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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最快更新我還沒摁住她 !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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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林邵凡個子頗高, 看上去甚至都不比秦渡矮多少, 有種鄰家大男孩靦腆的氣質——他穿著衛衣與牛仔褲,似乎也不怎么近視, 相貌端正,笑起來相當羞赧。
    許星洲坐在他的對面,把糖醋里脊的湯汁往飯里拌了拌,笑著對他說了什么。
    “這次過來很辛苦吧?”許星洲笑瞇瞇地道:“北京那邊學業怎么樣?”
    林邵凡撓了撓頭,說:“還好,不太難。”
    “老林什么時候覺得學習難過嘛?”程雁在一旁道:“怎么說他都是咱村里的驕傲。”
    于是他們就笑了起來, 許星洲咬著可樂的吸管, 笑起來的模樣像個高中生。
    沒錯,秦渡遙遙地站著想, 他們不就是高中同學嗎。
    夕陽之中,許星洲的笑容都是金黃的,像她人生的黃金時代。秦渡那一瞬間甚至沒來由地想起了雨中金雀花,田野中怒放的金絲桃。
    對面的男孩, 說實話,是與她相配的。
    相配又怎樣, 秦渡思考了三秒鐘怎么去砸場——就與程雁撞上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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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星洲吃飯不算快,而且倘若還要在吃飯同時交談, 她會吃得更慢一些。
    她將糖醋里脊的醬汁在飯里拌勻了時,對面林邵凡已經吃了個差不多, 看著她時有點兒手腳都不知往哪里放的模樣。
    ——高中同學專門打電話說要來, 本來就是個不能推辭的飯局, 只不過令人慶幸的是大學期間可以把這個飯局放在食堂。許星洲拼了命地把程雁拉了過來,就是為了避免與林邵凡單獨相處。
    許星洲雖不是人精,但也不是個傻子,起碼是知道和林邵凡單獨吃飯相當尷尬的。
    林邵凡道:“……星洲,我有時候看你的朋友圈,覺得你活得好精彩啊。”
    許星洲笑了笑,說:“畢竟我的人生哲學和大多數人都不一樣,喜歡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其實高中的時候……”林邵凡靦腆地說:“我就覺得你一定會過上很有意思的人生,我那時候其實非常羨慕你,覺得我一輩子都沒法像你一樣,你總是能有那么多新奇的點子。”
    許星洲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羨慕我做什么呢,這種點子我也不是總有的。”
    “有時候也會很黑暗,”許星洲認真地道:“找不到出路的那種。”
    林邵凡認真地說:“可是,會好的。”
    許星洲望著西沉的落日,放松說:“……是啊,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起來,就像太陽終將升起。許星洲想。
    ——然后,下一秒鐘,一個餐盤“砰”地放在了桌子上。
    “真巧啊,”秦渡將那個隔壁學校食堂的餐盤推了推,自然地說:“我也來這里吃飯,拼個桌?”
    許星洲:“……”
    程雁:“……”
    秦渡打了五份小炒,晃晃悠悠的幾乎要掉出來,盤子里滿滿當當的蘇式紅燒肉和魚香肉絲、糖醋里脊與紅燒大排,他又加了一個手撕包菜——素菜只剩這個了。
    秦渡拍了拍手,說:“我多打了一點,要吃的話從我這兒夾吧。”
    林邵凡也是一驚,沒想到還會有人來,問:“是認識的學長嗎?”
    “算……”許星洲糾結地道:“……算是吧。”
    秦渡漫不經心道:“——算什么算,是師兄。”
    許星洲那一瞬間簡直想撬開他腦子看看里頭到底是什么,為什么會對‘師兄’倆字這么執著,怎么到哪里都是這倆字……
    林邵凡友好地伸出手,道:“師兄好,我是星洲的高中同學。這幾天這邊有個競賽,所以來順便看看她。”
    秦渡說:“嗯,是順便就行了。”
    然后他十分勉為其難地,與林邵凡握了一下手。
    林邵凡:“……???”
