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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同:“我就是死!我就是死在這里!也絕對不會穿粉色的褲子!”
陳同抱住舞蹈房大鏡子前邊的壓腿杠死活不松手:“瑤瑤,瑤姐,姐姐!我求你了,別玩得這么花,我受不住……”
傅瑤拽著他的胳膊,蹬著地板把他往后拖,奈何男孩子力氣大,她拖不動,陳同就是不撒手。
傅瑤額頭上汗都出來了:“你松不松開?你快松開!我們還要排練呢!”
陳同嚷嚷道:“我不松手!松手我就‘死’了!你說說,你們女孩子跳舞,為什么要叫上我!我何其無辜!柔弱!可憐!嬌嫩!我可是太慘了!”
他一邊假哭一邊罵對面架著照相機的鍋蓋:“狗人你是不是找打!信不信等我從這里下去了,第一個就摔了你的相機!還拍!”
鍋蓋從鏡頭后邊露出腦袋來笑他:“你摔呀,反正不是我的!”
他翹著小拇指指揮金毛:“哎哎,把鏡頭拉近點兒,懟在他臉上,記錄下來我們同哥是怎么‘文體兩開花’的,留著以后當紀念,等他升學畢業(yè)結婚辦酒的時候,就往大屏幕上一投放!”
鍋蓋用力拍了下手:“——絕美!”
陳同氣急敗壞地罵:“放你老子!絕美個屁!”
傅瑤拽他拽了半天沒拽動,終于是生氣了,小辣椒爆炸起火燒紅了一片,小手一揮叫上小姐妹:“把他給我抬走!”
陳同被女同學合圍,手足慌亂地揮:“你們要干嘛!別碰我!非禮!救命!”
傅瑤叉腰敲他的腦瓜:“喊什么呢,再亂動小心把老師都給招過來。”
話音剛落,陳同剛被笑嘻嘻的女孩子們從壓腿杠上薅下來,門外還真來了老師,巡校的年級主任老秦頂著烏黑油亮的假發(fā)推了下鼻梁上的酒瓶底:“干什么干什么!拉拉扯扯的像不像話!”
鍋蓋金毛立馬站起身躲在旁邊,姑娘家齊齊一松手,陳同失去重心頓時摔在地上,干脆趴著不愿起來。
傅瑤不怕老秦,給他解釋說:“老師,我們在準備啦啦隊比賽呢!”
傅瑤成績好,家里又有外公是老校長的背景,說話聲甜見人打招呼,老秦倒是不為難她,只訓誡說:“啦啦隊比賽是鬼哭狼嚎嗎?大老遠就聽見你們這里在吱哇亂叫,準備比賽就好好準備,別借著排練時間就在這玩。”
傅瑤笑嘻嘻地:“知道啦!”
老秦又看向地上的陳同,恨鐵不成鋼:“陳同你看看你,還沒有一群小姑娘有精神,趴在地上做什么,還不快起來!就你聲音最大,剛剛在亂叫什么呢?”
陳同半跪著,仰頭看天無語凝淚:“這道題我不會做、不會做啊——”
老秦聽得迷茫,小眼睛一條縫都看不出來他眨沒眨,他一推眼鏡:“不會做題就好好學,你看看隔壁班的梁園,嚴以律己,向他學習!而且你們班上轉來的那個、那個蘇青,啊,是吧,也很優(yōu)秀!沒少聽見你們班老師夸他。你有不會的問題可以問他。
“遇事不要鉆牛角尖,要靈活解決問題,勤于動腦思考,不要等到問題到眼前了再來哭弱,那有什么用呢?你說是不是?”
陳同一臉便秘地聽老秦訓他,躲在金毛背后的鍋蓋捂著嘴還在偷偷笑。
老秦看他心不在焉,皺起眉頭嚴肅了點:“你說是不是?”
陳同拍拍褲子起身,低著腦袋說是。
老秦又啰嗦了半天,叮囑他們不要大喊大叫,才背著手又走了,烏黑油亮的假發(fā)上閃耀著慈祥的光澤。
舞蹈房的大門一關,陳同頹廢地往地上一坐,傅瑤把他的那套衣服扔給他,又開始說好話:“同哥,算我求你啦,你名字都報上去了,現(xiàn)在我也沒辦法。”
陳同還有些生氣:“你說說,你報我的名字做什么,去年你們幾個女生跳得不是挺好的嗎?”
