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7辨別
3司馬灰等人腦中眩暈加劇,渾渾噩噩之際,很快失去了意識,不知過了多久,覺得自己爬在冰冷的地上,耳中轟鳴不絕,隱隱約約聽波濤起伏,恍惚中想到:“熵”不能讓真實(shí)的時間倒退,所以陷進(jìn)沼澤的事實(shí)無法改變,等考古隊走進(jìn)化石空殼深處之后,它就伸長軀體挖通了地心的熱海,隨即吐出了化石空殼,熱泉涌出前的氣流推動鸚鵡螺殼,從裂開的地谷中穿過。
地底山脈與北緯30度水體間,彌漫著混沌的氣層,不是躲在減壓艙似的化石空殼深處,考古隊早已被強(qiáng)壓和亂流撕成碎片了,這時聽得潮聲此起彼伏,顯然是浮在北緯30度地下之海中,“熵”讓這幾個人活了下來,一定是想讓考古隊的成員變成“房間”,將它帶到地面,不過這渾身是眼的樹形生物怪軀龐大,無法全部爬進(jìn)化石空殼,只能將部分軀體藏在附近,其主體多半已被地心熱海吞沒了。
司馬灰在半昏迷狀態(tài)中胡思亂想,一個個念頭紛至沓來,想到化石空殼里一定躲藏著“熵”,不由得打個寒顫,不顧身上疼痛欲死,咬緊牙關(guān)爬起身來,將羅大舌頭等人喚醒,發(fā)現(xiàn)裝在空罐頭盒子里的螢火蟲早都死光了,當(dāng)下?lián)炱鸩綐專ハ鄶v扶著向洞外走去。
眾人求生心切,一連穿過十幾間洞室,走到化石洞外,就見風(fēng)濤亂滾,浮波際天,高處陰云籠罩,雷電隱現(xiàn),這個巨大的化石空殼,正是毫無目的漂浮在北緯30度地下之海中。
此時劫后余生,四個人茫然矗立,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一個個都像活鬼一般,霎時間百感交集,相顧無言,誰也沒想到還能留下性命,活著從重泉之下出來,可是彈盡糧絕,無舟無楫,漂浮在這沒有盡頭的地下之海中,又和死了有什么區(qū)別?
羅大舌頭說:“凡事得往好了想,能逃到這里也是命大,總比直接讓那無底洞吞掉要好。”
高思揚(yáng)黯然道:“咱們航行在這地下之海中,就算不被活活餓死,到頭來也會讓那座大磁山吸過去,全變成古島上的行尸走肉?!?br/>
司馬灰感到這事還不算完,“熵”一定就躲在化石空殼中,考古隊這幾個人能活著浮上北緯30度水體,全是“熵”需要有人帶它逃出去,成為另一個“綠色墳?zāi)埂?,所以得趕緊離開化石空殼才是,看了看周圍,發(fā)現(xiàn)洞壁邊緣黏接著幾個菊石殼體,表面裹著層冷卻的巖漿,其中之一與化石壁相連的地方,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大塊崩裂,有兩張八仙桌子大小,容得下四五個人,正可以當(dāng)成渡海的小艇,他尋思北緯30度地下水體波濤洶涌,載具越小速度越塊,當(dāng)下招呼羅大舌頭動手將其推落,準(zhǔn)備乘上去逃離此地。
眾人聯(lián)手把菊石殼體推向水面,隨后逐個登上去,浮波涌動中,那古種鸚鵡螺化石空殼碩大怪異的洞口,轉(zhuǎn)眼間消失在了漆黑的海面上。
這時勝香鄰想起一件很非??膳碌氖?,她擔(dān)心地問司馬灰:“你能確定咱們現(xiàn)在沒有變成……吃過死人肉的房間?”
羅大舌頭聞聽此言,也是怕上心來,忙道:這話有理啊,沒準(zhǔn)在昏迷不醒的時候,那東西已經(jīng)鉆到咱們肚子里去了,與其茍且偷生,我寧肯給自己來一槍圖個了斷,也不想變成“綠色墳?zāi)埂薄?br/>
第7話辨別
司馬灰同樣對此事感到不安,那個萬年不死的古神把考古隊放出無底洞,無非只有一個目的,在本體墜入地心這個無法改變的事實(shí)中,它選擇通過另外一種途徑存活下去,那就是讓考古隊的四個活人,全部或是之一變成“綠色墳?zāi)埂薄?br/>
如果直接吃過古神的肉,就等于變成了組織里的“0號房間”,意識和身體都會逐步被其占據(jù),不過最初連自己都察覺不到,此時誰也回想不起來,在化石空殼里失去意識的時候發(fā)生過什么,那個渾身是眼的東西,是不是趁亂爬進(jìn)了誰的肚子里?
眾人面面相覷,皆是作聲不得,現(xiàn)在的四個幸存者,至少有一個人變成了“房間”,該如何將這個人辨別出來?更為難的是一旦分辨出來,就必須將此人殺掉,況且一行人經(jīng)歷了無數(shù)艱難險阻生死變故,把性命栓在一起,才從重泉之下活著出來,不管哪個人成為“房間”,都只有死路一條,問題是誰能下得去手?