    許星洲低頭扒拉自己的米飯,林邵凡又沒話找話地問:“師兄,這邊食堂什么比較好吃嗎?”
    秦渡說:“我不知道啊,我也是F大的。”
    林邵凡:“……”
    F大的為什么會來這里,而且還來吃食堂啊!他根本就是來砸場子的吧!程雁頭疼地捂住了腦袋,只覺得自己今天跟著許星洲來是一個自討苦吃的錯誤。
    林邵凡也不好意思問人家細節,只靦腆地轉移了話題:“星洲,今年暑假也不回去嗎?”
    許星洲咬著可樂的吸管,說:“不了,我前些日子找了報社實習,回去也沒意思。”
    林邵凡嘆了口氣,道:“……也是,你從高中就這樣了。”
    夕陽沉入地平線,秦渡眉頭擰了起來,問:“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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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實在不是一個合適的問題。
    它帶著太多侵略性,和一股不合氣氛的探究,許星洲當時就愣了一下。秦渡擰著眉頭,像是默認為她沒聽見一般,又重復了一遍:
    “——為什么,從高中開始就這樣了?”
    他似乎又覺得自己的問題不夠精準,又補充道:“大學尚且可以說是需要實習,為以后的工作打基礎。那高中是為什么?”
    程雁為難道:“……這個……”
    林邵凡撓了撓頭,說:“就是……她家的一點問題吧,她回去不太方便。”
    許星洲點點頭道:“差不多。具體原因比較復雜,不方便在飯桌上解釋。”
    秦渡簡直極為不爽,這是面前三個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卻惟獨把他排除在外。許星洲不愿解釋,程雁閉口不談,這個男孩不僅對許星洲別有所圖,連提供的唯一的線索也都點到即止。
    秦渡記了兩筆賬,又道:“所以你們今天就是高中同學三個人來聚聚?”
    程雁莞爾道:“算是吧,畢竟我們難得在這個城市見一面嘛。”
    外頭漸漸暗了,許星洲坐在秦渡的斜對面,水般的眉眼望著窗外。
    她沒有再抹口紅,妝也沒有再補,嘴唇上仍有一點溫潤的顏色,像黑暗里的一簇火,又如同落入水中的桃花一枝。
    秦渡剎那忘了自己要說什么,任由沉默在空氣中流淌。
    然后林邵凡溫和地笑了笑,開始帶著許星洲說話。
    ——他講了自己參加這個競賽的事兒,講那些老師是怎么指導他們,講他的幾個朋友是如何嫌棄又是如何幫他的。他敘述的樣子極其溫和,卻又有種讓人忍不住去聽的魅力。
    許星洲好奇地問:“真的嗎?”
    “真的,”林邵凡笑道:“沒有別的地方。自習室不行,他們都嫌我們吵,讓我們滾遠點。所以我們就在宿舍樓外的小桌上通宵討論,后來組員覺得實在是不行了——北京冬天太冷,坐在外面實在也不是個事兒,我們就去麥當勞蹲著,每次都只點幾個薯條,特別厚顏無恥。”
    許星洲撲哧笑了出來,問:“那些服務員也不說你們嗎?”
    林邵凡說:“后來有一個女服務員語重心長地跟我說,小伙子你們這種創業團隊不行,連個辦公的地方都沒有,遲早要撲街的。”
    許星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無論大江南北,大學生還真的,都是窮。”
    “也不是沒有有錢人的,”林邵凡笑道:“我們組里那個叫沈澤的就是個資產階級。但是資產階級又怎么樣,他跟我們呆的時間長了,現在比我們還摳。”
    許星洲看了一眼秦渡,莞爾道:“摳是資產階級通病吧?”
    秦渡用鼻子哼了一聲,嫌棄地說:“我認識這個人,智商不太高的樣子。”
    許星洲直接懟他:“關你什么事,吃你的飯去。”
    秦渡:“……”
    秦渡KY未果,繼續拿筷子戳魚香肉絲。林邵凡大約是覺得不太正確,猶豫道:“星洲,你平時都這么懟你師兄嗎?”
