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br> 吃過一頓飽飯之后,白鳶率隊出發(fā)了。</br> 他在白家堡的時候就是當(dāng)?shù)孛駡F(tuán)教習(xí),有很強(qiáng)的組織群眾的能力。</br> 首先將高家村民團(tuán)的兵力一分為二,一半人駕船,先向北進(jìn)入黃河,再沿著黃河繞到小浪底的鷹嘴山下面去。</br> 另一半民團(tuán)則和難民們一起行動,在前面領(lǐng)路,率領(lǐng)著一萬多難民,從陸路前往鷹嘴山。</br> 從橫水鎮(zhèn)走陸路去鷹嘴山,直線距離僅僅十幾里。</br> 但是這十幾里路沒有官道,全是荒山野地,走起來頗為吃力。好在高家村民團(tuán)走在前面,民團(tuán)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硬生生給后面的老百姓們開辟出一條道路來。</br> 浩浩蕩蕩的大隊伍,向著鷹嘴山挺進(jìn)……</br> ----</br> 鷹嘴山,東、北、西三面臨水,視野開闊,形成總面積500余公頃的半島。</br> 岸線曲折,分布著大小不等的水灣、半島,北側(cè)黃河中有湖心島單渚嶼,形成一大片天然的迷宮水域。</br> 鷹嘴山半腰處,樹林茂密,林間深處,藏著一個小小的寨子。</br> 這里就是黃巾寨!</br> 最初建于東漢末年,由黃巾賊所建,后來被官兵摧毀。然后歷朝歷代,多次被摧毀,再重建,再摧毀,再重建。只要水賊還在,黃巾寨就會在。</br> 此時盤踞在黃巾寨里的水賊,就是那個兩次與白鳶交手,兩次被暴打的翻舟龍了。</br> 他是小浪底群賊中最有實力的一家,占據(jù)了最好的黃巾寨的位置,手底下一共有賊兵兩百余人。</br> 平時分兵一半守寨,另一半出去搶掠商船、漁民,或者河邊的老百姓。這一次黃河決口,倒是豐富了他的活動范圍,讓他燒殺搶掠的地域都變得更寬廣了一些。</br> 此時他剛起床不久,坐在虎皮椅子上,一臉的不爽。</br> 連續(xù)兩次被暴打,使得他在小浪底群賊中聲望大降。</br> 昨天撤回來之后,好幾個水賊頭目都對他嗤之以鼻,一幅看不起他的樣子,很明顯,那幾個家伙下次也許就不會給他面子了,會挑戰(zhàn)他的老大地位。</br> 甚至很有可能率領(lǐng)手下來搶奪黃巾寨,搶他的老大位置。</br> 這讓他恨得牙癢癢的,更加記恨白鳶。</br> 正滿腦子盤算著下一次用什么辦法報仇血恨呢,就聽到一個手下上前來報道:“老大,大事不好了,那幾艘奇怪的平板船,來到小浪底了,他們正在這附近的水域里亂轉(zhuǎn),像是在尋找我們。”</br> 翻舟龍的嘴角咧開,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找我?嘿!我們是有這么好找的?官府來找過我們多少次了?找到了嗎?哈哈哈哈哈!就算找到了這個寨子,咱們大不了丟掉寨子往旁邊山林里一躲,等官兵走了再回來又把寨子建起來便是。”</br> 手下們都笑。</br> 沒錯,小浪底群賊,什么時候怕過官府的水軍圍剿?就那幾船人,能拿水賊們怎么樣?</br> 他們樂呵呵地走出寨子,拉來樹枝樹葉,將寨墻覆蓋好。</br> 這樣的掩飾就夠了,在河面上的人目力有限,從遠(yuǎn)處看過來,只會看到這里是一片樹林,看不到躲在其中的寨子。</br> 很快,一艘平板船,就從山下方的水岸邊駛過。</br> 甲板上站著不少高家村民團(tuán)的水兵,正在對著山坡上仔細(xì)巡視,然而就和水賊們意料中一樣,他們根本看不到黃巾寨。</br> 翻舟龍哼哼冷笑:“官兵找不到我們,我們卻能隨時找到官兵,這個就叫,敵在明,我在暗,立于不敗之地。”</br> 水賊們都笑:“老大還會成語呢。”</br> 翻舟龍:“會幾句成語不算什么,老子比那些只會用成語的酸丁腐儒厲害了一百倍。”</br> “阿嚏!”正在高家村辦公的三十二,突然打了個噴嚏:“呀?是誰在背后提到我?我這么招人喜歡嗎?哈哈哈。”</br> 平板貨船駛走了……</br> 水賊們毫無鴨梨。</br> 不一會兒,又駛來一艘平板貨船,沿著江邊細(xì)細(xì)搜索。沒用多長時間,他們在山下的蘆葦蕩中,找到了好幾艘水賊藏在那里的小舢板。</br> 民團(tuán)的士兵樂呵呵地將舢板拖走。</br> 水賊們怒:“老大,這些家伙在搶我們的船。”</br> “別急。”翻舟龍:“幾艘船而已,丟了也就丟了,再造就是了。只要水寨不被發(fā)現(xiàn),我們就是安全的。”</br> 平板貨船很快又走遠(yuǎn)了,依舊沒能發(fā)現(xiàn)黃巾寨。</br> 翻舟龍得意得不行:“比拼耐力的時候到了,就看他們找得了多少天,總不能無限的找下去的。”</br> 他正得意呢。</br> 一名手下突然大叫起來:“老大,快看,快看陸上……”</br> 翻舟龍頭過來一看,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br> 只見東南方向的山腳下,大群老百姓出現(xiàn)了,足足上萬人,浩浩蕩蕩,正在向著山坡上爬。</br> 翻舟龍:“我操,這是怎么回事?”</br> “是我們……我們搶過的那些老百姓。”</br> “是橫水鎮(zhèn)那一萬多難民。”</br> “操,他們怎么跑來這里了?”</br> “他們在幫那個穿白衣服的家伙搜山。”</br> 聽到這句話,翻舟龍的臉色都黑了。</br> 這次事情真的大了。</br> 官府水師不可怕,因為人少,就算能催毀黃巾寨,也無法將他們干掉。</br> 但眼前這一萬多老百姓就很可怕了,人數(shù)眾多,分多路一起上山的話,他們這一伙人被找到只是時間問題。</br> “糟糕透頂。”翻舟龍:“我們得撤了。”</br> 手下們嚇得不輕:“往哪里撤?水上還是陸上?”</br> 翻舟龍看了一眼水上,那古怪的平板大船還在水面上慢吞吞的巡邏呢。再轉(zhuǎn)頭過來看一眼陸上,一萬多老百姓,正在分路登山。</br> 這一瞬間,翻舟龍總算是明白了惹怒老百姓,引來了眾怒會是什么后果。</br> 官兵做不到的事,老百姓要做起來卻是輕輕松松,不費吹灰之力啊。</br> 水陸兩路都被堵死,那根本就是走投無路啊。</br> 翻舟龍將牙一咬:“走水路!岸上對面有一半兵力,還有一萬老百姓,就我們一寨兩百人,是敵不過這么多老百姓的,走水路也許還有一條活路。”</br> “我們的船不夠兩百多個兄弟全都走水路。”</br> “呃……那還是走陸路。”</br> 翻舟龍開始朝令夕改,連他這個頭兒都慌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