傅瑤嘟了下嘴:“可是去年只拿了第二名!而且有兩個姐妹說她們要準備考試不來了……總不能連人都湊不齊吧。”
傅瑤也知道自己這是把他們兩個男生給坑了,也有點過意不去:“最近你們不是在校園墻上很火嗎,我就想……就想借一把東風。”
陳同有點無奈:“猜到了。”
她好勝心強,性格直爽做事爭先,不喜歡負面情緒喜歡全力以赴,陳同也是知道的。
事已至此,推也推過了鬧也鬧過了,眼看實在沒有別的辦法,陳同彈了彈面前的手提袋,老成地嘆了口氣:“算啦!誰叫我們玩得好呢!”
傅瑤眼看有戲,眼睛都亮起來,就聽見陳同嘟囔著忽然一拍地板:“我們是不是還少個人!蘇青呢?”
傅瑤笑說:“蘇青早去更衣室換衣服去了。”
鍋蓋掌著相機對準他:“就你憨憨在這里鬧,人家蘇青根本沒出更衣室,悄無聲息躲過一劫。”
陳同怒而拍地:“狗人!”
狗人的大長腿正好邁在他邊上,磕了磕他的膝蓋:“背后說人壞話,我可聽見了。”
粉色板鞋白色棒球襪,粉嫩的五分褲邊縫上鑲兩條白邊,T恤的領口鎖了粉色的一圈,袖子也是粉色的。
陳同非常窒息:“你這也太……”
蘇青笑眼看他:“太什么?”
陳同眉毛擰成兩條毛毛蟲,小臉也皺起來:“太粉了!”
傅瑤在旁邊稱贊說:“好帥!我就知道,蘇青皮膚白,穿這個顏色果然很好看!”
陳同盤腿坐在地上,扣著蘇青及膝棒球襪的襪口“啪”一下彈在他小腿上:“這襪子上還有兩道粉色的邊!”
傅瑤:“?這有什么奇怪的?”
陳同又扣開蘇青的襪子往里瞧:“看!有腿毛!”
傅瑤的臉色頓時變得一言難盡。
粉嫩嫩的蘇青配上“腿毛”兩個字,渾身上下頓時都變得不舒服起來,在陳同說出更崩他形象的話之前,蘇青把人拎起來,抓著他后頸子甩了甩:“你還換不換衣服了?”
陳同縮了縮脖,一步三回頭地走進更衣室。
終于搞定一個大|麻煩,傅瑤松了口氣,招呼小姐妹去看舞蹈視頻,蘇青沒往里面擠,傅瑤單獨發(fā)了他一份。
鍋蓋帶著鏡頭湊過來:“你們準備跳什么?”
瑤姐露半邊手機給他看:“就這個,兔子舞。”
畫面上的啦啦隊成員抬腿、踢腿、翹腳丫,配上舉花球的動作,一邊變換隊形,的確青春靚麗。
鍋蓋星星眼:“好可愛!”
傅瑤和他一拍即合:“是吧是吧!我也覺得!超合適!”
鍋蓋捧道:“練好了我們肯定能拿第一!”
金毛仗著身高低頭瞟了眼,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默不作聲又抬起頭:鍋蓋的世界他不懂。
蘇青靠著鏡子戴著耳機把視頻看了一遍,有點兒無語。
視頻里都是女孩子,蹦蹦跳跳的,的確很活潑,也還挺可愛,可他和陳同都是男生……
畢竟是男生。
蘇青不太敢想象自己要怎么跳這個操,大概會很丟臉。
如果是陳同來跳的話……粉嫩嫩的同哥,要是再戴個兔耳朵帽……甜甜地笑著露出小酒窩來……
蘇青捂了下有點發(fā)熱的鼻子。
手機通知欄亮了一下,顯示微信消息提醒:[蘇青!快來一下更衣室!]
蘇青問他:[怎么了?]
陳同回復:[別廢話!快來快來!]
蘇青抬腳就要往更衣室那邊走,想了想又揉了下鼻尖,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對傅瑤她們說:“我好像有東西落在里面了,我去看一下。”
她們并鍋蓋金毛兩個都不甚在意,瑤姐揮了揮手示意他自便。
舞蹈房的更衣室不大,靠墻是三面儲物柜,中間兩條座椅,陳同就擠在墻邊上,站在兩個儲物柜隔成的犄角旮旯里沖他招手。
蘇青瞟了一眼,看見他褲子還沒換,放低聲問:“怎么了?”
陳同神秘兮兮地走出來:“你之前換衣服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什么不該看的東西?”
蘇青:“沒有,怎么了?你看見什么了?”
陳同拉開自己儲物柜的一條小縫,神經(jīng)兮兮地從里面緩慢抽出一條粉色的物什,捏著褲腰在蘇青面前一撐:“你看!”