司馬灰想起“二學(xué)生”的事,知道是不是“房間”從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來,很后悔沒顧得上將“拜蛇人石碑”的信息記錄下來,想來想去也只有通過石碑,才可以確認(rèn)誰是“房間”。
勝香鄰擔(dān)憂地說:倘若無意中將“綠色墳?zāi)埂睆牡叵聨С鋈?,那可真是百死莫贖了。
羅大舌頭出主意道:“誰要是覺得自己吃過死人肉,趁早自覺點(diǎn)把手舉起來,早年間有幾句老話說得甚好,所謂山里埋寶山含秀,沙有黃金沙放光,鬼胎若藏人肺腑,言談話語不尋常……”
司馬灰說沒準(zhǔn)咱們這幾個人,都已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房間”,那就不是具體哪一個人的問題了,要盡快想個法子進(jìn)行準(zhǔn)確鑒別。
羅大舌頭說:“那真是無法可想了,既然分辨不出來……”說著話,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接著說道:“咱不如都照這來上一槍,尸體往海里一沉,這樣才能確保萬無一失,你們先來,我斷后,咱下輩子再見了?!?br/>
司馬灰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也根本沒想過還能從重泉之下逃出來,何況當(dāng)初在緬甸曾被地震炸彈里的化學(xué)落葉劑灼傷,料來活下去也不會有什么好結(jié)果,只要能把“綠色墳?zāi)埂睆氐捉鉀Q掉,死也閉得上眼了,可要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此處,卻不肯甘心,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嗎?
絕境中忽生一計,考古隊所擔(dān)心的事,是在化石空殼里失去意識期間,變成了吃過死人肉的“房間”,那個渾身長眼的樹形怪物,似肉非肉,像是死氣凝結(jié)而成,所以說它是塊死人肉,凡是直接吃過死人肉的“房間”,身上的傷口可以自愈,誰出現(xiàn)這種反常跡象,誰的身上就有死人肉。
眾人懸著個心,分別用刀在手背上劃了一條口子,但無人出現(xiàn)自愈的跡象,可見考古隊里沒有“房間”存在,這才松了口氣。
司馬灰心想“熵”畢竟也是有生之物,大概是穿過北緯30度水體之際,受地壓影響失去了意識,考古隊的四個人又比它提前恢復(fù)了知覺,迅速離開了那化石空殼,因此得以幸免,一切都是猜測,也只能說但愿如此了。
2此時四個人都是又冷又餓疲憊欲死,讓高思揚(yáng)依次包裹了手背上的傷口,就在殼洞里離蜷縮著身子昏睡過去,任憑菊石殼體隨著滾滾浮波,在無邊無際的地下之海中不住航行。
地心熱泉噴涌造成的震動,使北緯30度水體深處的怪魚,受驚后紛紛浮上水面,那些深水之魚,大多帶有發(fā)光器,以此在黑暗陰冷的水域中作為誘餌捕食。
眾人陸續(xù)醒來之后,動手捉了幾條魚,雖然莫能辨其種類,但都餓紅了眼,可也顧不得許多了,當(dāng)即用刀刮去魚鱗,直接生吃魚肉,只覺滋味甜鮮,肥厚多汁,毫無想象中腥惡難擋之感,吃過食物之后,勝香鄰的氣色也恢復(fù)了許多。
司馬灰留下魚骨,同時收集到生物發(fā)光劑和油膏,臨時作成照明的魚骨燈燭,卻也可以入水不熄,風(fēng)吹不滅,那漆黑的地洞中聚集著濃密磁霧,不時有閃電從頭頂掠過,現(xiàn)在有了魚骨燈燭,再加上磁霧里迸發(fā)出的白光,盡可替代考古隊一直在使用的礦燈。
羅大舌頭見這些魚模樣古怪,前后兩對魚鰭,頗像人的四肢,不免想起陰山古島附近的行尸走肉,說不定這些魚也是死人變的。
高思揚(yáng)聽到這話,又看海中之魚模樣古怪,越想越是惡心,忍不住伏在艇邊大口嘔吐起來。
勝香鄰說隔絕在北緯30度地下之海里的史前魚類,應(yīng)該屬于泥盆紀(jì)時期,那時候的鯊魚還是有鱗的,多骨魚盛行,緩慢像兩棲生物轉(zhuǎn)變,所以有些魚好像生有短小的四肢,但肯定不是陰山古島上的水鬼。
高思揚(yáng)這才感到放心,不過置身在菊石上,部分晝夜的在北緯30度水體中航行,最后一定會被磁山吸過去,以現(xiàn)在的狀況,固然有命撐到那里,也得讓山中的伏尸拖去吃了,再退一步說,即便僥幸不死,仍會因接觸磁山時間太長,導(dǎo)致記憶消失,退化成半人半魚的怪物。
