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雋聽了高一葉的轉述,整個人都懵住。</br>  李道玄笑道:“我在上面,不需要守你們下面的規矩,所以我才不管什么朝廷開心不開心呢,我也知道這樣會給你帶來困擾,所以你就把家眷都接來,我自會護得他們周全。”</br>  馮雋長長地嘆了口氣,鼻血也緩緩地流了下來,他連擦的心情都沒有了,對著天空抱了抱拳,轉頭對身后的合陽巡檢道:“天尊剛才說的話,你也聽到了吧?”</br>  合陽巡檢點了點頭。</br>  馮雋:“你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一旦東窗事發,我們兩個都是謀反之罪,所以眼前之計,唯有瞞住朝廷方為上策,回頭你把伱的兵帶上,也入駐到洽川堡里,把你的旗號亮出來,假裝這洽川堡和鐵匠工坊都是控制在咱們官府手里的。如果有路過的將軍看到了,你就說咱們合陽縣奉皇上密令,打造大炮和戰船以應賊寇,對方只要不去問皇上,就不知道真假。”</br>  合陽巡檢雙眼一亮:“這倒是好辦法。”</br>  馮雋:“若是有人真的去問了一句皇上,咱們就等死吧。”</br>  合陽巡檢低聲道:“倒也未必會死,天尊不是說了嗎?把家眷接過來,他會護著咱們的平安。”</br>  馮雋哭喪著臉:“真要天尊護的時候,可就真的是反賊了。唉,走一步看一步吧。”</br>  他這邊正心情賊差呢,突然見高一葉又溜達了過來,對著他招了招手:“馮大人,我還是第一次來黃河邊,這么大的河,里面肯定很多魚吧?”</br>  馮雋點頭:“那是當然!”</br>  高一葉嘿嘿笑:“這些魚,好吃嗎?”</br>  馮雋哭笑不得:“此地盛產一種奇魚,名叫洽川烏鱧,肉質鮮美,以去瘀生肌,滋養補血的功效而聞名。”</br>  高一葉的口水嘩啦啦就流了下來。</br>  李道玄的口水也跟著一起嘩啦啦的流了下來。</br>  馮雋一看高一葉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對著身邊的衙役吩咐道:“去漁夫家里問問,誰有洽川烏鱧,買幾條回來。”</br>  衙役趕緊去了,不一會兒還真的拎回來了四條洽川烏鱧,這是一種長得黑乎乎,長梭梭的魚,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樣子。</br>  為了保活,四條魚都裝在水桶里,那衙役拎得怪吃力的,但他居然不讓幫閑幫忙拎,非要自己拎,這樣才能向縣令大人和圣女大人獻一波殷勤。</br>  馮雋:“圣女姑娘,魚弄到了。您隨我一起回縣城吧,這江邊也沒個好廚師,胡亂搞只會弄壞,只有縣城里才有大廚弄得出美味來。”</br>  高一葉:“那就叨擾啦,嘿嘿。”</br>  她帶著秋冬兩個姑娘,再加上趴地兔鄭狗子和一百名護衛隊,跟著馮雋去了縣城。</br>  高一葉這下能吃上洽川烏鱧了,李道玄卻還沒著落呢。</br>  他都懶得去外賣平臺上找了,不用腦子也知道,在雙慶市肯定吃不到這個,只好惆悵地看著箱子里,憂傷地想著:我他喵的視野就不該開到合陽縣,這中華美食文化名城,一天一個奇怪的美食,簡直就是要我的命。</br>  算了,李道玄打開外賣平臺,預約了一個酸湯黃辣丁晚飯時送來,安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br>  傍晚時分,李道玄的酸湯黃辣丁送到了,拿起筷子,正打算開吃,而高一葉等人也剛好來到了洽川縣城。</br>  拎魚桶的衙役跑在最前面,他要盡快把魚送去廚房,讓廚師盡快烹飪好,才能討得兩位大人物歡心,所以兩條腿甩得飛快,一跑邊還一邊小心地照顧著桶里的四條魚,生怕它們還沒送到廚房就斷氣了。</br>  男人太快了其實不好,容易被嫌棄。</br>  衙役跑得太快,三秒就穿過了一條街,在街道拐角處,“碰”的一聲,撞到了一個黑乎乎的漢子,那人嚇得哎呀一聲叫,沒事,但衙役卻失去了平衡,噗通一聲摔了個瓷實。</br>  桶翻了,水流得到處都是,四條魚在地上啪嗒啪嗒地跳著。</br>  衙役慌得不行,刷地一下跳起來,手忙腳亂的地撿魚。</br>  那個被他撞了一下的黑乎乎的漢子這時候也看清發生了什么,也趕緊幫忙撿魚,兩人折騰了好一會兒,四條魚撿回了桶里,衙役沖進旁邊的店鋪,在水缸里勺了幾大勺水,倒進桶里,看到四條魚在桶里似乎沒事兒的樣子,才終于松了口氣。</br>  李道玄看到這一幕,不禁暗樂,瞧你那緊張樣子,討好大佬雖然是小人物生存之道,但也不必討成這樣嘛,過份了就顯得可笑了。</br>  魚保住之后,衙役的心沒那么慌了,怒氣也就刷地一下跟著上來了,一把抓住那黑乎乎的漢子,怒道:“你差點弄死我的鮮魚,這魚要是死了,你負得起責任嗎?”</br>  那黑乎乎的漢子看到眼前的人是個衙役,大致也猜到了那魚是干嘛的,切了一聲道:“肯定是給縣令送的魚吧?慌成個什么樣子?明明是你撞了我,自己翻的,我好心幫你撿魚,你還想把責任甩給我不成?”</br>  衙役:“大膽!”</br>  他有點小怒,眼前這家伙好大膽子,知道我是衙役,知道我給縣尊大人送魚,他還敢這樣說話?</br>  衙役怒道:“你混哪里的?”</br>  黑乎乎的漢子驕傲地道:“金水溝煤礦!”</br>  衙役:“……”</br>  李道玄:“哈!原來如此。”</br>  衙役懵了起碼二十次眨眼的時間,好半響才反應過來,難怪這黑乎乎的人如此囂張,原來是金水溝的煤礦工人。</br>  那煤礦自從被高家村給“承包”過去之后,已經脫離了官府的掌握,屬于高家村的私營企業了,在金水溝煤礦挖煤干活的人,個個收入賊高。</br>  而且這些人還天天唱什么“我們工人有力量”一類的歌,有一種“新世界由我們來開創”的自豪感,當然也就不把他這個小小衙役放在眼里了。</br>  衙役冷哼了一聲:“仗著自己有后臺,膽子上天了啊。”</br>  煤礦工人道:“我才不是仗著有后臺,而是仗著我有理,是你撞了我,又不是我撞了你,你和我發什么火?我還沒向你發火呢!”</br>  衙役:“要講理是吧?信不信我根本不和你講理,只消一句話,讓你低頭認錯?”</br>  煤礦工人驕傲地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br>  衙役:“這是高家村圣女大人要吃的魚。”</br>  煤礦工人瞬間慌了:“我錯了,快,快把魚護送到廚房去,快快快啊,別讓它們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