    “有人就是欠懟。”許星洲得意洋洋地道:“而我從來不放過賤人!”
    秦渡抬起頭,看了許星洲一眼。
    許星洲被秦渡連著欺壓數周,期間完全不敢反抗,如今多半是仗著人多力量大,開始找場子了。
    許星洲囂張道:“秦渡你看什么,是不是打算和我打一架……”
    “打架?我不做那種事。”秦渡挑著魚香肉絲里的萵筍,漫不經心地說:“許星洲,腳伸直一點。”
    許星洲:“……誒?”
    她愣了愣,不明所以地把腿伸直,迷惑不解地看著秦渡。
    秦渡慢條斯理地挑完萵筍,許星洲迷茫地看著他。
    再然后,秦渡一腳踢在了許星洲的腳踝上。那一腳一點都不重,但是絕不是什么爽利滋味兒。
    許星洲被踢得當即嗚咽一聲,再也不敢大放厥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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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梅季迫近,地里漫出一股潮氣,霓虹燈將地里漫出的霧染得五顏六色、色彩繽紛。
    門口的商業街燈火通明,馬路川流不息。他們走出那個校區時,林邵凡連走路都不敢離許星洲太近,像是怕她嫌棄似的。
    程雁離他們離得老遠,在接電話,那語氣一聽就知道非常暴躁。
    許星洲:“……估計又是他們那個事兒逼老師……”
    程雁接完電話,忍著怒氣道:“我得去趟臨楓校區,那邊老師找我。”
    許星洲問:“怎么了?”
    “沒怎么。”程雁道:“申請書有點問題,去找他拿材料,得重新寫一份。”
    程雁說完,又看了一眼手機——手機上多半還是那個老師的奪命連環call,她氣急敗壞地撓了撓頭,但是又知道不能耽擱——于是立刻拿著手機風風火火地跑了。
    這一連串變故發生在五分鐘之內,林邵凡感慨道:“……都七點多了,還得去找老師,大家真是都不容易。”
    許星洲笑著點了點頭。
    “你住在哪?”許星洲又問:“等會我送你回去?”
    黑暗里,林邵凡又開始臉紅,他皮膚白,羞赧道:“……怎么能讓你送我呢,你明明是個女孩子。”
    秦渡聞言,響亮地哼了一聲……
    林邵凡臉更紅了,簡直稱得上是羞恥地說:“那、那個就是……我有幾個同學在外頭等我,我們等會一起打車回去就可以,星洲你怎么回去?就是坐地鐵嗎?”
    許星洲笑瞇瞇地點了點頭,說:“差不多吧,不用擔心我。”
    春夜濕潤的風呼地吹過,許星洲的裙擺被吹了起來。
    秦渡看著她,那條連衣裙將許星洲襯得像花骨朵似的,她走在夜幕低垂的道路上,像是千萬個落入水底的行星。
    星洲,星辰之洲。
    ——是一個配得起她的名字,秦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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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門外絢爛的霓虹燈光里擠著一群大男孩,都是林邵凡的隊友,一個個的都不超過二十歲的樣子。他們嘻嘻哈哈地和林邵凡打招呼,給他起了一堆諢名兒。
    “這個就是你那個同學吧?”其中一個人嬉皮笑臉地道:“還真是挺好看的哈哈哈哈——”
    林邵凡臉蹭地漲紅,他的臉皮本來就白,一紅就格外明顯。
    然后他結結巴巴地說:“別、別調戲我同學,滾蛋!”
    “哥,調戲你可比調戲你同學好玩多了。你這個臉皮是真的不行,”另一個人又調戲他:“你啥時候考慮和姓沈的中和一下?”
