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天尊沿著亭臺樓閣、走廊花園，向著前院摸去。</br> 和鐵鳥飛一起進來的時候，他就記住路了，現在走起來也輕車熟路。</br> 而且木偶人還可以抄近路，例如鉆個小墻洞，游過小池塘什么的，木頭能浮在水面上，游泳超爽的有木有。</br> 不一會兒，他就來到了前廳。</br> 從屋門邊角悄悄溜進去，在一大堆桌腿、椅腿中穿梭，鉆到了屏風后面，在這里偷偷向外看。</br> 只見孫傳庭已經把自己打理得端端正正的，在這里迎客了，和他對桌坐著一名穿鎧甲的文官，正是宣大總督張宗衡。</br> “孫先生。”張宗衡道：“飯可亂吃，但文章不可以亂寫，空口白牙，污人清白的事情，可不能做。”</br> 木偶天尊進來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br> 看來兩人已經把“證據”一類的事情談過了，孫傳庭顯然也拿不出證據，正在被張宗衡吐槽。</br> 孫傳庭道：“在下確實拿不出證據，向在下舉報之人，也拿不出證據，所以在下也沒有全信了他。”</br> 張宗衡：“不全信，你就敢把田生蘭的名字寫進文章里交給本督過目？”</br> 孫傳庭倒是一點也不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那個向我舉報之人說，行外人不懂，但他們行內之人，都知道田生蘭通外敵，這話，聽起來是否感覺有點意思呢？”</br> 張宗衡：“何解？”</br> 孫傳庭冷笑道：“比如……老百姓們不知道某個官員是貪官，還以為他是個清官呢，但咱們官場中人，提起那人的名字人人都搖頭。”</br> 這話一出，張宗的衡的表情就變得嚴肅了起來。</br> 確實！</br> 沒有什么比行內人更懂內幕了。</br> 商人們內部既然說田生蘭有問題，那他有問題的可能性就很大。</br> “然而，沒有鐵證，本督是不可能出手的。”張宗衡道：“田生蘭是一位大商人，咱們大同邊鎮的許多官兵，都靠著田生蘭吃飯，若是因為一個捕風捉影的消息，就收拾了田生蘭，只會親者痛，仇者快，讓所有將士們寒心。”</br> “嗯！”孫傳庭：“那是自然，我只是想提醒總督大人，稍稍注意一下這個田生蘭，當他在邊境線上做生意時，派人盯緊些，說不準就盯出什么名堂來。”</br> 張宗衡：“把那個向你舉報此事之人，叫來讓本督問幾句話如何？”</br> 孫傳庭：“這個沒有問題，那人現在還沒有離開，還在城中客棧休息，我派個人去將他叫來。”</br> 李道玄刷地一下，又切換到了鐵鳥飛身上：“張宗衡來了，要召見你，是想要找你要證據。”</br> 鐵鳥飛：“可是我根本沒有證據，這可如何是好？”</br> 李道玄：“證據什么的我們暫時沒有，拿不出。你把八大皇商的名字，包括已經被我們殺掉的黃云發的名字，全都告訴他，把問題說嚴重點，讓張宗衡自己去判斷該怎么做吧。”</br> 鐵鳥飛：“遵命！”</br> 李道玄馬上又切回到了木偶天尊身上。</br> 這時候孫傳庭已經派了下人去客棧請鐵鳥飛，在等鐵鳥飛來的時間里，他便和張宗衡聊起邊事來。說的都是些關外見聞，戰事什么的。</br> 李道玄也就聽個熱鬧，他們聊的許多人名，地名，李道玄都沒聽說過，又懶得開電腦查。</br> 正聽得昏昏欲睡之際……</br> 李道玄耳中突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孔有德”，這三個字讓他整個人一醒，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br> 只聽到孫傳庭正長嘆道：“孔有德這個混蛋，背叛了朝廷，圍攻萊州……現在萊州已經被他圍了一個多月，也不知道城中如何了。”</br> 聽到這里，李道玄一下子想起這一段歷史來，崇禎五年二月，明廷叛將孔有德兵圍萊州，這一圍就圍了四個多月。</br> 直到七月份，萊州之圍才解，孔有德被明軍打敗之后，走投無路，就投向了建奴。</br> 他這一次投降，給建奴帶去了艦船、火器、技術、人才……造成了非常深遠的影響。</br> 現在還是崇禎五年的六月初，還有一個多月，這件事就要發生了，不過，這件事李道玄只怕也阻止不了。</br> 想到這里，李道玄突然有了一個小小的想法。嘿，正愁沒有證據說服張宗衡相信晉商通敵賣國的事情，如果利用好孔有德這件事，說不定就能說服張宗衡了。</br> 他的眼光，立即在孫傳庭的家里搜索起來，尋找有沒有什么可以借用的東西。</br> 這一找，還真給他找到了。</br> 大堂的角落里，擺著一個小神龕，神龕里擺著一尊觀世音像。</br> 李道玄嘿嘿一聲笑，輕手輕腳，溜到了神龕前，再輕手輕腳地爬了上去，轉到觀世音像的背后，這觀世音像起碼有三四十厘米高。而木偶天尊卻比巴掌還小一點，貼在觀音像的背后，從外面根本看不到。</br> 神龕的上面還罩著紅布，從斜前方看過來也看不到觀音像的后面，木偶天尊躲在這里，那還真是剛剛好。</br> 他確保自己躲得妥當了。</br> 這才開口道：“孫傳庭、張宗衡……孫傳庭、張宗衡……”</br> 故意把說話的聲音放緩，尾音拖長，時而尖著嗓子說話，時而沙著嗓子說話，發出來的聲音，顯得頗有點古怪，不知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在孫家大堂里幽幽地回響。</br> 這一下，頓時把孫傳艇和張宗衡兩人嚇了一大跳。</br> 兩人一起轉頭過來看：“誰？誰在說話？”</br> 兩人的眼睛，同時鎖定了神龕。</br> “孫傳庭……張宗衡……”</br> 聲音還在響，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時確定了，聲音是從觀世音菩薩的身上發出來的。</br> 但是，他們都是見多識廣之人，可不像愚民那么容易上當受騙。</br> 兩人幾乎同時想到：有人躲在神龕后面說話。</br> 他們只能想到“有人躲在神龕后面”，卻想不到“有人躲在神龕里面”。</br> 兩人同時一個箭步竄了過去，同時拔出配刀，一左一右，包抄神龕兩側。</br> 但他們包過來一看，神龕后面什么都沒有。</br> 兩人第二個反應，就是“躲在神龕下半截的柜子里”，兩人的動作幾乎完全一致，瞬間又繞到了神龕正面，猛地一下拉開了神龕的柜門。</br> 然而……</br> 里面依舊空空如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