陳同口吻里有好奇興奮還有一點生氣:“一條裙子!”
超短裙,粉色的。
同哥很不滿:“為什么我的衣服袋子里還有裙子!是不是瞧不起我!”
同哥也很尷尬:“是不是傅瑤拿錯了。”
“不是,”蘇青感覺自己要得心肌梗塞,咽了口水說,“我那里面也有……”
陳同見了鬼一樣看著他:“為什么你也有!”
蘇青捂住他的嘴:“估計她們買的就是……女款。只不過咱們兩個的是大碼。”
蘇青翻開T恤下擺把洗滌標識露給他看:XXXXL
陳同看了眼自己的:XXXL
“為什么我比你小一碼?”同哥說,“我不服!”
蘇青扶額:“一般4XL就是為特殊人群準備的尺碼了,它這個是亂標的,但是肯定是女裝。”
陳同還不甚相信地看著他,蘇青沒辦法,從自己的儲物柜里拿出他的小裙子給陳同看。
陳同一臉呆滯:“那這條裙子現(xiàn)在就是我的了?我他媽、居然有了一條裙子!”
蘇青捏住他腮幫子:“別說粗話。”
陳同點了頭他才放手,翻來覆去看了看手里的小裙子,陳同突然發(fā)現(xiàn):“你看這個裙子,它前后不一樣哎!這邊看是裙子,這邊看是褲子,好神奇……”
蘇青站在旁邊,感覺陳同這人也挺神奇:“你以前沒看過她們穿裙褲嗎?”
陳同很不解:“我看她們穿什么干嘛?那不是耍流氓嗎?”
蘇青:“……”
陳同怪笑:“哦,我知道了——你看過!”
蘇青感覺自己快瘋了:“我看那個做什么!”
他又不喜歡女孩子!
陳同笑嘻嘻拋給他一個“兄弟我都懂”的眼神,又看著手里的小裙子問他:“哎,你說這哪面是前面,哪面是后面?”
蘇青剛想說答案,肚子里又有點氣,干脆道:“我也不知道,你穿一下不就知道了么?”
“我穿……我穿這個做什么!”陳同把裙子往儲物箱里一扔,臊紅了臉。
站了半天沒換衣服,陳同又眼睛賊亮地把裙子“偷”出來,展開來給蘇青看,指著褲子那面說:“我覺得這邊是前面。”
蘇青服了他了,又覺得好笑:“為什么啊?”
陳同越過他往更衣室門口看了眼,背過身把裙子比劃在身后,朝蘇青解釋說:“你看啊,我這個就很有道理。你現(xiàn)在從后面看,是不是看見的是裙子?”
“……嗯。”蘇青從他的腰看下去,陳同拎著裙子的手還在后邊逗貓似的抖了兩下,像只嘚瑟的小公雞。
陳同在前頭說:“然后你看了就會想啊,是誰家的小姑娘這么好看,穿裙子的背影這么迷人。”
蘇青沒忍住笑:“再然后呢?”
“再然后你就想上去搭訕,誰知道走到前面一看!”陳同轉過身來,把裙子也轉過來擺在身前比劃,“居然是條褲子!”
蘇青憋著笑,陳同老神在在地說:“頓時你就覺得沒意思了,放棄了搭訕,這就叫‘防狼褲’。”
陳同背過身去,抖著小裙子扭了扭屁股,蘇青終于是沒忍住,笑得不行。
神他媽,防狼褲。
“嘖,”同哥眼神犀利,“你笑什么,是不是覺得我說得似乎有那么點道理?”
蘇青笑得靠著儲物柜喘不過來:“是,不過你的理論需要實戰(zhàn)經(jīng)驗。你試試。”
陳同害臊不愿穿,又莫名覺得小裙子是一件很有魔力的東西,他眼神東飄飄西看看,最后壓低了聲音說:“你不能跟別人說啊……”
蘇青捂著嘴笑得不能自抑,點了點頭。
陳同剝了身上的褲子又脫了鞋。
蘇青原本還笑呢,看見他白色內(nèi)衣的時候突然地就不笑了。
有點危險。
陳同的腿很直,抬腳往裙褲的褲腿里踩,還一邊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驚訝:“這里面原來就是褲子!那半片裙子果然是打掩護的!”
他把裙褲一兜拎起來,褲子那面穿在前面,碼太大了,腰那兒還有點寬。
陳同拎著褲腰轉身抖了抖后面的半片裙子,臉上又紅又臊又玩鬧:“我感覺我快開屏了!”
