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堂屋坐下之后, 李氏等人的臉上仍舊有些不自在。
    李氏和衛老三對視了一眼,李氏道:“要不,他爹,我們還是明日就搬走吧,宅子雖然還沒收拾好, 但也能住人了。慢慢收拾就是了。”
    衛老三想到剛剛那一幕, 點了點頭, 說:“好。”
    柳棠溪聽后卻有些著急,連忙道:“爹娘不必在意剛剛那件事。那宅子許久沒住人了, 雖然收拾干凈了,得晾上一些時日才好, 要不然對身子不好。”
    “我們這身子也沒那么講究,能住就行。在這里住久了會耽誤老三的正事兒。”李氏道。
    柳棠溪心里更討厭那位李夫人了。
    程嬤嬤是個人精, 觀察了幾日,也看出來這幾位的性子了, 道:“老爺和老夫人不必為此事擔憂,那位不過是個平妻罷了, 我們家夫人給她面子,才稱呼她一聲夫人。”
    聽到這話,李氏等人好奇地看了過去。
    程嬤嬤立馬把李夫人的情況講了講。
    “啊?咋還能這樣啊。那位黃大人怎么是這樣忘恩負義的人。”李氏道。
    周氏就沒這么客氣了,啐道:“這還算人嗎?靠著妻族高中,卻拋棄了發妻,娶了大官家的女兒。這兩個人沒一個好東西。”
    張氏也道:“這也太不講究了,咱們鄉下人也很少干這種事兒的, 要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的。”
    程嬤嬤又道:“她哪算是大官家的女兒,不過是個從四品小官家的庶女罷了。她平日里就想要巴結我們夫人,夫人沒搭理她,這才找著機會過來跟我們夫人說話。我們夫人今日跟她說話已經是給她面子了。”
    衛老三看了一眼程嬤嬤。
    想到自己兒子才是個從六品,他突然感覺到了兒子在京城中的渺小。
    不過,程嬤嬤的話倒是讓他們安心了不少。
    只要不給兒子惹麻煩,不給兒子丟人就好。
    懷恩侯府那邊已經知道衛老三等人來了,昨日柳棠溪就去讓人跟殷氏說了。不過,她瞧著衛老三等人拘束的樣子,決定過些日子,等衛老三等人沒那么拘束了,漸漸熟悉了京城再讓兩家見面。
    要不然,以懷恩侯那個性子,她真怕衛老三等人見了他就嚇得抬不起頭來了。
    萬一到時候對京城產生了畏懼心理,不想呆在這里可就麻煩了。
    不一會兒,衛寒舟回來了。
    雖然剛剛柳棠溪和程嬤嬤說的很是隨意,但衛老三還是怕給兒子丟人,就把剛剛的事情跟他說了一下。
    沒想到,兒子的表情比兒媳還不在意。
    “爹不必在意,這婦人時常吵鬧,說起來不過是妾罷了。以后遇著她不必理會。”
    聽兒子這般一說,衛老三就真的放心了。
    今日回來得晚,柳棠溪來不及下廚了,所以晚飯是廚房做的。不過,仍舊非常豐盛。
    肉菜有六個,素菜也有六個,還有兩個湯。
    一個排骨湯一個甜湯。
    衛老三想著,昨日是因為他們第一日來,吃得豐盛一些也就罷了,今日咋還這么豐盛。
    兒媳待他們也太好了一些。
    可他們也不是外人,不是客人,一家子在一起沒必要那么講究,隨意吃些就好。
    “老三媳婦兒,以后不用做這么多,大家夠吃的就行。”衛老三委婉地提了一句。
    柳棠溪卻道:“今兒大家干活都累了,多吃些才好。而且,明兒還得去院子里收拾,翻地什么的,更累。”
    在衛老三開口前,衛寒舟給他爹夾了一筷子肉,說:“爹,您多吃些。”
    兒子這是暗示他不要提了,衛老三便沒再說。
    柳棠溪知道衛老三想的是什么,但她如今有錢了,而且有很多錢。
    她又沒啥大志向,也沒什么燒錢的愛好,今年每個月進賬都有一兩千兩。等幾家糖葫蘆分店開起來,恐怕賺得更多。攢那么多錢干啥,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
    她如今最大的愛好也就是吃吃喝喝了,錢基本上都花在這上面了。
    這么多菜也就幾百文罷了,但吃到了美食,她卻非常開心。
    這一頓飯大家吃得又非常愉快。
    飯后,衛寒舟先考教了一下伯生的功課,又去書房處理事情了。
