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鶴這套說辭,早在大伙兒意料之中,也早就想好了應對之道。</br> 邢紅狼微笑著拱了拱手:“楊大人,末將斗膽提個小要求……”</br> 楊鶴眉頭深深皺起,流寇受撫肯定是要提要求的,就是不知道她要提什么要求,也不知道自己付不付得起。</br> 邢紅狼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我邢紅狼出身于永濟,我既已當上了朝廷的官,那當然想要衣錦還鄉。想請朝廷賜我一個蒲州守備的職位,今后我便率軍守護家鄉一方安寧,豈不美哉?”</br> 這個要求倒也不讓人意外!</br> 這個官職可以給,但是,才安排沒幾天的蒲州副將被你給殺了,你馬上就要蒲州守備,這事兒怎么看都感覺怪怪的。</br> 莫非,你殺了他,就是為了搶他的位置?</br> 這想法在楊鶴腦海中盤旋。</br> 就在這時候,邢紅狼又道:“大人也知道,我以前是個鹽梟,這做生意的本事還可以,我的人全都可以靠著做生意來養活自己,無須朝廷再撥付安置金。”</br> 此話一出,楊鶴頓時大喜。</br> 剛剛那一點點想法,瞬間驅散。他娘的,管你是不是殺王國忠搶位置呢,只要你不找我討錢,一切都好說了。</br> 楊鶴二話不說:“好,那就這樣定了。”</br> 他可是三邊總督,權柄極大,任命一個小小守備,都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直接大筆一揮,這事兒就這么成了。</br> 他還想再多說幾句嘉勉的話呢,突然,一騎快馬沖進城來,馬上騎士狼狽不堪,就像死了親娘一樣的慌張,到了楊鶴面前,滾鞍落馬,大聲急吼道:“楊大人,大事不好,大事不了,神一魁復叛了,攻占了寧塞縣城。”</br> 楊鶴心中一驚,神一魁是留在陜西沒有渡河進入山西的流寇中最強的一支,不但兵力多,還有邊軍做骨干,戰斗力極強,他一直拼命的維持著對這只流寇的安撫,卻沒想到自己才離開沒多久,他居然又叛了,長嘆了一聲道:“他又鬧什么?”</br> “不知道,總之……寧塞縣城已經陷落。”騎士飛快地道:“還請楊大人立即調兵,否則又要糜爛大片地方了。”</br> 楊鶴:“杜文煥呢?他現在何處?”</br> 旁邊的家丁湊上前來,低聲道:“楊大人,神一魁殺光杜文煥族人那一次,您卻要招撫神一魁,把杜文煥給氣壞了,他現在根本不聽您的命令,調不動他的。”</br> 楊鶴:“……”</br> 詭異的安靜,好幾秒后,楊鶴:“曹文詔呢?他現在何處?”</br> 一名部下上前一步:“報,曹文詔正在追殺王嘉胤余部,就在晉陽附近。”</br> 楊鶴:“讓他先別追了,反正王嘉胤已死,余部不足為懼,放那些蝦兵蟹將一馬,讓他立即返回陜西,收拾神一魁。”</br> 部下行了個禮,趕緊去了。</br> 楊鶴對著邢紅狼嘆道:“邢將軍,剛才的事,你也聽到了,唉!這實在是……伱可千萬不要學那神一魁一般反復無常,只要你安心投靠朝廷,朝廷必不會薄待了你。本官要趕緊回陜西去處理神一魁的事了,先行告辭,后續事項,你與蒲州知州商量著來吧。”</br> 說完,楊鶴趕緊起拔,帶著賀人龍急速趕回陜北。</br> 邢紅狼和趴地兔對視了一眼,一時不知道說啥好。</br> 倒是蒲州知州秋千翻湊了過來,對著邢紅狼抱了抱拳:“邢將軍,今后咱們兩人一文一武,管理此地,還請邢將軍多多關照了。”</br> 他對著邢紅狼的態度,比起對著王國忠的態度來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簡直可以稱得上和顏悅色。</br> 這個叫做啥?</br>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br> 做好事,做好人,別人對你的態度自然也會好。</br> 而有些人做人方式有問題,走到哪里都感覺到別人對他態度不好。為啥?因為他就只配得到別人的惡語相向。</br> 邢紅狼對著秋知州抱了抱拳:“那咱們就多多關照啦。”</br> 秋知州的話風馬上就一變,壓低聲道:“本官其實也派人打聽了,邢將軍居然在碼頭上搞紡織廠,哎呀,你那碼頭才幾個人呀?不如來蒲州城里搞個紡織廠呀,城里人口多,你雇傭工人容易。”</br> 邢紅狼嘿嘿笑:“秋大人,這可是你說的,我真要把紡織廠開過來哦。”</br> 秋知州嘿嘿笑:“來來來,趕緊來的,本官看著這群難民頭都大了,你最好是來把他們都弄進你的廠子里去。”</br> 邢紅狼壓低聲道:“老娘野心很大的哦,還要造水泥廠、化肥廠、挖礦、鑄鐵、木匠廠、陶瓷廠……反正你也知道,老娘以前是鹽梟,最喜歡的就是賺錢,老娘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的銅板兒都賺進錢袋里,最好是全城老百姓都來給老娘打工。”</br> 秋知州聽得大喜:“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你拼命建廠,只管建,開山挖礦什么的隨便搞,本官這里保證全都給你批。反正這年頭種不出糧食,老百姓全都沒活兒干,個個都眼巴巴的瞅著本官給他們施粥,本官施得出來屁個粥,本官也掀不開鍋了,你把他們統統拿去打工,只要能付得起工錢,本官舉雙手雙腳歡迎。”</br> 邢紅狼:“嘿嘿嘿!”</br> 秋知州:“嘿嘿嘿!”</br> 兩人就這么一轉眼,就達成了把災民全都變成打工崽的意見了,可憐的蒲州老百姓們還不知道,一個幽靈,一個資本主義的幽靈,已經向他們伸出了魔爪……</br> 不過,當他們被這個幽靈抓住的時候,不但沒有感覺到痛苦,反而感覺到歡欣。</br> 因為,資本主義縱有千般不是,但也比封建主義強上那么一丟丟啊。</br> 與此同時,晉陽南部,神農山。</br> 李自成率領著從米脂跟著他一起出來打江山的老八隊,正在拼了命的逃跑。</br> 他剛剛吃了一場很慘烈的敗仗!</br> 老八隊雖然勇猛狠辣,但是碰上曹文詔率領的關寧鐵騎,卻只有被吊起來螺旋抽打的份兒。</br> 曹文詔一陣就沖破了老八隊,打得李自成丟盔棄甲,只能逃竄進了神農山,而曹文詔還在后面繼續追擊,根本沒打算放過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