他這騷操作自己也受不大了,完全就是好玩,出于男孩子奇奇怪怪的好奇心和手欠的行動力。
蘇青看著他發(fā)笑,心里的鬼在作祟想往他裙子上揉一把,到底是克制著不敢。
陳同歡脫了一會兒立馬又要把裙子脫下來,自己都說自己:“不鬧了不鬧了,太神經(jīng)病了!”
剛把裙褲褪到膝彎,更衣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陳同嚇得手腳發(fā)麻,還是蘇青眼疾手快一把拎上裙褲兜住他把他往墻角一推,強勢地用身體擋住他,偏頭往門口瞪了一眼。
門口就一個鬼鬼祟祟的小鍋蓋,探頭探腦地瞧著他倆。
鍋蓋只看見蘇青把陳同往角落里推,一大堆前戲沒見著,不緊不慢地問:“你們在干嘛呢?”
蘇青語氣不好:“他在換褲子,你怎么不敲門?”
鍋蓋也是個心大的:“這不就是看你們在里面這么久了不出來,以為你們在做壞事唄!她們派我來看看情況。”
他又說:“換褲子有什么好害羞的,穿著開襠褲就當哥們兒,我和陳同誰沒看過誰?”
蘇青臉上神情變了變,很是不爽地看著他,鍋蓋覺得蘇青眼神不太對,氣氛也古怪:“陳同呢,怎么不說話,躲著干嘛啊?”
他往前走了一步,立刻被蘇青的眼神殺住。
鍋蓋后頸皮上發(fā)涼,對危險十分敏感,頓時就慫了,腦子也想歪了:“你們不是真的在做什么壞事吧?”
蘇青十分冷靜地說:“沒有。”
冰凍三尺把鍋蓋寒得一個激靈。
陳同被蘇青護在角落里,從剛才的兵荒馬亂里回過一點思緒來,渾身像扔進沸水里一樣發(fā)燙,尤其是臉和耳朵,全紅透了。
他也出聲說:“亂想什么呢!蘇青能和我做什么壞事!”
鍋蓋搔了搔腦袋:“那你干嘛躲起來?”
陳同:“……”
陳同:“……我穿粉的我害羞還不行嗎?”
鍋蓋還想問點什么,陳同兇巴巴地講:“再問一句爸爸就叫你橫尸五步!”
鍋蓋看了看儲物柜那邊,試圖從蘇青的保護里看到陳同,奈何蘇青擋得太嚴實了,半邊身體掩住陳同根本不叫人瞧。
蘇青不大不小地一聲輕“嘖”,鍋蓋回過神來看向蘇青的臉,怎么都感覺怪異,他又說不出怪異在哪。
只敏感察覺到這位少爺現(xiàn)在心情很不好,能讓他站著進來躺著出去的那種不好。
鍋蓋往后退了一步:“打、打擾了?”
蘇青和陳同沒一個理他的,鍋蓋討了個沒趣,退出門外,還給他們關上了門,沒忘囑咐一句:“換好了趕緊出來啊,她們要教動作了。”
直到關門的吱呀聲響起,門外的腳步聲在地板上走遠了,蘇青才警惕而緩慢地放開了陳同。
兩人皆是心有余悸,同時呼了一口氣。
呼吸太默契了,又對視了一眼。
陳同面色通紅,麻溜地把裙褲脫了換成五分褲。
也不管自己立下的“死也不穿粉色褲子”的flag就這么倒了。
陳同面對著儲物柜和墻壁之間的犄角旮旯站著。
自閉。
蘇青都不知道這會兒要說些什么好。
陳同就更尷尬了,只想能有月光寶盒帶他穿越回到剛剛,給拎著裙褲的自己一個大嘴巴子罵一句“臭傻逼”。
他臉上的熱還沒下去。
蘇青握拳虛咳了一下:“那我、呃、我先出去了?”
陳同點了點頭,又拉住他的衣服:“等、等等。”
蘇青喉結上下一滾:“嗯?”
陳同用手背靠了靠臉,燙得很,他勉強鎮(zhèn)定地說:“你現(xiàn)在出去,他們該催我了。”
同哥蹲了下去,捂住心口:“你讓我、讓我緩緩。”
蘇青站著也不敢動,有心想笑,又怕傷了陳同的自尊。
反倒是陳同在那里嘰嘰咕咕的自言自語,說:“這也太刺激了,嚇死爸爸了。”
蘇青沒忍住笑,假裝咳嗽一下企圖掩飾過去。
陳同又不傻,抬起頭來看著他,指著說:“你完了。”
蘇青見他臉上的紅色褪去一點,笑著說:“我怎么就完了?”
