抽空陪您?!?br/>
“我了解你?!焙闻彖ご驍?,“你野心勃勃,要出人頭地獨占富誠,以后江蓉是陳家唯一的女主人,她不容你,你又得罪了智云,陳翎一向敬重他的大嫂,你不止腹背受敵,你是四面楚歌,跨錯一步,一輩子就完了。”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我只求你,留下你這個弟弟?!?br/>
陳崇州瞇眼,“您一定要留。”
“是,我一定留?!?br/>
他緊接著也站起,“您準備讓我撈出程世巒?!?br/>
何佩瑜低頭,笑出聲,“老二,什么也瞞不過你。我時常好奇,你究竟像誰,陳政也沒有你這樣精明通透,偏偏你修煉得深不可測?!?br/>
“程世巒在陳淵的手上?!标惓缰萁庵r衣扣,神情淡漠,“我撈不出?!?br/>
“沒有你辦不成的事。”
“撈出的目的呢?!彼埔暫闻彖?,“在省內,陳翎從政,父親從商,上流圈無數眼睛監視著陳家,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您生下程世巒的孩子,堂而皇之打父親臉面。他這次沒有因您而遷怒我,您不滿意是嗎?”
她驀地激動,“陳政荒廢了我一生的青春,他無權干涉我,怪罪我!”
陳崇州仍舊無動于衷,“母親享受的榮華,我的董事地位,全部倚仗陳家的勢力擁有,惹了父親不痛快,您以為太平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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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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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