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剛滿十四歲的顧大丫,深得她娘的真傳,知道在這個家里,只有討好顧老太才有好日子過。</br> 她笑盈盈的先夾了一筷子白菜放到顧老太碗里:“奶先吃,這白菜看著水靈,準甜。”</br> 顧老太正在分紅薯稀飯,手微頓,臉上的神情緩了緩:“不用管奶。”</br> 正好,她分到顧玖面前,看著病歪歪,瘦弱的顧玖,顧老太氣不打一處來。</br> 原本的一勺稀飯硬是被她倒回去一半。</br> 剩下的“啪”的一下,倒在顧玖的碗里,堪堪蓋住碗底。</br> 顧玖垂下的眼眸微淡。</br> 顧笙和夏秋月眼神也變了變。</br> 而顧玖后面,是挨著顧老太坐的顧大丫。</br> 顧老太手一頓,又多舀了些,那個病秧子,吃再多也是白搭,還不如給她大孫女吃,能干活不說,還能養好點,找個好婆家。</br> 不等顧大丫高興,顧笙眼神微暗,看著顧老太開口:“奶,這點不夠小玖吃。”</br> 眼看顧老太要發火,顧笙忽略顧大丫眼里的幸災樂禍。</br> 意味深長的說道:“那天大伯娘讓我上山背五捆柴回來,才給小玖做飯,小玖沒吃到,今天就補上吧。”</br> 黑黝黝的眼珠盯著顧大丫和趙霞,瞬間讓兩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br> 趙霞臉色微變,立刻開口:“娘,三丫說的是,五丫還病著,那點稀飯怎么夠吃?”</br> “我這多了,也不需要大丫讓出來,我這給五丫撥一點。”</br> 說著,手腳極快的把碗里的稀飯撥了大半到顧玖碗里。</br> “吃吃吃,一個病秧子吃那么多做什么?”顧老太心氣不順,看著顧玖就來氣。</br> 夏秋月眼神一暗,正要開口,話頭就被顧笙接了過去。</br> “奶,你說的可不對,既然病了,就該多吃點補補,否則……我賺的那些公分豈不是浪費了?”</br> 以前的小姑娘很傻,看到自家爸媽偷懶?;?。</br> 就想著多干點活,好掙一家人的口糧。</br> 雖然小姑娘沒掙滿公分,但她天生神力,也僅僅比別人低了兩個公分。</br> 可以說,她掙的絕對不少。</br> 而且,她爸和她媽帶回來的東西,家里人也不是沒有享受。</br> 說來說去,她們并不欠顧家其他人的。</br> 相反,顧家大房和四房間接害死小姑娘,還背著一條命呢。</br> “反了你了,一個丫頭片子,誰準你這么和我說話的?”顧老太砰的一下放下飯盆。</br> 其他人奇怪的看著顧笙。</br> 三丫怎么……好像變了個人?難不成那天真的在鬼門關走了一遭?</br> 趙霞和張麗娟對視一眼,都有些心虛。</br> “鬧什么鬧?好好吃飯不行?再鬧都滾出去。”顧長根端著稀飯還沒吃一口,就看她們鬧起來,臉直接冷了下去。</br> 顧老太一噎,也不好和顧長根唱反調,憋氣的坐了回去。</br> 狠狠的剜了一眼顧笙。</br> 顧笙端起粗瓷碗,開始吃飯,表示不痛不癢。</br> “姐,吃!”顧玖眼疾手快的夾了一筷子白菜放到顧笙碗里。</br> 又伸手快速夾了兩次,一次給夏秋月,一次給自己。</br> 盤子瞬間就去了一大半。</br> 看得顧老太十分噎氣,正要破口大罵,突然想到剛才發火的顧長生,硬是吞了回去。</br> 顧笙偷偷對顧玖比了個大拇指!</br> 顧玖狡黠一笑。</br> 顧家吃飯像打仗,她早就領教過了。</br> 一頓飯吃得雞飛狗跳的,總算是結束了。</br> 今天的家務輪到大房,所以吃完后,大家都出了堂屋。</br> “吱呀!”這時,顧建軍推開院門,正好回來。</br> “喲,沒趕上飯點?娘,給我留飯沒?”他咧嘴一笑,齜出兩排大白牙。</br> 顧老太看到他,更氣了,白眼一翻:“沒留,吃屎去吧。”</br> 剛吃完飯的眾人:“……”</br> 顧建軍愣了一秒,才收到媳婦兒的眼神。</br> 感情他娘又生氣了?</br> “老二,你這天天不上工,五丫還在吃藥呢,三丫住院又花了那么多錢,難不成想讓我們替你背著?”顧老大看到游手好閑的顧建軍,心里十分不滿。</br> 顧建軍嗤笑:“老大,笙笙和小玖怎么住院的?要不要我和你們掰扯掰扯?”</br> 聞言,想開口幫補的顧老四冷哼一聲,拉著張麗娟回了屋子。</br> “就是,這個債我們可不背,要么你去上工,要么以后五丫的藥錢斷了。”高翠芬早就看不慣二房了。</br> 天天好吃懶做,不干正事,一個女兒還是病秧子。</br> 怎么不早點去死,拖累一家人。</br> “高翠芬,你再說一遍!”顧建軍歪著頭,把手里的袋子塞到夏秋月手上。</br> 往前走了兩步。</br> “二哥!”顧建黨臉色一變,連忙上前攔在高翠芬面前。</br> 高翠芬此時也回過神來,顧老二就是個混不吝的,他可沒有不打女人的習慣。</br> “斷五丫的藥?呵呵!”顧建軍冷笑著看了一遍蠢蠢欲動的顧家人。</br> 他自己沒提,他們倒是按捺不住了。</br> 正好!</br> 他還不斷了!</br> “老二,老三媳婦說的也有道理,你要想五丫吃藥,就乖乖去上工。”顧老太眼神一閃。</br> 想著可以借此機會,逼顧建軍去上工。</br> 他天天往山上跑,有沒有偷懶誰都不知道。</br> 而且,山上也不安全。</br> 顧老太雖然最疼大兒子和小兒子,但老二老三也是她親生的。</br> 哪會不在意。</br> “娘,你確定要我去上工?”顧建軍反問他娘。</br> 用口型說了一句:每個月兩塊的藥錢!</br> 顧老太臉皮一抽:“滾蛋,愛上不上,隨便吧,你就等著喝西北風去吧,癟犢子玩意兒……”</br> 一個月要兩塊錢,怎么不去搶?</br> 愛誰誰吧,顧老太氣乎乎的轉身回屋。</br> 懶得理他。</br> “看,娘都不逼我。”顧建軍聳肩,對著顧家另外三房攤手。</br> 隨后給夏秋月和兩閨女使了個眼色,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就回了屋子。</br> 院子里,高翠芬等人越想越氣,可又拿顧建軍沒辦法。</br> 等都回到屋里,高翠芬實在忍不住,看著顧建黨道:“咱們能不能分家?”</br> 這么些年,她真是受夠了。</br> 顧建黨臉色陰沉:“有爹娘在,想都別想。”m.</br> 他也想分家,整天看著二房一家四口吃白食,他也很心煩。</br> 同樣,三房和四房也在談論二房的事。</br> 此時,他們都忘了,饑荒年代,是誰給他們吃的,讓他們沒有餓死,全部活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