陳同:“我要殺人滅口。”
蘇青便笑出聲來:“要不是我?guī)湍銚踔瑒偛拍憔驼嬉豢垂饬恕!?br/>
陳同想著鍋蓋看見他穿小裙子的情景,渾身上下就是一個激靈:“那也太可怕了。”
陳同朝蘇青說:“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小可無以為報……”
蘇青接話:“以身相許?”
陳同的菜刀眼飛向他:“你在想桃子呢?”
蘇青沒聽懂:“什么?”
陳同:“你在想peach(屁吃)。”
蘇青笑起來:“哦。那你是豌豆。”
陳同:“嗯?豌豆……”
同哥鄙夷地瞇了瞇眼,豌豆的英文是pea。
這樣的對話無異于“你腦子里都是翔”和“我腦子里都是你”。
同哥中止了對話,拎起儲物柜里的棒球襪,一把套上擼到小腿。
白色的……和之前他電腦壁紙上那個二次元少女的絲襪一樣……都是白色的。
陳同覺得羞恥,又想起剛剛更讓人羞恥的事情,蘇青把他一推,他的背都撞疼了,緊接著就被人護住,藏在不透光的角落里。
只能聽見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
這會兒陳同都覺得自己耳朵里有方才的回音。
沒話找話,陳同一邊穿鞋一邊看向蘇青,隨口問:“你的蝴蝶結怎么打的,那么標致。”
蘇青笑說:“很簡單啊。”
蘇青拆開鞋帶左右手一繞,越過兩個結的步驟只拉著繩子扥了一下,就成型一個蝴蝶結。
陳同看著眼熱:“酷,教教我。”
蘇青看了下腕表:“還是先去學操吧,傅瑤不是說舞蹈室只借到了一下午么,再拖下去她該生氣了。”
陳同哦一聲,低頭系鞋帶,蘇青干脆地蹲下身,給他把另一只搞定。
陳同的臉又紅了。
蘇青只當自己沒看見。
兩個人出更衣室的時候,外面她們連嗑都嘮上了,傅瑤不甚滿意:“做什么呀,換個衣服這么慢。”
蘇青說了聲不好意思,傅瑤見陳同臉紅紅的也不說話,以為他真像鍋蓋說的那樣在害羞鬧脾氣呢,也不多講,對著節(jié)拍教起動作來。
啦啦隊跳的更像是健身操,只不過更多了些觀賞性。
陳同數(shù)不來拍子學得有點慢,加上變變扭扭的心情,同手同腳的笑話都鬧出來了。
蘇青樂感比他好些,倒是學了個七七八八。
金毛就坐在旁邊兢兢業(yè)業(yè)地給他們錄視頻,鍋蓋撐著臉,忽然湊過去問:“哎,金毛,你說陳同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金毛毫無察覺:“什么不對勁?”
“臉色不對勁,”鍋蓋薅著下巴頦,“怎么這么久了,他的臉還那么紅?同哥也不至于這么害羞吧?”
金毛看了一眼皺起眉頭來,非常直男地猜測:“是不是發(fā)燒了?”
鍋蓋看了看,又覺得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可能真不太對,也猜測說:“有可能,等他們練完這一波我去問問。”
休息的時候鍋蓋湊過去摸陳同的額頭,被陳同一把拍開:“干什么呢?”Xιèωèи.CoM
鍋蓋嘀咕:“沒發(fā)燒啊。”
陳同:“我身體好得很,哪來的發(fā)燒。”
“可是你臉好紅,”鍋蓋把他的臉掰向鏡子,“前面就是這么大的鏡子你看不見啊?”
陳同:“……”
鍋蓋又小聲問了句:“真的沒事么?”
“沒有,能有什么事,沒發(fā)燒。”
鍋蓋盯著他的臉,突然嘀嘀咕咕來了句:“沒發(fā)燒還能發(fā)春么,臉紅成這樣……”
陳同瞪他:“我還發(fā)面發(fā)芽發(fā)饅頭呢,怎么就……你們能不能正經(jīng)點!”
“我很正經(jīng)在關心你好不好!”鍋蓋一針見血,“還有誰不正經(jīng)?”
陳同哽了一嗓子:“我!我不正經(jīng)!”
不正經(jīng)地穿了小裙子。
太不正經(jīng)了!