    等衛寒舟回屋時,柳棠溪已經沐浴完躺床上了。
    衛寒舟沐浴完,熄了燈,也躺床上去了。
    他剛躺下,柳棠溪就鉆到了他的懷里。
    “今日累嗎?”衛寒舟問。
    柳棠溪道:“除了有點腰酸,一切都好。”
    聽到這話,衛寒舟干咳一聲,抬手放在了柳棠溪腰上,給她揉了揉。
    一開始,柳棠溪還覺得挺舒服的,漸漸地,卻覺得似乎變了味道。
    察覺到衛寒舟的意圖,柳棠溪驟然睜開眼睛,把手按在了衛寒舟的手上。
    “你干嘛呢,我跟你說,我腰可還酸著呢,你別胡來。”
    “嗯。”
    說起來這個,柳棠溪突然想到了李氏看她的眼神,問:“對了,你是不是跟娘說什么了?她今日老是看我的肚子。”
    “也沒說什么。”衛寒舟又是這種態度。
    “哼,瞧你這樣子,定是說了什么。”柳棠溪道,“快說,你到底說了什么。”
    柳棠溪對他的態度可跟從前不一樣了,絕不會讓他糊弄過去。
    衛寒舟輕咳一聲,說:“就是說,娘子腹中說不定已經有了,讓娘多看顧你一些。”
    衛寒舟之所以這般說,是因為昨晚被他娘念叨了一番,今早又被念叨了一下。想到今日娘子要跟著娘他們去收拾宅子,又想到他昨晚做的事情,怕累著娘子了,才這般說了。
    “你胡說什么呢!誰有了?我上個月月事還來了,怎么可能有了。”柳棠溪打了衛寒舟一下。
    衛寒舟一把抓住了柳棠溪的手腕。
    黑暗中,他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即便是之前沒有,說不定現在也又有了。”
    柳棠溪撇了撇嘴,道:“哼,你對自己也太有信心了吧。”
    衛寒舟把手重新放在柳棠溪腰上,說:“嗯,即便是現在沒有,以后為夫多努力就是了。”
    “真不要臉。”
    “睡吧。”
    第二日一早,吃過早飯之后,一行人又要去宅子了。
    如今是三月份,種些東西還來得及,所以,衛大牛和衛二虎打算趕緊把地翻一翻,等家里收拾好了,再去上工。
    柳棠溪左右無事,也跟著去了。
    如此去了四五日,地翻好了,地里也開始種菜了。
    這日,想著好些日子沒去鋪子了,柳棠溪沒再跟著去宅子,而是去了鋪子里。
    扶搖如今就像是柳棠溪的小跟屁蟲,柳棠溪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舒蘭跟著張氏去了宅子里,仲行太小,在府中跟著李氏,伯生則是在府里看書。
    柳棠溪先去總店看了一眼,接著,又去了云霞街的分店。最后,去了城門口新開的那個鋪子。
    這鋪子剛開了沒幾日,此時還在搞活動,價格比其他兩個鋪子要便宜一些。
    此刻門口已經有不少排隊的人,看起來比總店人還多。
    柳棠溪一來,掌柜的就迎過來了,笑著跟她說了說最近的情況。
    柳棠溪聽后 ,親手去給扶搖做了一串冰糖葫蘆,上面把各種口味的都串了兩個。
    家里做了幾年糖葫蘆了,如今扶搖對糖葫蘆這種東西早已經吃膩了。現在她看到糖葫蘆嘴里就冒酸水。
    但,因著這串糖葫蘆是她最喜歡的三嬸兒做的,所以扶搖還是接了過來。
    然而,在吃了一口之后,扶搖就瞪大了眼睛,一臉驚喜地說:“哇,三嬸兒,這個好好吃啊,比爺爺奶奶做得好吃。好甜啊!”
    這個糖葫蘆上的糖可真多,爺爺奶奶做的上面糖很少的。
    說著,扶搖又吃了一口。
    “唔,里面咋還有綠豆味兒。”扶搖吃出來里面的夾心。
    柳棠溪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說:“是綠豆沙。”
    “好甜。”
    見扶搖吃得開心,柳棠溪也很開心。
    接著,第二個是糯米餡兒的,扶搖沒吃過這種糯米,柳棠溪給她解釋了一番。
    兩個人正說著話呢,門外走進來一個人。
    “剛剛我就覺得這個鋪子的牌匾熟悉,沒想到這也是你開的呀。”福平郡主笑著說道。
    柳棠溪轉過身去,瞧著一身戎裝的福平郡主,道:“是啊。郡主這是去哪里了?”
