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建國也沖了出來,“陳叔,大郎和我娘出啥事了?!他們怎么了?”</br> “對呀,娘不是帶著大郎去小姑家了嗎?怎么就出事了?”高翠芬也慌慌張張的出來。</br> 這年頭,一出事就要掏家底,沒有人不慌。</br> “來不及說了,你們先跟我走再說,對了,記得帶上錢。”陳國棟哪還有時間解釋。</br> 聞言,顧建國立刻往外沖,其他人也是。</br> 只有顧建軍,他沖到上房,把他娘放錢的柜子砸開,拿了五十塊錢,怕不夠,又拿了五十,揣了一百塊錢追上了眾人。</br> 瞬間,院子里只剩下幾個小的面面相覷。</br> 沒去的其他人要么是去串門了,要么也是出去做自己的事了。</br> “三丫姐,大哥和奶怎么了?”六丫湊到顧笙身邊,怯生生的問道。</br> 顧笙看到她眼里的害怕,嘆了口氣,“沒事的,你自己回屋呆著,用不了多久他們就回來了,對了,你大丫姐和二丫姐呢?”</br> 這話也是安慰六丫的,看大隊長的樣子,這事應該很嚴重。</br> “去阿花家了。”</br> 看著六丫乖巧的回了屋子,顧笙回頭看顧玖,就看到她眼里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幽深。</br> 她沉默了一下,然后說道,“走吧,先回屋。”</br> 顧玖收起眼里的幽深,變回了軟萌的樣子,跟在她姐身后回去。</br> 還沒關上門,就聽到院門再次“砰”的一聲被推開。</br> 顧笙嘆了口氣又走出來,看到她爺滿是溝壑的臉上浮現起驚慌,心底微酸。</br> “三……三丫,你奶和大……郎……”</br> 老爺子聲音哽咽,帶著沙啞,聽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兒。</br> “爺,你放心,奶和大哥不會有事的,大伯和我爸我媽,還有三叔三嬸都去了。”</br> “好……好,我不擔心……”</br> 看到老爺子發抖的手,顧玖沉默了很久,然后突然開口,“爺,我們也去看奶吧。”</br> 上輩子,是爺救她出火坑,奶也沒反對,花了兩老全部的棺材本。</br> 哪怕她奶對她再不好,有那一件事,上輩子她就原諒她奶了。</br> “你知道你奶在哪?”老爺子眼睛迸發出亮光。</br> 有人通知他時,只說出事了,大郎和老伴都斷了腿,沒說在哪。</br> “知道,在縣醫院。”顧玖點頭。</br> 顧笙看了她一眼,剛才大隊長可沒說在縣醫院。</br> “走,走,我們也去。”老爺子哆嗦著手,在家里等他不放心。</br> “姐……”顧玖抬頭看她姐。</br> 顧笙抿了一下嘴角,走到老爺子的身邊扶住他的胳膊,“爺,走吧。”</br> 隨后,祖孫三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城里趕。</br> 天色太晚了,他們趕到公社時,已經沒車了,天也黑了下來。</br> “丫,咱回吧,回去等……”老爺子啞著聲音。</br> 一路上他都沒說話,心里提著氣呢。</br> “爺,你等等我,小玖,你和爺在這里等我。”顧笙說了一句,然后直接跑了。</br> “三丫,三丫回來!”老爺子眼睜睜的看著她跑遠,心里著急得不行。</br> 這年頭雖然沒有拍花子的,但也不太平。</br> 萬一出啥事怎么辦?</br> “爺,你放心,姐姐力氣大,跑得快,沒事的。”顧玖安慰著老爺子。</br> 她發現,老爺子的背佝僂了不少,原本就滄桑的臉,仿佛失了許多精氣神。</br> 哎,一個是相處幾十年的老伴,一個是打心眼兒里疼的長孫。</br> 也是在剜老爺子的心。</br> 半個小時不到,在祖孫兩個的期盼中,顧笙架著牛車出現了。</br> “爺,小玖,快上來。”顧笙手里拿著鞭子,把牛車停下來。</br> 顧玖和老爺子麻溜的上車。</br> “三丫,你在哪里借的牛車?”老爺子疑惑不已。</br> “我爸的朋友,我在他那里借的,明天還回去就行了。”顧笙一鞭子抽在牛身上,牛車搖搖晃晃的走起來。</br> 這牛車確實是借的,就是和趙常順借的。</br> 她爸說過,趙伯伯家在上河生產大隊,離公社只有半個小時的路程,趙伯伯的弟弟,是上河生產大隊的大隊長,有她爸的面子,借個牛車不費事。</br> 就是為了趕時間,她腳都快跑廢了。</br> 老爺子看著趕牛車像模像樣的孫女,心里有話也說不出。</br> 這妮子的膽子越來越大了,一個人就敢去借車。</br> 至于她為什么會趕車,沒人問。</br> 家里都知道,她八歲就去生產隊放牛了。</br> 趕車小意思。</br> 當牛車趕到城里時,已經很晚了,顧笙把車放到托管的地方,祖孫三人又立馬往縣醫院趕。</br> “姐姐你好,請問一下白天一老一少受傷送來的病患在哪個病房?”進到醫院的大廳,顧笙到柜臺問值班的護士。</br> “是不是個老太太和小少年?”</br> “對對對……”</br> “在二樓右手邊,最里面的一間。”</br> “好的,謝謝姐姐。”</br> “不客氣不客氣,為人民服務嘛。”護士笑瞇瞇的。</br> 顧笙也笑點頭。</br> 隨后祖孫三人上了樓,一眼就看到了病房外的顧建軍。</br> “爹,笙笙小玖?你們咋來了?”顧建軍看到閨女和爹,立馬瞪眼。</br> “現在多晚了,黑燈瞎火的,路又滑,你們……”</br> “爸,爺爺在家里等著不放心,都不知道奶和大哥出了啥事。”顧笙看到她爸急得團團轉,趕緊開口。</br> 聽到聲音,病房里的其他顧家人走了出來。</br> 看到三人又說了幾句。</br> “爸媽,先讓爺爺進去看奶吧。”顧笙看到她爸還在說,忍不住開口。</br> “老二,讓我進去。”老爺子聲音還是沙啞。</br> 顧建軍瞪了閨女一眼,讓他們進了病房。</br> 一進去,就看到兩張病床上都躺著人,顧老太和顧大郎臉色都很蒼白。</br> 兩人的腿都打著石膏,顧老太是左腳,顧大郎是右腳,他要嚴重一點,除了右腳,還有右手也骨折了。</br> 趙霞正坐在他旁邊抹淚。</br> 兩人倒是都睡著,說是剛做了手術,麻藥還沒醒。</br> 老爺子一看到這場景,眼前一黑,身影晃了晃。</br> “爺!”顧笙趕緊扶住他。</br> 顧建軍幾個也擔心的看過來,生怕他也倒下。</br> “爹你放心,娘和大郎養一段時間就好了。”他連忙扶著老爺子坐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