鍋蓋摸了摸鼻子:“好吧……”
他翹起蘭花指戳了陳同一下:“你個老不正經(jīng)的死鬼……”
然后嬌羞著跑了。
陳同一口老血就要順著嘴角流下來,捂著心口感覺自己生活艱難。
不過經(jīng)此一打岔,他也終于是順氣許多。
等一下午的練習結束了,傅瑤小老師一樣叮囑他們回去要練習,尤其點名了陳同。
藝術樓的教室有藝體音美的學生要用,他們只能在那些學生上文化課的時候借用一下,傅瑤還是從和光同塵cp樓里的小姐姐那里借到的教室,借了一下午,已經(jīng)算很長時間。
他們晚上還得去上晚自習。
他們走的時間比下午下課時間要早,陳同干脆回了一趟家,換了身衣服順帶把粉色的套裝給洗了。
他走的時候也沒叫蘇青,蘇青也沒說要跟著來。
陳同一個人去店里吃飯的時候劉頭還奇怪呢:“你今天不上課啊,怎么晚上來吃飯來了?”
陳同悶頭不做聲地把炒飯吃完了。
劉頭看小孩兒臉色不對,臉上掛起黝黑又包容的笑,坐在陳同旁邊:“怎么了陳同,遇上什么事兒了?感覺你悶悶不樂的呢?”
劉頭的厚繭的大手拍了拍他的肩:“和哥說說。”
陳同把劉頭遞給他的一小碗下飯湯喝完了,擦了擦嘴:“叫你叔都叫小了,還哥呢。”
劉頭嘖一聲站起來:“沒意思了啊伢崽,怎么一點面子都不給呢?”
陳同笑起來:“行行行,哥,哥,哥!你是我哥!”
劉頭用肩頭的毛巾撣了他一下:“行了,難為你了,我還不想給你爸漲輩分呢。”
陳同笑嘻嘻的。
劉頭看著他又說:“你啊你,肯定有什么事兒埋心里,就不愿和我們說,光拿笑臉來堆,真以為我們看不出來啊?”
陳同心虛,又的確自己也不夠了解自己,不知道要傾訴什么才好。
還沒到店里要忙起來的晚飯飯點,只有來取餐的外賣小哥在進進出出。
劉頭再度拍陳同的肩:“有什么事別一個人兜著,和大人說說。知道你能拿主意,但是也要信任我們也能拿主意。我和你嬸子都拿你當自家小孩看,知道不?”
陳同心里不感動是假的,他低頭笑得有點少年人害羞又不想流露的靦腆:“知道了,有事肯定和你們說。”
陳同和劉頭兩口子的關系一直都很好。
劉頭和他媳婦一直都沒有小孩,從揚州回來就開了這么家小店。
別人不知道,但是陳同多多少少知道點兒劉頭家里的事情。
幾年前劉頭還在揚州當廚子的時候,劉頭老婆有時候也跟他去揚州打工,把小孩放到鄉(xiāng)下爺爺奶奶那里過暑假。
但是出了點讓人心碎的變故。
夏天的時候他兒子去河邊玩耍,被玩伴叫著下河洗澡,可水底下被挖沙機挖空了,有很多小漩渦,像水鬼抓腳,他家孩子就這么沒了。
那小孩比陳同還小點兒。
他們兩夫妻是真的把陳同當自家孩子看。
給他們準備早飯,飯菜肉湯和雞蛋,味道好食材也新鮮,說是包月,其實真沒怎么算錢。
鍋蓋金毛兩個,每個月早飯錢都沒花到三百,都是藏了折扣的。
平時陳同去上課,劉頭媳婦還會去陳同家給他整理整理院子,澆澆花,清理老人家的香案。
可陳同有爹有媽的,沒法真的把自己當他們家小孩。
每天早上起那么早來幫忙做事,也有償還的心思在里面。
這些劉頭兩口子也知道,心疼他,又沒立場說出口。
劉頭的手寬厚,拍在他肩上很有分量,身上的圍裙上還有油漬,那是生活的分量。
陳同趕回去上晚自習,趕著考試,踏著鈴聲進教室,坐在座位上掏著手機問蘇青:[晚上吃了沒?]
蘇青回復得很快:[沒有。]
陳同驚訝地回頭看了他一眼,打字飛快:[怎么不吃飯啊?不餓嗎?]
蘇青的回復想當騷:[沒有你,魚香肉絲都不香了。]
陳同知道他在口無遮攔地開玩笑,回了句“我呸呸”,把手機扔進桌肚。
旁邊的鍋蓋在認真寫作業(yè)呢,陳同拱了他一下,小聲:“哎。”
鍋蓋偏頭看過來:“干嘛?”
“你們晚上一起吃的飯?”
“是啊,”鍋蓋說,“誰跟你似的,還特意回家一趟,我和金毛都懶得走。”
陳同想直白地問蘇青有沒有和他們一起,又有點難以啟齒,變著法兒問:“食堂里什么菜?”
“魚香肉絲。”
“香不香?”