    福平郡主得意地說:“我這些日子跟著父王去軍營了,那里可好玩了。有人教我射箭,還有……”
    正說著呢,福平郡主發現了站在柳棠溪身邊的扶搖。
    “這是誰,我怎么沒見過她。”
    柳棠溪看著正吃得認真的扶搖,摸了摸她的頭發,說:“這是我侄女。扶搖,這是福平郡主。”
    “見過郡主。”
    福平郡主看向了柳棠溪放在扶搖頭上的手,微微蹙眉。
    她可從來沒對她這般親密。
    看了一眼之后,福平郡主轉過頭來,再次看向了柳棠溪:“衛夫人,我今日去你家吃飯。”
    之前福平郡主沒少跟著柳棠溪吃飯,但今日柳棠溪卻道:“今日恐怕不行。”
    “為何?”福平郡主臉上的笑漸漸沒了。
    “今日家中人多,不太方便招待郡主。”
    福平郡主抿了抿唇,看向了站在她身側的扶搖:“那她呢,她跟你一起吃飯嗎?”
    柳棠溪點頭,道:“她是我的家人,自然也在家中吃飯。”
    說完,她瞧著福平郡主神色似乎不太好看,想著衛寒舟如今是支持謹王的,謹王妃也待她不錯,便道:“不過,我可以做些東西送到府上去。”
    聽到這話,福平郡主覺得生氣極了,剛想再說什么,卻見扶搖手中的糖葫蘆跟別人的都不一樣,一看就是專門做的。頓時,她心頭涌上來無限的委屈,眼眶紅了。
    “不用了。”說完,福平郡主跑了出去。
    柳棠溪微微蹙眉。
    跟她一起吃飯和不跟她一起吃飯難道有什么區別嗎?不都是她做的么,在哪吃不一樣?在自己家吃不是更好么。
    “三嬸兒,這位郡主好像生氣了。”扶搖道,“你說,她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柳棠溪想到剛剛福平郡主的眼神,微微一怔。
    確實,福平郡主看扶搖的眼神怪怪的。
    但,扶搖剛來京城,二人都沒見過,怎會得罪她呢。
    “不是,你這么乖,大家都很喜歡你。”
    扶搖點了點頭。
    接著,柳棠溪又給扶搖介紹別的口味的糖葫蘆,扶搖吃得很是開心。
    柳棠溪又讓扶搖看看鋪子里有沒有愛吃的干果,堅果果脯裝了不少,打算帶回去跟李氏他們一起吃。
    看完這個鋪子,柳棠溪又去了首飾鋪子。
    之前她還沒發現問題,但是,看到福平郡主之后她就察覺到了。
    福平郡主雖然著男裝,但頭上還是戴了幾件首飾。
    過幾日扶搖和舒蘭可是要去侯府讀書的,沒幾件像樣的衣裳首飾豈不是會被人笑話。
    柳棠溪也沒買太貴重的,挑了幾件普通但是造型好看的首飾。
    給扶搖和舒蘭買完,她也給李氏挑了幾件首飾。
    隨后,又去尋芳路自家的衣裳鋪子里給扶搖量了尺寸。舒蘭的尺寸她是知曉的,畢竟之前給他們做過衣裳,所以也把舒蘭的報給了掌柜的。
    她讓掌柜的給她們二人做了兩身衣裳。
    同樣,也不是特別貴重的,但卻得體。
    至于家里其他人,就沒了。
    女孩子要富養,男孩子就算了。
    最后,柳棠溪去了自家的筆墨鋪子。
    這次她買了三份,有伯生的那一份了。
    買完之后,柳棠溪帶著滿滿一車東西回了府。
    李氏見著柳棠溪給她買了價值幾兩的首飾,心疼得不得了,一直想讓她去退了。
    “娘,您過些日子還要去我娘家侯府,沒幾件首飾哪成,您就戴著吧。”
    聽到這話,李氏想到了那日在他們面前耀武揚威的李夫人,收下了。
    另一邊,福平郡主神色懨懨地回了謹王府。
    瞧著她眼眶微紅的模樣,謹王妃著實嚇到了。她這個女兒,一向堅強得很,很少哭。
    “你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誰欺負你了?”
    福平郡主不說話。
    謹王妃看向了站在福平郡主身邊的嬤嬤。
    嬤嬤看了郡主一眼,把事情跟謹王妃說了。
    謹王妃聽后,松了一口氣。她還當是什么大事兒,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事情。
    “衛夫人又沒欺負你,你哭什么呢?”
    福平郡主噘了噘嘴,道:“我把她當朋友,她卻對別人比對我好。”
    謹王妃失笑,說:“那是她侄女,是她的晚輩,她自然要對她好。而且,你是個小孩子,衛夫人怎么是你的朋友呢。”
    聽到這番話,福平郡主一聲不吭,看起來仍舊不太高興。
    “今日的事情本就是你不對。你主動提出來去別人家吃飯,卻沒問清楚對方家中的情況。被人拒絕了之后,你又給人擺臉子。你若真把她當朋友,就不該做這樣的舉動。而且,你反過來想想,若是咱們府中有事,可你朋友不體諒你還給你臉色看,你心中如何想?”