司馬灰等人深知此事無可避免,但處在漂浮的菊石殼體上隨波逐流,周圍洪波洶涌,全是漆黑無邊的地下海水,根本沒辦法控制航向,落到這種境地,再大的本事都無從施展,也只有聽天由命罷了。
受到之前的大地震影響,洪波翻滾的地下之海中,不時有驟雨降下,偶爾還出現(xiàn)凜冽如冰沙般的固態(tài)降水,環(huán)境惡劣至極,然而考古隊竟能耐得住陰寒酷熱,可能也與在地谷中服食過成形的肉芝有關(guān),又有菊石殼子能夠容身避險,否則性命早已不保。
四個人就這樣搭乘浮艇般的化石殼子,也分不清是在日里夜里,只是隨著滾滾濁流,在地殼之下不斷的向前航行,卻還存了求生的念頭,盡量保存剩余的槍支彈藥和礦燈電池,并且收集生物發(fā)光劑,多制魚骨燈燭。
這一天羅大舌頭跟司馬灰說起自打在緬甸野人山裂谷,遇到“綠色墳?zāi)埂遍_始,到如今不過半年時間,卻經(jīng)受了無數(shù)變故,更見到了常人難以想象的事物,想到“宋地球、阿脆、勝玉、Karaweik、穆營長、通訊班長劉江河、二學(xué)生”等等,這一路上真是死了太多人了,天幸在毀掉“拜蛇人石碑”之后,終于沒讓那怪物從深淵里爬出來,這次倘若能從北緯30度水體中逃出生天,回到家可真要給佛爺燒幾柱高香了。
3司馬灰覺得“熵”就像一部巨大的幽靈電臺,內(nèi)部存在強(qiáng)烈的生物電信號,活人被它吞掉之后,意識就會陷進(jìn)一個沒有出口的無底洞,在那里見到的一切,其實(shí)都是“熵”這個怪物變的,所以洞里的東西破壞掉之后還會再次復(fù)原,而且這東西活了上萬年不死,誰都奈何它不得,說是個古神也不為過了,一旦讓它逃出去,必將引出一場無窮無盡的災(zāi)禍,就因?yàn)榭脊抨牪宦爠窀?,總想解開那些不為人知的謎團(tuán),擅自接近了“拜蛇人石碑”,才陷進(jìn)無底洞中,險些拉開了一系列重大災(zāi)難的序幕,此刻回想起當(dāng)時困在洞中的遭遇,仍不免心驚肉跳感到十分后怕,看來也是命不該絕,沒準(zhǔn)還有機(jī)會逃離這無始無終的北緯30度怪圈,因此不能放棄希望。
想是這么想,但這銜尾蛇般的北緯30度線地下之海,實(shí)在是進(jìn)來容易出去難,除了那座浮在大海上的磁山,再也找不到任何參照物,接近磁山又會受到那些半人半魚的水鬼襲擊,還將面臨失去記憶變成行尸走肉的危險。
眾人思來想去,面對著漆黑無邊的茫茫洪波,都覺得前途兇多吉少,氣氛立時沉寂下來。
司馬灰對其余三人說道:“我估計人類對地下之海感到恐怖,可能也不是事出偶然,其根本原因,在于古代拜蛇人引發(fā)的那次大洪水,這場特大的水災(zāi)淹沒了許多陸地,毀滅了古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成果,以至于人類在許多領(lǐng)域都不得不重新開始,現(xiàn)在人們對水下遺跡的高度敏感,以及對深水的無比恐懼,實(shí)際上正是源于人類對那場史前災(zāi)難的朦朧記憶,這北緯30度地下之海的雖然可怕,咱們卻對它的情況有所了解,總能找到途徑脫身,此地最大的威脅無非來自那座磁山……”
正說著話,就看遠(yuǎn)處有道慘白的電光掠過,海面上出現(xiàn)了一大片朦朦朧朧的黑影,似乎是起伏的山體輪廓,四個人同時閉口不言,目不轉(zhuǎn)瞬地望著前方,霧中的雷電卻不再出現(xiàn),海面上黑漆漆的一片,只聽得波濤洶涌,卻看不到遠(yuǎn)處的情況了。
北緯30度水體循環(huán)往復(fù),考古隊搭乘載具在浮波中渡海航行,遲早會被地殼下的大磁山吸過去,但是具體時間無法估計,另外誰也沒想到這么快就接近了磁山。
那座古島附近有很多浸死鬼般的活尸,其祖先都是被吸在此處的遇難者退化,變成了半人半魚的冷血之物,大都隱匿在深水和山洞里,習(xí)性悍惡兇殘,過壁如履平地,最是難以對付。
高思揚(yáng)望到起伏的山體,忙把步槍抓到手中,緊張注視著附近水面,以防有水鬼突然爬上來。
司馬灰則是應(yīng)變沉著,他扣上帽子,先將瓦爾特P38手槍的保險打開,然后把儲存的魚骨燈燭都裝在背包里帶在身上,只留幾支交給勝香鄰用來照明。
羅大舌頭立刻抄起加拿大雙管獵熊槍,檢查了一下僅剩的三發(fā)8號彈藥沒有受潮,當(dāng)即裝填在槍膛內(nèi),兩眼盯著黑茫茫的水面,問道:“你們剛才瞧清楚沒有,是那座磁山嗎?怎么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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