鍋蓋抬頭看向陳同,表情復雜:“我們當然選擇紅燒肉!”
陳同憋悶了:“蘇青和你們一起吃的紅燒肉啊?”
“是啊,我們,和瑤姐她們一起。”
陳同要被氣死,翻開手機看剛才的消息記錄,合著蘇青根本沒有吃魚香肉絲,那可不是紅燒肉更香么?
鍋蓋很納悶:“你是要問什么啊?”
陳同郁卒地說:“沒事。”
鍋蓋又沉浸到他的英語閱讀里去了,同哥在微信里控訴:
[你背叛了魚香肉絲!]
蘇青扔給他一個嘿嘿表情包,問他:[你走的時候是不是落東西了?]
陳同臉色復雜,他還能落什么,他故意把小裙子落下了,看一眼都覺得害臊。
他敲字:[沒啊,我衣服都洗好了。]
【sq】:[裙子呢?]
陳同心虛。
就見著很快消息又來一條——
【sq】:[我撿著了。]
陳同頓時回憶起下午差點玩崩了的場景,脖子和臉迅速燒起來:[你撿個peach!]
【sq】:[我還撿個豌豆呢。]
【同塵】:[你趕緊把它扔了!]
【sq】:[唔……晚上我還給你,你自己扔吧。]
【同塵】:[你把它扔了!現(xiàn)在!馬上!]
【sq】:[我去扔,到時候別人還以為那是我的呢,要是傳出什么緋聞來,你負責嗎?]
陳同抓了兩把腦袋,還要和他叨咕。
蘇青先發(fā)來消息:[等下了晚自習再說。]
陳同看見他把手搭上課桌已經(jīng)在翻書了,也飛快地把心思一收。
等乘著小風駕著月亮,小電動車從狀元路轉到才子巷,陳同鬼鬼祟祟,只覺得月亮也詭異,巷子對面的便利店更是露出狡詐的光。
陳同把車頭一拐,拐到旁邊另一條更窄的小巷子的拐角,壓低聲音:“到了,我們接頭的地方就是這里。”
像個□□老大……身邊的小跟班。
蘇青無語地揉他的頭:“你正常點,喝醉了嗎?”
陳同嘖一聲:“小聲點!小心被條子聽見了。”
蘇青:“……”
陳同朝他伸手:“貨呢?”
蘇青從背包里把小裙子掏出來遞給他。
同哥做賊一樣飛速的把小裙子一抓,沒抓動,他慌張地往巷子口看了眼:“干什么蘇青,快松手。”
蘇青這才放開:“你準備怎么處理它?”
“毀尸滅跡,”陳同掩住嘴唇說,“把它剪了,分兩次扔掉,誰也不會發(fā)現(xiàn)。”
陳同把小裙子隨便塞進電動車防塵罩的兜子里,擰開車:“走吧,先把你送回去。”
車還沒開出小巷,蘇青從后背一伸手,把龍頭抓住了。
雖然他手長腳長,但這個姿勢還是要壓陳同一頭。
陳同掐住剎車有點慌張:“干嘛?”
蘇青從兜袋里拿出小裙子:“你不覺得剪掉扔了可惜了嗎?”
陳同張嘴要說話,但蘇青身上的壓迫感太強烈,蘇青道:“雖然是班費里出的錢,可那畢竟也是要花錢的,想想你和鍋蓋金毛遲到那么多次,就算每次一塊五毛,班費里也有你們的貢獻。”
“這不就是相當于是你自己花錢買的么?”蘇青下了結論。
陳同覺得他說的很不理智也沒條理,推開他說:“你今天話挺多。”
蘇青松了手讓他把小裙子又搶回去,笑說:“裙子都穿了,還說不是小媳婦?”
陳同擰開電動車:“呸個豌豆桃子你吃屁,叫爸爸。”
蘇青笑了聲,學著他的口頭禪說:“我呸呸。”
送他回了家陳同騎回才子巷,搲著小裙子攥在手里,心臟砰砰直跳,吵得很。
翻出針線盒子里的剪刀,陳同比劃了兩下,又狠狠一嘆氣,把剪刀扔回去。
拿著那條小裙子沒辦法,捂了把臉,把它塞進衣櫥最底下,塞進棉被里。
同哥躺在床上挺尸,發(fā)現(xiàn)自己睡不著,又麻木地爬起來,寫了套卷子。
掐著零點的時間睡覺。
月考來得氣勢洶洶,在國慶之前就把緊張的氣氛灑進蘇河一中。
一中的老師也是拼命三郎,考完沒兩天高二的成績就全出了。
掛榜一年的年級第一寶座交接,被蘇青從梁園手里奪走。
優(yōu)秀到封頂?shù)某煽儝煸谀抢锒甲屓擞芍缘匕l(fā)出一聲——“哇——”
鍋蓋咬著小手帕:“蘇青是變態(tài)吧!”