    福平郡主抿了抿唇,沒說話。
    柳棠溪想著最近一直在宅子里幫忙,好些日子沒給衛寒舟做飯了,她決定今日做些好吃的。
    瞧著前些日子殷氏送過來的上好的火腿,她有了主意。
    她拿過來火腿,連皮切成大方塊,用蜜酒煨至爛熟,又配了些蓮子。
    做出來的這道菜叫蜜火腿。
    除了這個,她又做了火腿煨肉,蒸火腿。
    隨后,又做了紅燒茄子、香菇燉雞、酸辣土豆絲等等。
    這個火腿比較稀罕,又比較貴,柳棠溪做得也不少,她把蜜火腿分成了三份,一份自己在家吃,一份讓人給殷氏送去,還有一份給謹王府送過去了。
    給謹王府的就這么一盤子稀罕菜。
    給殷氏的,除了一盤子蜜火腿,還又用小碗裝了一些蒸火腿、火腿煨肉、一些素菜等等。
    至于衛寒舟,柳棠溪知道他不愛吃甜的,就分給他幾塊邊角料,其他各種菜都給他稍微盛了一些。
    中午的時候,衛老三他們回來吃飯了。
    另一邊,衛寒舟一看食盒就知道是媳婦兒給他送的菜,再看里面菜色豐富但分量少,便知是媳婦兒親手做的了,吃得很是滿意。若是衛寒舟知道自己的菜其實是邊角料,也不知心情會如何。
    謹王妃剛把女兒勸好,就聽門房說柳棠溪給他們府上送了一道菜。
    福平郡主的眼睛頓時亮了。
    “你看,她這不是想著你呢么。下午去給人道個歉。”
    “嗯。”福平郡主終于松口了。
    謹王妃見女兒好了,看了一眼身邊的嬤嬤。嬤嬤會意,出去跟過來送菜的人聊了一會兒,又回來了。
    “王妃,打聽清楚了,是衛大人的爹娘兄嫂和侄子侄女從老家過來了,暫時住在衛大人家里。聽說是衛夫人親自派人用馬車把他們接過來的。如今他們在京郊買了個大宅子,說是過幾日就搬過去。”
    謹王妃聽后點了點頭,道:“衛夫人跟家里人的關系倒是不錯。”
    后半晌,柳棠溪睡醒之后正跟扶搖和舒蘭在在小花園里喂魚,就見福平郡主來了。
    來了不說,還帶了不少禮,既有給衛老三和李氏的,也有給侄子侄女的。
    這一看便知是謹王妃的主意。
    福平郡主本就不是個一點理都不講的人,又被謹王妃說通了,所以對扶搖的敵意也沒那么深了。
    兩個人年紀差不多,扶搖在鄉下長大,福平郡主又跟個男孩子似的,兩個人漸漸聚在一起,蹲在那里喂魚。
    約摸過了十日左右,宅子差不多收拾好了,菜種下了,屋子也晾曬得差不多了,桌椅板凳鍋碗瓢盆都準備好了,一家人等著搬進去。
    搬進去之前,趁著衛寒舟休沐那一日,衛老三和李氏在柳棠溪和衛寒舟的陪同下去了懷恩侯府。
    懷恩侯的態度果然沒出柳棠溪的意料,對衛老三和李氏二人看不太上,說了幾句話之后就甩袖子走人了。走了之后,還讓下人把衛寒舟叫了過去。
    衛老三和李氏被他嚇到了。
    這可把柳棠溪氣得不輕。
    不說別的,怎么說李氏也算是他女兒的救命恩人吧,就這態度?
    而且兩邊還是親家,懷恩侯真是連臉面都不想要了。
    “侯爺前頭還有事,親家不必介懷。”殷氏把話接了過去。
    接下來,殷氏對他們態度倒是極好,讓衛老三和李氏二人漸漸放松下來。
    吃過午飯之后,柳棠溪等人也沒多停留,便打算離開了。
    上車之前,殷氏悄悄跟女兒說了一句:“你二妹妹嫁不了三皇子了,威震侯家的嫡女要成為三皇子妃了。”
    柳棠溪震驚地看向了殷氏,問:“真的假的?”
    殷氏臉上露著一絲得意,說:“這次絕對是真的。”
    柳棠溪覺得這消息不可靠。這不可能啊,柳蘊安可是書中主角,有著主角光環的人。
    然而,在回府之后,她卻從衛寒舟那里得到了確切的消息。
    “是真的,皇上已經寫了圣旨,估摸著這兩日就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