    什么中和?許星洲腦袋上冒出個問號,踮了踮腳,在路燈下看到了那個“姓沈的”。
    那個“姓沈的”游離于這個群體之外,正在打電話,路燈昏黃的光影落在他的身上,霧氣影影綽綽的,看不太分明。
    “還在跟他國外的女朋友打電話呢。”那個人復雜地說:“我要是他女朋友,我可能已經隔著電話線殺他下酒了。”
    許星洲好奇地豎起耳朵聽了聽,只聽得風里傳來幾句斷斷續續的:“……求人的時候就得跪著叫老公,懂不懂?……你不懂我就得讓你明白……”
    許星洲:“……”
    許星洲只覺得,當他女朋友一定很辛苦……
    林邵凡嘟囔道:“這都什么騷話……沈澤那種比不了,讓他自生自滅吧。”
    一群男孩兒就開始笑,笑完了就都和許星洲和秦渡揮了揮手,走了。
    ……
    那天晚上是許星洲第二次坐秦渡的車。
    秦渡相當執著于送她回去。他的車停在校外馬路牙子旁,那地方理論上不能停車,但是可能因為天色太晚,因而得以免于被貼罰單的命運。
    車里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香氣,許星洲抱著自己小小的帆布包坐在副駕駛上,秦渡注意到她雖然今天打扮得道貌岸然,手腕內側卻又畫了一個很弱智的圖案,一只“這是臟話小孩子不可以講”恐龍,還有幾只口袋妖怪的妙蛙種子貼紙……
    秦渡被萌了一下,半天只覺心里柔軟如春,伸手在她頭上揉了揉。
    許星洲啪嘰一下拍掉他的手,不開心地說:“別動我。”
    秦渡忍著笑道:“哪里不高興?”
    許星洲悶悶地說:“……你別動我就對了。”
    秦渡于是把手拿開,許星洲抱著自己的挎包靠在窗戶玻璃上,迷迷糊糊地望著窗外車如流水馬如龍的街道。
    橘紅路燈落在地上,合著一輪混沌月亮映著庸碌眾生。
    秦渡握著方向盤,過了會兒,突然問道:“……你暑假為什么不回家?”
    ——許星洲呼吸一窒。
    “我理解一部分大學生可能不愿意回去,”秦渡看著馬路上紅紅黃黃的車燈,平淡地說:“——畢竟這個城市的機會擺在這里,在這個地方,一個暑假不回去能學到的東西可能比一個學期都要多。”
    許星洲逃避般道:“……還能有什么?就是不回去而已。”
    遠處信號燈閃爍著數字,隔著大霧彌漫,居然有種混沌天地初開的意思。
    秦渡說:“可是你為什么連高中的時候都不回去呢?”
    許星洲:“……”
    許星洲帶著一絲自嘲,說:“林邵凡說什么你就信什么嗎?我每個假期都回去的,不信你去問雁雁。”
    許星洲說完,連看都不再看秦渡,茫然地望向窗外,將腦袋抵在了車窗玻璃上。
    “……許星洲,”秦渡好笑道:“你在我車上都敢懟我了?不怕我趕你下車?”
    許星洲連想都不想就回懟:“你趕吧,趕我下車。正好我不開心。”
    紅綠燈停,紅燈在他們面前亮起,足足120秒鐘的長信號。秦渡放開方向盤,順著許星洲的目光,朝外看去。
    車窗外是一群年輕的、不過高中大學光景的少年人。他們看上去非常平凡而喧鬧,打打鬧鬧地往前走,一個男孩還抱著個籃球,大約是一群孩子剛在附近籃球場打完球回來。
    那群孩子隨處可見,卻又張揚無比,渾身上下都是活著的氣息。
    就在那一刻,秦渡終于帶著一絲醋意意識到——
    ——林邵凡,甚至這群素不相識的少年。
    都是比自己,更適合許星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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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信號仍有六十多秒,橘黃燈光下,許星洲只覺得情緒又有些不受控制,顫抖著嘆了口氣,小聲說:“秦渡,你還是再懟我兩句……”
    然而許星洲話音未落,就被碰了一下腳腕。
    秦渡的手帶著點兒繭子,在女孩的外踝上點了點,試探地問:
    “……今天踹疼了是不是?”
    許星洲懵了一下,都不知道他在說什么,而秦渡過了一會兒,又憋悶地道:“……以后不踢了,別……生氣了,師兄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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