梁園午飯都不和他倆吃了,經(jīng)由瑤姐轉達的理由是:他沒心情。
瑤姐笑說:“梁園可慘了,初中有同哥,高中沒爽一年呢,又來了個蘇青,他快郁悶死了!”
蘇青和陳同都發(fā)笑。
但是沒想到月考成績出來的第二天,蘇青登頂引發(fā)的熱議還沒過,和光同塵cp樓里又爆出他和陳同要一起參加啦啦隊比賽的事情。
校園墻上頓時火了——
[什么!姐妹你確定沒搞錯嗎?他們參加的不是籃球賽,而是啦啦隊比賽?]
[人間迷惑行為大賞/黑人問號.jpg]
[沒錯!內(nèi)部消息,準確可靠!]
[橋豆麻袋!聽我們班文藝委員說,二班上報的比賽伴奏樂是兔子舞啊!]
[!!!臥槽!我也迷茫了!大佬們好像平均身高180吧?跳兔子舞?喵喵喵?]
[學霸的樂趣好特殊哦……]
[嗑嗑嗑嗑嗑起來!我還能為了小哥哥再沖五百年!]
藝考學姐拋出她的新作,正兒八經(jīng)的速寫作業(yè)右上角畫了兩只戴兔耳朵的涂鴉小兔子。
學姐發(fā)言說:[我畫作業(yè)呢!看見這個消息立馬摸魚!我一定是瘋球了!]
底下一堆刷“大佬”的,飛速吃糖,不嫌發(fā)胖。
校園墻里信息爆炸式發(fā)酵,第二天梁園就端著餐盤回來了。
梁園神情淡漠:“是真的么?”
陳同:“???”
蘇青:“你問什么?”
梁園敏銳地把眼睛一瞇,又很自然地說:“跳兔子舞。”
陳同嗆住:“是真的。”
陳同:“你不是不和我們一起吃飯了嗎?”
梁園臉有點紅,的確心情發(fā)悶,但是少年人也不記仇,他和陳同也算點頭之交,又是的的確確的對手。
從初中直升到現(xiàn)在,他付出了很多,也的確變得越來越強大了,就算陳同也不敢說自己就能完全比過他,努不努力大家都有眼睛,能看見。
梁園悶聲不說話,只問:“傅瑤把你們的名字報上去的?”
陳同:“這你都知道?”
“猜的,”梁園猶自點了點頭,難得地笑了下,“給我報仇了。我不用跳兔子舞。”
陳同:“日。”
傅瑤端著餐盤也坐過來,沖梁園笑:“喲,梁哥也在。”
梁園怕剛剛那句話被她聽了去,鎮(zhèn)定地點了點頭。
傅瑤無所覺,依舊是嘻嘻哈哈的。
午飯之后四個人一起往銳思樓去,鍋蓋金毛照例去校醫(yī)室午休。
傅瑤和陳同走在前面,不知道在說道什么呢,嘀嘀咕咕兩個人湊在一起笑,大概是在看段子,要么就是看貓片。
反正把蘇青和梁園落后邊了。
蘇青笑瞇瞇的,走了大半路,看他們距離拉得比較遠,也不甚在意。
午飯之后總有些懶散。
蘇青:“你從剛才開始就總是再看我,有什么事嗎?”
梁園頓了下腳步,順著蘇青的視線往前瞧,正對上陳同的背影。
梁園:“你剛剛以為我是在問什么?如果我問的是你們倆是不是真的……一般人不會有這個問題的吧?”
蘇青看了眼梁園,大概是沒想到他能這么敏銳。
梁園尚且鎮(zhèn)定:“我也是你說完才有這個感覺的。”
蘇青笑了笑沒說話。
梁園抿住嘴唇,不敢置信地沒忍住看向他:“你也不反駁?”
蘇青笑說:“這有什么好反駁的。”
梁園:“……”
梁園:“所以竟然是……是真的?你和……”
他甚至驚訝到指了一下前面的陳同,都沒敢把陳同的名字說出口。
蘇青比劃著食指貼在唇邊:“噓——”
梁園滾了下喉嚨,他是真沒想到蘇青會認,只是之前突然有這么個想法而已。
大概是學霸敏銳的直覺。
梁園無語半晌,問:“陳同知道嗎,你對他……”
“不知道。”
梁園更無語了,陳同怎么沒有這種直覺!